第 83 章

2025-03-25 16:28:57

到宫门口的时候,城门果然已经快要关了。

守门的士兵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绿筠下了马车,将椒房殿的掌事腰牌亮了出来,对他厉声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椒房殿的腰牌!还不快让开!侍卫忙低头连声说诺,忙给我们开了城门。

绿筠上了车,对我不屑地讲道:这些侍卫全都是狗眼看人低。

我微微笑道:也不能怪他们,若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那这皇宫可就是危机四伏了。

绿筠不满地嘟了嘟嘴,道:还说呢?这个时候倒查得严密,早年那在长巷劫住娘娘来救刘陵的刺客可不就混进了宫里来?那个时候怎么又成了吃闲饭的?她见我的脸色有些难看,便自知说错了话,咋了咂舌,不做声了。

还没走几步,忽然,马车又停住了。

我不耐烦地问马车夫道:又怎么了?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对我说道:皇后娘娘,陛下请您去未央宫一趟。

我的心里隐隐觉着有些不安,今日出宫的事情并未声张,怎么刚一回来,刘彻便派人叫我去未央宫?我没好气地对外面说道:知道了。

带着一肚子的狐疑和忐忑,去了未央。

大殿里,烛火晃动,墙壁上投射出他高大的影子。

他正背着手在看桌案后那一张巨大的地图。

虽说秦汉的字和我们现代的字有很大的不同,不过有的字还是能隐约认出来的。

那幅地图上大大的写着:长安、河西、河朔、漠北等字样。

我知道那是他的骄傲,因为他将属于自己的领土都纳入到了大汉的版图之中。

他的确是个成就千秋霸业的好皇帝。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听见我的声音,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借着昏暗的烛火,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他开口冷冷地问我道:今日卫青府上,李敢行刺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目光如炬,丝毫容不得我回避。

我只是惊异:我才刚从卫青府中回来,他还在未央宫中,怎就得知了此事?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冷笑了一声对我道:你不必猜疑朕是怎么得知此事的了?将军府里行刺将军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他卫青有意隐瞒也还是隐瞒不了。

你以为这长安城里还有朕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事情?我忽然觉得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可怕。

我越来越看不懂他的心思,越来越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李敢抱着一个酒坛子,说要向卫青敬酒;在卫青接过酒坛子喝酒的时候,他就拔剑刺向了卫青。

李敢在刺卫青的时候,有没有说些什么?他说他要替他父亲报仇。

李敢现在还在卫青府上吗?不……卫青醒来之后,便叫府上的人送李敢回去了。

问完了这些,他在桌案前来回踱步着。

末了,他点了点头;却忽又看着我,向我走来。

我不知道为何,看见他向我走来,竟然本能性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见我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露出轻蔑之色,冷笑一声对我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也这么怕我了?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便看着他,没有说话。

今天卫青遇刺的时候,为什么你会在他身边?他突然一问,我愣在了那里。

他却连让我回答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便接着问道:今日并未听中常侍来通报说你要出宫去,回来的时候已经这么晚了。

是不是哪天你不想在这个皇宫待了、随便挑个日子坐个马车就走了?我被他的话深深刺到了,压着怒意对他说道:臣妾的弟弟出征归来,在宫外的府里设宴,臣妾想念亲人去探望一下难道这点人之常情陛下也不能理解吗?臣妾身为皇后,掌管六宫,自认为出宫这种小事实在无须向中常侍大人禀告。

更何况中常侍大人年事已高,每日处理未央宫的事务已然繁忙,臣妾也不想多事;皇宫是臣妾的家,除了此处,臣妾别无他处可去,为何要坐逃出宫去?听了我的话,他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我一眼地对我说道:没事就待在你的椒房殿里,侍弄你的花草。

如果要嫌管理六宫太累,宫里有的是可以帮你协理的人。

卫青的伤势,自有他妻子的照顾,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要再费心了。

有时间,还是好好教导据儿吧。

中常侍!在!天不早了,送皇后娘娘回椒房殿!中常侍看了我一眼,心知肚明这又是有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于是叹了口气的,说道:诺。

这时从门外匆匆地走进来一个内侍,低眉顺眼,细声细气地对刘彻会说道:陛下,李夫人人说她身子有些不舒服。

刘彻急切地问道:是不是动了胎气?御医呢?有没有宣御医?那内侍继续阴柔地说道:已经去宣了。

他推开那内监,匆匆地向门外走去。

望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泪无声地落下。

被他推开的大门还未合上,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风雪呼啸着,回荡在未央空荡的大殿中。

风雪中还残存着一点他的气息,逐渐和那夜风融合到一起,散去……我没有再出宫去看卫青,也没有再见过去病。

并不是不能去见他们,更不是我不想去见他们。

只是我觉得,刘彻有句话说的很对,没什么事情就待在我的椒房殿里,这样于卫青、于去病都好。

春长还常去未央宫与中常侍大人走动,回来时总能为我带来一些我想听见的好消息:比如卫将军的伤已经好了、陛下把军中的事务都交给了骠骑将军、骠骑将军带来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刘彻没有忌惮去病而是依旧对他委以重任,这一点我倒是很惊奇;不过他对卫青,却自他受伤之后再没提起让他打仗的事。

有一次平阳进宫来,我听她无奈地同我说着:卫青已经上奏表明自己不再上战场打仗。

也许李广那件事情对他的触动真的很大。

也许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这样一个算的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忽然归家做闲职,任谁听了都会有几分心酸。

转眼盛夏以过,椒房殿云淡风轻的日子中带上了一丝秋的清冷。

一日,我和绿筠她们正在院子中看照看媚儿她们。

忽然,一个身形甚小,脸很生的年轻内侍走了进来。

绿筠见状,便迎上去,问他道:你是哪个宫里的?那内侍先是对我行礼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奴才是未央宫新来的内监苏文,今儿是七夕,陛下和阖宫的娘娘们在玉林苑赏花,若娘娘无旁的事,娘娘不妨移步。

七夕?我心里不禁有些酸楚:好端端的夫妻,如今竟也真如这牛郎织女一般。

一年也见不得几次,阖宫赏花,正宫娘娘却不在,什么事儿还得寻个由头。

我对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本宫随后就来。

诺。

我看了看绿筠,她点了点头,转身便向屋里走去。

玉林苑三面环着滟波湖,沿着湖是一片火红的枫林,开得如火如荼,秋风吹得湖面涟漪阵阵,暖阳照在湖面上宛如细碎的银光,波光粼粼,倒映着一路枫林的红,煞是好看。

出来走走也好,看着这开得火红的枫叶,心情也大好了。

迎面走来刘彻和李锦年一行人,她今日穿着一件藕荷色宫服,一看就是用上好的缎子制成的,上面绣着白紫二色的玉兰,□着鹅黄色湖绉裙,不似平时总是穿着青色绿色一类素淡的颜色,腕上一只玉镯,气色也比以前好多了。

她似乎也很爱这如火如荼的枫叶,笑得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她伸手摘下一片枫叶放在手心里。

于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就这样展现在眼前:水光潋滟,层林尽染,沿岸的枫林红得耀眼,如火如荼,火红的枫叶映衬着湖边女子白皙明快的脸庞,那是一张久违的笑脸,笑得那么真实,那么纯粹,那么珍贵。

刘彻沉醉地看着这张看似沉静而又倔强的脸。

锦年最喜欢这红枫吗?他轻声地问道。

她一扬明艳的脸,嫣然一笑,对他道:不,臣妾其实最爱的是秋葵。

哦?他被她的说法深深吸引住了,大多数的女子都爱芙蕖、牡丹、海棠亦或白兰的高洁、玉梅的坚毅,为何锦年独爱最普通的秋葵?蜀葵花朵大而娇媚,五彩斑斓,朝开暮落,颜如瞬华。

她柔声地说着,艳阳下她睫如翩跹的羽翼,像在呵护着一件至尊的宝物又像在诉说心中一个很久的故事。

刘彻微微皱起了眉头,拉过她的手道:花朵娇媚,如我之锦年;朝开暮落、颜如瞬华,朕是绝对不会让朕的锦年如这般的!他坚定地望着她,她亦笑靥如花。

曾几何时,这个男人也用这般的眼神望着我,对我坚定地说着:携手一生,共看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