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乐意不乐意

2025-03-25 16:36:47

到了约定的时辰,金明真的跑了去北村的那个小树林子。

此时红薯还不到成熟季节,因此顾家的活计并不是很忙,于是金明有空闲做些自个儿的事情。

在小树林子里等了好大一会子,也没看见芙蓉的身影出现。

金明踮着脚后跟,伸长了脖子,不时透过树木的缝隙向外头张望。

直到脚站麻了,脖子也酸了,还是半个影子也没有见。

芙蓉这丫头,莫不是在捉弄我?金明心里暗忖。

她为了要引开我,所以假意答应,结果却把我晾在这儿,而她自个儿,分明是不会来的啦一念及此,金明倒没有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反而是说不出的失望和凄凉。

原来,她根本看不上我,她甚至连话也懒得听我说。

立在原地发了一阵子呆,金明这才无精打采地回转。

心里也说不上是个啥滋味。

本来他也想再进村里寻芙蓉的,可是,见着她又说什么呢?人家已经表明了意思,难不成还凑上前讨脸色看?罢了金明一跺脚,毅然绝然地离开了小树林子。

金明受了这一次挫折,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再也不去想那个芙蓉了。

但要争这口气,似乎很难啊他白天可以不想芙蓉,夜里,她的身影却好端端地跳到他眼前。

好吧,他拼命挥去这身影,蒙头大睡,可是,她不知怎么却钻进了他的梦里,让他痴痴傻傻地看着她,恋着她,念着她没奈何,金明再次抽了空子,还蔫头耷脑地往北村去。

他想好了,芙蓉不理他也好,不待见他也好;他只要看她一眼,能欣赏欣赏她唇边的小梨涡,和她细致的眉眼,就满足了到了那小树林子里头,他找了棵大树,搬了块石头,背靠着树干坐下来。

这个位置和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外头那条小路。

金明记得,芙蓉曾经就从这条小路,慢慢地向自己靠近。

眼睛忽然就亮了一下,金明分明看见了芙蓉出现。

他怕是自己眼睛花了,赶紧揉了一下,又揉一下,没错,确实是芙蓉无疑。

她真的在那儿,金明不敢眨眼睛,生怕一闭眼的功夫,芙蓉又不见了而且,她正朝着小树林走来。

这下,金明的心,咚咚咚,跳得更快了等芙蓉看见金明的时候,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的?金明顿时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答道:你骗人哩我那天来了,你根本连影儿都没有。

芙蓉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天我爹上吐下泻,我给他请郎中去了,所以没顾得上来。

金明喜道:真的么?芙蓉白了他一眼:我没事咒自己的爹做什么?哎,你什么人啊,听见我爹上吐下泻,看把你高兴得那样儿我爹和你有啥仇啦?你至于吗你?‘金明晓得芙蓉误会了自己,连连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爹我又不认得,他生病了我高兴个啥劲儿?我是说,原来你是有事儿耽搁了,才不来见我的。

并不是捉弄我,把我干晾在这里;也不是不待见我,不愿搭理我,才失约的。

因此 ̄他难为情地搔了搔头发:因此我一时忘形,就 ̄芙蓉这才明白过来,脸上不觉有些发烫,半晌说:你既是以为我存心捉弄于你,为啥不生气哩?又为啥还跑来这,傻呆呆地坐着?金明咬了嘴唇,想了想答道:我也问我自己哩人家讨厌你,捉弄你,你干啥不生气,还要傻呆呆地跑去?芙蓉突然跺了一下脚,瞪了金明一眼嗔道:你还要说人家捉弄你,我不是跟你讲了吗?人家有事儿耽搁了。

金明陪着笑脸,在自己嘴上轻轻掴了一记:瞧我乱说话的,该打我这会子才知道,你根本不是捉弄我,也不讨厌我,对不?哎,说吧,你上次有啥话,要告诉我的?芙蓉催促说。

这要让村里人看见自己和个陌生半大小子在一块儿,又是在树林子里头,指不定说出什么闲话来呢金明为难地挠头,这话他到底该怎么说呢?芙蓉见他不开口,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哎,你不说话,我可走了哈让人瞅见,算是怎么回事儿呀?金明也晓得她的顾虑,芙蓉算是大姑娘了,若被看见同陌生男子聚在一处,确实是好说不好听。

于是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又低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定了婆家没?如果没有的话,我求着我爹娘请了媒婆上门,可好?‘一句话让芙蓉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朵根儿,她背转身,极低的声音说:还没呢!又害躁起来,把脚一跺:你求你爹娘请那啥的,关我什么事啊我可走了哈。

‘说完了,真的转身就走。

把个金明急得差点儿跳脚:哎,我不是想问问你乐意不乐意吗?芙蓉倒象没听见似的,一个劲儿直往头前走。

金明又不能跑上去拉她,也不愿意让人看见,只好眼睁睁瞧着芙蓉走了。

芙蓉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对着金明一笑,唇边那小小的梨涡圆圆的,煞是惹人喜爱。

她这回头一笑,虽说不是百媚俱生,却把个金明逗得心里痒酥酥的,又是喜欢,又是没着落。

他摸了摸头,自言自语说:芙蓉既是临走还回头对着我笑,想必是不那么拒绝的意思。

看样子有戏啊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等再有些把握了,方对他爹娘提起,省得事情不成功,倒惹得人笑话。

别人不说,他弟弟金贵若成天在耳朵边聒嗓,还不得把他烦死气死啊?打定主意,金明决定有空儿,还来这小树林子里等芙蓉。

到她嘴里有个准话儿,那时再求着爹娘请媒人上门提亲不迟高高兴兴回了家,朱氏没好气地瞪着金明说:又野哪儿去了?家里这么些活儿,也不晓得帮帮我的忙。

我就生了四只手,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呀金明因为心情大好,也就不顶撞他娘,反而笑嘻嘻地道:娘你别着急,怕是用不了多少时候,就会有个人,帮着你做这些洗衣烧饭,缝缝补补的事儿啦朱氏听得大奇:我有那么好的命?却去哪里讨个人来帮我洗衣烧饭,缝缝补补?你实话对我说,莫不是你和哪个姑娘偷偷好上了,私下里头订了终身?把个金明呛得咳嗽起来:娘,我真是怕了你那张嘴了不过随口应了一声,你连什么私订终身都说出来啦本待不告诉朱氏自己的心事,却也有心通过他娘,着人去北村打听打听,这芙蓉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姑娘,值不值得自己真心实意娶了来家。

这可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若是娶个着三不着两的,自己日后还想过安生日子么?虽然相信自己的眼光,看中意的姑娘不至于太过不堪,然而,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打听仔细了,总是没错儿所以就对朱氏道:娘,我告诉你实话吧上次你说那个什么穆家姑娘,其实啊,我中意的,倒是和穆家姑娘一处的,她的同伴。

穆婶子也说了,就是她的邻居。

我打听出来了,那姑娘叫芙蓉。

你若真心帮我,先找熟人去北村打听清楚了可好?朱氏见儿子真有了中意的人,不觉大为诧异,起头她不过是诈金明来着,没想到还真有了影儿。

于是沉吟着说:你既是开了口,我少不得想法子帮你打听仔细了。

哎,我可告诉你,我挑媳妇,要温柔贤良,脾性好,会干活的不然来了家,成天闹得鸡飞狗跳,大呼小叫,我可吃不消她属于经典的烛台型人物,光照着别人,照不见自己。

就凭她那个德性,人家一股的闺女敢到她家当媳妇啊?金明是最清楚他娘的,当下反驳道:这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倒想得长远。

知道人家乐意不乐意进咱家门呢?咱们打听人家,怎见得人家就不打听咱们?我倒是怕人家看上我呀‘一番话说得朱氏哑口无言。

自己的儿子,她有什么不知道的?不说如今,光看以前,那是人见人厌,连猫狗见了,也远远就掉头走了。

人家好好的闺女,能不能看上他,真还是个疑问哩就是朱氏,在村子里也没落下什么好名声,爱贪小便宜,爱挑是非,干活爱偷懒,憎人有,嫌人无,毛病多了去啦老实说,真要嫁进这家,还是要有点勇气和两把刷子的不过朱氏哪会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再说了,金明以前那事,都是小时候不懂事才干出来的,这不都长大了么?自家如今背靠大树好乘凉,凭着顾守仁家照顾,日子过得也蛮自在的再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得高高大大,面相还过得去,她以为准定能糊弄上人家姑娘所以还是对金明道:也别太把自个儿看低啦咱们求的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名门世家,一个乡下小丫头,我不信还摆起臭架子来了第256 约定金明虽然不赞同他娘的话,却知趣地不再插言,免得朱氏那话头,象滔滔江水似的兜头兜脑倒下来。

还别说,这朱氏平日懒是懒,做起包打听来,腿脚还是蛮勤快的。

也不过几日功夫,就把那芙蓉姑娘家的底细都打听得一清二爽。

于是朱氏拉了金明,一五一十地学舌给他听:啥子芙蓉哦,害我打听了半日,人家起头都说是不晓得,想了半天,才忖起,原来她个小名是叫九斤的。

说是生下来重九斤。

哎,她娘蛮会生呀,想当初,你出生也只得七斤多哩金明不耐烦地瞅了他娘一眼:说话别跑偏成不成?这说着说着,咋又扯到我头上来啦?我出生那会儿,跟眼前这事儿有联系么?堵得朱氏就接不下去了,冲金明翻了个白眼道:死小子,你着什么急呀?我晓得,你还不就是想听人家姑娘的事儿?你晓得就好,说正事儿,说正事儿,啊金明几乎要求他娘了。

朱氏这才清了清嗓子说:这九斤姑娘是大字默默黑,小字不认得,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会写。

金明还嫌她哆嗦,摆摆手说:女孩子家,没念过书也是常事,这个不打紧朱氏瞟了他一眼,继续道:不过这九斤的爹,倒有一门会看风水的本事,据说有点子名气。

哪家娶媳嫁女,哪家起屋上梁,哪家老人过世,都到她爹那里去问信,求个吉利日子办事。

哎,你二叔家起屋,也是问的他哩金明听他娘说来说去,总说些不相干的话,却不好再打断,晓得朱氏的脾气,一再地拦断她的话头,她是要发作的于是只好忍耐着听下去我听得人家告诉我,每每有人找上门去,那九斤就搬把椅子倒碗茶,送进堂屋里头,让自个儿的爹在那儿摇头晃脑,嘀嘀咕咕,掐指细算。

她呢,则坐张小杌子,静静守在堂屋外头,一脸庄重地等她爹的示下。

朱氏嘴里要说,手上要比划,脸面上还要模仿人家的表情,倒是忙得很。

若是有急性子的人,看半天没个结果,想进堂屋里去问个究竟,那九斤便会适时立起身把拦,脸上倒是笑笑的,又轻轻道,这个事情可是急不得的呢便讨好卖乖地陪着来人闲聊,又不时地安慰人家,别急啊,好事不在忙中哩因此去过她家的人,都说她会说话哎,金明啊,似乎这姑娘是个巧嘴八哥。

朱氏瞥了一眼金明道。

金明听着他娘似褒似贬的话,一时也不晓得怎样回答,还听朱氏继续往下说:等来人回转时,那九斤又会送出不少路,还交待道,下次你们有事来就是,可别买啥东西哟可一转身,还不是拿人家送的礼,都收得好好儿的?撇了撇嘴,朱氏又说:听人家说起来,倒是个机灵醒事的丫头;行事也还过得去金明急不可耐地问:我只想知道,她到底定亲了没有?还有啊,她可曾有什么中意的人?朱氏摇了摇头:那应该没有。

我也没听得说,她和村里哪个年青后生有啥牵牵扯扯。

金明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摩拳擦掌地道:既是这么样,我倒想要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成功朱氏盯着金明的脸看着:这么说,你还真是打定主意,要同这九斤姑娘好啰?不过说起来,她老爹会看风水看日子,应该是攒下了几个钱,家底总有些,家境也不会太差 ̄这会子,她就往这上头盘算了,仿佛结了亲,人家的钱就成了她的钱。

金明不屑地瞅了朱氏一眼,晓得他娘这人就这样,说不上三句话,就能提到钱上头去。

好吧,既是芙蓉,他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名字,她没有定亲,也没有中意的小伙子,那他就要向她讨个准话,到时再让朱氏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去虽然心里还是没有底,但看芙蓉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不是那样讨厌;说不定还有一些好感呢毕竟自己留给她的头次印象不错。

要知道,这头次印象是很关键的自个儿不就是因为见了芙蓉一面,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对她念念不忘,这才有了后续发展吗?所以金明得了空的时候,忍不住又往北村的小树林里去了。

这芙蓉姑娘也觉得有些奇怪,为啥近来自己每天都要往村头的小树林里跑一趟哩?若是一天不去,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象少做了一样事情。

虽然碰见那人的日子很少,她却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看,万一他来了,却瞅不见自己,怕是会难受呢她忘不了那日他眼神里的惊喜,还有他委屈的话语: 我也问自己,人家讨厌你,捉弄你,你干啥不生气,还要傻呆呆地跑去?想到这儿,芙蓉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自言自语道:傻子。

然后又极低的声音说:可不是个傻子吗?也不晓得这话,到底是说的金明,还是说的她自己。

这一日两人总算是碰了头,眼光撞在一处,倏地能冒出火星来,却又都忙不迭地避开了。

好一会子金明开口说:你也在这儿呢?芙蓉嗯了一声:你今儿有空来哩?家里活计不忙呀?金明这才象找着话题似的,把自己帮二叔顾守仁家干活的事说了一遍。

芙蓉点点头:顾家我听说过的,生意做得很是红火,他是你二叔么?想来你们家日子也很不错吧?金明挠了挠头:也就是过得去,我家和二叔家可没法儿比。

现在不过是靠着我二叔家混饭吃呢。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太没志气,于是又道:日后肯定越来越好的,我会好好干活,多出力,多赚钱。

然后抬起眼睛看着芙蓉:你信不?芙蓉回望了他一眼:我信。

连她也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凭啥就相信他?拢共也没见过几面,话也没讲上几句。

金明咧开嘴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眯的,嘴角弯得象一张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坏坏的感觉可是又不惹人厌。

我还识字,指不定二叔以后会委派我帮他干些要紧事,而不光是下苦力金明又补充道。

李氏她们近来对他印象好转,他也是能感觉出来的芙蓉听在耳内,觉得这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毕竟一家子嘛,二叔生意做得那么大,委托侄子帮他些忙,有什么不可以啦?两人随便聊了会子,金明这才言归正传说:哎,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事儿,你给我个准信儿,到底成是不成?芙蓉装作不记得了的模样:啥事儿呀?金明咬了咬嘴唇:就是那个,我说要求着我爹娘请媒人,上你们家那啥的 ̄芙蓉的脸又飘起了红晕:老问老问的,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知道你做不了主,你只告诉我,你愿意不,就成了金明黑亮的小眼睛盯着芙蓉看着,恨不能自己代她说愿意两个字。

芙蓉把腰一扭:羞死人啦,我不说。

金明笑嘻嘻道:不说话也成,你只点个头也算。

芙蓉偏把头摇一摇,看得金明脸上的笑容,霎时无影无踪,他呆呆地盯着芙蓉的脸:真不愿意啊?芙蓉把脚一跺:骗你的,傻子她爆发出一阵银铃般好听的笑声,转身就跑了。

她穿着花布衫的身影是那样轻盈,轻盈得象一朵云彩在飘。

金明傻呵呵地看着芙蓉跑远,直到不见,这才兴奋地一拳擂在树杆上,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

回到家,金明强压着喜悦,装作若无其事地对朱氏说:娘,北村那个芙蓉姑娘,哦,就是你说的九斤,咱家派媒人上门去提亲吧?朱氏想了想道:这事儿,等我和你爹商量商量,再请媒人上门不迟。

你也不须慌,是你的,迟早是你的;不是你的,你追到天边,也只有看着的份儿金明没料到他娘还说出这么句深奥的话来,倒有些出乎意料。

寻思了寻思,也是哈,自己和芙蓉若是姻缘天定,怎么着也会走到一处来;反之呢,月老没给两个的脚上拴上红线,再折腾,恐怕也成不了事儿所以还只有坐着等信儿,心里焦急,哪敢催问朱氏,怕她突然起了个什么念头,要来打散自己和芙蓉。

就是芙蓉爹那边,焉知人家就能看上自己?尽管他的闺女乐意,说到底做主的人,还得是她爹金明心里头那个忐忑啊,那个坐立不安啊,真是打小儿没尝过这种滋味。

可事到如今,也说不得了,一个字,等趁着这功夫,又去见了芙蓉一次,把自己小时候的劣迹略略告诉给芙蓉,担心地问:我以前就是这么个赖皮孩子,你嫌弃我不?你爹能看上我不?不过我如今可是都明白过来了,日后会好好做人,踏实做事,若有半字虚言,管教我天打五雷轰金明说得一本正经,很有些痛改前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