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晓倩本来正准备告诉柳氏下一步怎么做,一听后半句立刻兴奋了起来:老宅那边,每个季度要拿多少布?这件事过去的章晓倩也是知道的,但她毕竟是小孩子,也不是多么在意,而且在章文庆的灌输下,她一直觉得孝顺老宅那边是应该的。
春夏的时候少点,不过是大房三房的每人一身衣裳,你爷和你奶,每人两身。
秋天有个中秋,冬天临着过年,就多了,除了粗布的,还要棉布的,绸缎的,早先咱们家还不卖缎子,是到你舅舅家拿的。
那这总共要多少钱?大概十两左右吧,这还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柳氏说着摇摇头,章文庆背着她一直给老宅那边有贴补,她早先也气过闹过,但怎么样也不管用,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那咱们家的铺子一年赢利有多少呢?这不该是一个小孩子问的问题,不过柳氏向来宠她,也没有多想:早先少,这一两年刨除掉各种开销,大概有个一百两左右。
给老宅那边十分之一,一家人还有吃穿嚼用,章文庆在外面的迎来送往,章晓倩默默的算了一下:这么说家里也留不下多少钱?柳氏苦笑:可不是,我早先还想着存够钱,再开一个铺子,现在看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那娘,你觉得是铺子重要还是爹重要?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先回答我。
柳氏想了想,道:我早先和你爹分家出来,最穷的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苦,现在想想,那段日子倒比现在好过了。
这么说,娘是愿意暂时牺牲掉铺子了?柳氏不解的看着女儿。
章晓倩想了想,她这个前身,过去就是个主意大的,因为读书习字比一般的小女孩有知识,令她不仅在同龄人中有威望,就是在大人那里也有点分量。
当然这种分量不过是在一起聚会的时候,大人们随口夸夸,不过小女孩哪懂得这些,就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因此平日里对家中的一些事也多有意见。
一般的家庭能有什么事?若是在大家族里,也许还能有个宅斗,有个什么人事安排,但在他们这小院子里,也就是一日三餐吃什么,过冬的时候添什么料子的衣服之类的了。
柳氏既宠女儿,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一般都会顺着她的意思来,否则章晓倩小小年纪,又怎么敢纠集一帮人去找马氏?想到这里,她也就觉得自己可以多说一些了:娘,爹还是有可能回头的,但咱们要赌一把。
赌?嗯,就赌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爱爹。
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不爱章文庆的银子,但真到了布店里,马氏不仅给自己的女儿截了两身布料,给自己也截了一身绸缎,此外什么细棉布、素绢、细纱也没少拿,最后还给章文庆挑了块湖色杭绸的料子。
见她不断的往外拿,娟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声道:娘,这样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天天给你叔叔买吃食送汤水的,他给你添两身衣服也是应该的。
马氏说你着,让人把料子都放在了柜台上,掌柜的早得了嘱咐,此时倒也不怎么害怕,抬了下眼皮就懒洋洋的道:娘子就挑这些了?就这些了,我拿不了,你帮我叫个车。
娘子不用担心,只管留下住址,一会儿自有人送到府上。
送上来?掌柜的笑着点头,马氏道:该不会敷衍我的吧?你们东家的字条可不会不管用吧。
东家的字条自然是管用的,娘子只管放心好了。
马氏斜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就出来了,娟姐道:娘,他们真的会给咱们送过去吗?他们要不送才好呢。
马氏冷笑了一声,带着娟姐往回走,她也没有叫车,就在回去的路上,又买了一斤糕点,半只卤鸡,路过酒肆的时候,还要了一壶酒几样凉菜,就这么拖拖拉拉的,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章文庆也会友回来了,见她回来,就有些埋怨的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给你买了点吃食,你饿坏了吧。
还好。
章文庆有点不自在的说。
自从有了身孕,柳氏就不再下厨,他们一日两餐,要不是在附近的小馆子里解决,要不就是买回来吃,他刚才回来的时候真是又冷又饿,已经在厨房里翻过了,但除了昨天剩下的冷馒头和一点咸菜,竟没找到别的东西。
对了,你不是去拿布了,怎么没有拿回来?咦,他们说要给我送的,现在还没有送到吗?马氏惊讶的喃喃,那掌柜的明明说马上就派人给我送回来的啊,我想着我走了这么一路,他们应该已经送到了啊。
这、这……那掌柜的明明说,二郎你的字是管用的啊。
那掌柜的这么对你说了?马氏用力的点了点头,又说自己给章文庆选了一匹怎么合适的料子,准备将来做成什么样的衣服,又说自己给未来的孩子选了多么柔软的细纱细棉,将来好做小衣服小包被之类的:是不是我选的多了,那掌柜的不敢给了?马氏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我只是想着以后天冷了,我身体又不方便,不好经常过去,就一次多选了一点。
想着这本来是二郎的店,那些料子对外卖虽然贵了些,但成本,应该是要便宜很多的,我多拿些应该也无妨……我给二郎添麻烦了。
你又哪里给我添麻烦了,这不过是有人从中使坏。
章文庆冷笑道,又拉着她的手,你放心,你挑的那些料子我都会给你找回来的。
这方便吗?我也可以到别的地方去买料子的。
自己家就有铺子,到什么外面?现在先吃饭,让我看看你都给我买了些什么,卤鸡?嗯,我最喜欢的,酥麻糕?也是我的最爱,二娘,你真是我的可心人。
还有呢,我还给你要了一壶花雕,一会儿你就能一边吃鸡,一边喝酒了。
你也陪我喝两杯?马氏轻轻一笑:那是自然。
她长的只能说是圆润富态,但这么一笑却别有风韵,章文庆看了半边身子都酥了,只是碍于旁边还有个娟姐,否则早把马氏拉到怀里上下其手一番了,马氏轻轻一笑,打发娟姐下去热酒。
她刚一出去,章文庆就将她抱到了怀里:我的好人,你怎么能这么令人入迷。
马氏反手搂着他:我怎么令人入迷了?章文庆正要开口,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他大是恼火: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找?马氏也是一脸迷惑:我去看看,也许……是来送料子的?我想他们也不敢真不给你送,我跟你一起去看。
章文庆说着,就和马氏一起起身去看。
早先马氏并不住在这里,是联系上章文庆后,后者看她辛苦,帮她租的,因临着长岛,房租并不便宜,所以只租了三间。
左边的一间是厨房,中间的是堂屋,右边是马氏和娟姐的住处。
当然,因为章文庆最近经常在这里,所以娟姐就在堂屋那里挨着厨房的墙面铺了张小床。
好在马氏没有什么经常往来的亲友,现在天气又冷,倒也没人说什么。
这房子是临着街的,堂屋那里通着门,马氏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那妇人穿了件灰棕色的半旧棉袄,头发梳的光净,头上是一根木叉,耳朵上戴了对鎏金小坠,右手上是一个翠玉的镯子,说不上多么富态荣华,却是极干练的。
马氏只觉得眼前的妇人非常眼熟,正要细想,就见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大红袄戴着银项圈的小姑娘,她对这小姑娘真是太熟悉了,心中那是又惊又喜,正要开口,就听后面章文庆道:娘?来的正是章老太太,不仅是她,章晓倩、柳氏也都来了,她们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布店里的伙计,把马氏挑的料子都带了过来,那个伙计,从车里来回搬了三趟,才算是搬完。
东家,这位娘子挑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章文庆看着那堆成小山高的料子,脸色有些难看,但此时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打发伙计走了。
伙计走了,堂屋里还很是拥挤,马氏这房,本来就没想过要招待什么客人,别说现在还住着娟姐,就是椅子也没有几把。
章文庆想了想,只有把自己的老娘迎到右边。
娘,你怎么来了?章老太太斜了他一眼:怎么,我不能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