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便是她

2025-03-25 16:55:50

晋王蹙眉,手指轻扣桌子半晌,说:茂公,真的就没有办法吗?有,便是沈家愿意让她认祖归宗,以沈相嫡长女身份,她才能匹配你。

晋王默然不语。

只是此事也是难度重重。

许茂豫又说,当年沈阮两家不相伯仲,同为大周清流砥柱,两家联姻,曾一时传为佳话。

不料阮氏三年无出,随后和离,两家交恶。

京城百姓是议论纷纷,便是一般人家三年无出,也不至于和离,更何是重望高名的沈阮两家。

更想不到和离后一个多月,沈相匆忙再娶,而返回娘家的阮氏发现怀有二个月身孕,文孝公上疏告沈相抛妻弃子,沈家却辩说此子来历不明。

先帝震惊,派出三名卸医到阮府为阮氏把脉,证实怀孕二个多月,正准备拟诏书让沈家迎回阮氏,沈老右相夜进御书房,随后文孝公也被召进宫里,三人密语一夜,此事遂作罢。

翌年,五姑娘出生,文孝公过世,阮府也渐渐没落。

顿了顿,匪阳,你看,当年先帝差点插手,却又作罢,可见此事另有玄机。

晋王点点头说:我知道,当年此事闹的纷纷扬扬,不论是宫闱还是民间,俱都猜测阮氏肚子里孩子的来历,宫里的嫔妃们还开过赌局。

我当时八岁,听到大家议论,心里好奇,还跑去问过父王。

许茂豫好奇地问:先帝怎么说的?父王说,你一个小孩子,管这事做什么?回忆起父亲,晋王眼眸里闪过一丝孺慕之情,我自忖宠爱,自然不依不扰,就在他书房里磨蹭不肯出来。

父亲后来拗不过我,说,是谁的孩子,还得生下来才能知道。

莫非阮氏真有奸情?许茂豫惊诧地说,听说此女性子柔和平顺,娴雅淑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到沈家三年,沈府有大半仆人不曾见过她面。

宅院深深,她哪里来的奸夫?怕是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晋王也纳闷,说,五姑娘出生当日,文孝公过世,沈阮两家的争端就此揭过了。

我也早就忘记这桩事,没有再问父王。

说到最后,颇有点惋惜。

许茂豫戏谑地说:匪阳当时年幼,如何知道今日情事。

若是知道,定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晋王微笑,说:茂公你还要取笑我?不敢。

许茂豫笑眯眯说,只是若不能弄清楚五姑娘身世,匪阳与她怕是好梦难圆。

晋王垂下眼眸,片刻,说:我知道。

只是不管她父亲是谁,如今也只能让沈相认了。

许茂豫早就知道他内心有这个想法,也不吃惊,只是皱眉说:匪阳,沈相当年不肯认,如今又怎么肯认?难道要逼迫他认?就算逼迫,只怕也是适得其反。

沈相虽然是个文人,但是傲骨嶙嶙。

为政尚算公允中正,素有贤名,官家也器重他。

晋王默然半晌,说:我何尝不知?总得试上一试。

许茂豫犹豫良久,斟酌言词说:匪阳,为一个女子值得吗?太后素来疼爱你,定会为你选一个贤良淑德的妃子,只怕比五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茂公,你说的没错,母后会为我选个品貌俱佳的世家女子。

倘若我没有遇到她,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可是遇到就是不一样了。

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都是别人送上来的,固然是最好的,却不一定是我喜欢的。

这回我只想挑个自己喜欢的妻室。

匪阳可知道沈相继室生有一女,仅比五姑娘小二个多月。

略有所闻。

沈相对此女爱逾珍宝,从小重金请名师教养,到如今诗书琴画,无所不精,无所不通。

又生得姿容秀丽,举止高雅,京城百姓称她为京都明珠。

顿了顿,许茂豫别有深意地说,匪阳不会不知道,此女随沈老夫人进过宫,太后一见,啧啧称赞,说沈氏之女殊异常人。

也曾听说。

匪阳见过此女否?不曾。

匪阳何不见过她后,再作打算呢?茂公,你忘记我宫闱出生了?品貌俱全的女子我见过太多了,要论美貌贤德,自然是七弟的母妃,无人能出其左。

当时我年幼,最喜欢跑到她宫里坐着,只觉得她一颦一笑,都跟画中人一样。

眼神微黯,晋王感慨地说,便是她害得我跌落金明池,差点淹死。

他很少提宫廷旧事,许茂豫听了,微微一愣。

晋王很快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哂然一笑,继续原来的话题:茂公,这些年你一直跟着我,又不是没有看到,那么多女子投怀送抱,其中不乏绝色。

要论相貌,五姑娘比她们略逊一二。

我喜欢的是她的性情,明明是最柔弱不过的人,内心却桀骜不逊。

处境再糟糕,也能安之若素,伺机反击。

前一日还是京城百姓的笑谈,后一日却成为紫英真人的弟子。

别人不知道紫英真人,我却是与她相识已久,实在是个精细人。

能打动她,足见她的口才与智慧。

沈氏之女被百姓传为京都明珠,无非是因为她是沈相之女,而她却没有凭借任何人,她就是她。

放眼天下,我不相信能再找出第二个她了。

说罢,他抬眸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飞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想象她挥笔泼墨时气愤填膺义正词严的模样,温柔失笑。

看他眉间轻柔蜜意,许茂豫在心里叹口气,知道他情根已种,再劝也无济于事,于是说:匪阳,你想多了。

我只是建议你先见一下这位京都明珠。

听说她每月初一会随沈老夫人到天清寺上香。

晋王摆摆手说:以后再说吧。

茂公,我记得,沈相幕僚里有个与你是旧日同窗,关系甚好。

许茂豫点点头。

那就麻烦茂公了。

匪阳,只怕这回,我是要有辱使命。

你尽管去做,我再想想,有无其他良策。

许茂豫微微颔首,先退了下去。

晋王想了想,叫余庆进来,说:你派个人去把阮弛叫来。

余庆应声而去。

晋王又拿起书看了一会儿,听得门外隐隐有喧哗声传来,叫进余庆,问:谁在外头喧闹?是顾大少爷来了,听说你在书房里看书,就要拉有德去校场比试骑射。

有德说王爷下过令,不准跟他比武,他正吵着。

他又找有德比试?晋王失笑说,真是胡闹,叫他进来。

一会儿,顾小白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说:表哥,罗有德说是你不准他跟我比试骑射,可是真的?晋王把笔撂下,说:你不去国子监读书,倒隔三岔五地跑这里跟有德比骑射,要让姑婆知道了,还不得骂你我一顿?天天之乎则也,读得我脑袋都大了。

再说,我也不考个状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骑马射箭,纵横沙场,方是男儿本色。

顾小白耷拉着脸,感慨地说,只怪我不早出生几年,可以跟着表哥一起到西北弯弓射大雕。

如今西北战事已平,你还是趁早休了这些念头,安心读书吧。

晋王说,再说,你岁数也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了。

顾小白跳了起来,哇哇大叫,说:表哥,你都还没有娶妻生子,怎么就轮到了我?我可不干。

林元泽、于德凯那几个,往日里玩得比我还疯,自打娶了妻子,叫他们都不出来,当真无趣。

有一回,我还见到于德凯脸上好长一道口子,他说是猫抓的,舜美跟我说他骗人,是叫他老婆抓的。

听听,多吓人。

晋王哈哈大笑,又知道顾小白还是少年心性,怕拘束怕不自在,不再多说了。

顾小白又心切切地说:表哥,你快下令让有德跟我比武吧。

你怎么总想跟他比武?上回你逞强,强开三百斤的弓,差点拉伤胳膊,忘记了?晋王责怪地看他一眼,真是胡闹,那三百斤的弓便是我都拉不开,你如今还小,力气都没有长完全,若是拉伤了,这胳膊就得废了。

顾小白不服气地嘟囔一句:什么逞强呀?只是我一时没有控制好。

顿了顿说,那不比射箭好了,就比骑术。

晋王皱眉看他一眼,问:你是不是跟有德结了梁子?顾小白连连摇头,说:没有。

晋王不信,叫有德进来,问:说吧,你怎么跟顾大少爷结的梁子?有德瞪大眼睛,诧异地说:我哪有跟他结梁子?说完,脑子电石火光般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因为上回我硬拉着五姑娘的马……晋王微怔,看顾小白。

他虽然正儿八经地坐着,表情却有点扭捏。

想起那日马场上,顾小白牵着阮碧的马,而她坐在马上粲然微笑……心里一沉,问:小白,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是谁家的?说来给表哥听听。

没有呀。

顾小白急急否认了,还端起茶杯咕噜噜地喝水,遮掩自己的扭捏。

他还是少年心性,觉得喜欢姑娘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更不好意思与他人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