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大概没有一个女子不怦然心动。
阮碧自然也不例外,心跳如舂,然而心底依然一丝狼狈一丝忌惮。
自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跟没穿衣服一样,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还有他的性格,叫她又是喜欢又是忌惮。
大气磅薄却又心细如发,事事分明又能大而化之。
遇到不合心意的事情,他会给你留着机会,看你表现,但是一旦触及他心里那道泾渭分明的底线,他就直接强硬了,动刀子下命令砸马车断后路等等,没有什么他是干不出来的。
而且他还干得光明正大,理智气壮,占尽形势,搞得别人灰头土脸。
不愧是个兵法家,深谙师出有名,又懂得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很明显,这回完败了,虽然并不讨厌——事实上还是挺受用,但又觉得这个男人太厉害了,自己能不能搞得定呀?晋王看她眼神呆滞,知道她又在出神,心里着实不爽,若是其他女人听到这番话,早就嘤咛一声,倒在他怀里,各种娇羞,春心荡漾。
然而她呢——脸是红了,却发起呆了。
心里有气,抬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
这下子她倒是轻轻嘤咛一声,凝神看着他,娇羞是谈不上,眼睛亮闪闪的,倒好象是在算计人。
晋王皱紧眉头,不悦地问:你又在动什么心思?也不知道你这么大点的人,怎么这么多的心思?我还能动什么心思呀?没动?真没动。
阮碧坚决地摇头。
她哪里知道,他问她动了什么心思,其实不是真的问她动什么心思,而是想说,给点反应。
我刚这么承诺你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失望。
想想自己一夜未眠,想想自己四处派人查她的身世、查紫英真人的底细、查沈相的罪证,想想前路风霜雪雨艰难无比,她若还是拖拖拉拉不肯向前……越想越觉得憋屈,怒火腾腾,却又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双手掐着她的细腰,拉到自己身边,目光在她脸上左左右右地巡视。
他的双手用了力气,象是铁钳子一样,勒得阮碧有点喘不过气来。
又见他两眼冒着精光,在自己脸上看来看去,心里七上八下,小声地怯怯地说:我真没有动什么心思。
他不置是否,一声不吭,目光照旧睃拉不停。
从前的顾虑我也一定放下……也不知道他听到没,还是一声不吭,勒着腰的那双手手心热呼呼的,还有他的目光也是热腾腾的。
房间的气温也因此升高了,明明是晚秋,却有仲夏的闷热感觉,阮碧觉得自己浑身汗出。
上回去顾国公府,我不是故意穿了这身衣服去嘛?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若不是那回你穿这身衣服去,我是就直接……直接什么?晋王不说话了,因为根本没有想过直接将她如何。
虽然很多时候想着,实在不行,就直接带她回王府,把事情坐实了,天下谁能奈何?有时候恼怒不行,也想着一刀斩了她,省得一天到晚牵心挂肚。
但更多时候,想着带她去兴平城,想和她一起到草原上骑马看落日。
知道她在阮府里不容易,所以小小年纪学了一肚子的心思。
也知道京城里规矩大,一言一行深受礼教限制,两人都不得自由。
所以一定要带到兴平城,唯有那里,才能看到真正的自由自在的她。
心里一软,愤怒渐消,另有一股火却难以消却,在心头盘旋不去,他不能自己,俯下头在她耳根轻轻地咬着。
阮碧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说:你别乱来呀,别人会看出来的。
他嗯了一声,不说话,依然咬着,很轻很轻。
阮碧心里痒痒的,赶紧赌咒发誓:我真的没有乱动心思,我发誓。
他还是嗯一声,不松口。
掐着她腰间的双手松开一点,但是手心的热量依然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阮碧觉得头昏眼花,脑袋都有点不太灵光了。
勉强保持着灵台清醒,低声说:王爷,小女子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声音已经变得娇滴滴的了。
听到这么一声,晋王只觉得无比受用,闷闷地应了一声。
心想自己真是蠢了,跟她讲什么道理,早就知道她是个畏威不怀德的家伙,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头不回,这不自己一强硬,她就服软了。
想明白这点,自然更不愿意松口了,反而用力又咬了一下。
阮碧感觉到微微的痛,心里稍微清明一点,用手拍着他胳膊说:快放开,你让我呆会儿怎么见人?晋王松开牙齿,凑到她耳边说:可以,但是你要说点好听的给我听。
每回见面,都是我在说话,你只顾着听,天下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阮碧轻笑一声,问:啥是好听?你说就是,说啥都是好听的。
晋王爷属狗的,会咬人,好听吗?晋王低笑一声,说:连我都敢骂,胆儿真肥。
怎么,还想罚我二十军棍?你呀,十军棍都受不起。
阮碧不相信地轻哼一声。
你别不服气,我就这么轻轻一掐,就可以掐断你。
晋王说着,双手收紧,重重地一掐。
阮碧顿时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有气无力地嘤咛一声。
这一声自然是娇弱不堪,荡气回肠,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犹如火星落进了油堆里,顿时炸了。
晋王只觉得浑身的血只往一个地方冲,脑海里先是一片空白,而后邪念纷飞,赶紧松手,顺势还推了一把。
阮碧站立不稳,后退几步,直到背抵着墙方才站稳。
起初还是不解,茫然地看着他,见他双脸涨红,一双眼睛如同着火,都不敢看着自己,顿时明白怎么回事。
不由也脸红,转过身,头抵着墙失笑。
晋王看她肩膀耸动,说:你在偷笑?阮碧忍住笑,说:没有。
那你肩膀在动什么?我在哭。
你哭什么?阮碧忍不住笑出声。
你果然在笑。
晋王觉得尴尬,一会儿觉得不可思议,小声地问:你懂?阮碧明知故问:懂什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晋王呆立原地思忖半刻,一会儿觉得她懂,一会儿又觉得不可能懂。
一会儿希望她懂,一会儿又希望她不懂。
你到底多大呀?有时候我怎么觉得你比我都还大。
阮碧心想,大哥,你真相了,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晋王看着她肩膀抖动,着实无奈。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笃笃两声,跟着传来有德的声音:王爷,迎宾室那块闹了起来,我方才过去听了听,是阮二姑娘在找五姑娘,怎么办?晋王没好声气地说:杀了她。
屋里的阮碧和屋外的有德都愣住了。
有德心想,难道王爷跟五姑娘又谈崩了?抬头看着梁上藏着的余庆,只见得他盘腿闭目坐着,跟老僧入定了一样。
王爷,你是说真的吗?废话。
阮碧回过神来,仔细看晋王,见他眉间果然有一丝杀气,看来不是说着玩的。
杀她做什么?上回就想杀她了,若不是她,昨日我都可以让母后直接把你指给我了。
今日我特别叫云英带到这里,就想好好跟你呆一会儿,她又来闹腾,不杀她不足以泄愤。
看他口气森冷,阮碧意乱情迷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一点,忽然想起万妙居相遇,他原是也要有德杀自己的。
看来,他虽然爱恤万民,泽披苍生,但爱与泽都是高高在上的赏赐,若是有人胆敢触及他的逆鳞,人头点地,也只是等闲事件。
不能说是不对,因为这本来就是特权社会。
晋王又说:昨日我进宫,母亲还跟我提起她,说什么阮文孝公的二孙女也不错,母亲是前王枢密使的女儿,也算是门第不凡,而且还擅长刺绣、写字,兰心蕙质,不可多得。
哼,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存什么心思,绣了一幅破画献给母后,不就是想图一份婚姻。
屋外响起有德的轻咳,说:那王爷,我去杀了她。
阮碧赶紧说:等等,有德你千万别乱来。
转头看着晋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杀人呀?这有何难?有德撞她一下,包管她今晚就吐血而亡。
听他提起杀人,如同杀一只鸡般的轻巧,阮碧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虽然她厌恶二姑娘,但并不想要她的命。
晋王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怕了?还是不要杀人吧。
哦?晋王冲她招招手,阮碧只好走到他身边,他拉着她的手说,行,你说不杀就不杀。
微微提高声音,有德,听到五姑娘的话没,不管用啥办法,让她闭嘴,不敢说话就是了。
说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德轻笑一声,应了一声:是。
阮碧这会儿回过味了,敢情人家根本就是在戏弄自己,狠狠地白他一眼。
晋王只觉得她亦嗔亦怒,无不一可爱,已经非言词能形容,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阮碧也知道离别在即,心里柔情荡漾,情不自禁地伸手揽着他的腰。
晋王心里一阵甜蜜,说:这是你头回主动揽着我。
这你都记得住?当然。
刚开始的时候,我想对你好,你跑得比兔子都快。
后来砸你马车一回,你终于聪明一回了,可还对我百般提防,连信都不给我写一封,我把云英送你们府里,你总算稍微自觉了。
唉,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在强抢民女。
阮碧听了,感动不已,心中的藩篱早就被他方才一番话一番举动踩平了。
想了想,凑到他脸颊边轻轻地亲了一下,迅速地退回来了,说:这下子,是民女抢王爷了吧。
晋王浑身一僵,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仔细看着她,只觉得千般万般的好,怎么看怎么可人。
再抢一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