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北戎提亲

2025-03-25 16:55:54

言词温和,但步步紧逼,敦律耶到底草莽出身,哪里及得上她的七窍玲珑心?明知道她这句话里藏着陷阱,却不知道如何应答,忙向身边一个谋士打扮的随从使个眼色。

随从会意,微微颔首,说:这位姑娘言词委实厉害,只是因何要躲在帷帐装神弄鬼?何不大大方方地站到明处来见个高下。

顾小白不乐意了,抢着说:你大爷的,什么叫躲在帷帐后装神弄鬼。

敦律耶认得他,说:顾少爷莫怪,我这位随从不识中原礼仪,不知道女子不可以抛头露脸。

顾小白冷笑一声,说:身在大周,一句不识中原礼仪,便为所欲为?你们哪里是来拜祭的?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一上来就羞辱一个弱质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我去校场比个高下。

敦律耶正色说:早就听说顾少爷骑射了得,改日,定讨教一番。

今日,我确实是诚心正意来吊唁,不想竟然生出这番误会……话还没有说话,却被阮碧打断了:诚心正意?将军带着兵器来吊唁叫诚心正意?敦律耶默然半晌,说:我行伍出生,行伍长大,便是回到自己家中也是带着兵器。

将军忘记了,这里不是将军的家,而是大周的国土。

谋士抢着说:便是因为大周的国土,我们将军更要带着兵器,再说贵国皇帝都准我们将军带兵器,又关你一个小小女子什么事?我虽是一个弱质女子,也知道社稷兴亡匹夫有责。

顿了顿,阮碧说,听闻有道之士说,心在那里,人在那里。

将军兵器不离身,可见心里时刻不忘记兵戎相向。

心怀兵戈之人,又岂是真心实意为求和而来?顾小白心里一动,若有所思地斜睨郭律耶一眼。

敦律耶则背后冒汗,原来她兜来兜去,就是为了最后一句。

略作思忖,哈哈哈大笑着说:我从前不懂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听了姑娘这番话,茅塞顿开。

顿了顿,收敛笑容说,姑娘委实好口才好机心,只是贵国皇帝都不曾置疑我的居心,姑娘莫非认为自己比皇帝还高明?这一句话也是杀气毕露,顾小白担忧地看着阮碧,深怕她一个错答,惹来杀身之祸。

却听她柔声说:陛下是圣贤仁君,博爱四海,兼济天下,岂会搭理蟑螂跳蚤之辈?我却是村妇,小眼聚光,容不得魑魅魍魉。

敦律耶暗暗折服,怪不得柴曦中意她,果然是心如比干。

知道自己在她嘴上讨不好处,便转移话题,哈哈大笑着说:姑娘若是村妇,那村妇一语便是夸人用的。

早就听说,阮家女儿,堪比万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姑娘的声音如此动听,想来人如其声,我心向往之,希望有机会一睹姑娘庐山真貌。

阮碧自然不容他转移话题,说:将军,看看眼前,再看看脚下。

敦律耶不解地看看眼前,看看脚下,问:姑娘何意?眼前是我母亲的灵堂,脚下是我大周土地,将军,于公于私,我与你誓不两立。

语不高,声不疾,敦律耶却悚然动容,随即大笑起来说:姑娘何必说的这么绝对?须知山水有相逢。

抱抱拳说,阮五姑娘,后会有期。

阮碧心里一沉,他果然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敦律耶带着手下出了阮府,上马后,回头看一眼挂着白布球的阮家门匾,说:梅达,你看到没?柴曦看中的女子同他一样难缠,可还要依计行事?谋士轻佻地笑了笑说:确实难缠,不过再烈性的女子,到了床上都是一样。

_敦律耶大笑着,拍拍马屁股,慢步走着,从槐树巷入大街,繁华扑面而来——商铺鳞次栉比,车马辏辐冠盖飞扬,人来人往都带着平和安详的神色。

他目不接暇地看着,羡慕地说:梅达,若不占了这座城,咱们白来世间一遭了。

梅达说:只要交趾拖住柴曦三个月,此城定入我们囊中。

说话间,已到朱雀大街的使馆,敦律耶翻身下马,早有随从迎上来,牵了马缰凑到他耳边低声细语。

梅达见他神情一肃,问:怎么了?柴昰终于来了。

敦律耶低声说完,满脸笑容走进厅堂,只见皇帝一身便服倚窗坐着,看着外头的热闹,身边侍立着好些身着便服的太监和侍卫。

陛下来了,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兴之偶发,闲逛至此。

顿了顿,皇帝问,听闻你去阮府吊唁去了?到底与阮夫人相识一场,她的死也与我有点干系,我心里不安,烧柱香,愿她早登极乐。

看不出来,你倒是有仁有义。

皇帝皱眉说,阮夫人的死……说起这事朕心里颇有点光火。

敦律耶早就得到消息,太后把四姑娘关进冷宫后,皇帝心里不快,两人起了龃龉。

肚子里暗笑,嘴巴却说:太后娘娘也是担心陛下龙体,情有可原。

皇帝带点忿然地说:朕非三岁小儿,淌几点鼻血,又有什么大碍?敦律耶哈哈笑着,说:难得陛下今日大驾光临,请给敦律耶一个机会,请陛下喝一杯薄酒。

皇帝想念四姑娘,求而不得,心里正烦躁着,点点头说:也罢,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敦律耶引着皇帝进花厅,上了酒菜,又叫一群舞伎上来。

领舞的女子年约十七八,丰乳肥臀,眉眼艳丽,姿色不俗。

不过皇帝后宫环肥燕瘦的女子太多了,既有四姑娘和谢贵妃这种艳丽如海棠花的,又有杜梦华这种人淡如菊见之望俗的,是以领舞姑娘虽然颇有点异域风情,他却也只是扫了一眼。

酒过一巡,一股无名躁热突起,绮念齐飞,再看领舞女子,顿时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

皇帝神智犹在,惊异地看着敦律耶。

敦律耶笑了笑,凑近他低声说:陛下身子躁热,我叫人改进药方,这回服下的药物温补滋润,保证陛下欲死欲仙之余,龙体安康。

说罢,拍拍手,其他歌伎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他自己也跟着退下。

那日服药后与四姑娘销魂一番的滋味有别于从前,皇帝一直心里记挂,这会儿血脉俱贲,那滋味便又重新浮上心头,顿时眼冒邪光地看着领舞女子。

领舞女子叫桑美,原本就是专门调教出来媚惑他的,举止自然极为大胆放浪,各种技巧,各种姿势。

后宫全是良家女子,哪里尝过这种狂野滋味?几番到云霄,又几番落回地上,如此折腾,一宿已过。

皇帝只觉得身心俱空,手脚发软,回到宫里,还没有睡踏实,已到早朝时间,勉强起来,坐在金鸾殿,心神恍惚。

陛下,蓟奴里汗王倾慕中原文化,深知亲亲为大之根本。

听闻京西阮府五姑娘为母亲入玉虚观修行三年,深心钦佩,愿以十万骏马为聘,求娶阮五姑娘为妃,永结同好,两国唇齿相依,请陛下恩准。

皇帝回过神来,看着敦律耶问:将军,你方才说什么?敦律耶又重复了一遍。

若是在从前,皇帝定然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但是昨晚一宿颠鸾倒凤,今晨心神恍惚,头脑都不太清楚了,怔怔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文武大臣则小声议论,十万马匹可不是小数目。

大周只有幽云十六州可以牧马,却是数量有限,很多战马都是从西域小国花重金买来的。

和亲得十万马匹——还不是宗室女儿,从江山社稷来说,划算的很。

因此,有个大臣上前一步说:陛下,两国和亲,边疆安宁,此利国利民之良策。

请陛下早下决定。

又有几个大臣连声附和。

皇帝蹙眉,看着沉吟不语的沈赟问:沈相,依卿之见?虽说阮碧和亲北戎,可确保沈婳亲事,但是蓟奴里求亲分明别有目的。

沈赟心思一转,决定不着急表态。

陛下,此事臣不方便开口,请陛下准许臣回避。

皇帝思索片刻说:罢了,改日再议吧。

早朝结束,循例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见他面,问:官家,听说敦律耶替蓟奴里求娶阮五,此事万万不可。

朝堂之事这么快传到她耳朵里,皇帝心里不喜。

其实从前太后也常插手朝政,但是当时母子同心,他并不觉得不妥,反而很依赖她的意见。

但是如今心有嫌隙,只觉得她事事插手,自己跟个傀儡一样。

原本心里还有犹豫,这会儿却说:和亲一事,利国利民,有何不可?和亲可以,人选却不能是阮五。

她未曾婚配,又是我大周子民,有何不可?官家,蓟奴里此举分明包藏祸心。

曦儿手上有北戎几万人命,北戎人恨他入骨,知道阮五是他喜欢的女子,才来求娶。

官家若是恩准,只怕要寒了曦儿的心,伤了兄弟情份。

皇帝摇头说:母后多虑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我与六弟二十几年兄弟情份,岂会因为一个小小女子伤了情份?若是兄弟情份如此容易损伤,那不要也罢。

这话他从来没有说过,太后悚然一惊,抬头看着他。

……六弟身为皇室一员,理应为江山社稷劳心劳力,若是连一个喜欢的女子都舍不得?有何脸面为柴氏子弟?太后琢磨片刻,说:官家,曦儿什么样的性情你自然清楚,为江山社稷便是他一身性命都可以舍弃,何况一个女子?只是蓟奴里此举意不在阮五,实在曦儿。

十万骏马为聘,便是求娶咱们宗室之女,也不用这么多。

蓟奴里之所以急于和亲,是因为他要结兵平定北方三部叛乱。

诚然,他求娶阮五,与六弟有些干系。

不过那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顿了顿,带点嘲讽地说,母后一直为六弟的婚事忧虑,几番要我下旨逼他与沈相之女成亲,阮五远嫁,他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母后怎么反倒不乐意了?太后说:我是担心官家中了奸人之计。

皇帝心里不爽,别有深意地说:母后忘记了,朕已非三岁小儿,朕是一国之君。

太后心里一沉,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屋里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这时,传来吧哒吧哒脚步声,一名内侍冲了进来说:娘娘,陛下,谢贵妃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