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叔断腿

2025-03-25 16:55:48

晚上的洗尘宴,摆在荷花池边的水榭里。

因为人少。

只开一桌,不分男女俱都坐在一起,姬妾们无份列座,站在旁边侍候。

三老爷殿内当值缺席,二夫人抱恙缺席──自从前几日与大夫人起了龃龉,她就一直抱恙了。

四少爷和七姑娘因为年岁小也没有列席。

老夫人坐主位,大老爷阮弘坐在左边下首,徐川阳远来是客坐在右边下首。

紧随着他的是大少爷阮家轩、三少爷阮家轺。

平时讲究寝不语食不言,但是宴席图个热闹,吃喝倒是其次。

酒过三巡,大家鼓噪着,要听徐解元赋诗一首。

徐川阳也想当众一展才华,稍作推托,便站起来,摇着折扇,朗声吟诵了一首。

阮碧虽不会做诗,诗的好坏还是能听出来,不得不赞叹,此人才思敏捷,是有真材实学的。

大老爷更是鼓掌称好,看着徐川阳的眼神里颇有几分激动。

宴席结束,大老爷携徐川阳的手去书房夜话,一直聊到夜半三更,方才回房睡觉。

大夫人早就困的不行了,碍着丈夫没回来,不敢睡下,只和衣躺着。

听到声响,赶紧起来,揉揉惺忪睡眼,埋怨地说:怎么聊这么久?大老爷兴奋地说:夫人,那徐川阳是个才子,我准备将二丫头嫁给他。

什么!大夫人睁大眼睛,睡意荡然无存,不行,他一介白衣,岂能配我们的绮儿?何况他老家在岭南,那是个交通闭塞的瘴疠之地,你看小姑嫁过去这么多年,才回来过几趟?大丫头被你嫁到浙东,一晃二年没有回来,我每回想起心里特别难受,如今你又要把二丫头嫁到岭南,门都没有。

大老爷耐着性子说:徐川阳胸有丘壑,文采飞扬,明年春闱大战定能胜出。

两榜出身,我再活动活动,授个翰林院修撰绝无问题,二丫头就不用跟他回岭南了。

世事无绝对,指不定春闱他就会名落中山。

大夫人不屑地说,再说,即使他真中了,也就是一个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那月俸才多少?京城里一进的院子都买不起,更不用说养一大家子。

你舍得叫绮儿吃苦,我可舍不得,咱们绮儿是要嫁公侯郡王的。

大老爷皱眉撇嘴说:妇人之见,徐川阳有宰相之才。

大夫人不吱声,心道,我嫁你的时候,父亲也夸你有宰相之才,如今也不过是三品侍郎。

大老爷见她不同意,踱步一会儿,说:好,既然你不同意绮儿,那就把四丫头嫁给他。

大夫人想也不想,又说:不行。

大老爷皱眉说:怎么又不行?大夫人嗫嚅着唇,半天说不出个理由来。

她也不傻,看得出徐川阳有才能,要是把四丫头嫁给他,林姨娘不是乐翻了?大老爷这么多姬妾,她最憎恨的就是她,因为其它姬妾也就是个玩物,惟独她在大老爷心里盘踞了十多年。

大老爷稍作沉吟,明白她的意思,冷笑一声说:心胸狭隘,此事我已拿定主意,你就别再插手了。

说罢,拂袖而去。

大夫人气得连连地跺脚,冲宝丽使个眼色。

她会意地跟着出去,一会儿折回来说:去筱竹院了。

大夫人知道他去知会林姨娘了,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好,赶不急地献宝去了。

又想起他骂自己心胸狭隘,越想越憋屈,倒在床上,寻思着如何破坏这桩婚事。

想了半天。

也没有个可行之策,满腹怨恨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肿着眼皮,领着一干小辈到老夫人屋里请安。

刚坐一会儿,大老爷也进来了。

大夫人先是诧异,随即想起,今日是旬休。

老夫人见大老爷过来,便摆摆手让其它人回去了。

和大老爷一起吃过早餐,到偏厅坐着,把下人全打发出来,方才低声问:家轩那桩事办的如何了?已经派人四处找过,那老虔婆确实已经带着姑娘跑了。

跑了?怎么跑的?老夫人目露怀疑地看着他。

大老爷微微不自在,说:我跟罗管家过去的时候,屋子里就没有人了。

老夫人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盯着他许久,严厉地问:弘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大老爷脸色微白,不敢吱声。

老夫人低喝一声:跪下。

大老爷应声跪下。

老实说,究竟怎么回事?娘,人确实跑了,只是……只是那个姑娘是曼华。

什么!老夫人坐直身子,震惊过后,气恼随之而来,一拍桌子说,家轩,他真是好糊涂,曼华是咱们的家生子,他找到她也不吱一声,难道……难道……曼华是他掳去的?娘,家轩这孩子你从小看着长大,是个规矩老实的孩子,怎么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瞧着这桩事十分诡吊,定是有幕后黑手故意使坏。

那家轩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家轩……家轩多半是怕人一接回来就被遣回扬州去了。

老夫人迭声说:糊涂,糊涂,那曼华究竟有什么好?一时说急,岔了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老爷从地上爬起,轻轻敲着她的背说:娘。

别为这种小事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端过茶水喝了一口,气息稍平,恨恨地说:这还是小事吗?你那媳妇儿,定然是知道的,怪不得不让老二媳妇带人进来。

好好好,当真有手段了,自以为是,欺上瞒下。

若不是这回老二媳妇闹将起来,还不知道要瞒我到几时呢? 娘,我已经骂过她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说:不长记性的东西,你便是骂个八回十回,还是死性不改。

顿了顿,扬声说,曼云,你进来。

曼云应声进来,低声说:老夫人。

你亲自去大夫人院子里一趟,吩咐她去祠堂的列祖列宗面前跪着,她若是吵闹着要来见我,你直接回了。

去祠堂祖宗牌坊前跪着,那可是很重的处罚。

曼云震惊不已,片刻方才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老夫人又说:弘儿,这桩事一股子妖气,多半是那个杂种在搞鬼,你多派点人去四处找找,一定要把那个老虔婆和曼华找回来了。

娘,我心里清楚。

老夫人说:你速度去办吧,我也乏了。

大老爷本来还想跟她商量把四姑娘许配给徐川阳,见她满脸倦怠,神色萎靡,只得作罢。

老夫人等他退下后,倒在榻上,只觉得身心俱疲,闭上眼睛歇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缓缓睁开眼睛,一看漏钟,刚刚巳时。

再看身边,曼云不在,只有一个小丫鬟守着。

谁在外头说话?小丫鬟说:是五姑娘过来了,见您睡着,就在外头跟曼云说话。

老夫人理理发髻,说:叫她进来。

小丫鬟挑起帘子,探头叫了一声。

片刻,阮碧和曼云相偕走了进来,脸带笑容。

阮碧把手里抱着的六本金刚经放在榻边的矮几上,说:祖母,这是我新抄的金刚经。

这阵子得闲,多抄了三本。

老夫人微微颔首说:好孩子,有心了。

初一去天清寺,你也随我一起去吧。

阮碧点点头,见她眉宇不展,似是心情不佳,问:祖母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老夫人摇摇头,正想打发她回去,随即想起,若是把她嫁给徐川阳,还得教她一些当家的本事才行。

便招招手,示意她到榻边坐着,问:前两日,你婶子跟你母亲闹将起来,你也是在场的,且说说是谁的过错。

这是要考自己呀,阮碧微作沉吟,说:依孙女看,婶子跟母亲都有过错。

那老婆子确实居心叵测,母亲叫下人拦着原也没有错,但到底被动了。

遇到这种上门讹诈的,不论是报官,还是叫下人打一顿,须得一开始就断了她的心思。

母亲的错,便是当断不断。

老夫人微微颔首。

至于婶子的错,是不该在大门口跟下人较劲,平白无故给自己找罪受,也叫外头的人看了笑话。

阮碧避重就轻地说。

好好好。

老夫人精神微振,赞许地看着她,又问,那些拦着你婶子的下人呢,又该如何处置?阮碧诧异地问:母亲不是已经将他们打发到田庄上去了吗?便是问你处置合适否?这可难住阮碧了。

照实说,自然是不合理,那些下人不过是听命行事。

但是通常出事后,先挨刀子的也就是这些下人。

她从前在职场,见过好多替老板背黑锅的员工,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正两难。

忽然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由远及近。

老夫人皱眉,对曼云:出去看看,这是谁呀?猴急猴急的,成何体统?曼云出去,很快回来,说:是三管家来了,说是三老爷出事了。

老夫人直起身子,惊愕地说:出了什么事?说是让马给撞断了腿……阮碧注意到这一刻老夫人眼里华彩一闪。

……由公公和太医一起送了回来……老夫人和阮碧都怔住了,太医只管宫廷侍直,公侯郡王要想请动他们,须得官家奉旨委派。

阮弛被马撞断腿,怎么会由公公和太医一起送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