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屠龙手 第四十六章 手感真不错

2025-03-25 16:57:46

因为知道平静生活得来不易,程帛尧愈发珍惜身边的亲人,对老程和程妈更加娇嗲,对两个兄长也是愈发亲昵。

她这样更让一家上下心生后怕,如果不是她这回运气好,只怕就要折在里边了,如此对她的安危便更看得紧了一些。

未想这事不过几天后,襄王府就送来了陈思盈过世的消息,陈思盈一去,本来按事先约定,程帛尧是想收李泽这个弟子的,可如今襄王府众人她一概不想沾手。

思来想去,程帛尧向李崇安求了个主意,不久李泽便被中宫皇后以疼爱嫡孙之名接进宫中教养,倒是也不用再惧杨玉绫对他做些什么。

只是陈思盈去后不过月余,李泽竟也悄没声息的去了。

事儿哪有这么巧的,李泽原本身子骨不错,陈思盈向来照顾得妥帖,程帛尧心里明白,只怕这孩子无主论送到哪里都逃不开一个死字。

为这个孩子,程帛尧难免愧疚,她答应陈思盈的事没做到,言而无信最为可恨。

小泽,原你来世能生太平之世,不生大富大贵之家,只生个殷实人家,父母在堂慈善和美,子孙绕膝一世安稳。

程帛尧这回倒是真正把杨玉绫给当成了一个必需要挪开的障碍,从前她多半带着看戏的心思,现在却有了危机感。

如果有一天,杨玉绫这样对她以及她在乎的人,她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所以这个人已经不是她容不容得的事了,而是容了她自己就没有活路。

想做正妃,日后好做皇后?不,想都别想,正妃不可能,更不能让你有机会成为宫妃来祸害人。

程帛尧手上捏着的不仅有她知道杨玉绫是重生这个底牌,更有空间这个妖异的存在,空间出产的东西样样儿都好,可事有反常便为妖,这世间哪能容得下这等妖物存在。

这事却需要一点点筹划,如果杨玉绫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太逆天到能让人当成仙丹灵药,只怕会把杨玉绫当成仙姑。

所以,徐徐图之,待寻着机会再一棍子打死,不能让她有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宝露,你去把如云坊和仙翁阁出的物什每一样都捡几份回来,再寻些小兔子来。

程帛尧这是要做动物实验,看看那些药是真的有益,还是其实就是画饼充饥之物。

前者有前者的应对,后者自有后者的章程,什么时候谋定而后动都是对的,一定要把对自己有利的资源通通利用起来。

空间,真就是万灵丹不成,这世上真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儿,程帛尧从来不信。

就如同学棋,人人都说她是天赋出色,其实也不过是比别人多付出汗水而已,天赋再好不肯用功也是白搭,所以旁人夸天资时,她每每不过是报以一笑。

宝露把如云坊和仙翁阁的烟脂水粉与丹药包了几大包回来,次日厨房又送了几十只兔子来。

程国公府以为程帛尧是小姑娘心性,想养兔子玩儿,一家子上下宠着她特地建了个兔舍让她玩,也免得她受兔子那股子膻气。

站到兔舍前,程帛尧看着一对对儿红扑扑的兔子眼儿,都有点舍不得了,看着真是可爱极了,有白的有花的有黄的还有黑的,哪只都活泼可爱招人得很:挑五只喂丹药,挑五只往皮毛上抹胭脂水粉,这十只另起笼舍养着,余下的养着玩,等入冬做围脖手笼也甚好。

挑出来的十只,仔细照料,我每日都会来看,若有意外也着人随时留意着来找我。

拿普通人家看一眼都嫌贵得渗人的物什喂兔子,丫头婆子们多有不解,劝了程帛尧一番,又到程妈那里说了几句。

程妈虽然不明白女儿要做什么,但不管女儿想做什么,程妈都没二话,对下也只说:大约是尧尧受了惊吓,无妨,她想怎么做便由着她去做,等过些日子自然会好起来。

兔舍建起来,程帛尧就老老实实天天照三顿地来写观察日记,起先一个月都没什么变化,到后来喂丹药擦胭脂的那一组明显毛色油亮起来,比对照的那一组要强壮结实上许多。

管着兔舍的婆子一边心疼着那丹药胭脂,一边又捂着胸口说:姑娘,老婢瞧着这十只兔儿再好不过,日日夜夜连个消停的时候都没有,夜里也不睡,白天满笼舍乱蹦跳,精神头好得很。

是不是看起来不论什么时候都很亢奋?程帛尧对药理解实在不高,甭管现代古代她都没研究,琢磨片刻还是让人去把李崇安招来。

虽然她知道这位忙,可这事儿找别人她也不放心。

李崇安自然来得快,拿着她写的观察日志进到兔舍里,细细地把喂了药和没喂药的兔子做了对比。

然后让人去寻了活的小鱼儿来,一边还不忘向程帛尧解释:你起先就不该费这劲,我说你这些日子不出门,原来在做这事。

要论试药,什么能比得过鱼,越小的鱼越甚。

把那胭脂和丹药都化在水里,鱼若没事你也就别折腾这个了,自会有旁的法子。

呃,程帛尧是被现代实验室的小白鼠给闹的,如果不是买不到小白鼠,她肯定养的就是小白鼠了。

这会儿被李崇安一说,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没常识呀:我这不是想着兔子和人一样都是胎生么,且同样要母亲喂哺么。

见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李崇安不由失笑,红狐狸有时候就是这么傻乎乎的:这多半个月里,你连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打听打听吗?有什么要打听的,等等,你做什么事了?程帛尧以为李崇安这么冲动,直接就干了什么人尽皆知的事,不由得有些着急。

能有什么事,宫里为襄王开小选立正妃。

李崇安自然知道杨玉绫是个关键,不能让那女人爬得太高,也不能再选个和陈思盈那样好相与的。

这么快?又有个姑娘要被摧残了,是哪家的姑娘?这还三个月不到,没想到李景就要另立新妃了,程帛尧一时间有些怔然,她又想到了陈思盈,当年小花园里的光景仿佛又在眼前重现了一般。

微羞的笑,温温糯糯的声音,叫人喜欢的笑脸,一双清澈妙目,她说她也喜欢下棋,程帛尧一想起她来总觉得心里涩得很。

侧脸一看,便瞧见她微垂眉眼,脸上惯有的笑容都黯淡了几分。

李崇安也不点破,有些东西需要自己去体会去消受然后走出来,他不会去干涉,他不是那连饭都要替人嚼好的,自然如果她走不出来,合适时候他会拉一把,但不是现在:天策上将嫡幼女冯音,出自云涯道院,今年二十有三,因为耽误了年岁天策上将本都存了她终身不嫁的心,倒没料想咱们这位师姐与襄王有份姻缘。

云涯道院?云涯道院的学子一出门可能就是十年八年,程帛尧没见过冯音再正常不过:是山长的安排?李崇安摇头:云涯道院的院规只有一条,不入庙堂,不涉朝野之争,他的谋略要落空了。

听罢,程帛尧轻笑一声,李景真是疯了:他倒越来越大胆,想让云涯道院帮他,冯师姐是哪位先生的弟子?药理、马术以及剑术。

李崇安对这位不曾谋面的师姐倒不担心,云涯道院倒是不禁着院里弟子各为其主相互敌对,只是到底存几分香火情,不会把事做绝。

且某些程度上,他们和这位冯师姐算是一条阵线上的。

云涯道院的弟子都敢娶,我觉得他已经不足为惧了!云涯道院教女弟子第一条就是为自己活着,爱值得爱的人,一旦发现那个人不值得爱了,本着第一条的中心思想,唯一能做且必需做的就是休夫。

如果冯音没能从李景身上找到爱这个字,大概最后真的可能休夫哟。

这个结果,她真挺期待的。

嗯,我觉得我也不足为惧了。

静山,别发癫。

某七段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一下子就长大很多,好像直接就从萝莉变成了女王,连个转折过程都不带有的。

所以她很顺手地给小李郡王顺了顺毛,并顺便感慨了一句:手感真不错。

尧尧,别成长得太快,不要逼自己。

李崇安不以为意,很舒适地伸着脑袋侧捱着她,让她给自己顺毛,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被当成院宠给宠幸了。

我懂,可是静山,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我们已经用了太多的时间去幼稚天真,而他用来太多的时间来布局。

张师兄也真是浑不吝,怎么能把卦辞直接告诉当事人,他不知道这样会让人有更多的机会暗中准备么。

不过,这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成也天命,败也天命。

和李崇安在巷子口话别后,程帛尧看着他在夕阳里洒落一身摇曳生光的醺然,不由眯起笑眼,恰逢他回首望来挥手道别,示意她快些回家去。

这场景让她想起一句诗——悦我心者,日月长河,拂我意者,云霞朝露。

以前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看着李崇安离去的背影她却莫明地懂了。

原来,你也并非无心。

李……李景!尼玛呀,早知道她就不站在巷子口犯文青综合症了。

卷一 屠龙手 第四十七章 老纸对你绝对是真爱方才披着一身夕阳离去的李崇安,就算是背影看起来也是和暖的,可眼前这个人就算迎着阳光走过来,看起来也是那么凛冽生寒。

此时此刻,程帛尧挺想表扬自己的,你看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什么人是可以经常来往的,什么人是需要保持距离的,危机意识多强呀。

这会儿还有闲心表扬自己,程帛尧又想表扬自己冷静从容了。

襄王殿下,天色已晚,何不早早归去。

程帛尧不想刺激他,所以没说什么新妃的话题,她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神色微沉地看着她,李景双眸微暗,过了片刻才道:师妹,随我走一段路如何?当然不如何,程帛尧现在最不想的就是和李景再有任何接触,这个人已半近癫狂。

不过,他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听听倒也无妨碍:襄王殿下有话尽管直言,近日里出了些小事儿,家父家母本是连门都不给出的。

意思表达得很明显,那就是有话赶紧说,没话赶紧滚。

李景听出来了,静静暮色之中,他听到了自己的笑声:师妹,人若有选择,谁又愿走不归路。

我自来知道你聪敏天成,会猜出一些事来,可你猜出来的远不是全部。

尧尧,对我你可以安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从前你灵窍未开,如今开了想必也明白,有些话不应点破,只因点破了日后相见便心存隔阂。

尧尧,不论你所托何人,不论将来身处何方,我不会伤你,更不会容许任何人来伤你,懂吗?既然他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来,程帛尧也很是从善如流地选择了满脸真挚。

一副恨不能掏心掏肺的小模样儿:师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归路,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头是岸的。

你说的,我未必全懂,但也未必不能懂,师兄,人生在世不止一城一国,也不止一朝一夕,把自己困在这小小的城池里却要仰望天下。

你不觉得格局太小了吗?你我都是爱棋之人,应当知道,所谓全局都不过是一盘棋。

真正的超脱是身心两不羁。

师兄,你还来得及,我虽然不过十五,却也懂得人活一辈子难免要走错几步,走错不怕。

怕的是走错了却不肯回头。

师兄,人生苦短,不要把美好的岁月用在无止尽的……争斗之中。

比诚恳,程帛尧心底暗暗替自己拍小手,面上依旧是那么的恳切真诚。

本来我可以真正以诚待你,半点也不弄虚作假。

却是你自己舍弃了,怪不得任何人。

她的恳切,以及她眼神里的些许担忧都让李景笑意更浓。

但眼里的落寞却像是堆积在玻璃窗上的经年尘埃,似乎已经擦不去了:已身不由己,有些命运自出生之时已有定论,尧尧,愿你一世无恙。

珍重。

干……干嘛?怎么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回了自己院子里。

程帛尧都忍不住发颤,她实在不能明白李景怎么弄得像来永久告别一样,居然最后还给她来一句珍重,太诡异了。

夜里,小程七段用她出色的逻辑推理能力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顺了一遍:该……该不会是,他那次绑我,其实是为了让我非嫁他不可。

只是程国公府和秦王府反应太快,所以他没能来得及实施计划,我就已经被救出来了,再然后冯师姐出现。

所以,他今天是来向我这个‘过去’告白顺便告别,然后还让我吃个安心,这人真复杂。

不过,李景啊,你要真是这样我可能真的就不会把你拉下马了。

如果你眼底的欲望不是那么炽热,可能我就真的相信了你,你忘了我是棋手么,不但擅长观察棋局,还擅长观察对手的眼神和表情,你已经深深地把你自己给出卖了。

小程七段的逻辑推理到这里就不管用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李景还非要来这么一招,难道程国公府就真的这么有用?真当我好骗么,襄王殿下,老纸的年纪都够当你妈了,你居然还耍这样的花腔。

到最后也不肯放弃利用我的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一步步走向云端而不给你挖几个坑呢,老纸对你绝对是真爱。

是真的爱看你一脚踩空摔个半死。

记起白天那些养在丹药水里不过片刻就游得无比欢腾,再过半个时辰又翻了白肚皮挂掉的小鱼,小程七段露出狐狸般的笑。

她就知道这药肯定存在缺陷,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要是仙侠世界她就认了,可这里只是个普通的时代。

云涯道院练出来的丹药也就能调理一下身体,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长生不老药。

李景或许知道杨玉绫有什么不凡之处,但未必知道这一切来自于空间,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还是柄双刃剑。

太自信的人,最容易掉下云端了。

又过得半月,秋风乍起,阳光渐渐温软下来,如同崇安少年柔软的目光,照在人身上泛起一圈圈光晕,灿烂而静谥,美好又动人:吃丹药的兔子大概快要不行了,静山,我发现这丹药唯一的作用就是透支精力,简单一点说就是透支明年的钱享受今天的富贵,终究不能长久的。

嗯,暂时不要宣扬,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崇安说完又忙去了。

见他忙得很,程帛尧也不打扰他,道场选址方面董丰举棋不定,她正好去瞧瞧把这事定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

董丰选了五六个地方,最终合适的有两个地方,一个是西郊西花潭,一个是南郊青松岭。

要说这两个地方都不错,可又都有缺陷,西花潭离内城近一些,半个时辰足够来回,就是西花潭年年都要涨水,每回涨水都会把路淹了,不是很方便。

青松岭其他都不错,只是离内城远了些,加上四周人烟不多,建道场肯定要多花银钱。

董丰心里自然愿意选择西花潭,至于淹路,想想办法另僻一条去西花潭的路也比去青松岭那个野岗子建道场要强。

不过青松岭说是野岗子,风景相当不错,漫山青松茂茂而生,荫荫古松见之令人忘俗,那就合该是个琴棋书画诗酒花的高雅之处。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就是程家的产业,办起来要简单一点。

正是因为这样,董丰才一直拿不定主意。

等董丰把优劣一说,程帛尧立马就决定了:青松岭,离道院也近,方便我就近来往。

青松岭那一带都是我家的产业,到时候建些个庄子,倒也能挣些银钱,养道场的钱也就足够使了。

地方上教棋的事我管不上,道场里陛下也不会管,如果青松岭一带能建起乡镇集市来,也就不愁以后棋院的花销。

这倒也是,路也方便,青松岭离官道不远,修个二里来路就足够使了。

既然程姑娘拿了主意,这几日我就过府与令尊商谈一二。

董丰说完又把汇丰商行的近况说了说,董丰最近挺闹心的,海上折了一艘船,货赔进去了不说,还搭进去几条人命,本来赔点钱就算了,可那几家人里有一家人不甘心,三天两头上门来闹,一家子孤寡董丰又不好太为难他们。

这不不难,既然该赔的银子照契约赔了,你清清白白没什么可怕的。

回头你给他们找个状师,让他们写个状子到衙门告你去,衙门判下来他们就自然不会来闹了。

小民怕衙门,这个时代再刁霸的都不愿见官,有理有钱还好,没有理钱也行,可你要理和钱都没有,五板十板是跑不脱的。

让他们告我?程姑娘,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吃撑了没事儿干自己给他们找状师不说,还让他们上衙门给我找官司去。

董丰这几年没少跟官府打交道,可照样对官府还是存着敬畏,一听打官司还是自己找官司,差点没跳起来。

诶,你有理还有钱,你怕什么,契约上都按了手印,就他一家不肯,另几家都没了声息,你不用担心。

该赔的赔了,还额外给了补偿,逢年过节的汇丰商行向来待上上下下宽厚,月钱也高出别家三成,更别说咱们还发四季衣裳,给探亲假还给雇工过生辰。

我都能不脸红的说句实在话,咱们汇丰商行是全天底下最好的雇主了,不盘剥克扣不说,还这般仁善,这是多好的名声啊,这是多好的宣扬机会啊,董先生你说该不该放过。

托现代明星绯闻的福,程帛尧轻易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董丰一听,眼睛圆睁,过了会儿才嘿嘿地看着程帛尧道:程姑娘真是思敏智捷,这法子好得很,现在我才知道程姑娘当初为什么非要与雇工结契约,还一定要注明月例福例。

咳……其实我当初只是担心董先生是个奸商而已,到底和程国公府有干系,我不能让这点干系将来坏了家父的节操。

……董老板恨不能当场泪奔,他难道看上去就很没节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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