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前前后后两辈子加起来,能活到三十六,她也能到知天命的年岁。
可任谁顶着个小姑娘的皮想想自个儿就剩下十几年好活了,也要觉得人生简直就是一坨又一坨的狗屎,这狗屎上还开不出花来,顶顶讨厌呐。
虽说在现代,她对推演命理这种事从来不信,可现在由不得她不信,因为真的很准呐。
本来她还属那种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臆测完就拉倒的,可李崇安时不时用特忧伤心碎的眼神看着她,简直能让人心都跟着酸疼起来。
喂,我说李崇安呐,咱不这样了行不。
我就算真的只能活到三十六,那也盼着这三十六年都是快乐高兴的日子,成天愁眉苦脸的还活不活了,怪不得人人都不爱算寿数呢,一旦算着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虽说她是个资深被害妄想症患者,可她也是个乐天派好不好,某个朋友曾经说过,她这人典型的A型血射手座,浑身上下就俩字——矛盾!李崇安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她,人说年少夫妻经不得别离,别离尚且经不得,何况是生与死的分别:尧尧,一定有法子可想,既然你原本应当是一一之数,却易为六六之数,想必自也有途径可以改回来。
不管有没有吧,只要崇安少年别再拿这样的眼神瞅着她就成:嗯,我相信崇安师兄一定会找到的,我们一起加把劲。
咳……崇安师兄呀,你还是忙自个儿的事去吧,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消失不见,你成天守着我难道还能把一一之数守回来不成。
把李崇安劝走了,小被害妄想症同志又开始自我迫害,蓁蓁姑娘仿佛感受到了她心情低落一般,呼啦着小手儿拍她的脸。
嘴里一直呀呀哇哇的。
一下子她就被大闺女给搅得回了神,遂低头盯着小蓁蓁的眼睛轻声道:怎么了祖宗,你是渴了还是饿了,是拉了还是尿了,还是又想出去看花花草草了?蓁蓁小姑娘又呀呀而语,仿佛在跟她妈聊天儿似的,小模样透着认真严肃。
可小姑娘的认真严肃看起来也那么招人喜欢,就像是画片上的小仙童一样儿,程帛尧戳戳闺女的小脸蛋儿道:是让我别担心么,成。
那我就不担心了,好歹咱们小蓁蓁也是祖师转世是不是,就冲这个。
老天爷不奖励我个万儿八千年,也得奖励我个百八十年是不是。
蓁蓁小姑娘表示她很无辜,这擅长脑补的爹妈真是太让她小人家不省心了。
这天夜里下了雨,蓁蓁小姑娘可能是太劳心劳力了,于是乎一下子便着了凉。
深夜里宝珠一看脸都烧得通红。
小姑娘没病没灾过了百日,这会儿猛地一染风寒,闹得整个院儿里上下都跟着她急。
原本已经回去的擅长医术药理的先生们又被召了回来,院长吹着花白的胡子着急上火,比初当爸妈的小夫妻俩还要操心。
夜里天凉,你们俩怎么也不注意着点儿。
院长心一阵阵揪紧。
小祖宗若有个好歹,看他不跟他们俩急。
这会儿就算蓁蓁不是无涯祖师转世,院长也得着急。
这么些日子来天天抱着哄着一边还冒寒气儿逗着,院长早把蓁蓁小姑娘当成自家孙儿辈的小祖宗来看待了。
不干天凉的事儿,衣服都穿得对,也没踢被子,院长就别怪他俩了。
没见这俩都担惊受怕成了什么样儿。
小孩子本来就容易沾染风寒,院里这几日二十好几人都染上了。
蓁蓁爱出去玩,许是那会儿染上的。
不碍事,热退下去就好了。
先生们又是施针又是给药,蓁蓁的烧总算是慢慢退了下来,待到恢复正常体温时天已大亮。
这一夜过得那叫一个惊心动白魄,李崇安看看红狐狸,又瞅着她回望自己,半晌半晌这俩忽然相视而笑,笑着笑着他就把红狐狸纳入怀中。
从听到蓁蓁发热时的担心着急,到请来先生们治闻的不安紧张,再到现在尘埃落定的安心放松。
在这个转变里,他们仿佛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再重回天堂,一时间的心境变化,倒真是很难说得清楚。
原来,做父母便是这样滋味,为儿女担惊受怕,为儿女彻夜不眠,为了儿女可以忘记一切只惦记着她好还是不好,是否舒服暖和,是否吃饱喝足,甚至是否拉了撒了。
这也让李崇安和程帛尧都暂时放下了他们本身的所思所想,一心一意只想着蓁蓁如何。
看了眼已经醒过来的正喝着水的小蓁蓁,程帛尧打了个呵欠,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困死了。
也是,集中精神大半个晚上,这会儿不困才怪:折腾一晚上,再去补个觉,你今天没什么事儿吧。
下午起来再办也一样,都是让你给折腾得。
像红狐狸惯常做的那样戳戳自家大闺女的嫩脸儿,见闺女小眉小眼皱成一团,当爹的觉得特欢乐。
交待宝珍她们几个好好看着蓁蓁,小夫妻俩便回睡笼觉去了。
只不过今儿这觉是注定睡不成的,这才刚脱了衣裳要往被窝里滚,外边宝珠就代为转来青峰的话:郡王爷,郡王妃,院长请二位过去。
李崇安一看已经麻溜地滚进被窝里,看起来香甜可口的红狐狸,实在不想出去:你自个儿睡吧,要没什么事儿我待会儿再回来。
穿上衣裳出门,吩咐外边的丫头让人别去打搅程帛尧睡觉,李崇安便往院长那里去。
院长带给他的消息简直坏到家了,李崇安被这消息打击得老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大哥带了人去狩猎,没曾想到现在还没找到你大哥,这都三天了秦王才发信来告诉你。
静山呐,别着急,我已经让青峰带了话出去,让国师帮着测算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你大哥的下落。
院长也想着,好好的日子怎么偏要出这样的糟心事儿。
李崇安哪能不急,蓁蓁才退热,这下他大哥又不见人影。
要真是迷了路还好说,若是遇上什么不测,这对秦王府来说得是多大的打击:院长,如今之计只有我回京城一趟了,蓁蓁病才好不宜奔波,尧尧……我问问她的想法吧。
本来李崇安是想着让程帛尧留在道院,但想着红狐狸最不爱他替她做决定,于是打算问问她的意思再作决定。
程帛尧当然得一块儿回去啊,至于蓁蓁,也不必因为些许风寒就留在道院。
正好每回家里人来都是匆匆来去,加上人多,还真没跟自家人好好认个熟脸。
一道回吧,兄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打猎的那几座山头,哪一座不是李崇业从小摸爬滚打到大的,熟得跟自个家园子似的,怎么可能迷路。
这么想来八成是出了什么意外,但程帛尧不能这么说,她要说了李崇安不得更急啊。
路上,李崇安骑着快马在前,程帛尧抱着蓁蓁坐马车在后,李崇安正午时分便进了城门,程帛尧午后才入城。
也不回晋郡王府,直接就去了秦王府,一进门那股子沉沉的气氛就让人心里一紧。
世子妃抱着李朔眼睛一片红肿,看得出来是哭过,现在却强撑着打理府里上上下下的事,还要应付来问情况的亲朋:帛尧,你回来了,一路上可安平,蓁蓁可还好?长嫂,不忙,一家人不必这样。
你去歇会儿吧,府里的事儿我先支应着。
把世子妃推去歇着,李崇安那边也把秦王劝去歇下了。
他们在前厅碰着了面,程帛尧就问道:崇安师兄,这事儿可有眉目了,南城大营怎么说,建平县衙又怎么说?建平就是世子狞猎那座山的所属,一想起兄长是在那里失去踪影的,李崇安心底的不安就愈发浓重:建平县衙那边能有什么说法,小小一个县衙,能派出的衙役也不过二十人。
南城大营那边也没有消息,倒是陛下那边借来的羽林郎有了点儿蛛丝马迹。
尧尧,你在府里接待一下往来的人,我去建平那边看看,若是天晚便不回来了,你自个儿早些睡。
成,你去吧,多带几个人,路上小心。
眼瞧着天就要黑了,晚上如果非进山不可,小心着些。
程帛尧说着就把李崇安送出门去,看着李崇安在午后的阳光下骑马而去,心头一阵叹气,最近真是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就没个消停。
李崇安走了没多久,程国公府就派了人上门,见程帛尧回来了,不多时国公府上上下下也都过来了。
程妈过来一看,见她面带倦意就抱过蓁蓁说:你也去睡会儿,左右不过是接待亲朋,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娘替你招呼一会儿。
是啊,尧尧,你去歇着。
老程也连连摆手。
见状,程帛尧还是决定先付出歇会儿,蓁蓁这会儿也困了,她就又抱过来带着一块儿去睡。
在秦王府里还留着李崇安从前居住过的院落,打扫得很干净,抱着蓁蓁刚要睡下,国师又来了,说是把李崇业的消息给算出来了。
这消息还不是什么好消息。
卷一 屠龙手 第一五四章 坦白从宽,抗议从严国师到秦王府上时,日渐西沉,府上的下人正在支着杆子点灯笼。
抱着蓁蓁到大厅里,国师正在和程国公说着话,见她来连忙凑过来看蓁蓁,见蓁蓁在睡觉,国师才没再多看:世子这一趟有大凶险,但也有大转机,不过这么些天还没见人回来,只怕是凶险多于转机了。
静山去了也好,静山福缘深厚,这一去想必能多一分成算。
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凶险,国师没算出来,因此这事累推敲来,还和天道这哥们儿有点关系。
就如同不懂上天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让世人开始得到求仙问道的机缘一样,天道的安排,等闲的人测算不出来,国师也不过能测算在天道法则之内的一应人和事物。
等蓁蓁长大了,她想必能测算得出天道本身,嗯,我得好好留着这把老骨头,等着看她算出天道来的那天。
国师说罢又伸头去看蓁蓁,国师祖上和无涯祖师可谓是俩好基友,所以国师对无涯祖师分外好奇。
嗯,忘了说,国师祖上是个女的。
现在就是算出来了也没法子,只能等着消息,但愿崇安师兄快些把人找回来,否则真是要乱了套。
李崇业要是回不来,秦王府肯定就得传给李崇安,李朔还太小不能担此大任。
当王爷什么配置,一王妃三庶妃,她一点儿也不想到时候和李崇安因为这个一块儿对抗宗室。
再说李崇安,这时已经到了建平山中,在县衙整理了一下行装,就带着一干人等要进山。
知县哪肯啊,这都折进去一个世子了,要再折进去一个郡王,不管事儿和他有没有干系。
他就算保得住小命,只怕以后也没好日子过。
但李崇安哪管得这么多,知县也不敢拦,只好跟在后边细细叮嘱随行的侍从要好好看顾着。
晚上进上固然不安全,但这边是宗室固定的猎场,大型的猛兽早就被打光了,日常也有兵丁在这里进行看护,所以倒不用担心猛兽袭击,只是夜里蛇虫多,晚上出来活动的毒蛇和蝎子三五步就能瞅见一只:爷。
再填引避蛇药,您走的时候也注意着些,山里的蛇虫都毒得很。
李崇安之所以非要上山来不可。
是因为小时候他就是跟着李崇业一块儿出来打猎的,这山里的每一道山沟,每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树,都是李崇业一一指给他认的。
如果说这里还有人能找得到李崇业,那非他不可。
只有他才知道李崇业在这山里是什么个惯常的狩猎路线。
南边是苦林子冲,长河,你带几个人去那里看看,大哥常去那里打雁子。
李崇安说着又向右边走几步,右边是万竹林,那里都是些小型的猎物。
他兄长不会去那里。
但从前他曾和李崇业在万竹林里迷过路,这万竹里有些奇怪,不时能听说有人迷在里边儿好半天找不出来路的。
不过却也没听过谁迷在里边再没出来过的。
万竹里应该是个天然长成的法阵,止水,你带几个人往枯松涧去,我领几个人去万竹林看。
都快去快回,天要是完全黑下来一定要下山。
再晚一些避蛇药也起不得多大作用。
万竹林有古怪,李崇安熟悉阵法。
自然只能他亲自走这一趟。
此时的万竹林带着天际一抹昏黄的霞光幽深而静谥,万竹林里落叶铺得很厚,这里向来没人爱来,若有人进来,多半也是因为追着猎物一路过来一时不察进去了。
万竹林虽然从来没困死过人,但众人很懂得明哲保身,没谁非要去触这霉头。
跟着他一起来的,除了有府里的侍卫,还有来帮忙的师兄,恰好这位师兄也是擅长阵法的,两人一合计,各走一段路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阵法:师弟,我看着像逆水阵。
我与师兄看法一致,只是这阵外边像逆水阵,时边却不知是不是同样的情形。
万竹林太大,如果全是逆水阵,这阵肯定要坏。
师兄,咱们往里走一段,若是还有不对劲,那就先撤退了等明儿再说。
晚上破阵不得便利,若不是担心正是竹林困住了李崇业,李崇安也不会在黄昏时分往里深入。
成,你带两个人,我也带两个人,隔一段路走,这样能看得清楚一些。
说着师兄从怀里掏也萤光绳,那是用某种动物的脂液涂抹过的,夜里也能散发出如同萤火虫一般的隐隐绿光。
一般入不熟悉的法阵时,会在阵外选一棵结实的树把萤光绳绑上,然后每隔一段就在一株树上绕上圈儿,这样方便出来。
这只对不会自行运转的阵法有效,万竹林正是这一类阵法,天然形成的阵法很多时候是和地势植物有关,所以只要绑上萤光绳,就算不能破阵,稍后出来也不成问题。
走了大约一刻钟,师兄就发现不对了,高声喊了李崇安过来。
师兄,何事?你看这几排竹子,绕着多走几圈,看看你是怎么看的。
李崇安依言绕圈儿,走到三圈半的时候,忽然停下来:这是落涧阵,逆水阵套落涧阵,怎么这般像是无涯祖师会用的手法呢?看来我看得没错,正是祖师的手笔,你再看这些竹子,约摸算估算着就应该是无涯祖师当年种下的。
这么看来,这里必然就是祖师留下的法阵了,只是祖师为何要在此处留下法阵?这一点师兄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围着几排竹子又绕过数圈后,李崇安停下来一击掌说:这阵法从不曾把人真正迷在里边,只是为了送人出去,师兄,依我看,八成是当年祖师在此地见到了什么,于是种下万杆竹把东西护在阵中以免被旁人得去。
师兄不解,问道:那无涯祖师当年为何不取走?这一点,却也能解释:或许是时机不对,或许还取不得,又或许当时祖师还没想好怎么取,总有其原因。
是祖师的手笔就好,祖师无伤人之心,我们也能放下心来往里走。
但这时师兄却把他给拦下了来:不,师弟,我们今天不往里进了,明天天亮了再来。
正是因为是祖师的法阵,越到阵中只怕越有更罕见难破解的法阵,且祖师的法阵自不会伤人,令兄想必也安然无事,只是被什么给绊住了罢了。
也好。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天际最后一抹余光都已在方才黯淡下去,众人举起火把,把人数点齐了走出竹林。
长河止水也都在竹林外等候着了,问他们是不是找到了痕迹,两人都摇头。
次日大清早起来,山中有薄雾淡淡萦绕,万竹林里更是烟草迷川,无数修竹在晨光与晨雾里隐隐绰绰,露珠挂在竹叶尖儿上将阳光折射出耀眼光华。
李崇安和师兄一起,先找了个高处,万竹林里的竹子是长寿竹,长寿竹长得慢,几百年了也不过十余米,竹与竹之间隔得宽,从高处看下去,果然是一个大阵套着无数个小阵,待看到阵中时李崇安和师兄都渗出一脑门子冷汗来。
这……这是高岗雷音阵。
无涯祖师传来下的法阵里,这个不是最难的,却是最麻烦的,尤其是水阵套云阵里边再加个高岗雷音,简直能要人命:祖师这是盼着我们能解啊还是不能解,这里边到底有什么让祖师这么小心地用这么一套大阵把东西护持住。
祖师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这一套大阵解下来,整两天,第三天李崇安和师兄才接触到高岗雷音阵,高岗雷音阵就像个滑不溜丢的球,抓不住也没地儿下嘴:静山呐,这个阵我实在破不了,外边的水阵和云阵破了,它还是和水阵云阵相生,我看只能去请先生们一块来参详为上。
要是有时间,慢慢参悟个三五年都可以,可现在他兄长就在里边不知道怎么样,请先生们来参详太慢了:长河,你快马回京去把郡王妃请过来,这阵眼下能最快解开的怕也只有她了。
小程七段在阵法上的理解完全基于现代数学和逻辑学推理学,她别的学得不好,数学逻辑学和推理学可谓无师自通,毕竟人家学围棋,又有数学基础,不像李崇安会从道之一字上去理解围棋。
虽然她也会追求棋中的道,但更大的程度上,她是在玩数字逻辑推理游戏。
程师妹么,也好,快些去请。
只听说围棋下得好,演卦也不错,倒没听过阵法也上佳。
师兄没吭声,到时候自然能有机会见识。
程帛尧没想到这事儿还需要用到她,本来想一个人去,可蓁蓁小姑娘像是知道她要把她一个人留下似的,非拽着她哇哇大哭,怎么都不肯撒手,谁来抱都糊人一衣襟鼻涕眼泪。
要不我带上她吧,有宝珍他们在,有奶娘在,也不会多劳累。
程帛尧也舍不得女儿哭得小脸通红,这孩子打从出生起到现在就没哭得像现在这样伤心过,闹得她看着都觉得心里直发疼。
等到了万竹林,程帛尧才知道怎么回事,不由得狐疑地看着自家大闺女,戳脸:你该不会是知道吧,里头有什么,快说,坦白从宽,抗议从严。
卷一 屠龙手 第一五五章 真是一对儿好基友蓁蓁这一嚎,正是嚎到程帛尧决定捎带上她一道去万竹林才歇下来,李崇安本来不信的,现在也不得不信了,自家大闺女真的是李无涯那个妖孽一样的家伙转世投抬来的啊,小李郡往泪往心里流。
有个六六之数的红狐狸,他的人生就够操心了,再搭上个祖师转世,老天爷八成是看他日子过得太舒坦,给他挖了俩大坑。
万竹林外,小蓁蓁乌溜溜的眼珠子就没停止过动弹,她真是天生就知道该怎么破阵,当然,人家是无涯祖师转世嘛,总会带着点儿异象。
每一个法阵,小蓁蓁都会不由自主地望向破阵的方向,开始大家看着还觉得惊奇,到最后都见怪不怪了。
到高岗雷音阵前时,众人才齐齐停下来看向小蓁蓁,小蓁蓁仿佛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大显神威似的,小表情严肃而执拗,那小模样哟,就是大家伙儿都在紧张又迫切的当口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师兄趁手逗了逗在李崇安怀里的小蓁蓁说:蓁蓁,快告诉师伯,该往哪边走。
蓁蓁小姑娘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肃穆的表情,程帛尧忍不住想是不是太难了,难到祖师爷转世之后自个儿都不知道怎么破,对此,她只想送祖师爷俩字——活该:你们还是别指望蓁蓁,不如指望指望我吧,高岗雷音阵我以前摆过,虽然有水阵云阵相叠加,但这个阵吧,向来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你们不要被那个雷字给唬弄了,其实重点在高岗,破雷阵就一个法子,从高处下手。
去山上看?师兄自从遇到这夫妻俩后就满脑门子的问号。
这是祖师留下的阵法,这般重重叠加又不伤人困人。
那就是预备好了哪一天让道院的晚辈来取放在里边的东西。
那就代表祖师一定会留下提示,而高岗雷音阵就是出了名的提示阵,不过这个提示要从祖师的生平事迹来看。
这个高字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依着祖师的脾气性子我看这个高是高兴。
李无涯绝对是个很抽风的人,当然,这是在私底下,在外边世人都可以作证那是怎么样一个品相完好的世外高人。
高……高兴?师兄看了眼在她爹怀里神情肃穆的小姑娘,不由得眼角抽了几下。
李崇安琢磨着道:祖师一生最高兴的事似乎过二十岁生辰的那天?为什么?那天太祖登基,祖师终于卸下一身杂务飘然离京,不久之后便有了云涯道院。
我读祖师的笔记手札。
祖师说起那一天总像是在说他一生最值得高兴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李崇安说完也忍不住低头看大闺女,大闺女还是那么副操心家国天下事的小模样儿。
云涯道院,程帛尧忽然有了疑问:为什么叫云涯道院。
而不是无涯道院?这个问题程帛尧早就有了,只是这个问题不重要,她也就一直没想起来要问。
这时师兄开口了:太祖表字便是一个云字,无涯是祖师的字,祖师的名是单字一个涯。
想来是因为太祖才取了云涯二字为道院贯名。
真……真是一对儿好基友,程帛尧还真是现在才知道李无涯其实是李涯,李涯字无涯,嘿倒和李白字太白一个范儿了:如果是这样,那这个阵就得从云阵上来解,不管是不是。
我们先试试去。
结果就是李崇安猜错了,那天不是无涯祖师最高兴的一天,或者是程帛尧猜错了。
不是从这上边来解释,然后他们就列了一串可能的选项,又从里边选出最可能的,最后三人一致通过:云破水,水破雷。
水阵和云阵接驳又和高岗雷音阵相连的地方在哪里?西侧,一盏茶就到。
西侧种着几杆紫竹。
有三株已经腐朽,倒在地上一丝光泽也无,踩上去直发脆响,余下的两杆紫竹一杆高大些,一杆低矮些。
这两杆紫竹,恰是水阵破云阵的地方,两杆紫竹附生着的一些小竹子则散散地一路绵延进了雷阵里:就是这了。
她一说就是这了,众人就要往里进,程帛尧赶紧拦住他们,冲李崇安怀里的蓁蓁小姑娘说:蓁蓁呀,来,看看是不是这里。
蓁蓁不是很给面子,大家见她没反应只能自己去试,幸好这里正对路。
高岗雷音阵是小范围法阵,约中仍一亩左右,其中怪石林立,碧竹丛生。
这里边仿佛是多年没人进来过了,草都要比别处更高更深一些,走过一段路时,忽然见有一块巨石拦路,师兄盯着看半天说:这是阵眼。
先不忙着破坏阵眼,先看看里边什么东西,再看看兄长在不在,等我们出去的时候再来决定不是不要把阵眼毁去。
程帛尧说话间,李崇安已经吩咐跟随而来的侍卫四处去搜寻,看有没有李崇业的踪迹。
他们三个并着蓁蓁小姑娘都留在阵眼处,一旦有不对劲,他们就必需毁去阵眼,否则阵法一变,他们都出不去。
高岗雷音阵一旦产生变化,就很有可能变成困阵,加上云阵水阵相辅,就是李无涯自个儿来只怕都邮不去。
一亩地就那么大点儿,侍卫们很快就搜寻完毕,李崇业是找到了,不过在婚迷中,看样子至少得昏迷了两三天。
他身上有被蛇咬过的痕迹,李崇业长年在军中,对蛇虫鼠蚁咬的伤有些见识,腿上的伤口上有药草沫子,虽然不是很对症,但却是这里能找到的最合适的药草。
崇安师兄,你擅长用药,看看四周是不是有对症的药材,兄长肯定知道被蛇咬后不宜多走动,那么兄长肯定就是在这里被咬伤的。
蛇出没的地方就肯定有治蛇咬伤的药材,和其他药材进行配伍后就能把蛇毒给拔出来。
李崇安去找药材,师兄便趁机会问同来的侍卫: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奇特的东西?啊,对,有没有什么千年灵芝千年人参千年何首乌之类的灵药,或者有没有什么看起来就很神奇的东西,噢,有没有洞穴,有没有前辈尸骨或看起来就很灵的灵兽。
按小说套路,程帛尧觉得自己想得相当正确。
侍卫们互相看看,然后摇头:回郡王妃,不曾见过。
待李崇安找来治蛇毒的药给李崇业配好敷上后,程帛尧和师兄就跟他一块猜测,这里到底藏着什么。
师兄想破头都想不出来,最后,师兄从无涯祖师的本性出发说:你们看是不是祖师在跟咱们这些晚辈开玩笑?这事儿吧,李无涯抽风的时候还真干得出来,不过用这样一样云水类阵法叠加高岗雷音阵来开玩笑,李无涯再抽风也抽风不到这个程度:我看不像,可能是方才他们没注意看,他们是找兄长去的,当然不会注意这里有什么稀奇玩意儿。
我们再四处看看,好在这里才不过一亩地,找起来也不难。
说话间三个人就各自散开,侍卫们则在这里看着阵眼,如果稍有不对,把那石头移开就算是毁了阵眼。
程帛尧一路找,除了石头就是竹子,什么天材地宝都没看见,人家杨玉绫给她的空间里好歹还有个滚滚不是,这里连滚滚都没有:什么破地方,除也石头还有什……什么?等等,石头!好像出了高岗雷音阵就没有这么又大又硬的石头了,外边都是平地,也没见有这么大个儿石头。
这些石头大的起码得有三五米高,小的得得及膝,本着无涯祖师不会随便乱圈地方的理念,程帛尧从怀里掏出挫指甲用的指甲挫来,用指甲挫一点点磨着皮。
灵石美玉,天材地宝这样的字眼儿不断在她脑子里回来荡去,不过挫半天儿也只看到石头的白粉,什么灵石美玉,纯粹是梦做得太美了。
师兄,这里的竹子比外边的要小很多一杆呀,按说如果是祖师圈的,这些竹子比祖师种下的竹子要早很多年。
长寿竹已经是长得最慢的竹子了,这竹子都这么些年了还没人高呢,倒是不细,典型的不个儿只长膘。
程帛尧踢了踢竹子,她长在南方,对竹子再熟不过。
一踢就发现这竹子传来的声音不是那种清脆的,就算竹子是湿的,也该发出湿而润的短促声音,但她这一踢吧,发现是闷响,好似是里边装满了东西似的。
她踢竹子的时候,李崇安和师兄都离她比较近,这一声两人都听得很清楚:竹子里边有东西?程帛尧又蹲下来伸手敲了敲,耳朵贴得近听起来就更加明显了:谁带了刀,要锋利一些的,砍一截来看看,要正好照着竹节砍,里边听起来像是水状的液体,现在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但值得祖师珍而重之的东西肯定很重要,不要浪费。
侍卫们里自有带了刀剑的,抽出来照准竹节一刀砍下去,竹子从根部往上第一节倒向一侧,留在土里的那截儿在阳光下泛着幽幽水光。
这水光竟带着一圈儿紫色,在微风里被吹起滢滢光泽:蓁蓁,来,告诉师伯这是什么东西。
卷一 屠龙手 第一五六章 不乖的碾过去,乖的也碾过去纵使侍卫功夫再好,那紫幽幽的水液也有滚落出一滩来,顺着青碧如玉的竹杆儿往外流,很快便流入根部。
碧竹本身倒没起什么反应,反倒是竹根周围的草木一瞬间发散出薄薄紫光来,然后又很快消散,这一刹那又短又淡,若不是几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看,只怕会被错过。
此时光照充足,枝枝叶叶都披散着微光,照在老叶上是白的,落在嫩叶上是青幽幽的,间或杂着野花花蕊的嫩黄,这淡紫的光确实很容易让人以为是眼花。
李崇安用竹枝挑了几滴水出来淋在竹围的草木上,果然又见一片薄薄紫光笼罩,然后又仿佛是被草木吸收了一般,迅速不见。
可是,如果有什么奇效,这会儿不是该迅速疯长,或者变得更加水灵灵么。
至少小说上是这么写的,小说虽然有时候误人,可有时候还真能当科谱资料来看待。
在她怀里的小蓁蓁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那筒冒着紫光的水液,看起来相当兴奋,咿咿呀呀地划拉着手努力想要过去。
暂时还不明白那些液体能做什么,谁也不敢让小蓁蓁过去,越是这样,小蓁蓁就越努力挣着要往那边靠:师弟师妹,我看着蓁蓁怎么像是要喝的样子,你们看她老嘬嘴呢。
程帛尧戳自家大闺女一把,道:你怎么见什么都想吃呢,师兄,看蓁蓁这样儿八成真是能喝的,不说她是不是祖师转世,小孩子对能吃的能喝的特敏锐。
不若我们去找只野兔子、田鼠之类的来试试,只是得从少一点开始另一,别到时候喂出个妖精来。
她刚说完妖精俩字,惯来害羞怕见生人的滚滚晃晃悠悠地从她袖袋里滚出来,落在草地上仍旧滚出去一小段儿路。
红绒球儿滚滚一现身就抓住了几人的视线。
红团子绿竹子黑石头怎么看怎么明显:这是什么?呃,妖精!滚滚很快又滚了回来,小线团子似的往竹子边上滚,那竹根儿不过一掌多点儿高,按说别的随便个什么动物来都能爬上去。
可滚滚这个小线团子身体小四脚更是短小,蹬着小短腿,老半天都没能爬上去,却把几个人看得笑得不行。
我说师妹,你家这妖精是专门出来逗趣儿的吧。
师兄蹲下来拿竹枝戳滚滚,滚滚压根不搭理。
一心一意要爬竹筒上去,看得出那水液对它也很有吸引力。
师兄见状,干脆拿竹枝蘸了一点儿伸到滚滚边上。
滚滚立马不蹬它的小短腿儿,张开那还没小指大的嘴伸出舌头去舔竹枝。
它倒也不贪心,竹枝上的水液舔干了,它就自动滚回程帛尧脚边,就在李崇安想要伸手拎起它的时候。
它又自己滚远了。
滚出去约三五米远后,滚滚才停下来,小红团子在那里团团圆圆地滚汤圆。
起先几人都不明白它要干嘛,不过随着一阵紫红交加的光芒闪现过后,滚滚就在光芒散去之后变大了!人家从线团子变成了大线团子,原先最多是半两的毛线团子。
现在至少得是半斤的线团子,至少以后滚滚就不能随便钻袖袋里了。
加快生长么?师兄觉得这东西用处不大啊,看草木不是没用么。
看来只对活的物体有用。
滚滚?程帛尧喊了它一声。
不要叫我滚滚,你这女人真是不会取名字,我叫朱疵,朱疵知道吗?滚滚突然口出人言,把众人都吓得不轻。
师兄甚至麻溜地从怀里掏出符咒来,眼看着就要催动符咒把这妖精给灭了。
朱疵轻蔑地一瞅。
嘴一张吐出一股清气来,那符咒就瞬间化作飞灰随风落地:老子是灾祸之主,懂吗,你们这些小东西对老子没用。
蠢女人,要不是老子跟道哥有约在先,老子一口气就把你们全吃了!……小程七段向来很擅长抓重点,一下子就从滚滚的话里找到了重中之重:道哥?废什么话,赶紧给你怀里的小丫头灌两口,别多灌,灌多了真要变成妖精可不干老子什么事。
朱疵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家伙,当然了,人家是灾祸之主,脾气好得了才新鲜呐。
看来朱疵不是很愿意谈起它那个道哥,程帛尧估算着,朱疵嘴里的道哥就是天道本身:为什么要灌,灌了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不会像你一样立马长一圈儿吧,那我可不样,现在这样多招人喜欢,再说揠苗助长本就是不合乎天道的。
朱疵现在恨得牙痒痒,一半是因为它道哥,一半刚是为自己以后要跟这么个女人混一世感到愤怒又悲哀:不会长一圈,开灵脉、聚灵力、启灵智而已,给她喝了她也能说话。
如果只是说话么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反正就算蓁蓁不会说话,他们这对儿当人爹妈的也经常自行脑补。
把竹子又砍下一截来,却没先给蓁蓁喝,李崇安皱皱眉头,自己先尝了两口,两口下肚似是化作一脉细细的暖流,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似乎陷入一片空灵之中。
片刻之后,空气中有散散淡淡的光芒被收归体内,身体里便像是多了一股气劲一般,感觉自身焕然一新。
李崇安两口后,师兄也喝了两口,他们喝着都没事儿,过了两个时辰这才给蓁蓁喝,小蓁蓁早等着这时候了,张嘴就啊呜喝下去两口。
她倒一点儿不贪多,喝完两小口就闭嘴不再喝了,然后就趴在程帛尧怀里不动了,不过浑身上下都透着我很舒服的情绪。
程帛尧有种买了大力丸的感觉,看了眼如今已钻不回袖袋,而且性情大变的滚滚,她有种小宠物被大灰狼给夺舍了的感觉:滚滚,你说开启灵智,蓁蓁会不会开启她转世之前的记忆?照旧,滚滚从对名字的吐槽开始说话:蠢女人,不要叫我滚滚,老子叫朱疵,灾祸之主懂不懂。
除了道哥外,老子谁都不爱搭理,你要再这么蠢,管你是不是老子的宿主,老子都先吹口气灭了你。
你以为前世的记忆这么好开启,道哥在上,这种事不可能存在。
擅长抓重点的小程七段眉一挑,喜笑开颜:哟,原来我是的宿主啊,宿主也是主,滚滚要乖哟。
瞬间滚滚就炸毛了,不过再炸毛也不过兔子大小,滚来滚去的小短腿不要太卖萌。
程帛尧还待逗一逗它,却不料这时有个嫩生生如花朵被风吹开一般的声音从怀里响起:朱疵,你又顽皮了。
炸毛的滚滚立刻乖得像旁边的石头一样,不过滚滚眼里的惊悚,小脑袋连连摆着,跟着身体长长了的红毛根根立起,愈发显得萌死人:道哥在上,这不可能!蓁蓁?李无涯?程帛尧兴奋得不得了,事情似乎正在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一想到自己能养这么个萌物,她就充满力量呀,至于李崇安和师兄,则在一边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娘……我是蓁蓁了,你不要这么喜欢乱想好不好呀,真是的,你让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办呀,娘亲太天马行空国,我好有压力的。
小蓁蓁说话的方式完全模仿了程帛尧,她滴有开启前世的记忆,而是通过血脉相连的方式,从程帛尧和李崇安身上来感知这世间的一切。
滚滚松了一口气,它是全天下最担心李无涯找回前世记忆的……咳,妖!是李无涯来了才有道哥的,虽说道哥在世间万物之上,但这世间所有所谓的关于道的理论都是李无涯带来的。
李无涯来之前,天地间就存在规则,但那时候天道还没有形成,李无涯是天道的成因,所以滚滚对李无涯如同对待道哥,敬鬼神而远之。
李崇安也松了一口气,要真是李无涯,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师兄则有点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失望,不过蓁蓁还是明显的带着一丝无涯祖师的气度神态,不过都被小模样给盖住了。
娘噢,爹呀,我现在不能多说话,是灵力护着喉咙才可以讲话的,不过这样很累的。
蓁蓁说完就闭上嘴不再说话了,不过还是看了眼滚滚,眼神里的意思别人不清楚,滚滚反正清楚了,那就是——敢欺负我娘的话,你试试哦。
道哥在上,老子欺负谁也不欺负程帛尧,我敢么我,道哥在上边看着,还有个小妖孽在眼前看着,做为天地之间的大妖之一,朱疵十分郁闷:老子是灾祸之主啊,老子生来就是为祸苍生的,道哥你不懂妖啊,居然让老子来守着她,这什么世道啊!道哥表示,苍生暂时不用你去祸害,道哥不养闲妖,你就临时充当一下保镖吧。
至于朱疵反抗,那完全不在道哥的考虑范围内,要反抗可以呀,你试试就知道结果了!道哥绝对是一句话的忠实拥护者——不乖的碾过去,乖的也碾过去。
滚滚红尘里,有无形的道哥在四处不停地碾压。
卷一 屠龙手 第一五七章 万法不定,天道无常自从滚滚会说话以后,它就坚定地称自己为朱疵,它已经学会忽略程帛尧叫它滚滚了。
它现在比较喜欢李崇安,李崇安就叫它朱疵,程帛尧她不懂啊,身为一只妖,也是有妖格的,她就很不尊重它的妖格。
可是道哥太霸道,不会允许它半路上改投他人,不过幸好蓁蓁那丫头没开启前世的记忆,也是,道哥也有道格的,李无涯的存在太有违天道。
蓁蓁蓁蓁,蓁蓁蓁蓁,蓁蓁蓁蓁蓁……朱疵虽然时不时自负大妖的出身,但最爱干的事儿却相当幼稚——欺负蓁蓁不能经常开口说话,时不时就绕着蓁蓁一通蓁。
朱疵之前是被天道封印了灵智,喝过玉竹浆后彻底恢复本来面目。
蓁蓁理也不理它,自顾自地吃自己的米糊,香香糯糯软软滑滑带着奶香味儿的米糊不要太好吃哟,她真是太喜欢当小奶娃了,天天好吃的换着花样儿来,虽然要少说话老被朱疵气,但是朱疵也不敢把她惹得狠了:想死么,成全你。
看着这一人形宠一狐狸形宠斗嘴,程帛尧觉得人生真是太精彩了:蓁蓁,你现在到底算小孩儿呢,还是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思维啊?她没开启前世的记忆,现在脑子里装的都是从你和李崇安那儿学来的,也就是说你得拿她当小孩儿,她除了能说会道,想事儿说话全是学你们俩的。
她自个儿还得慢慢来,你们俩的脑子里装得东西太多,她就光吃透了也得好些年。
你们说你们俩学什么不好啊,学卦,学棋,李崇安更让人头疼,还兼学药。
你脑子里东西更杂。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艺儿都有,你糟心不糟心。
朱疵的说话方式其实也多半学了程帛尧,不过它是把她心里吐槽时的神态语气学了个十成有余。
养这么只宠物,我才想问自己糟心不糟心呢。
伸手戳它一把,圆滚滚的滚滚又滚了起来,蓁蓁看着直眯着眼睛笑,小模样要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娘呀,大伯还没醒?说到李崇业,自从救回来后,一直昏迷着。
宫里的御医哪个都来过了,什么方法都试过还是不见人醒过来。
秦王和世子妃都快担心坏了,李崇安也不好受:是啊。
也不知道你大伯到底怎么了,蓁蓁,你知道么?小蓁蓁摇摇脑袋,她知道个毛线,她又不是像滚滚害怕的那样记起前世来了。
她是真的只有今生的记忆:喝玉竹浆。
能行吗,那玩艺儿能随便喝吗?滚滚说能开灵脉、聚灵气、启灵智,没说还能包治百病呀,而且现在李崇业到底怎么回事都没人能查出原因来,冒冒然服玉竹浆万一更不好了怎么办。
滚滚,噢。
它坚定地自称朱疵,朱疵用你真是个相当白痴的蠢女人的眼睛看着程帛尧说:老子早就跟你说可以喝玉竹浆,你偏不相信。
你是老子的宿主,道哥在上边看着,老子敢害你不成。
想想也是,滚滚很怕它家道哥的:那就试试。
万竹林里的玉竹只带出一根来,最近几天道院里来的几位先生都在晋郡王府里各显神通。
用他们各自的方法来试这玉竹浆有什么作用,是什么成分。
不过目前还没怎么分析出来。
朱疵受不了地摆摆尾巴说:滚吧,你可以跪安了,别喝多了,宜少不宜多,灌下去没用就再灌一勺,灌下去还没用就继续灌一勺,你就当那是万灵丹,包治百病。
我看你是老军医!其实这事儿她不提,李崇安也在想,这东西喝着横竖是有益无害,不妨试试,李崇业不能再昏迷下去,昏迷得越久醒来的机会越低。
她去一说,李崇安立马不琢磨了,赶紧让人去取玉竹浆来,滢滢一汪紫盛在小瓷瓶里,按照滚滚说的,一勺一勺喂下去,每一久隔两刻钟即可。
第四勺正要灌的时候,李崇业模模糊糊睁开眼,有点儿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状态,他看到李崇安还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就过来:静山在这里啊,我回来了么,是你来找的我吗?没失忆没被穿越没重生:就说听老子的没错吧,也不想想老子干嘛要害你。
你寿数不是损了么,不是一直不能窥得天道么,取一杆来,就你这样儿的,得喝一整杆才管用。
要怪吧,就怪她,你的机缘被她得了不说,你的气运还叫她抢了去,你以为她是谁都能生的啊。
别人生孩子蠢三成,你生孩子直接掉七成寿元气运,谁让你生谁不好非把她生下来。
……小蓁蓁眨巴眼看着她娘,声音润润甜甜地道:娘还是爱我,是吧?揉揉自家大闺女的小嫩脸,程帛尧道:当然,怎么会不爱呢,你就要我半条命,我也愿意给。
滚滚在旁边吐槽说:何止半条,分明是七成。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蓁蓁要不是很不满意它,怎么会轻易开口,死狐狸,天天勾搭着她开口说话,她还想保持灵力呢,用灵力护住喉咙说话很不舒服,也很耗灵力。
滚滚这死狐狸就是不盼着她点好,生怕她养得好了将来想起前世来,死狐狸,等我长大了一定把你拔皮抽筋,然后加点药材炖成一锅汤给娘当补品。
滚滚知趣地闭上嘴不再出声,这丫头打前世就记仇,它可不想真把她得罪死了。
玉竹浆到最后大家伙儿也没分析出来是什么,不过倒分析出来起什么作用了,得窥天道之人服食它可以聚气归元,洗经伐髋。
不能得窥天道的,可以用它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当然它对得窥天道之人效用要大很多,自然不会随意拿给凡人用。
而且滚滚说玉竹浆还有更大的用处,不过它不是很清楚,甚至连它道哥都不是很清楚,真正清楚的只有一个人——李无涯。
最终结论,蓁蓁小祖宗,您还是赶紧找回前世的记忆吧,虽然您那脾气不太好,爱使唤人,还特别记仇,但是道院上下吧还真是盼着小祖宗快点儿归位。
记不起来的,这和厉不厉害没关系,这需要机缘,我没有。
蓁蓁从她娘那儿夺了七成气运才得一副好通灵的好身体,又定了副好命盘。
当然,这下都算是她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给她娘的,所以她娘天天担心短命鬼什么的,完全不存在,她取的最终都要经过种种途径来补偿。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她就是知道,她有什么办法。
谁要是看不过去,尽管来咬她一口好了。
院长看着小蓁蓁,内心充满矛盾的情绪,他既希望祖师归来,又盼着小蓁蓁永远像现在这么招人喜欢,多可爱呀。
要是祖师归来了,谁还敢抱她逗她喂她米糊:我的小祖宗诶,少说两句话,你身子骨还没长稳妥,待到满周岁了再说成不成。
蓁蓁心说我也不想说话啊,可你们天天非想听我说,我有什么办法。
李崇业一醒,道院众人就打算启程回道院,玉竹浆的事滚滚不让往外说,道院上下也没想着往外说。
论起来这是自家祖师爷的私藏,祖师那么小气记仇的人,谁敢拿他的私家珍藏出去卖人情,那简直就是不要命。
李崇安和程帛尧多留了几天,安排好晋郡王府的事,又上程国公府住了两天,这才启程回道院。
回到道院后,李崇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取来的一杆玉竹摆院儿里,然后盯着程帛尧把玉竹浆全喝下去,整整一杆儿,起码得有三升水,还不带分几回喝的,得一回全喝下去。
程帛尧有种喝下去自己会被染成紫色的感觉,不过忍了忍她还是慢慢地往肚子里倒。
喝完后打个饱嗝,只见李崇安在她跟前饱含期盼地看着:没那么快,我喝那么多,得慢慢消化。
程帛尧喝下去时就有点感觉,感觉身体里某些缺失的地方正在被补齐着,感觉身体里多了某些东西,又消失了另一些东西。
多的自然是有益的,消失的自然是有害的,现在她感觉自己元气大增,浑身上下通通透透无一丝杂质。
说句仙侠小说里常说的话,灵台一片空明,身体由内而外一片澄澈通透。
聚气凝神,体悟天道。
蓁蓁说完就闭嘴,也示意她爹别说话。
当看到棋盘时,程帛尧就知道自己的道也有围棋有关,不过她的道不是一眼万年的沧海桑田变幻,而是棋盘止上的黑白两路棋子如同风云时聚时散,潮水时起时落,日月时辰时隐时现。
那么这代表着什么呢,程帛尧这一世也算恶补了几年学问,毕竟出身儒林清贵之家,不用心学到底也耳濡目染着些。
这代表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棋局随时会有变化,那天道也是一样的,就像她的寿命,就算天道在她投生之初就定好了,但依然会产生变化。
棋局是不定的,棋力也会随着时间有阅历的增加而增长,棋风棋路更是如此。
万法不定,天道无常。
我们随时身处变化之中,随波逐流是顺应之道,如同日月星辰,如同潮水,如同风云般,虽有变化、虽有聚散、虽有起落,但始终坚持是坚守之道。
佛家讲放下无我,如今道家道哥却告诉她,道就像那太极阴阳图——你可以无我无身,也可以有我有身。
而程帛尧的选择是——我就是我,有了我才有吾道吾法吾师吾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