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基地大多建于地下, 常年萦绕着惨白的光,氛围沉闷而冷硬。
面对眼中盈满笑意的波本,琴酒维持着旧有的姿势没有动作, 唯独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捻了捻。
什么人?他道。
咦?波本似乎有点惊讶他竟然会搭腔, 放下了半空中握着手铐的手, 他含糊道,就是他的那些人嘛…那你就等他死了再说吧。
显然, 琴酒并没真的打算认真回答。
银发男人帽檐下, 被半遮掩的一双墨绿眼眸冷酷而无情。
他冷冷道:乱七八糟的事, 别闹到我眼前来。
说完这句话,Top Killer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波本立于原地若有所思。
——这么说,玛克这次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要受到一定的惩罚就是了。
除此之外,安室透还得出了一条结论。
这几日, 他绝无可能出现在枡山瞳身边。
任务告一段落, 枡山瞳和系统确认红黑指数。
红方指数155%, 黑方指数140%。
这一次的事情从结果看是红方的胜利, 指数上升了十五点。
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呢。
系统道。
是啊。
枡山瞳点点头, 疲乏地闭上眼。
好了,不要打扰我了, 我要休息一下。
这一晚,刚进入禁闭室的玛克酒还不至于接收什么重大的冲击, 其他马甲身份也一切如常。
她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上午, 太阳逐渐靠近天空正中央的时候, 室内响起了叮咚的门铃声。
枡山瞳不情愿地坐起来, 把脸埋在膝盖里, 伸出一只手盲按下床头的对外通讯键:您好。
打扰了, 宅急便,需要客人您亲自签收。
这声音……枡山瞳有种不祥的预感。
门口的快递员头戴一顶公司统一的鸭舌帽,底下是一张有着蓝眼睛和深色皮肤的面孔。
嗨。
来人对她轻快地招招手,大小姐。
——上门做客的来了。
枡山瞳内心小人木着一张脸。
她自上而下快速扫视了对方一番。
【晨起锻炼】【去过咖啡厅】【可能还和第三人有过会面】早上完成了固定运动项目,和风见复盘了最近一次的行动资讯并通知其进一步追查机场事件,打扮成快递员的安室透清爽无比地来到了枡山瞳的公寓。
——这个人一天到底睡眠时间有多久?就这么不想让我进去吗?轮椅上的女孩像在发愣,安室透对她歪头笑了笑。
——是啊,想让你走。
这么想着,枡山瞳还是向后退了些距离。
大门彻底敞开,安室透瞧了一眼女孩的装束,视线立刻抛向另一侧。
枡山瞳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裙,道了句失礼,就回了卧室。
再出来时,她换上了适宜会客的系带衬衫和麻花毛衣,金发也规规矩矩地垂在身后。
请问,您上门是有什么事吗?明亮宽敞的客厅里,枡山瞳举起描金的骨瓷茶壶,给安室透倒了一杯昨晚剩的茶水。
她的脸上还挂着刚刚洗漱过的水汽,湿润的下睫毛印在眼下,衬得一双绿眸也尤为透亮。
安室透用指背碰了碰冷冰冰的杯壁,哑然失笑。
这是给你带的早饭。
他把随身携带的快递箱打开,拿出餐盒放下,奶油松饼和番茄牛奶汤。
噢,谢谢您。
枡山瞳眨眨眼。
见状,金发男人环视四周一遭,观察完环境后,他向约莫是厨房的位置走去。
在从橱柜里抽出碗碟的时候,他的手腕动了动。
只要情况允许,玛克每天都会检测有没有监听设备存在的。
等到他把早餐盘递给大小姐,枡山瞳突然道。
我也没有趁机丢监听器啊。
安室透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他一个大男人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枡山瞳握着银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宿主,努力呀。
系统道。
我脸都要僵了……好不想演戏啊。
思维宫殿里,枡山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双颊。
在波本的发言后,大小姐很是手足无措。
我不是……她舔了舔嘴唇,只是……担心……那个,提醒您一下。
……好的。
安室透笑了笑,他甚至晃了晃手上的白手套,放心,我也不会留下指纹和其他痕迹的。
别紧张,我只是单纯来看看你。
他又道。
这次他起身给她换了一壶新的柠檬红茶,就座之前还把餐桌右侧束好的窗帘放下了,以挡住照进来的过于刺眼的阳光。
房间内一室柔和的温暖。
安室透用手撑着脸,注视着面前吃东西的女孩。
半晌。
上次我送你的蛋糕,你喜欢吗?他问。
哪一个?枡山瞳咽下口中食物,道。
放了朗姆酒和葡萄干的那个。
啊,挺喜欢的。
喜欢就好,说来,好多人都因为酒精过敏不能吃呢,我当时也没想到,幸好大小姐你不过敏。
我对酒精的耐受力还可以。
……那下回我可以给你做一款别的。
安室透道,最近我学会了一张新方子,很别致,会用到……琴酒。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枡山瞳使用餐具的动作丝滑而流畅。
听到他说到一半不说了,她抬起眼来看着他,目光清澈。
琴酒,怎么了?大小姐道。
安室透垂下眼睛,心底闪过无数复杂的滋味。
他有些无力地勾起嘴角,错开她的眼神。
挺好的,只是很多人都不喜欢,感觉味道太烈了。
噢。
但不试一下的话,没有发言权,你说对吧? 对。
红酒也能做甜点哦,现在是冬天,尤其适合吃法式炖梨。
嗯。
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是……呃,不是的。
她被呛到了,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安室透递给她叠好的餐巾。
枡山瞳在嘴唇抿了抿,再扬起脸的时候,眼中写满了控诉。
我没有。
倒是您。
她眉毛微微蹙起,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忙厨艺?这话很委婉,安室透总觉得她的未竟之语是你就这么闲吗。
他故意板起脸。
我正经事很多的。
比如?她的双眸睁大了一点,完全没被波本的冷脸吓到。
比如……过去二十四小时的日程在大脑中滚过,安室透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他没什么能说的。
……我最近养了只狗。
这是正事?她嗓音都升高了一个调,满是不可置信。
对。
安室透反而笑开了。
……我还认了一名侦探当师父。
他道。
上次您不是就有个师父吗?她说的是黄金别馆,这次又是……按理说,她接触过的组织的事情,倒是可以稍微透露几句。
这样想着,安室透道:是新的师父,那位有名的毛利小五郎。
您要跟他学什么?是出于任务需要吗?——是为了追踪组织里的叛徒科学家。
这句话,安室透忽然不想说了。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大小姐理解错了他的意思,颔首致歉。
……场面陷入沉寂。
对了,我有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枡山瞳望向桌子上的早餐,意思很明确——这不是吗?不是,那只是一点兴趣爱好。
他微笑着说。
说起来,[那边]的研究进行得如何了?我最近有点忙,没有关注最新消息。
还好吧。
提到这点,枡山瞳的模样显然是不愿多说。
男人的蓝眼睛里流淌过安慰之意。
等到你……他给出了一个关于未来场景的设想,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外出去做更多事情了。
——哦……是一起花光组织经费的活动吗?枡山瞳很怀疑。
安室透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的信封打开,自其间抽出一张塑封过的照片,递给她。
照片上人像入眼的一瞬间,枡山瞳的目光就凝住了。
这是一对她很熟悉的男女,日裔男性和金发的白人女性并肩依偎在一起,笑容灿烂,他们之间的爱意是如此明显,只消一眼就能辨认,仿佛会从纸上跃出……是她这一世的父母。
枡山瞳不作声,眸光闪烁。
片刻后,她才轻声道:您从哪儿拿到的?你的爸爸妈妈,在一同出国之前。
他避开了某些字眼,有一次短途旅行时,在一家照相馆拍了照片。
当时老板觉得两个人都很好看,拍摄的效果也不错,便当成了自己的得意之作,多洗了几张,这十几年,一直贴在他家的橱窗上当宣传广告。
他道,当时他们用的还是化名,我是在偶然情况下拿到的。
——竟然躲过了枡山宪三当年的资料追查吗?枡山瞳用指尖捏着照片,发黄的画面和晶亮的边缘形成强烈的对比。
你记得他们?安室透问。
枡山家对外公布的消息是枡山瞳的父母去得很早,他还以为他们不会在她的记忆里。
祖父……她清了清嗓子,给我看过他们的照片。
哦。
他收拾起桌上的空碗碟,既然这样,你记得收好就行。
他一边转身走向厨房的位置,一边道:我也该走了。
安室先生,下次还请您不要做这种事情了。
背后突然传来女孩的声音。
这些……无关紧要,也没什么意义,更不存在于我们的交易之间。
他的脚步蓦然停住了。
那你喜欢吗?他没回头,道。
我也……不喜欢。
她道,This has gone too far(这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