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珍手扶墙侧勉强站稳。
周老板呆滞的坐在椅子上,思绪飞回了那天。
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和文山出事了。
一个惊慌的小伙计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呼喊着。
周掌柜正在案前为客人裁剪衣服,听到他说英兰和文山出事了,拿着剪刀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
英兰和文山怎么了?刚才小姐和文山去市集买菜,却碰到了恶少左绍辰。
左绍辰硬要小姐陪他去喝酒,小姐不从,文山出来阻止,他们便对文山大打出手,不知怎的,文山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小伙计焦急说道。
闻言,周老板脸色大变。
当他赶到集市时,只见文山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英文抱着他神情呆滞。
将英兰和文山从集市带回,文山已停止了呼吸,而周英兰也一言不发,晚上竟然莫名失踪了。
周老板伤心欲绝,草草安葬了文山,遣散了伙计,便去找寻英兰。
那日,周老板寻找英兰多日未果,便到寺庙里求佛,希望菩萨保佑英兰,却不成想碰到了已经削发为尼的周英兰。
英兰,我是爹爹,你跟我回去吧。
英兰浅笑一下,爹爹,贫尼静心,从前的英兰已归尘土,请爹爹好生照顾自己,莫务牵挂。
可是,英兰,你难道忍心抛下爹爹不管吗?静心会日夜为爹爹祈福的。
请爹爹勿要再牵挂英兰。
哀莫大于心死,想必爹爹也不愿看到英兰行尸走肉般活着,就让英兰长伴孤灯安静的度过余生吧。
听到她这样说,周掌柜再无他法。
他只能摇头叹息,感慨命运的不公。
为什么他幸福恬静的生活被左绍辰那种恶霸打碎,他却能逍遥法外。
周掌柜将思绪收回,脸上老泪纵横。
中年丧妻,唯一的女儿却从此孤灯常伴,这叫他怎能不伤感。
周伯伯,对不起。
江慧珍来到他身边跪下,我踢丘昂向你赔罪,请你原谅他。
对不起江小姐,我不能原谅他。
虽说是左绍辰一人做的恶,但是左家却利用权势让他逍遥法外。
犯罪的人得不到惩罚,你让我怎么跟死去的文山交代,怎么跟削发为尼的英兰交代。
江慧珍只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她还能说什么呢?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他们,她又怎么能强求别人。
从周记布庄回到慧心阁,江慧珍的眼泪就没有停过。
她的心再一次被狠狠的摧残,她不知道她那颗脆弱的心还能经受多少次这种致命的打击。
因为自己和左丘昂的事情,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在经过了那么多的挣扎,那么多的无奈后,她心灰意冷,不得不接受老天的安排,从此过着行尸走肉绝情绝欲的生活。
周英兰是她的好姐妹,她曾一直视她为亲妹妹,她比任何人都想看到她和文山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有这样才能给她的心灵带来一丝慰藉,才能让她坚信爱情的勇气。
可是现在,转眼间他们已阴阳相隔,永生不得相见。
这让活着的人情何以堪。
又是悦来茶馆,又是二楼,又是左丘昂与新城公主。
所不同的是,这次左丘昂与新城公主并没有相对而坐,而是并排而坐,坐在他们对面的却是王景焕与江慧珍。
四人坐在一起,甚是一种心酸的场面。
左丘昂对面坐的是王景焕,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王景焕旁边与他对角而坐的江慧珍身上。
王公子,江小姐,不知你二人将我和丘昂同时叫过来所为何事啊?不是让我们来看你二人的恩爱场面的吧。
看到王景焕和江慧珍的柔情款款,新城公主倒是有一丝快意。
可当她看到左丘昂时不时投向江慧珍的深情目光时,心里又非常不悦。
之前一直低着头一脸平静的江慧珍这时抬起了头。
是我让景焕请你们过来的,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东西要还给你们。
听见她的话,左丘昂直直的看向了她。
而她只是无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伸手打开了旁边一个精美的锦盒,取出了左丘昂送给她的那个玉镯,平静道:这个镯子是之前左公子送给我的,我想我即将要嫁作人妇了,留着这个镯子也甚为不妥,正好前几天公主还去找我要过这个镯子,所以今天我就将这个镯子带来归还给你们。
江慧珍说完这段话,四人表情各异。
新城公主微微勾起了嘴角,脸上泛着笑意。
左丘昂深沉的看着她,眼里是藏不尽的痛苦。
王景焕吃惊的凝视她,满脸疑惑。
只有江慧珍颔首凝眉,一脸平静。
珍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顾在场的新城公主和王景焕的感受,左丘昂痛苦凝视而问。
江慧珍没有抬头,左公子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慧珍即将嫁做人妇,留着这个不方便。
您跟新城公主马上也要成亲了,这个给她更为合适。
江慧珍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感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强迫自己说出这段话时,心口处有一股热流涌出,嘴里一股腥甜。
为什么?左丘昂依然冷冷的问。
江慧珍避开他的目光,冷笑一下,左公子还真是喜欢追根究底,不过慧珍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明白了,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江慧珍感觉自己心口的热流更甚,好像下一刻就会喷涌而出似的,所以她想长话短说速战速决。
王景焕好像看出了江慧珍的不适,伸出他的大手握住了江慧珍的小手。
江慧珍抬头与他相视一笑,只是这笑里含了多少苦涩。
好了,新城公主,左公子,该说的话慧珍都已经说完了,该还的东西慧珍也已经还了。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江慧珍和王景焕就站了起来。
江慧珍起来的时候很吃力,王景焕不动声色的搀扶着她,往门口走去。
刚走出门口,消失在新城公主和左丘昂的视线中,江慧珍只感觉心口一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珍儿!王景焕焦急的打横抱起她,往江府奔去。
自那次吐血之后,江慧珍昏迷了几天几夜。
她醒过来之后,变得更安静冷淡,就好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虽然江慧珍对他不冷不热,但王景焕依然不辞辛苦的照顾着江慧珍。
在他心里,只要慧珍幸福他就快乐,只要慧珍伤心他就痛苦。
经过了两生两世的纠缠,他终于明白了,爱一个人,并不是占有而是要让她幸福。
珍儿?王景焕有些犹豫,上次在悦来茶馆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是因为周英兰吗?英兰削发为尼了,那是他因受的惩罚。
江慧珍冷冷的说。
可是左丘昂一定有他不得以的苦衷,也许你不应该恨他。
就算有再多的苦衷他也不能助纣为虐。
左绍辰是他弟弟没错,他是应该为了他弟弟背弃道义。
可是,文山和英兰呢?他们本是一对快乐无忧无虑的情侣,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我恨他。
看着江慧珍眼里的倔强,王景焕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江慧珍冷若寒冰,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王景焕知道,江慧珍,左丘昂和他之间的痛苦纠缠是该到了做一个了结的时候了。
这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很久,回忆着同慧珍一起的甜蜜过往,又想到江慧珍现在的痛苦无奈,他最终拿起了那支沉重的笔,奋笔疾书的写了一封信。
王公公,请你务必帮忙将这封信夹到皇上要查看的奏折里边。
王景焕和皇帝的贴身太监李公公站在皇宫的一个无人角落里。
王景焕正在将一封信往王公公的手里塞,顺便还塞给了他一块上好的玉佩。
王公公接过信和玉佩后,又将玉佩塞回了王景焕的手里,王公子,你放心,这封信我一定会想办法交到皇上手中的。
只是这个玉佩你就拿回去吧,先不说我和王公子五百年前是一家,就凭王将军之前救过我的命,这个忙我也一定会帮的。
说完,警惕的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谢谢公公,只是这个玉佩权当是我给公公留的一个念想,请公公一定要收下。
王景焕对王公公抱拳谢过,又将玉佩重新塞回到了王公公手中。
王公公再没有推辞,接过玉佩,对王景焕抱拳道:如此,那咱家就收下了。
王景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还以抱拳之礼。
王公公将拂尘一甩,搭在左边的手臂上,对王景焕抱拳道:那如此,咱家就先退下了。
王景焕让开道,弯下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看着王公公远去的背影,王景焕心里是五味杂陈,充斥着说不出的滋味,他在心里暗道:慧珍,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