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荼蘼翻翻白眼儿。
这时候才来问他们是谁?若是有人故意挖坑,他刚才全部坦白,不等于自动跳下去吗?再者,刚才他打发走了牙人,怎么就想不出他们的身份?可见,此人的脑子已经乱成了浆糊。
是牙人叫我们过来的。
春大山道,哪想到出了状况。
冯经想了想,才记起是有这么个事。
但偏偏,自己这宅子的门口吊死了人,还让买主看到了,人家还能买吗?其实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他表侄这件事要怎么解决?不报官吧?他没有胆子直接把人找地方私埋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人知道,他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甚至,还会影响到自己儿子的前程。
报官吧?他照样要被牵连,逼死人命也是犯法的呀。
焦虑中,正对上春荼蘼清澈的目光,顿时眼前一亮,就像立即有了主心骨,又像溺水之人看到了浮木,也不管是否能被带上岸,也没有理智去考虑一个小姑娘哪有这份能耐,对春荼蘼一躬到地,哭求道,小姐救命!求小姐指一条明路!春荼蘼还没说话,春大山就挡在女儿面前,忙道,冯老爷这话说的,我女儿年幼,还没及笄呢,哪懂得许多事,这不是折煞她吗?您是急糊涂了吧!我看,干脆就报官,我愿意为您作证,咱们来时就看到人已经吊死在这儿了,与冯老爷夫妇没有半点关系的。
内心深处,春大山还在挣扎,还是觉得既然离开了家乡,没人知道女儿之前上过公堂,还是要把女儿娇养起来。
至于侍奉老父,养家糊口,本来就是他的责任。
春荼蘼很清楚父亲和祖父的想法,但她不想走他们为她铺好的人生之路。
只是春氏父子那么疼爱她,她也不能强行如何如何。
伤他们的心,所以心中早拐了好几道弯,准备用形势所迫,不得不从的无奈态度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此。
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这样,积少成多,一步步走到她的路子上,祖父和父亲就会慢慢接受了。
这不是她算计祖父和父亲,而是哪怕对亲人,哪怕做正确的事,也得要努力争取才行。
若您说的是真话。
我可以帮您避过这一劫。
她想了想,突然开口。
春大山想拦她,可来不及了。
又见冯氏夫妇可怜,张了张嘴,再阻止的话就没说出来。
他好歹也是朝廷官员,知道被官非缠上身,多少会影响前程。
因为世上有很多事,是好说不好听的。
特别对文官。
到底武官最大的倚仗是军功,对德行上的要求略低些。
冯经一听,登时大喜。
抢白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小姐!冯夫人更干脆,直接扑通跪在地上,求道,我夫家书香门弟,绝不会做下这等恶事。
小姐明鉴,我夫君所说,绝无半字虚言!想了想,又找补道。
若小姐能帮我们躲过官非,我冯家必有重谢!重谢不敢当。
春荼蘼摆摆手,只是不喜欢这种事罢了。
说完,看看父亲。
心说:今天真倒霉,遇到讹诈两次,前一次是假死。
后一次却是真正的死讹,绝对够狠!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就是如此吧?冯经对表侄多方迁就,按说对远房表亲如此,算是仁至义尽,可他那表侄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把恩惠当成应该应得。
自己不学好就算了,只要冯经一决定放手不管,他就觉得被亏待了,表叔可恶,于是死也拉表叔垫背。
这世上的人,为什么没良心的这么多呢?他怎么就敢死得心安理得?所以不为别的,也不考虑自己的利益,只为不想让恶行得逞,她也会帮助冯经。
爹,刚才确实没人看到这边的事吗?春荼蘼问春大山。
春大山想了想,摇头道,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在歇晌,听到叫声是可能的,但等到跑出来看,咱们已经进了院子。
我注意过,当时周围没有人窥探。
那,冯老爷,你和牙人说话时,也没人发觉吗?春荼蘼又问。
冯经很干脆的摇头,我一直跑到前面巷子去,见了牙人。
来来回回之间,应该没有人看到我才是。
那好。
春荼蘼很沉着,你表侄已经死了一会儿了,之前既然没有发现,证明就是没有人看到,否则不可能不报官。
冯经急忙道,此处是坊里,除了早上人来人往,平时若无访客,确实人烟稀少。
和现代一样,早上男人们要去上班、孩子们要去上学、操持家务的女人要出门采买,当然会热闹一阵。
说起来,也是老天眷顾。
不然被人发现,早早闹起来,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春荼蘼接口道,待会儿,我和我父亲先走,你们就等在院子里,大门紧闭,不要发出声响。
天色黑下来后,你们再把尸体挂在前门的门粱上。
啊?!冯氏夫妇,外加春大山和老周头,全部发出惊呼,不知道春荼蘼这是何意。
春荼蘼也不解释,继续说,但要注意四件事。
一,绝对不能让人看到,做这件事时要分外小心。
二,人上吊时,本能的会挣扎,加上自身体重,门粱上必有印迹。
所以你们再拴绳子时,一定要与印痕吻合。
绳子刮出毛毛的地方,也要对正。
三,那把椅子处理掉,不能让人看到,更不能藏在这宅子里。
四,做完这些事,立即回到你们的住处,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等明天早上,或者今天晚上,有人发现吊死的尸体,报了官,官家来提你们,你们要一口咬定不知情。
但,你们表侄与你们的恩怨可以说,他威胁要吊死在你家门口的事,不能透露半个字。
只说……你们平时接济他,可到底是远亲,没有义务给他还债。
官差找到你们时,你们才知道他吊死了。
冯氏夫妇愣怔了半天,又对视半天,冯经才道。
不知小姐这样做,有何意义?结果,不还是要见官吗?见官并不要紧的,最主要把你们摘出来。
不仅如此。
还获得同情才好。
春荼蘼胸有成竹。
中国人就是如此,总是怕见官。
这,固然有衙门和律法的黑暗处,但也是观念问题。
中国人不讲规则,总讲人情,其实很多事,摆在明面儿上更简单。
也更清楚。
可是,他还是死在我家门前了,我还是说不清啊!冯经不放心。
春荼蘼拉住春大山的衣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冯老爷若信我,就照我说的做,一丝一毫也不能办错,到了公堂上。
你捎个信儿给我,我必能还你清白。
不然,我就没办法了。
是福是祸,冯老爷自己担着吧。
走到门口时,又补充道,还有第五件事:今天和我们见面的情况是要说的,我和我爹会为你们作证。
千万记得,我们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房子以二百两银子成交,等着明天去衙门办交割呢。
当然,我们谈买卖房屋时,并没见着死人。
明白吗?冯经夫妇和那名健仆。
下意识的点头。
于是春荼蘼没再多话,拉上春大山回邸舍。
路上,春大山问,你这又是玩什么花样?用什么律法?春荼蘼笑道,这不是律法,是反律法。
您就当是……黑暗的公正吧?这类讹诈的人。
沾上就难以摆脱,牛皮糖似的,而这种死了也不放过恩人的家伙更是歹毒阴损。
那既然律法保护不了好人,就用点别的歪招呗。
她的良心是有弹性的,对付坏人,她没什么道德原则和人品下限可讲,卑鄙无耻的事也做得出来,心肠黑得很。
当然了,此事的前提是冯氏夫妇说的是真话。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冯经没撒谎。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再叫大萌和一刀调查一下就好。
当天晚上,一刀来密报。
第一,他们追那三个无赖,居然追丢了,感觉很惭愧。
第二,冯经所说不假,他表侄确实一直靠他接济生活,最近迷上赌博,欠下金银赌坊五百两银子,外加输了洛河北的祖屋。
昨天赌债就到期了,冯家表侄自然没还上,人也失踪不见了。
而冯经夫妇要卖掉那处宅子,就是因为那表侄天天来闹,他们实在受不了了,想着快投奔儿子去。
这些日子,住的是租屋,在那表侄不知道的地方。
这败家玩意儿!春荼蘼暗骂。
在荣业坊的遭遇,春大山和春荼蘼都没瞒着春青阳。
虽说老爷子有些担心,但家人之间的感应是很敏锐的,能坦诚沟通最好,免得乱猜,反而容易出误会。
再者,春荼蘼要再上公堂,无论如何也得让春青阳有个心理准备。
春青阳本来很郁闷,但春荼蘼把整件事描绘成救人一命。
春青阳心善,只得勉强答应。
其实春荼蘼也不撒谎,冯家这事不解决,冯经还好说,冯夫人真有可能气急而死。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早饭,冯家那名健仆来了,见到春荼蘼就直直地跪了下去,头磕得嘭嘭响,春小姐,请您救救我们老爷和夫人!他们是在大堂吃的饭,周围人还挺多。
这一大嗓门,嚷嚷得满堂皆知。
春青阳和春大山当场就变了脸色,很不高兴,春荼蘼却暗中满意。
…………………………………………………………………………………………66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更,准时奉上。
顺便回答读者问题:关于女主赚的五千两,因为是从徐氏手中拿的,女主认为是徐家欠父亲的,已经决定为父亲的官位铺路用,所以平时不会动。
不然,女主连这个银子也花,真真有奶便是娘了,不是咱们女主的个性。
其实小荼蘼,骨子里是很傲性的。
这个问题我在书中提过很多次,是很多读者大人看不仔细。
打赏感谢,放在今天的最后一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