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得到呢?在现代时听说过这种事,双生子之间互有感应,有的还很强烈,最严重的两人一命,非常神奇,且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但,那只是听说,从没见过。
哪成想穿越一回,什么稀奇事都遇到了。
怪不得韩影子有恃无恐,怪不得皇上百般迁就。
怪不得在进入地牢时,好好的,皇上突然按住左肩,疼得闷哼了声。
大约,那时有人伤了韩影子。
于是,皇上有了强烈的感应。
可是,这不至于砍了韩影子的头,皇上就跟着没命吧?虽说第二眼帅大叔把自己当成皇上的影子,而人失了影子就等于失了魂,但应该没那么可怕吧?难道说,是皇上从小到大受的牵连多了,所以不敢冒险?一直说帝王无情,但帝王也很惜命。
韩谋笑了。
开始只是轻轻地笑,虽然春荼蘼看不到,却想像得到他摇着头,那傲慢又轻蔑的样子。
渐渐的,他越笑越大声,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到今天朕才相信,果然这皇位只有朕能做。
哪怕,你与朕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比朕还要聪明,但天子只有一个,而你,不是那个人!他语气里满是强大的自信,彷佛真的想通了什么,因为,你没有刻在骨子里的胆色。
朕宁愿不要性命,不要江山,唯尊严不可弃。
你以为,朕会受要挟?任何人、任何藉口、任何情况,朕都不会受人胁迫和牵制。
包括你,包括想以你来威胁朕生命的其他人!朕宁死,也不会像任何人低头的。
因为,全大唐的臣民都可以为某件事低头、软弱,但朕不可以!那你……韩影子被这番掷地有声的话镇住了。
春荼蘼也是。
韩谋没回答,只是顺手抽出悬在墙壁上的剑,呛啷一声。
毫不犹豫的斩下!韩影子长声惨叫!春荼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腾地跳起来,骇然望过去。
血,到处都是血!喷溅在床帐子上、附近的地面上,还有人的身上。
韩谋换了衣服,虽是便装,却是皇帝专属的明黄色。
但此时,他的头脸上和龙袍上染了大团大团的血红。
他的右手提着一柄长剑。
剑刃上的血,顺着血槽,点点滴滴落在地上。
而床上,韩影子歪倒,雪白的中衣已经变成红色,左手臂齐肩与肢体分离,落在床前的脚踏上。
他脸色惨白如纸,却没有晕过去。
刚才突然之下,呼痛声凄厉如鬼,连春荼蘼的耳膜都要刺破似的。
此时却咬着牙不吭声,反而尽力的笑。
这是什么兄弟?果然天家无亲情吗?彼此争强好胜。
无论如何,都不肯在对方面前认输!哈哈,你砍偏了,大好头颅在此!他奋力坐起,完好的那只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还是你想慢慢折磨我?不管哪一样,尽管来吧!韩谋丢掉长剑。
突然俯下身,迅速点了韩影子几处穴道,延缓流血的速度。
不然。
再这么失血下去,他就算不疼死,也会很快休克,然后魂归西天。
传御医!韩谋朗声道,语气中有着不容人质疑和反驳的意味,却并不慌乱仓皇。
显而易见,这一剑,他砍得并不随性,而且也不后悔。
这时候,春荼蘼看清他。
韩谋的脸色也极为不好,左臂一直垂着,好像伤得厉害,根本就抬不起来。
可是他眼神极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乎才做了一件畅快的事,解决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血与笑容,断肢与凶器,交织出一幅很可怕的画面。
春荼蘼转开目光,否则欲呕。
你以为,朕就不疼吗?你有多疼,朕就有多疼。
但朕告诉你,虽然很疼,但朕的手臂还在朕身上!你砍掉我的左臂,就为了证明砍了我的头,你也只是脖子疼一阵,并不会有事?好,好,好,你果然够狠!韩影子仰着头笑,可是神色非常吓人。
朕自有道理,不必跟你解释。
韩谋收起笑容,不怕告诉你,朕百般留你性命,不是怕伤了你的命,就令朕也活不下去。
朕说了,没人要挟得了朕,你也不行,事关性命也不行!而是……朕在母后大行之前发过誓,答应她,要让你好好活着,寿终正寝!朕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说到就绝对会做到。
但若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朕了!韩影子惊呆了,春荼蘼也是。
这位皇帝,还真是英武且强硬,霸气十足,绝不肯让别人摆布,是天生的帝王!而片刻后,高福公公带着御医跌跌撞撞的赶到,见到血淋淋的场景也是吓得不敢吭声,连忙匍匐于地。
下跪做什么,赶紧给此人治伤。
韩谋上前一步,不知打哪儿捞出个面具,动作粗鲁地套在韩影子的脸上。
奇怪的是,韩影子像受了什么打击,不反抗、不出声,也不动。
若非剧痛令他身子不断抽搐,春荼蘼甚至以为他昏死了过去。
他伤得重,但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必须保住他的性命。
不然,你们就陪着他一起去吧。
韩谋吩咐着,大踏步走出屋子。
但在走到门边时,突然瞄向了春荼蘼。
只一眼,春荼蘼就算双腿发软,心砰砰乱跳,但她很机灵、很狗腿的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都听见了?韩谋出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负手站在廊前。
附近有不少侍卫和太监、宫女,见到皇上浑身是血,煞气凛凛的出来,但龙形虎步,不似受伤,没一个敢过来的,都吓得低头垂目,努力降低存在感,最好被皇上当成透明。
皇上英明。
春荼蘼默认。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当着她的面做那些事,说那些话,也不知道皇上是否早发现她装死的事,但此时遮遮掩掩,显然是心虚而不聪明的,不如认下。
刚才,韩影子为她争取到了对皇上的两次功劳。
想必,也不至于被杀。
但,此事她想脱干系,是绝对不成了。
有人冒充朕,胆大包天的诈骗一案,朕打算着大理寺公开审理,毕竟……骗子闹得太大了。
对百姓与群臣,朕要有交待。
韩谋并不看向春荼蘼。
只是淡淡的道,所以,朕命你做他的状师,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合乎唐律就行。
最后要让百姓信服,并保下他的命。
那样你就没事,春家也不会有事。
皇上!春荼蘼猛然抬头,非常惊讶。
朕要他活着,光明正大的话着,今后再不必再躲藏。
不必再被人利用。
但是,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暴露。
韩谋接着说。
这样,你做得到吗?皇上……这……好高难度的。
春荼蘼苦下脸,心中却暗骂:你都下了命令了,就属于圣旨的范畴。
就像刚才甩给御医的话,我如果做不到,全家还有活路吗?可是要做到,真的真的真的。
很难。
若简单,朕也不特别指定了你。
韩谋忽地一笑,朕听小正那小子吹嘘你不是一件两件事了。
他说你是天降我大唐的律法天才。
即如此,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此案,朕会亲自去听审,只要说服朕,就能说服天下人。
民女……遵旨。
她想不答应,成吗?!娘的,皇上也会说好话,哄得人为他卖命。
你是不是觉得,朕心狠手辣?韩谋突然话题一转。
春荼蘼叹了口气,皇上,不怪您。
因为……大爱者,无爱。
好一个大爱者无爱。
韩谋苦笑,抬头望着天际,没想到,朕对唐律的想法,是你能理解。
朕这番行事的心思,也是你能明白。
春荼蘼不敢说话。
她出身低,还是女子,听到这样类似夸奖的感慨可不是好事。
但她真的知道皇上为什么在砍掉影子大叔的手臂。
皇上说要影子大叔光明正大的活着,前提就是影子大叔再不能冒充他,也不能被明的暗的各种暗涌的势力利用。
那么,两人之间就必须有重大的区别。
毁容?不行,还可以易容,或者人皮面具什么的。
可是肢体残缺了,就再难装另一个人。
别说古代了,在现代也没有那么高级的义肢。
当然,前提的前提是,她能打赢这场官司,让影子大叔有活下去的机会做独臂大侠。
你先回吧,堂审的日期,朕会找人安排。
总之,大约一个月左右,你好好准备。
韩谋看了一眼沉默的春荼蘼,只觉得这姑娘特别聪明,凡事都不必多做解释。
因而抬步就离开,把她晾在那儿。
春荼蘼也不敢乱走,好在片刻后康正源脸色急切地小跑过来,荼蘼,你没事吧?旋即压低了声音,宫里居然闹刺客,后来听说你吓晕了,被皇上带到内廷去。
我在前头帮忙肃清宫乱,也不知你如何了?我没事。
春荼蘼犹豫一下,摇了摇头,还是决定绝口不提此事。
毕竟,到底是个什么说法,皇上自有主张,明天就会召告了吧?所以,她这时候必须要显得嘴巴特别严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