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荼蘼茫然抬头,不知。
..跪在她身边的白敬远轻轻拉了她一把。
可是她不改口,一来不知者不怪,知法犯法才会罪加一等。
二来,她确实不知道。
但若皇上想为他岳父撑腰,大庭广众之下,好歹要有个说法,给她乱扣帽子是不可能的。
那朕来告诉你。
韩谋的声音仍然听不出喜怒,你既然事先知道方宝儿的真实身份,明知道是杜国丈违法所纳之妾,为什么不立即举报?反而捂到最后才揭出来,做为你打赢官司的有力武器?这样做,将国法置于何地?呃……登时,春荼蘼的气势弱了些。
不过依法来说,她确实有不当之处,但于理而言,她完全有自己的立场,只是这立场与龙椅上那位对立着而已。
民女之前不敢这么说,是因为要在关键时抖出来,凭各方反应才能确定。
她狡辩,民女总不能诬告吧?何况对方还是前国公加现国丈。
我又不想找死,没有真凭实据,哪敢乱讲。
强词夺理!韩谋哼了声,那你在公堂上几次撒谎误导证人呢?是不是有诱供的嫌疑?这个,在现代法庭上,这种花招会被法官警告,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上,兵不厌诈。
她咬唇一笑,小模样嘎坏嘎坏的,令离他不远的杜东辰和站在皇上身侧的康正源看了个满眼。
巧言令色!皇上又赏了四字评语,但脸色却渐渐阴沉,公堂之上,岂容儿戏。
知法犯法,更为可恶。
说完,突然坐到公座后。
威严道,既然朕来看审,此案也比对审结。
不如朕就越俎代庖,直接读鞫。
听凭皇上圣断。
包县令立即叩头,别人也跟着山呼万岁。
韩谋沉吟道,奉国公府杜仲,连杀五人,手段残忍,事实清楚。
证据确凿,他自己也已经认罪画押,定秋后问斩。
大唐没有凌迟、车裂等酷刑,最高的刑罚就是斩首。
罪民毛屠户虽然罔顾律法,为钱财利益为人顶罪。
欺骗官府与世人,但念其一片纯心至孝,免除刑罚,着即日带其亲生母亲离开长安,永世不得返回。
毛屠户一听自己没事,乐得叩头如蒜,一个劲儿的谢恩。
判到这儿。
韩谋顿了顿,目光转到杜东辰身上,杜世子。
臣在。
杜东辰心擂如鼓,瞬间额头就见汗。
哪想到皇上却说。
你们家的部曲杜仲,找人顶罪,许以人重利,仗的是国公府的势。
而那毛屠户既然上了公堂。
就算种种伎俩被白相的孙女都揭穿了,也算未有食言。
既如此。
你就替杜杜仲实现承诺吧。
微臣领旨。
这是要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情砸了,银子照付。
这就是古代,特别重孝义,可以说是孝字大如天。
所以,毛屠户算犯了重罪,却因为没有命案在身,最后得以无罪释放,还能从杜东辰手里拿到大把银子,带着他娘到相对温暖的洛阳去生活。
随后,韩谋又着补了一句道,毛屠户,望此案过后,你能有个新生,以后多行善事,别再违法乱纪。
你妻张氏,无辜横死,张家痛失爱女,你理应在钱财上多多照顾,别太财迷了!是是,皇上最最慈悲。
草民的卖命银子,必拿出一半供养岳父岳母大人,不敢贪心。
以后草民就算再娶,张氏永为草民的正妻之位,受我毛氏子孙香火供奉。
毛屠户自从上了公堂就一直犯糊涂,这时候却聪明伶俐起来。
韩谋甚为满意,点了点头,就转向杜衡,叹息道,国丈,你太让朕失望了。
老臣罪该万死。
杜衡整个人都伏在地上,那么神气活现的老头子,此时就像一摊灰烬。
违律纳妾、伪造证据、涉嫌指凶杀人……你好,好得很!韩谋的声音平谈,但却令全公堂的人背后发凉,比刚才闹鬼还可怕。
那是因为,谁惹他生气,他能令人家立即变鬼。
只是,他话中有话,涉嫌二字一出,杜衡最重的罪就打了折扣。
可也没办法,因为杜仲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官司再打下去,就是罗圈官司,没完没了的绕吧。
说到底,杜家丢卒保车的策略是成功了的。
不过,他们丢的不上只是卒子罢了。
你身为国丈,子为国公,女为皇后,沾着皇亲,依律减等三次,所余的罪行……朕罚你在家闭门思过,三年不得出。
这算是变相的圈禁,好比皇族中人犯了不能减免却又不致死的罪,就会被关在冷宫中囚禁是差不多的意思。
仍然是失去自由,只是吃穿不会有大的改变,不会受太大的苦。
算是……一种特权优待吧?你可心服?韩谋冷冷的目光扫向下面趴着的老家伙。
老臣愧对皇上,实在罪该万死。
如今皇上宽宥,老臣谢主隆恩。
杜衡重重叩头,咚咚作响,两三下额上就见青肿。
另处罚银五千,一半赐给方宝儿及宋氏夫妇风光大葬,弥补你的罪孽。
另一半算做捐给无名寺的香油钱,修缮佛舍、铺路造福,并超度望尘大师,封忠通和尚,享受民之香火,以奖励其见义勇为之举。
是。
杜衡敢不遵命。
可皇上还没说完,他略沉吟了下,似乎有些为难,但终究开口道,到底奉国公府德行有失,不能为民之表率。
所以你们杜家的爵位……容后朝中再议吧。
杜衡身子一僵,接着再度谢恩,可惜身子抖得不成样子,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结果,可终究是躲不掉的。
他不禁闭上眼睛,心中苦叹:长安,从此再无奉国公府了!春荼蘼。
判完本案的相关责任人,皇上又叫了春荼蘼的名字。
民女在。
别以为你就没事了。
韩谋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生气。
你以前跟朕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你身为状师,却屡次违规,朕也不能轻饶了你。
来人,给朕拖上来,重杖二十。
嗡的一声,所有人都顾不得是在皇上面前,惊讶得不能自已。
春荼蘼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随后也是瞪大眼睛,听到身边的外祖父倒吸一口冷气。
她打官司这么多回了,胜率是百分之百,从来没有挨过打。
就算身无功名而上堂,也次次以赎铜抵之。
打出名气后。
连这些小惩罚也没有了。
现在,什么状况?她是耍了小花招没借,可哪个状师没有点无伤大雅的策略?若连这也要惩罚,以后谁还敢尽心尽力的为苦主打官司?她今天惟一倒霉在,有关方娘子的身份问题,把老奉国公拐带进去了,可自己也被扫了台风尾。
你可心服?韩谋问。
不服!抽气声再度此起彼伏。
韩谋眼中闪过火气。
白敬远却在他开口之前,向前跪进几步,皇上还请恕罪!小孙出言无状,臣回家定要好好管教。
至于说皇上给的惩罚。
臣祖孙二人愿领。
荼蘼!春荼蘼不吭声,但也膝行上前。
她刚才只是一时冲动,很快就意识到,如果这是在御书房。
跟前只有皇上贴身心腹高公公侍候的话,她这样顶撞。
皇上八成觉得是小女儿家胡闹,说不定都不会发怒。
可这是公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权不容侵犯,她该忍气吞声才是。
于是她咬着牙,也伏下身去,民女知罪。
不是不服吗?韩谋火气一时没下去。
服!服!刚刚……只是口误。
春荼蘼憋着气说。
你不怕疼?朕听你祖父说过,你最是怕疼了,为此连绣花针都不敢拿。
韩谋似笑非笑地道。
怕。
可是雷霆雨露均是君恩,皇上赏赐的,无论什么,荼蘼也只有感激。
她说得恭敬万分,让人挑不出错来,可就是听起来别扭。
韩谋知道这丫头这是跟他赌气,那点子火气突然转为暗暗的好笑,脸上却板着道,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去领罚。
就不必除衣了,隔着衣服打。
朕希望,你今天穿的衣服够厚。
已经是初夏了,她还能穿棉袄吗?可她此时有点拿不准,真要打啊!正磨蹭犹豫着要不要起身,白敬远已经求情道,皇上,臣的孙女性子恶劣乖张,但身子却是娇弱得很。
臣想,很多小罪可以赎铅相抵,臣认罚,请皇上网开一面,饶了她吧。
朕知道朕的安国公有银子,回头出钱把县衙的屋顶补补。
你的好孙女刚才为辩护,把县衙的屋顶都捅破了。
这样大的胆子,不让她吃疼,她怎么会记得?康正源,你把春荼蘼给朕押上来,朕要亲自看着行刑!康正源一愣,只觉得今天的皇上特别奇怪。
照理,皇上绝不会这样对荼蘼的。
刚才在后面看审时,还几度为荼蘼的举动击节叹好。
为什么现在这样?为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只得磨磨蹭蹭的走下来。
只是他还没去拉春荼蘼的袖子,人群后就快步跑上来一个人,扑通跪倒在公堂的青砖地上,用力到发出咕咚一声,像砸在人心上。
皇上息怒。
来人正是春大山,古语有云,养不教,父之过。
虽然我只是养父,但荼蘼今天做的不对的地方,也就是我的过错。
请皇上答应,由臣代替女儿。
臣愿意,双倍领罚!…………………………………………………………………………66有话要说………离本月结束还有两天,粉票抓紧投,不投就浪费啦。
另科普一下,是读者科普于我,我再反普给大家。
手机用户,屏幕左拉,是投推荐票的地方,再往左拉,可投粉票。
但手机上显示不显示粉票,我还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