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从长安往西去的官道上,春荼蘼带着两个丫鬟和春氏父子依依惜别。
春大山仍然纠结和挣扎,春青阳则感觉很分裂。
当春荼蘼告诉他们白蔓君还活着时,父子俩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就是狂喜。
那时,春大山并没有想过能和白蔓君团聚。
只是想着,她能活着就好。
随后,春荼蘼说了自己的安排,父子两个一致强烈反对。
对春大山而言,这实在是个痛苦的决定。
他和白蔓君是真心相爱,又分别了这么多年,自然希望可以重逢。
这是失而复得机会,是上天给予的奇迹。
但是,如果这意味着把女儿丢在长安,他如何受得了?不管如何选择,都像割他的心一般。
至于春青阳,就更是为难。
一边,是心爱的小孙女。
一边,是苦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让孙女独自留下,他不舍得。
让儿子孤行西域,他又不放心。
春荼蘼自然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苦苦劝哄的话准备了很多。
但春大山就是不肯点头,像那些用一切爱着儿女的父母一样,宁愿放弃自己,也不肯丢下女儿不管。
最后春荼蘼干脆抛出重磅炸弹,提及外祖父年事已高,等将来他不能再保护自己的时候,依未来掌门人白毓秀对她的态度来看,绝对没她的好果子吃。
所以,她需要靠山。
而父亲和祖父到西域去,好好经营,相当于给她留条后路。
将来如果长安容不下她,她就立即远走,隐姓埋名的过幸福日子,胜于完全没有提前安排。
再说。
外祖父已经应了我,我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
春荼蘼最后加码时说,我若实在没有喜欢的人,就远嫁到安西去。
那时,我们一家就能团聚。
过了年我十七岁,满打满算也没有几年了。
爹和祖父帮我留意着,有没有军中才俊,女儿我喜欢军人。
她说得坦然大方。
正是最后两个原因,最终令春氏父子痛下决心。
在长安。
他们帮不了荼蘼什么,但他们真的可以在后方给她撑起一片天空,方便她退下来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所以,他们尽管千万分的不舍,还是决定服从调令。
举家前往安西。
对白蔓君,春荼蘼的劝服工作更加艰难一些,因为她不住的哭,抱着春荼蘼不肯放手,因为女儿于她而言,也是失而复得的,她得在丈夫和孩子之间做选择。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
也是非常残酷的事情。
好在外祖母是个明白人,两下里劝,加上春荼蘼再度抛出那两个原因,好说歹说才让她点了头。
离开长安前。
春荼蘼安排父母见了一面,白蔓君几乎哭死过去。
之后,就兵分两路。
金藏带着女儿和文静悄悄先行,然后她老人家会回趟家乡办事。
当然。
白敬远派了不少私卫暗中保护。
春大山则是奉了兵部调令的,带着老父从官方渠道离开。
一路要住驿馆,换公文什么的。
爹啊,早点给我生个弟弟呗。
见离别场面又向伤感上发展,春荼蘼心中再痛,脸上也笑嘻嘻的,憧憬地说,再生一个小妹妹,那时祖父含饴弄孙,会天天开心的。
荼蘼,你要好好的。
春大山声音一哽,总是觉得对不起女儿。
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爱大的,什么苦都舍不得她吃,现在就这么放下她……爹放心,外祖父很疼我的,我哪里会不好。
锦衣玉食,高床软枕,每月有零用钱。
闯了祸,上头还有人。
春荼蘼笑着,用力握了握父亲的手道,倒是爹,要多攒家底,还要保证安全,一路高升,不然女儿和弟弟妹妹,还有祖父、娘亲以后指望谁去。
您要记着,您就是咱们家的顶粱柱,您好了,全家人都会好的。
哦,对了,我已经派人去接老周叔。
洛阳的房子就卖掉,让老周叔进白府跟着我,祖父和父亲这下更放心了吧。
春大山点头,不敢再说话,因为怕一开口,非得当然着女儿的面儿大哭起来。
天不早了,快回吧。
你也放心,你爹有我呢。
一边的春青阳插嘴,又抚了抚孙女的头发。
他心里的痛不比儿子少,可这时候他是父亲、是祖父,得保持理智。
好,祝祖父和爹一路顺风,平安到达目的地。
我会给您们写信的,一个月三封。
春荼蘼比划了下手指,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若她犹豫不舍,父亲和祖父会更难过。
只是转过身,突然就泪流满面。
老太爷,老爷,您们要保重啊,奴婢会侍候好小姐的。
一定听老太爷的话,保护小姐平平安安。
过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把手中的一个包袱塞到春青阳手里,转身追上春荼蘼。
她做的鞋子比外头最高级的铺子卖得还要舒服结实,因为提前知道春氏父子会去安西,会和没有去世的夫人团聚。
她这些日子夜以继日的做鞋子,一双眼睛熬得比兔子还红,手更是被磨起了好几个火泡。
而直到上了马车,坐在外头的过儿和小凤赶车前行,春荼蘼才发现静如磐石的男人。
春大山和白蔓君的事,当然告诉过他。
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今天是送别日,也不知他是怎么跟上来的,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马车候着。
此时他欺身而近,春荼蘼就伏进他怀里,搂住他结实有力的腰,紧贴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压抑的哭泣才可宣泄出来。
荼蘼,你还有我。
那语气温柔、低回、婉转,由心底发出,竟似没有通过声音,而是直接出自胸腔,由两人紧贴的胸口处,传入春荼蘼的心里。
春荼蘼抬头望他。
车顶是深蓝色的,有如夜空。
而因为天气炎热,两侧车窗未关,只挂了云雾纱的窗帘,有阳光透入。
他的长发束了起来。
露出深刻俊美的轮廓。
于是,那一双碧眸就掩映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倾心之意,清澈的浮现。
春荼蘼凝望着他,很认真的嗯了声,表示有他就好。
之后更深的往他怀里钻,恨不得就此融入他的身体,停留在他的心灵深处。
只是这番磨蹭、这温柔缠绵意,很快令气氛就有些变化。
听到他的心跳加剧。
春荼蘼再度抬头,不期然的,也再度正对上他的眼睛。
而那唇,近在咫尺。
她似被下了咒,双臂缠上他的肩膀和脖子。
主动吻了上去。
夜叉几乎同时反应,火热的追随,很快就反客为主。
他的吻总是有些激烈,带着很强的侵略性,饱含着压抑的狂野**,从初吻时,就绝对没有小清新之感。
带着强烈的身体要求。
所以,每每无意中也把她引诱得无法克制。
但是今天不同,他吻得轻柔缱绻,虽然仍然有爱欲的成分。
但,更多的是抚慰和温柔。
一个吻,可以表达很多。
他们就这样细致温存的吻着,许久都不放开彼此。
有一种很清楚却又很迷茫的情绪熨帖着两个人的心灵。
但太投入了,平时很警惕的他们都没注意。
马车前行带起的微风,不知何时卷起了车帘。
而此时恰巧快进城门,正有一辆马车从相反方向而来。
其车帘是竹制,此时正被一只素手轻轻卷起。
在两辆马车错身之际,马车中的人本能地看了过来。
虽然只是一瞬,却把那对亲密无比的人映在了眼中。
杜含玉像被雷劈了般,身子猛的回缩,狠狠撞在车壁上,脸色白如雪纸。
小姐,怎么了?她的贴身丫头秋芳紧张地问。
杜含玉却不理,突然叫停了马车,顾不得长安贵女的礼仪,跳下车,向后望去。
小姐,看什么?秋芳追过来问。
那辆可是白家的马车?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离得远了,不能确定。
秋芳远眺了片刻道,又转身问车夫,你看到了吗?看到。
车夫点头,因为是迎面而来的,城门外官道虽宽,也能看到车门上安国公府的标记。
小的还能确定,是白府六小姐的马车。
全长安只有她的车夫是女的,也就是她的贴身丫头。
虽然穿的是男装,可是没遮脸。
回去。
杜含玉突然说,转身上车。
秋芳不明就理,奇道,老太爷身子不好,小姐不是要到长安西边的村里请那位隐居的名医吗?怎么现在……话没说完,对上自家小姐的眼睛。
虽然杜含玉面无表情,但那眼神像要吃人,寒光中带着暴戾之气,吓了秋芳一跳,再不敢多言。
马车返回长安城,车上的杜含玉闭上眼睛,似是在养神。
但袖子下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她此时的狂怒。
甚至指尖刺入手心,那疼痛都不能让她好过一点。
自从春荼蘼害得杜家丢了爵位,她就一直动用哥哥手中的力量,想找到那贱人的错处。
前不久,还真让她无意中发现了很有用的消息。
但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不敢相信那些本不可能的事!所以,她还想再调查看看。
但天可怜见,今天居然这么巧,让她看个满眼。
那男人……那男人的模样虽然因为他们的动作看不清楚,可她心中就是确定:那是她一定要拥有的人!她思念了那么多年,就算理智上知道没机会再见,心里也坚信会相逢。
为了他,她不惜把尊贵和面子全撕下来,踩在脚下!为了他,她可以跟他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她还曾经不顾羞耻,让春荼蘼帮她找人。
可为什么,春荼蘼抢走了他!那本该是,她的男人!………………………………………………………………………66有话要说…………大招要来了!本说一三五双更,改为二四六,明天还是晚上八点。
抱歉抱歉,事太多了。
但三天双更是不会变的。
66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