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创业忙(上)

2025-03-25 17:11:16

方牛子说干就干,当天下午,他就返回家把自己的木匠行当全部打包带来,另外还带了半袋黑面来。

姐,我要在你家长住,这是口粮。

方氏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交粮,我还能饿着你咋地?方牛子嘿嘿笑个不住。

这次方宁有了纸张和笔墨,画起图来方便了许多。

方氏看到这些稀罕东西自然又是一番盘问。

方宁只好修饰性的解释一遍,方氏惊愕不已:这礼送得也太大了吧?咱家可跟宋家没啥来往啊。

方宁接道:下个月二十五宋柳过生,我到时给她送份礼补上去。

人家送来了,不收也不好。

方氏也没再说什么。

心里不住赞叹,宋老财那么抠的人怎么养出了如此大方的女儿?甥舅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一个画一个实验。

方牛子的头脑十分灵活,有时候方宁只画个大概,他就能自己琢磨出来。

他们首先要把番薯打成粉,晒干,然后等天稍冷些再做成粉条。

要做暑粉的第一部就是将清冼干净的番薯磨成薯糊。

这道工序十分繁琐费力,古代可没有搅碎机,一切全靠人工。

这第一步就让两人犯了难,方宁能想的办法就是先把番薯切成碎块,然后用磨磨成糊糊,再用筛子过滤。

但是他们家没有磨,只能用村口的公用磨盘。

这也有两大难处,一是即便他们天天磨也做不了多少,二是他们不能天天占着磨盘。

两人苦思冥想了好久,这个难题最后还是靠方牛子攻破的,他从手摇式脱粒机上找到了灵感,你看,既然咱能脱苞谷为啥就不能切碎番薯吗?咱把槽做深些,做大些。

不用手摇了,用脚踏。

一次能扔进去好多番薯,切个差不多,最后再用大木锤砸几遍,你看这样行不行?方宁一听,两眼放出敬佩的光芒。

两人一商定好,方牛子就开始行动了,他先和杜朝南上山去伐木。

一回来就钻进木头堆里开始敲敲打打,有时还会抽空去一趟镇上找铁匠做些零碎东西。

大舅方满子中间来看了一次,带来父母的口信,让他回去好好的做木匠活别瞎折腾了。

方牛子仍是那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架式。

方满子劝烦了,忍不住嚷了一句:咱爹一定后悔给你起这个名字,一头犟牛!方牛子满不在乎的笑笑,一副懒得争辩的样子。

方满子最后气哼哼的走了。

眼看着工具快做好了,方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忙问道:小舅,咱在哪儿做?方牛子早就在琢磨这个问题,按理说应该在他家做,可是如今爹娘都不支持他,而且做这个用的地方大,用水也多,他家院子小不靠河,相较而言,还是大姐家合适。

就在你家做吧?这院子挺大取水也方便。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能人见识都相同。

一边去。

六天后,方牛子做的第一台古代版粉碎机登台亮相。

令两个欣慰的是效果竟然不错。

方牛子顶着爹娘的叨唠,哥嫂的不满拉回了几大车番薯到方宁姐,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试验。

方氏和杜朝南本来也觉得两人胡闹,可是他们都是心软之人,不忍心看着方牛子劳累,一得了空就来帮忙。

几个人很快就有了分工,夏宁秋宁姐妹俩负责在河边冼番薯,方氏和杜朝南往院里抬运洗净的番薯,方牛子则负责踩踏粉碎机。

另外他又做了三个大木桶,方氏还出面找胡奶奶借了两口大缸。

不过从这儿以后,杜朝南就揽下了给胡家挑水的任务。

番薯经过几道工序,最终变成薯糊,然后再用细筛子过滤,上面的粉渣可以用来喂猪,之后将过滤后的湿粉倒入水缸和大木桶中进行沉淀,沉淀后再将上层的水放掉,将最下面的湿粉晒干就成了淀粉了。

这么没日没夜的忙碌着,到第一批薯粉制成,方牛子的双腿踩粉碎机踩得已经走不好路了。

带着满肚子的郁闷赶来的方满子一看这情形,也不忍再责怪他了,他换下方牛子继续踩机子。

秋天的阳光很烈,过了几天薯粉就晒好了。

方牛子手抓着干粉笑得十分畅快:就算做不成粉条子也没关系,把番薯打成粉就不怕放坏了。

当天,在方宁的建议下,方氏用署粉做了好几道菜,淀粉加白面再放上切碎的小葱,摊成薄粉皮再拌辣椒炒;淀粉勾芡做的醋溜白菜,还有淀粉菜汤等等。

家里没钱买肉,不然做个淀粉酥肉会更好吃。

薯粉晒好后,接下来便要开始做粉条了。

此时,天已进入十月,天气渐渐寒冷起来。

一年最闲的时候来了。

方宁家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引起了村民的注目,还好,杜家的院墙已经砌好,方牛子一行人就关上大门在院子里开始做粉条。

下粉条是个精细的累活。

首先,是活粉面,这通常需要力气大的人来做,还要活够至少半个时辰。

大冷天的,方牛子只穿着一件夹背心就干开了。

粉面活好后,再用漏粉的模子,将粉面弄成条状开始下锅煮。

漏粉模子做了三个,分为粗、细、宽三种式样。

方宁又干起了她的老本行——烧火。

粉条下锅时,还要时不时搅一下,以免沾成一坨。

粉条出锅后再过一遍凉水就可以用木棍撑着拿到院里去晒了。

因为天气冷,粉条通常会先冻成冰坨,之后才慢慢晒干。

方宁家的院子里的地方已经不够,方氏只好去跟两家商量,晾到他们两家一部分。

第一批粉条还没做好,甥舅俩又开始考虑销路问题了。

咱这地方还没人吃过,就怕不好卖。

小舅,咱们带一些去县城,我们先让那些酒楼食肆的掌柜们尝尝。

嗯,这个法子好。

粉条一晒干,方牛子挑了三十来斤粉条和十来斤粉面,方宁在舅舅的帮助下做了一堆名片,没有硬纸,她就让小舅把木头切成小方块,用毛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她在烧火时天天练的字:卖粉条,南山村临河第二家。

准备妥当后,两人一起去了县城。

他们先去了县里最大的白家酒楼,这里的伙计素质还行,并没有流露出看不起乡下人的架式。

方牛子把来意说明了,又将粉条展示给他们看。

伙计做不了主,就进去叫来了二掌柜。

不多时,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撩帘踱了出来。

这位大叔,这东西我小舅从南边学来的,你们可以先尝尝,这里有两个菜谱,您让厨师做一次试尝一下。

二掌柜的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在厨子做菜的间隙,这个胖掌柜和方牛子攀谈了几句:敝姓白,这位兄弟贵姓。

方牛子忙答:我叫方牛子。

方宁不失时机的递上两张名片,其中一张是方牛子本人的,方杜粉条行总掌柜方牛子。

白掌柜脸皮抽搐了一下,险些笑出来。

他饶有兴趣的再次打量一番甥舅两人。

过了一会儿,厨子让伙计端来了方宁所说的酸辣粉和韭菜炒粉条,至于猪肉炖粉条,因为需要的时间长还没做好。

白掌柜用漫不经心的姿态不紧不慢的各尝了一口,白宁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态,无奈这人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主。

白掌柜尝完缓缓开口道:你这东西还可以。

只是,客人还没吃过,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这事还需得从长计议。

两人心里一阵失望。

方牛子不亢不卑地说出了方宁制定好的文绉绉的一句话:没事,白掌柜能抽出时间品尝我们的粉条,我已经很感激了。

打扰了。

白掌柜点点头,又补充一句:那你们先留下五斤薯粉和粉条吧,若是卖得出去我就派人去找你们。

方牛子没想到对方还真要买,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兴奋。

这粉面子三文钱一斤,粉条四文,你是我们的头一个客人,我再送你两把。

白掌柜点点头,推说有事就进内堂去。

柜台的伙计很快的给了钱,方牛子带着方宁出门,继续他们的推销之旅。

接下来的推销,有些乏善可陈,大多数食肆的态度还行,即便不感兴趣也都客气拒绝,有的就不那么妙了。

方宁憋了一肚子气。

等到走出周家酒楼时,方宁气呼呼的指着楼上的招牌恶狠狠地说道:将来你落在我手里,我定让你好看!方牛子连忙安慰她。

两人把县里的食肆洒楼全走遍后,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方牛子心疼地说道:走,我给你肉包子吃。

吃完咱就回家。

方宁摇摇头,指指斜对过的汪家杂货铺说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到汪家一趟,送些粉条过去?方牛子一脸犹豫:还是别麻烦人家了。

方宁坚持要去:上次香草姑姑送了那么大的礼,咱要没个表示显得不合人情。

好吧,那就去。

两人走进汪家铺子,那伙计一眼就认出了方牛子:哟,这不是方木匠吗?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接着他一声响亮的脆喊:少东家,来客人了。

汪立志应声从内院走了出来。

方宁打量着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汪立城,他大约十三四岁,长得跟香草几乎没相像之处,他又瘦又高,一张端正的方脸上滚动着一双明亮得有些逼人的眸子。

汪立志直接把方宁给无视了,他用审视挑剔的目光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方牛子,像在估量价格似的。

方牛子既恼火又有些不自在,作势要走汪兄弟,我们路过这儿随便瞅瞅,你们忙吧……牛子,你咋这么快就要走,立志又得罪你了?说话的是一个爽朗的女声,接着门里闪出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圆脸妇人。

汪婶子。

方牛子恭敬地叫道。

这是香草的娘赵氏,方宁连忙上前甜甜地叫道:奶奶。

赵氏笑着夸奖:哟,这小丫头长得真讨喜。

快进来歇会儿。

方牛子多少有些局促,倒是方宁落落大方,跟在自己家似的。

汪立志跟方牛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方宁总觉得这人对她小舅有一种说不出的敌意。

赵氏问道:你爹咋没送筐子过来?东西都快卖完了。

方宁就将自家做粉条的事给说了。

赵氏和汪立志都十分感兴趣,方宁趁机就将粉条拿上来递给赵氏:这是我们自家做的,奶你拿去尝个鲜。

赵氏稍一推辞也就收下了。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赵氏吩咐汪立志:去云云家把你姐叫回来,该做饭了。

汪立志哎了一声去了。

方牛子慌忙起身告辞。

赵氏佯怒道:你急啥?今儿就在这儿吃饭。

你们大老远的进城了,我连顿饭都不管,还不让人戳我的脊梁骨?婶子……方牛子只得又局促的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香草回来了,她走得有些急,脸上红扑扑的。

方牛子正襟危坐,看都不敢看一眼。

香草也不敢多看他,两人很别扭的打了个招呼,香草就下厨做饭去了。

方宁提出帮忙烧火,方牛子可能觉得自己太过孤立,她用眼神示意方宁别去。

方宁很不厚道的无视之。

笑嘻嘻地跟着香草去厨房了。

方牛子处在未来丈母娘和小舅的中间,浑身不自在,简直是度时如年。

香草一边做饭一边跟方宁闲聊。

方宁事无巨细的把近日发生的事做了详细而生动的报告。

香草听得太过专注,差点把菜炒糊了。

饭菜端上桌时,方牛子终于喘了口气。

但是,他的酷刑还没完。

他和香草两人都吃得极少,方牛子一改在家时豪放的吃饭态度,变得斯文起来。

香草自己不怎么吃,一个劲的给方宁夹菜。

汪立志突然改变了攻击目标,他看向方宁笑眯眯地问道:小丫头,你很会说话呀,让我姐听得那么入迷,连菜都炒糊了。

香草红着脸,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汪立志仍继续拿方宁开涮:我觉着你的名字起错了,你该叫圆宁才对,圆滑的圆。

方牛子想反驳,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香草出声制止了他,赵氏也笑着呵护他一顿,又转过头安慰方宁:你别理他,这小子人来疯了,都让我们惯坏了。

方宁很大方地说道:没事,他是我小叔是长辈,说我几句也没什么。

香草趁机给方宁讨了个公道:你看你,有一点长辈的样儿吗?汪立志颇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刚吃过饭,刚好外头有人找赵氏,香草去厨房洗碗,方牛子去井边打水,屋里就剩下了汪立志和方宁两人。

方宁笑吟吟地说道:汪小叔,我也觉着你的名字也起错了,汪立志,枉立志。

这种人就得用话把他噎服了。

汪立志无语凝噎,他的一双眯眯眼倏忽睁开,盯着方宁看了一会儿。

嘴里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他干坐了一会儿,小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到柜子里抓了一些吃的往方宁面前一放,拿出长辈的架势吩咐道:不要乱跑,就在这儿吃东西。

说完,他做出一副要办正经事的假模样走开了。

方宁等他一走,也赶紧跟着溜出去。

汪立志蹲在南墙角处不知在忙活什么,方宁就在厨房的北斜角处。

厨房里传出香草的声音:……你到底咋想的?我今天就腆着脸豁出去问个明白,你要是嫌弃我的相貌我以后啥也不想了,就安心让我爹娘给我安排亲事……别——我这不是忙着挣钱吗?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是那种不能吃苦的人吗?可是我…………那好,我回去就跟爹娘商量找人来提亲。

听到关键字句,方宁一溜烟的跑到堂屋呆着,不一会儿,汪立志也忿忿地折回来了。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副受了侮辱的神情。

他一看到方宁又开始找喳:你小舅到底哪儿好?把他姐迷得七荤八素的,他就是不服气。

方宁不软不硬地答道:这话你该问我香草姑姑。

小丫头,你会给树啄虫子吗?我看着你的嘴那么尖,应该会的。

这都是什么人哪,她又不是啄木鸟。

方宁歪着头天真地反问:汪小叔,难道你以前捉过吗?汪立志:……方宁再接再厉:汪小叔,你是因为捉虫把嘴磨尖的呢?还是因为嘴尖才想着捉虫?汪立志几乎快气晕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奚落,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