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热闹嘈杂的厨房院子似按下暂停键, 说话声顿时停住,没瞧着云皎的人疑惑得不行,四周一瞧,惊了一瞬, 瞬间安静。
玉珂背对着云皎, 没瞧见她, 撕开的馒头里加完菜,一口咬下,扫了一眼或站或立端着碗拿着筷,却安静的和鹌鹑一样的丫鬟小厮们,莫名其妙极了, 茫然问:怎么了?和熟识的丫鬟朝她递了个眼神, 示意她看身后。
玉珂咬着馒头扭头往身后看,瞧见云皎身影的一瞬间, 神情凝固,如惊雷从头顶劈下,将她劈的外焦里嫩,七窍生烟。
夫人?!夫人怎么来了?!她这副模样夫人也看见了?!一瞬间,玉珂脑袋里闪过无数想法, 但付诸行动的确是哽下嘴里刚咬下的馒头,剩下的往碗里一扔,手忙脚乱放下卡腰上的裙摆, 慌乱地福了福身,夫、夫人……云皎目睹全程, 嘴角微微抽动, 她就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到玉珂实际上是这么个性子, 在她眼前规规矩矩的真为难她了。
云皎望着玉珂, 余光注意到她身后桌子上,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坛子,空气中依稀弥漫着酒味。
注意到她视线的方向,玉珂不动声色挪了挪位置,企图挡住那小酒坛子。
然她微微一动,云皎又望向她,玉珂努力笑了笑,笑意尴尬。
氛围沉默又诡异,云皎和十来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云皎扯了扯嘴角,呵呵挺热闹,我随便走走,你们吃。
云皎若无其事转身,风轻云淡地往前院走,一走过拐角确定她们瞧不见后,僵硬的脊背顿时放松,怕了拍胸口。
想到玉珂复杂的神情,云皎没忍住笑了笑,萧朔手下真是‘能人辈出’,玉珂和府里人似乎都认识,瞧着不像丫鬟,也不知是负责什么的,被萧朔唤来看顾她。
云皎绕回前院,思及此又不由想到萧朔,不知他今天回不回来。
消了会食,云皎肚子舒服了许多,正要进屋,就见玉珂来了,还穿着那身裙衫,神情有些复杂,但走路大步流星,扬起的裙摆和发丝都透着英气。
云皎目光微闪,明白初见玉珂的割裂感从何而来。
夫人……玉珂心情着实复杂,她这般性子大多人都不喜欢,她还想着规规矩矩些,好讨夫人喜欢,而后再慢慢显露真性情,没想到一顿饭时间不到,她真面目让夫人瞧了个彻底。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在遮遮掩掩扭扭捏捏,不如大大方方的。
一日的相处,玉珂估摸着云皎的性子,夫人应该……大概……也许……不会讨厌她。
昭武副尉玉珂参见夫人。
玉珂抱拳行了个军礼,余光注意着云皎的神情变化。
看她利落飒爽的英姿,云皎眼睛一亮,这才是玉珂!四目相对,玉珂忐忑的心定了。
云皎扶她起来,不必行此大礼。
玉珂顺势起来,应该的应该的……云皎笑了笑,此前端着规矩,可还辛苦?不瞒您说,确实辛苦,但我也是甘愿的。
玉珂转动手腕,眼睛微眯,想起给她赶制裙衫的绣娘,就是玲儿姑娘她们一群人,敢趁机戏弄我。
玉珂又气又好笑,还带点无奈,脸色凶巴巴的,有些吓人。
云皎认真道:可是你穿真的很好看。
玉珂顿住,神色奇怪地看向她,云皎眨眨眼,没忍住露出笑容来,比先前更盛。
玉珂:…………夫人有点坏。
云皎止住笑,没骗你,真的好看。
玉珂犹疑地点点头,觉着日后……也不是不可以再试一试。
下午,玉珂同云皎更熟稔了,玉珂想着长立所言,云皎会治病会针灸,计上心头,同云皎相处时说话时总会动一动左胳膊,她肩膀处脱臼过两次,天气不好会隐隐作痛,最近天气好,虽没啥不适,但也能先扎一扎。
至于长立长白……呵,她才是夫人医治的第一个人。
不出所料,她的小动作引起了云皎的注意,云皎问她,肩膀不舒服吗,我给你看看。
玉珂矜持道:有点酸。
云皎走近她,探她肩膀摸骨,转身去取银针,躺下吧……云皎一顿,担心萧朔突然回来闯入,取了银针后对玉珂道:去隔壁客房,我替你扎针。
玉珂如愿以偿,乐呵呵去了。
有事可做,时间便过得飞快,替玉珂扎完针,天已经擦黑,之前没觉着,现在肚子咕噜咕噜叫。
玉珂唤人传菜,见云皎在往院外看,玉珂心思微动,夫人又在想将军了。
云皎独自用了饭,歇了会后沐浴更衣躺上床,脚底踩着汤婆子,裹紧被子。
今天萧朔也不回来。
睡得迷迷糊糊,云皎似乎听见屋外有动静,不过几息又安静下来,云皎沉沉睡去,睡得却不安稳,总觉着有人抢她被子。
萧朔坐在床边,神色疲惫,脸上带着些刚洗漱完的湿润水汽。
床上,云皎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萧朔扯了下,没敢太用力,手劲也不小,却没扯出来。
云皎气急,大晚上的竟然还有人抢她被子,休想!云皎扯着被子裹紧,可对方力气大,她抢不过。
云皎生气委屈又难受,气醒了。
床边一道身影,借着留夜的昏沉灯光,能看清是萧朔。
……回来了?萧朔嗯了声,趁机钻进被窝,揽着云皎往下躺,将云皎整个人圈在怀中,嗅着身边熟悉的清淡气息,舒服了。
云皎戳他,抢我被子做什么,你吵醒我了!为夫错了,乖,睡觉。
萧朔轻拍云皎后背,哄小孩儿似的。
云皎:…………云皎又戳了他两下。
这两日太忙了,没抽出空回来,可有想我……萧朔问,忙起来只抽空打个盹的时间,此时抱着云皎,萧朔困意袭来,话音越发低。
哼,哪有时间想你,云皎道,玉珂可有趣了,和她一起哪能抽出时间想你。
萧朔:……?!不大对……萧朔慢半拍反应过来,蓦地睁开眼。
云皎还在喋喋不休,她是在军营里任职吧,你让她来陪我,会不会对她不好啊……萧朔困意顿时没了,你和玉珂很要好?还好吧,我挺喜欢她的。
云皎笑道。
萧朔扶额,这算什么事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送走楚笙,迎来玉珂。
萧朔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不显,那我呢?啊?云皎懵了一瞬,萧朔又重复了一遍,云皎算是听明白了,有人醋坛子打翻了。
云皎一直没说话,萧朔直催促,用下颚蹭云皎脸颊,他胡茬没刮,有些刺人。
云皎推开他脸,你好酸哦。
皎皎,夫人,娘子——萧朔一道声音比一道声音拖得长,云皎捂住他嘴巴,好了别说了,最喜欢你只喜欢你,好不好……云皎松开手,支起身子啄了下萧朔的唇,躺下拉萧朔手环在自己身前,拍他手背,乖,你累了,睡觉。
萧朔:…………萧朔失笑,将云皎往怀里抱得更紧些。
一夜无话,次日云皎醒来,身旁空荡荡的,云皎敛下心底的情绪,掀开床幔下床,不想却在衣柜前看到了本以为已经离开的人。
你没走?云皎凑上前去,在找什么呢。
打包衣裳。
萧朔道,挑着骑装和收袖的衣裳全拿了出来。
云皎:拿我的做什么?你同我一道去军营。
萧朔道,云皎要用上的东西早就让崇远准备好了,若不是这两日实在太急太忙碌,带云皎去军营无暇顾及,他早就带她去了。
云皎能和玉珂处得好,去了军营有他在,又有玉珂陪着,云皎应该能尽快适应。
云皎眼睛一亮:好!云皎快速洗漱,换上骑装,束了发,眼巴巴望着萧朔。
萧朔轻咳一声,牵着云皎出门。
玉珂守在一旁,见他们出来后行礼,望着云皎的眼神亮晶晶的,夫人穿骑装也很好看。
萧朔:…………萧朔:玉珂。
玉珂讪讪笑了笑,跟在他们身后出门。
萧朔和云皎共乘一骑,玉珂独自在后。
眼前的景象不断往后掠,云皎道:我想自己骑马。
来青夷的路上,云皎学得七七八八,可萧朔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骑,云皎还没试过她一人骑马是什么滋味。
萧朔:行,不过得我守着。
军营很快便到,军中士兵皆知晓他们的大将军成亲了,据长立长白营帐中传出的消息,将军夫人是仙女一样标致的人儿,现如今可算见着人了。
从军营入口至萧朔的营帐,云皎好奇地打量四周,同时,营中士兵军士也在偷偷看她。
不肖片刻,将军携夫人来军营之事,便长翅膀一般传遍了军营。
骏马停在萧朔起居的营帐前,萧朔带着云皎翻身下马,一同进入营帐。
帐内,一座八折的屏风似隔开了两个世界,正对着营帐帘子的是一张书案,侧面是一把红缨□□以及一袭银色盔甲。
屏风另一侧,是床榻梳妆台衣柜,摆放的位置云皎很熟悉,是他们成婚时新房内的摆放。
帐外传来喧闹声,云皎听不大清楚,萧朔耳朵好使可听得一清二楚。
那群未见过云皎的十二卫,能寻着机会前来的都来了。
他们为何对云皎兴趣如此之大?!萧朔咬牙,同云皎道让她先看看有无哪儿需要改动,他去去就来。
萧朔掀开帘子,七八个凑在一起你推我我推你,商讨谁前去求见比较好的几人,猝不及防看到萧朔,顿时静了一瞬。
萧朔嘴唇微动,张嘴说出的是无声的‘滚’!几人一哄而散。
玉珂作壁上观,看完了热闹才大踏步离开。
萧朔折回,同云皎一起慢慢收拾,该规整的规整好,收拾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人来请萧朔了。
萧朔叮嘱云皎两句,便急急忙忙走了。
不多时,帐外传来玉珂的声音,玉珂来了。
要送往富州的精兵萧朔已经挑选妥当,共一万人。
也已定下由崇远和九卫十卫带领,前往富州,一切听从萧翊调遣。
今天便是出发的日子。
萧朔替他们践行。
一万人太多太显眼,分三路由他们三人带领,从不同的位置出城,在路上汇合前往富州。
崇远带兵离开,萧朔左膀右臂没了一半,没人帮他处理寻常军务,其余九卫都有各自的要务,也提不出人来帮他。
萧朔只得自己处理,一边处理一边想,着实得想办法提人帮他。
精兵不说以一抵十,但可一抵三、抵五,送走一万人,萧朔心在滴血,可又能如何,只能重新练。
萧朔从军营上下选了五千人,慢慢操练。
他盯得紧,又要处理事务,忙到上火。
同处一处,萧朔就是再忙,也能同云皎一起用饭,不时便能见着面,心中有所慰藉。
云皎看他上火,给他泡败火的凉茶让他多喝。
萧朔忙,云皎也没闲着。
刚开始两日不习惯,练兵、换防的号角,巡逻的步伐,都让她难以适应,一旦熟悉了,也你觉着有何不适。
就是那些将领军士看见她,大多都目光如炬,热情不已却又十分克制……好似她是稀有动物一般。
按玉珂的话说:你可是将军夫人诶!将军夫人!云皎:…………玉珂用了两天时间,带她走遍了军营,营中到处都是营帐,单看营帐,几乎没有差别,只能通过营帐周边守卫的严密程度,粗略判断那处或是那片营帐的重要性。
云皎记了个五六成,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伙房和伤兵营。
她吃饭不挑,萧朔也不挑,大锅饭做啥他们吃啥,云皎都去端好多次饭了,每次她去,刷脸便能得到许多肉。
至于伤兵营,云皎去看了,多的是近来被萧朔操练摔打的鼻青脸肿的士兵,拿药油擦一擦便好。
云皎还抽空去演武场,远远瞧萧朔练兵,振奋的口号刺破苍穹,云皎听着便觉振奋人心。
日子眨眼而过,云皎早已适应军营生活,萧朔忙起来,她也能自得其乐,看看医书,或是去伤兵营帮帮忙,萧朔有闲暇时间,便出去走走,或是回将军府,或是在青夷城内看看。
天气转暖,枝桠尖儿冒出绿芽,迎春花开了。
一次云皎同萧朔回将军府,院子里种下的花儿打理的很好,抽出新芽来,有些花开了,但大多是花骨朵,待下次回来,定然全开了。
云皎想骑马,玉珂时常陪伴她,她便想让玉珂教她,不想她的想法叫萧朔知晓了,萧朔不愿玉珂抢他的活,愣是抽出半日来,教云皎骑马。
赶路那一月,云皎早就习惯了马上的奔波,学起来也快。
云皎控马,萧朔在她身后虚虚护着,跑了两圈后,萧朔下马让云皎自己跑。
阳光明媚和煦,风从身上吹过,扬起发丝衣衫,打在脸上有些许刺痛,云皎却是真心的欢喜。
云皎在军营呆了许久,深层的了解不多,但许多变化都看在眼里。
军中粮仓布防严密许多,三步一人五步一岗,青夷城周边的防护也严了,就连周边散落的村子,都不时有人去巡防。
萧朔也更加忙了,自打来到军营后,云皎与萧朔日日相见,有时萧朔忙起来回营帐晚,但总是会回来,还未有过萧朔连营帐都未回的情况。
云皎问了玉珂,玉珂道:和七卫一同出营了,应该是去边境线了。
这个月是六卫、七卫负责边境线的巡守。
云皎点头,萧朔如此严防死守,是忧心敌夷来犯,若真刀真枪打起来,伤患只多不少,云皎想应当多准备些消炎的药材,婆婆丁、穿心莲、黄连和青蒿等。
云皎不是学制药的,如何提取其中有效成分她不知道,但煎水熏洗和煎服同样能有效用。
伤兵营的负责药材采买看管的人叫张长荣,一个中年男子,他负责此事已有五年,萧朔同他说过,云皎所提可以采纳,是以云皎同他提出时,也热情的应下。
常规药材早有准备,云皎说的药材军中有备,但量不那么巨大,云皎既说对外伤清洗极为有用,那便添些。
有用最好,若是无用,也有将军在后兜底,张长荣忙碌了两天,陆续采买了两批回来。
云皎守在营中,看军中士兵形容匆匆,闲来无事便去伤兵营,每日训练总会有磕碰伤着的军士,云皎时常帮着处理,现在熟悉些,日后若真打起来,也能帮得上忙。
春雷震震,天边乌云压低,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卷起地上黄沙,云皎见天色不对,早早回了营帐。
风吹得营帐晃动,营帐扎得牢固,云皎心知不会被风掀开,但看着顺着风向被吹得鼓起的营帐,心中甚是不安。
咚——咚——咚——集合的鼓声敲响,随风而来,营帐外顿时想起整齐的步伐声,皆朝着演武场而去。
云皎出营帐站在门口,看着队伍在极短时间内出发,带队之人骑在高大的俊马上,云皎远远望着,隐约认出了那人——是七卫驰远。
玉珂不是说他和六卫同萧朔一起巡防边境线去了吗?他回来了,萧朔呢?云皎脑袋嗡的一响,看见玉珂朝她走来,虽极力掩饰,但周身气息极不平静。
云皎快步走向她问道:驰远召集兵力做何去?玉珂沉默许久,观察云皎神色,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将军昨日夜里遭到伏击,驰远带兵增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