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正泽有了搬家的心思,越想越觉得不错。
然碍着沈氏没有点头,也不在娃们面前提起。
七月里的气温,烈日时热的人恨不得浸在水里不出来。
而连绵雨势,又让人觉得身子上都发了霉。
每逢日头晴好,沈氏都把被子衣裳拿出来晒一晒,去去霉味。
且说上次珍林要给伯林仲林二人绣荷包,原本想着给两个哥哥一个惊喜。
然仲林看了这荷包,好不易挤了一个笑出来,大妹,这绣的是啥呀?不会是咱们院子外面的狗尾巴草吧。
珍林一下抢回荷包,跺了跺脚,涨红着脸道:二哥,这是兰花。
仲林吞了一把唾沫,结巴道:兰花?是我……是我没看清楚。
啊呀,瞧我这记性,夫子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呢,我先去做了。
便急急忙忙的跑回了书房。
珍林站在原地,又羞又恼,手里揪着兰花荷包。
这是兰花。
大妹倒是绣的好看。
给大哥吧,你二哥忙着功课,我一会一起给他。
伯林扬着嘴角,轻言细语的对珍林道。
又接过她手里的荷包,翻看了一下。
谢谢大妹做的荷包,大哥正说荷包都旧了,这有了新的真是好哩。
珍林原本把荷包都收了起来,却敌不过伯林要荷包,终是都给了他。
今年的雨季格外的长,原本很多干涸的沟渠都蓄满了水。
伯林二兄弟每日上学都是走的一脚泥泞,回家后更是衣裳都湿了一半,沈氏每每都要熬一碗姜汤给他俩驱驱湿气。
大姐,这都下了几天雨了,咋还在下呀。
珍真睡过午觉,便和珍林一道坐在炕上。
她自又翻着农书,而珍林还在和针线较劲。
我咋晓得,都多久没见太阳了。
我都快发霉了。
珍林手不离线,只要有空,就拿着沈氏的花样子,练着手艺。
大姐,你都绣一天了。
歇一歇吧,好歹也让眼睛休息一下。
珍真晓得她是想练好绣花手艺,然也不能没日没夜的绣,要是成了近视眼,这又没眼镜,可是麻烦哩。
嗯,我晓得了。
你去问问娘,今日做些啥菜呀。
珍林还是依然不抬头,仔细的绣着。
珍真摇摇头,也晓得珍林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便打算让沈氏说说她。
这一两年,沈氏也开始让珍林学着做饭做菜,平日家里的吃食也都是珍林在打点了。
珍真进了正房便见着沈氏把炕琴里的衣裳都翻了出来,一件件的仔细看了一遍又叠好放在一旁。
娘,你这是做啥呢?珍真坐到一旁,帮着把沈氏看过了的衣裳叠好。
这雨一直不停,我把衣裳都翻出来露一露湿气。
免得放霉了也不知道。
大姐让我问今日晚上做啥菜呀?原想问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又改成了其他。
今晚?做个凉拌黄瓜,再炒个酸白菜,把你爹买回来的肉和四季豆一起煮了个汤吧。
沈氏背对着珍真,自然看不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珍真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沈氏闲聊了一会,又嘱咐让沈氏说一说珍林,别一天到晚的就练绣样,也要好好休息一下眼睛。
就回屋跟珍林说了晚上做啥菜。
坐在炕上,望着窗外发呆。
这有话憋在心里实在不是珍真的性格,她自己在这辗转反侧,心里的话没说出来,就跟有猫在心上抓一般。
珍林今日绣完了一只手绢,正收着针,被珍真突然站起来带过的风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说说她,她却早已跑了出去。
沈氏正好把衣裳都看完了,找出两件需要修补的。
就见珍真小鸡抢食一般冲了进来。
你慢点走,这一路跑的,出了多少汗。
快扇一扇。
沈氏心疼珍真满头大汗的,给她倒碗水又把蒲扇递给她。
这之前一鼓作气的跑了过来,此时又是觉得犹豫,珍真话在嘴边,却又只端起水喝了两口。
沈氏看着她这样,暗自笑了一会。
受不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你这是咋了?有话就直接说,和娘还有啥不能说的?珍真顿时觉得这大半天的闷热一下就消了去。
眯着眼睛,道:娘,我上次路过窗下的时候,听爹说了咱们明年要搬家?沈氏默了一会,把要补的衣裳拿到手里看了看。
是呀,你爹倒是说了这个。
只是我觉得那里人烟太少。
你大哥二哥上学却不方便。
娘,我听二哥说,赵夫子那里有好几个学生是宿在学里的。
只要每个月交上饭钱即可。
再说如今大哥二哥去学里也要好走一会,读书本就累了,这来回每日奔波的,也定是累的很。
不如让他俩住在学里也好呀。
珍真之前想到过,沈氏不愿搬走,多半是为了伯林仲林读书的事。
你说的倒也是,等他俩下学回来,问问他们愿意不。
沈氏放下手里的衣裳,又替珍真擦了擦汗,笑道。
珍真便笑下,道:那我去帮大姐做饭吧。
便也去了灶房。
这搬家有望了,依着伯林仲林孝顺的脾性,定是不会反对的。
屋外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因着雨天,这柴火也受了潮,要点老半天才能烧起来。
珍真在灶下被浓烟呛得咳红了眼睛。
珍林忙把她拉到一旁,自己蹲下看着火燃起来了,才道:你先别把柴火传进去,先放在口子上去去水分,也免得一屋子的烟。
先去喝口水吧,我看你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珍真是真的难受,也不推拒,自到桌子上倒了些水来喝,才觉得嗓子好了一些。
李正泽穿着蓑衣顶着大檐帽回来了。
站在灶房的屋檐边下,把蓑衣和大檐帽都脱了去,又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才进了灶房。
爹,你回来啦。
咋这么湿,要不去换件衣裳呀。
珍林见李正泽湿着衣角,忙上前道。
无事哩,我在灶边烤一烤就行了。
珍真这是咋了?眼睛红的。
李正泽笑着摆摆手,坐到灶下,提着湿了的衣角烤着水汽,抬头却见珍真红着眼睛在桌子边喝着水。
她就是添柴火,弄的烟子不断,熏红了眼睛,又呛到了。
珍林见锅里的水已是滚开了,便把洗好的肉先放进去,先煮一煮,等着肉好的差不多了,再把四季豆放进去。
珍真喝完水,坐到李正泽一旁,嬉皮笑脸的道:爹,我们真的要搬家吗?呵呵,看你娘咋说呀。
只是你大哥二哥上学太远了。
李正泽笑了一下,把衣角翻了翻,又接着烤。
我娘也是担心这个。
要不问问大哥二哥呀?再说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也搬不了。
倒是你和珍林喂得牲口咋样了?李正泽见衣裳也烤的差不多了,便收了回来。
小鸡都长大了,在鸡窝里呢。
这两天一直下雨,我也不敢把它们放出来。
倒是鸭子和鹅都在雨下欢实了好几回。
爹,要不要先把长大了的都卖了呀?屋里也装不下了。
珍真转头望了望窗外如珠的雨滴,问道。
我也想着这个呢。
等过两日雨停了就先把鸡卖一些。
鸭子和鹅,让你娘再抱一些,要是咱们搬到湖边了,也好喂养呀。
李正泽说着就起了身,打算到屋里和沈氏说一说。
珍林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如今做饭也麻利了不少。
饭菜也还合口,只是慢的紧,沈氏半个时辰就能做完的,她倒要一个时辰才行。
等着饭菜都好了,从灶房飘出香味,伯林和仲林也回了家里。
他两人把蓑衣一脱,一身的衣裳都湿了,紧巴巴的贴在皮肤上,而发间更是雨水滴答。
一路上穿着湿衣,又被大风吹着,两人都是冷到了,此时唇色也酱紫色的。
沈氏赶着他俩回屋把衣裳换了,又让珍林烧了一锅水给他俩洗洗脸和脚。
这才也有感到一股子暖意。
收拾妥当,便坐到桌子边上,吃着饭。
沈氏这顿饭都吃的心不在焉,几次出神,便放下碗筷,只在一旁坐着看几个娃吃饭。
伯林和仲林吃过饭就被沈氏叫进了书房里。
沈氏坐在炕上,想了一会,才对两人道:今天咋淋了这么多雨?伯林笑了笑,答道:娘,我们无事哩。
只是今天雨没停过,而往日我们下学时,雨都停了。
所以今日才湿了衣裳。
沈氏叹了口气,手里抓着蒲扇来来回回的转着。
才道:娘有一个想法,但又想问下你们的的意思。
要是不愿意,只管说就是。
伯林和仲林都是点了点头。
这咱们家离学里又远,你们俩每日来回是否觉得累?沈氏放轻了语气,笑着脸问道。
没有呀。
娘,我们是男娃,又这么大了。
有的是力气,咋会觉得累。
仲林听了沈氏的话,抢着说道。
娘只心疼你们读了书,本就累着了。
还要每日来回走那么远的路。
听说学里可以住宿,你们愿意去吗?娘,原来是这个呀。
我倒是无所谓,要是搬到学里住的话,每月就只能回家两次了。
伯林笑了一下道。
那仲林,你咋说?沈氏听了伯林的话,又转过头问了问仲林。
我听大哥的呀。
你爹和我说,明年开春,咱们家搬到碧云湖边上。
只是你们上学怕是太远了。
沈氏看了看两人,见他俩都是没有反对的意思,才说了原由。
娘,真的要搬到碧云湖?那真是太好了。
仲林听了此话,忙接了嘴。
碧云湖那边离姥娘家近一些,可是好找清辉玩了。
而且,湖边玩的东西又多。
还可以在夏日去游泳。
你们都愿意?沈氏这才放心。
愿意呀。
要是搬到湖边,也不用爹跑来跑去的了。
而我和仲林住在学里,也可以安心读书。
这样可是好呀。
伯林笑着用手肘顶了下仲林的肩膀,很是开心的样子。
既然你们都愿意,娘也便跟你爹说了。
只是你们在学里不比在家自在,可是要好好的读书,和同窗要友善,忍让些。
沈氏说罢就让他俩去把李正泽找来。
仲林去找了李正泽。
而伯林进了灶房,见着珍林和珍真收拾好了,便道:你们晓得咱们家要搬到碧云湖那边吗?娘还没有和我们说,不过却是晓得的。
珍林把洗好的碗筷放进柜子,又到了些水在盆子里。
娘刚才叫你们进书房,就是说的这个呀?珍真也跟着珍林洗洗手。
是呀。
搬到那边可是好了。
只我和你二哥要住到学里了。
每个月只能回家两次。
伯林把一旁绿色浑圆的小果子拿过来,递给珍真。
又道:这捡回来的果子倒是好用,一搓就有泡泡,也能把手洗干净。
珍真,它叫啥呀?我也不晓得。
大哥,好用就是了,管那么多。
珍真拿了一个,扳开使劲在手里揉搓了一下,便有一些小泡泡出了来。
她摸了些在手背上,两手相互搓了一下,就把沾上的黑烟渍都搓了下来。
唉,这要是到学里住下了,大哥每月就只能见两次小妹了。
不如,小妹也给大哥绣一个手绢呀?伯林又给珍林递了一个过去,笑着对珍真道。
珍真听了伯林要她绣手绢就抖了一下,讪笑道:大哥,你还是让大姐给你们绣吧,我是做不来这个呀。
伯林原想再说,却见珍林端着水往门口走去。
便又道:也好呀,大妹绣的可好。
你只怕连针咋用都不晓得。
珍真瞪了一眼伯林,苦着脸。
大哥,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呀。
我咋就连针都不晓得咋用了。
哼,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是个唐僧。
整天就会碎碎念。
说罢也出了灶房。
伯林摸了摸鼻子,心里却疑惑,这谁是唐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