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氏和李正泽便去了沈大舅家里。
因是过年的时候跟他说过开春要起屋子,他也没有推辞,只道后天就去碧云湖边上帮忙。
李正泽忙把要在张家村顾人的事情给他说了,请他这两日就找些帮手。
他也答应下来。
沈氏去了正房找伯林姥娘,说了想让她到自己家里帮着看看珍林两个女娃。
只是要在湖边起房子,她自然也要去那边帮忙做饭啥的。
家里就两个女娃,实在不让人放心。
你且去,我会好好照看珍林和珍真的。
他俩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哩。
伯林姥娘拍着胸脯道。
沈氏便又去找沈大舅。
大哥,我想着让娘到我家去帮我看着珍真两个几天,你看……沈氏进了屋,正好李正泽和沈大舅说完起房子的事。
你们要在湖边忙,家里自是要有大人在才是。
你问过娘了吗,娘咋说?沈大舅让沈氏坐下,问道。
说了,娘也愿意去。
只是我想着娘年纪大了,再走一天的山路可是累的慌。
沈氏说着就殷切的看着沈大舅。
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你先去帮着娘收拾一下,明日我就和你们一起把娘送到你那。
沈大舅哈哈笑了两声,指指沈氏。
大哥,我们等下就要往回走。
家里只有珍林和珍真,我实在不放心。
你明日带着娘过来吧。
沈氏为难道。
沈大舅低头想了下,道:也好,我说今日你们咋这么早就到了。
此时正是刚进未时,李正泽和沈氏吃过几个窝头就打算起身回家。
刚收好东西,走到院子门口遇到行色匆匆的清辉。
清辉一路小跑着回了家,见到沈氏,停下喘着气道:姑……姑姑,姑父好。
珍真妹妹来了吗?沈氏拉过他,拿出珍林绣的手帕擦擦他额头的汗渍,笑着道:就我和你姑父来了。
我们赶着回去呢。
等碧云湖边的新屋子起好了,你自来和他们兄妹几个玩呀。
清辉听了一阵的失望,夸下脸来道:原是这样。
那我以后定是去姑姑家玩的。
说罢做了一个揖。
李正泽和沈氏趁着时候一路往回走。
我瞧着这清辉咋怪怪的。
李正泽走在沈氏的左边,他的左侧就是陡峭的山崖。
嗨,他的性子就是那样。
自小做下的跳脱事还少了?再说他原本就是和珍真要说的来些。
别想这个了。
沈氏催促了他一把,让他走快一点。
李正泽摇摇头,把之前的想法都抛了出去,只一心和沈氏赶着回家。
却说珍真和珍林一早起床,就不见沈氏与李正泽。
他俩先去灶房做了饭,才去正房找人。
只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珍真从灶房出来,叫道:大姐,别叫了。
爹和娘一早就去姥娘家。
娘在桌子上留了字条呢。
说是让我们自己吃饭。
珍林这才回来灶房,看看珍真,咬了下嘴唇。
谁让你和娘说我晚上练绣花的。
珍真捞了一些泡菜,切成块放到碗里。
又给自己和珍林从锅里夹了两个窝头。
我还不是怕你坏了眼睛。
我以前咋说,你也不听。
所以才想着让娘说的,你总要听了吧。
大姐,赶紧吃饭吧,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珍真对着珍林一笑。
鬼丫头。
吃吧。
珍林白了一眼珍真,也拿过窝头吃起来。
两姐妹自是要把院子打扫了,再把牲口喂了。
不过做完这些也就要开始准备午饭。
珍真在灶下看着火,珍林掌勺炒了一个泡酸菜。
大姐,爹和娘今晚要回来吗?珍真添了一直柴火进去,抱着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
娘的字条上没说吗?哎呀,快去帮我再切点新鲜的白菜出来,刚才盐放多了。
珍林手心一抖,勺子里的盐巴多放了些在锅里。
珍真遂即起身从窗下的柜子篮子里拿了一颗白菜,洗了洗,在砧板上切了一些装给珍林。
你做的菜也好吃,下次让你来做呀。
珍林打趣她道,然手里的锅铲一直搅动着。
珍真忙摆手道:还是大姐你做吧。
我就会做一两个菜。
我洗碗,你做饭不是刚好吗。
锅里的菜滋滋的响着,珍林随手拿了一个大碗,把菜都铲起来。
笑道:就你会偷懒,去把窝头拿来热热。
二人吃过午饭,收拾一下,把院门关上,回了屋里。
珍真从书房拿了几张大宣纸回屋。
铺在桌子上,自己站到炕下,又觉得矮了点,到灶房里拿了一只小板凳。
她站在小板凳上,刚好是适合提笔写字的高度。
你这是要做啥?珍林又拿出自己的绣样,勤勤劳劳的练着。
你练女红,我就练写字呀。
上次二哥回来,笑话我的字跟蚂蚁搬家一般,歪歪扭扭的。
珍真把伯林的练字帖放到前面,一笔一划的跟着描起来。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很早就把这些字都认识了。
却没有有过啥要练字的心思,只想着认识就好。
然上次仲林回家,瞧见她自己在做的一些关于农书的笔记,很是把她笑话了一通。
她方才晓得,还是得把字也练练才是。
其实也是,珍真前一世字写的极好,只是都是用钢笔或者签字笔写的。
而这里就只有毛笔,勉强写出来的毛笔字,自然不好看。
或许是多年来对自己一手好字的骄傲,珍真不允许自己写字如烂泥,最近有空都在练字。
俗话说字如其人,一手好字也是一个人的性子的象征。
她练了几日,倒也能静下心来。
练过一页大字后,珍真扭着手腕,把东西都收拾了一番,准备午睡一会。
珍林也打着哈欠把针线收起来。
两人睡了一会。
晚间吃过饭,珍林和珍真一起到院子里查看了一番,把院门紧紧关上,才回了屋里。
大姐,今晚别把油灯吹熄了吧。
只有我们两个,我心里老是慌慌的。
珍真躺在被子里露出小脸。
可的把油灯吹了,不然要是有人看见,觉得奇怪。
不定就能猜出来呢。
珍林把被子给珍真理理,自己也开始脱了衣裳。
大姐,那你和我睡一个被窝吧。
珍林摇摇头,把枕头放到珍真的边上,起身吹灭了油灯,爬进了珍真的被窝。
便被珍真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
她拍拍珍真的背脊,道:睡吧。
虽说珍真心里是对俩人独自在家挺害怕的,然珍林的怀里极暖和,她又似把把自己当小奶娃一般的哄着,一会也睡沉了去。
在珍真的梦里,她和珍林置身于夏日的碧云湖畔,五彩缤纷的花朵一直绵延到了山坡上。
各种种类的蝴蝶翩翩飞舞,两人各做了一个花环带在头上。
穿梭在随风摇摆的花朵之间。
然他俩却穿的不是长裙和对襟外套,而是体恤和七分裤。
珍林更是把运动鞋脱了,坐在湖边,用脚撩着湖水。
远处走来两人,也看不清楚面容,只一人也是穿的体恤牛仔裤,另一人穿着白衬衣,烟灰色的西裤,右手臂上搭着同色的西服。
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近,要看清面貌了,珍真就被一阵院门被拉开的声音吵醒了。
她僵直着身子,抓着珍林衣裳的手心直冒汗。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也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珍林此时也醒了,两姐妹都是骇然的盯着对方的眼睛,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紧紧的偎依在一起。
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珍真咬紧嘴唇,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却被珍林的尖叫声吓得直发抖。
接着又是一声啊呀的叫声,珍真和珍林各自直冒冷汗,又突然被眼前的光亮刺得眼睛眯起来。
我说你们叫啥呀?沈氏拍着胸口,急声道。
把我也吓一跳。
珍真和珍林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也跟着拍胸口。
娘,是你呀。
可把我们吓惨了。
珍真舒了一口气,见珍林的脸色发白,起身倒了一碗水给她。
沈氏也见着珍林被吓的厉害,坐到她边上,把被子给两人搭在肩上。
有那不舒服吗?珍林摇摇头,喝了一口水,才道:没有。
娘,你们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呀?我和你爹还不是怕只有你们两人在家,担心嘛。
好了,见你们无事,便好。
睡下吧。
明日你舅舅会把姥娘送来。
沈氏温柔一笑,帮着两人盖好被子,吹灭了油灯出了去。
两姐妹窝在被窝里。
大姐,你还说你不怕。
珍真想着珍林刚才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
哼,你还不是怕的很。
还好意思说我。
珍林捏了她一把,伸手到她带的腰间哈起她的痒痒肉,一边道:看你还笑不笑话我。
珍真咯咯地笑着,身子使劲扭动,敌不过珍林的力气,只好求饶道:大姐,我不笑了,我不笑了,你快别扰了呀。
珍林这才住了手,只是窗外传来沈氏的声音:你们俩块睡吧,要玩明日再玩。
两姐妹对着吐吐舌头,安心睡了去。
第二日一早,珍真和珍林起了床,也没有叫沈氏和李正泽起来,只悄悄的把饭菜做好,等着两人起身。
沈氏和李正泽睡到了快巳时才从屋里出来。
珍真已经把院子打扫了一番。
几人吃过饭,李正泽便带着些窝头去了碧云湖边。
沈氏把珍林和珍真叫到屋里,嘱咐他们好好在家照顾牲口,姥娘来了要听她的话,又从柜子脚下的坛子里摸了千把文钱给珍林,让她收起来。
要是有用钱的地方,也好应应急。
又拉过珍林道:你是姐姐,在家要看好珍真。
要是村里……要是老院子里有人来找事,你就去找你大伯。
珍林点点头。
你姥娘年纪大了,来了咱们家。
隔几天就給她杀一只鸡炖上,你们两也好补补身子。
娘上次不是教过你咋杀鸡了吗。
可还记得?沈氏又把珍真也拉到自己的怀里。
记得,娘。
那就好,你们先去做事吧,我去村口买点肉回来。
今晚,你大舅和姥娘都要住在咱们家的。
沈氏抓了一把钱放进荷包里,和珍真两人出了屋子。
傍晚时分,沈大舅赶着牛车来了李正泽家。
珍真和珍林把姥娘扶下车,又拿上她的行李进了伯林的房间。
姥娘,你就住我大哥的屋子吧。
他和二哥半个月才回家一次。
珍林把包袱放进炕琴里,又给姥娘倒了一杯水。
好嘞。
快过来给姥娘看看,是不是长肉啦?伯林姥娘把珍林和珍真都拉近怀里细细端详了一会道:都长漂亮了。
珍林害羞的扭过身子,跺跺脚。
姥娘……伯林姥娘和珍真大笑起来。
沈氏想着伯林姥娘坐了一天的牛车,定也是累到了,早早的做了晚饭。
伯林姥娘吃过晚饭,就觉得眼皮使劲往下搭,听了沈氏的劝,自去歇下。
沈氏带着沈大舅去了仲林的屋子,道:大哥,你今日就睡仲林的屋子吧。
明日我把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咱们就走。
沈大舅点点头,好了,你去吧。
我晓得休息。
沈氏回了灶房,见珍林已是收拾的差不多,便带着她和珍真去了仓房里。
倒了一麻袋的稻谷和下等的白面。
又点着油灯去了地窖被半背篓的白菜出来。
我明日就跟你们大舅去湖边了,你们可要好好记得我交代的事。
沈氏还是不怎么放心,千叮呤万嘱咐的。
娘,我们都晓得。
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珍真拉起珍林的手,答了沈氏的话,就回了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