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地里的野草疯长,沈氏和李正泽却始终不见回来。
珍真和珍林每日都到地里去割掉一些野草,也当作猪食背回家。
姥娘接手了做饭,珍真和珍林也能少了些家事,且姥娘做的饭菜也是好吃。
白日珍真两姐妹下地后,姥娘就把沈氏买回来的尺头按着量好的尺寸来做。
虽说姥娘年纪大了,眼力不如年轻时候好,但那针线手艺是连沈氏也赶不上的。
珍林得空的时候就跟着姥娘边上,绣绣新的花样,让那个姥娘指点一下。
伯林和仲林期间回家了三次,也没有见到过沈氏。
晓得爹娘忙,越发在家里帮着做事,到家就先把柴火劈出来。
姥娘看着兄妹几人友爱和睦,每每都是笑的合不拢嘴。
春日草长莺飞,家里的桃树开了花,艳丽的桃红色挂在枝头,越发衬得青翠的枝叶绿嫩的很。
一日,天空飘着小雨。
阵阵吹过的春风把雨幕吹的飞扬,沈氏和李正泽坐着沈大舅的牛车回了院子里。
珍真和珍林都迎了上去,沈氏憔悴的脸庞因见到他俩而扬起了笑容。
娘,你先进屋里歇一歇吧。
珍真抚着沈氏的手臂,领着她进了屋里。
姥娘也跟着进了来,到了一杯水给沈氏,道:屋子都起好了?沈氏伸手轻轻扶了一下站在她边上的珍真道:差不多了,我想着先回这里,歇两天把地里的草锄了,再收拾东西。
哈哈哈,你有两个好闺女,帮你把地里的草都拔了呢。
你就安心在家歇两天吧。
姥娘大笑了一下,指指珍真对着沈氏道。
你和珍林都把草拔了?沈氏吃惊不小,转头直直的望着珍真。
是呀娘,我们把能喂猪的草都搬了回来,正好喂猪呢珍真弯眉一笑,对着沈氏道。
这,这,你们俩不是累的很了?沈氏还在惊讶中,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娘,姥娘在家帮着我们做饭,每天都有好吃的,也没有那么累了。
姥娘还帮你把我和大姐的衣裳都做了,都是时新的样式呢。
就你小嘴甜。
姥娘点点珍真的额头,笑了下,微微对沈氏点点头。
珍真,你去看看你爹和大舅,帮着你大姐做些事吧。
沈氏看了姥娘的眼色,便拉过珍真的小手道。
等着珍真出了屋门,姥娘笑着的脸便收了起来。
她叹口气道:你们可得好好和你公公表一表态,要是去了湖边,这边的地到底要咋办。
沈氏沉吟了一下,也是一脸凝重道:可是我们不在家这段时间,我婆婆他们来闹过?都让我给挡回去了。
只是虽说你公公说了这地由你们管着,难免心里也想着要把地给那两兄弟呢。
现下你们的日子红火,这老人家的心思都一样呢,想着有钱的搭把手拉一拉无钱的。
要是你们犟着不把地给两兄弟种,我怕女婿和亲家公的父子情分因这事变的淡薄呢。
姥娘坐到沈氏身边,放低声音慢慢道,又拉过沈氏的手,在上面拍了拍。
我和娃他爹商量一下吧,只是要把地给他俩,我心里实在是不咋服气呢。
沈氏盯着桌子出了会神,咬了咬嘴唇道。
傻闺女。
我问你,要是我让你把地给你大哥种,你愿不愿意?姥娘闻言,笑了一下,拍着沈氏的肩膀。
要是大哥种,我自然愿意。
沈氏想也不想的答道。
这不就结了。
你和你大哥兄妹有情谊,焉知女婿就没有和他哥哥有兄弟情谊?要是你婆婆和他这样说,他不定也会像你一样,一口答应下来。
再说你们有那方圆二十里的湖,还有那么些地,难道还怕没有出产,没有好日子过?为着这个和女婿对上伤了夫妻情分,可是不值得。
姥娘苦口婆心劝着沈氏,又端着水喝了一口。
可是大哥和那两家不同,大哥自小就是老实沉稳,最是对我好了。
其实沈氏听了她娘的话,心里也觉得很对。
只是还对这事有点别扭,嘴上依然犟着。
女婿是个好的,不然我也不会把你嫁给他。
你敢说你这心里没有装下他?姥娘点点沈氏的心口,问道。
娘…..沈氏扭了扭身子,翘起嘴撒娇道。
呵呵呵,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娘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好了,你心里既有他,何必再计较这些。
只要把地契牢牢的捏在手里,任他们种几年地又咋样?说好每年交四成的粮食给你们,你们也好脱手去经营好湖那边呀。
姥娘把沈氏揽进怀里,又轻拍着她的背脊。
沈氏在她的怀里默了一会,才道:我听娘的。
母女两说完了悄悄话,便起身去了灶房。
珍真拾掇着李正泽带回来的巴掌大的鱼。
因是早就把鱼肚子里的内脏收拾妥当,珍真也没费啥功夫,只把鱼切成几块,放到盆子里,又倒上些白酒和盐巴腌制一会。
你爹和大舅呢?沈氏接过珍林正要和面的盆子,把它放到灶上,挽起袖子做起来。
刚把东西卸完,在书房里休息呢。
珍林便又去了灶下,看着柴火快烧没了,加了一根木头进去。
珍真洗洗手,和姥娘一起坐在桌子边上。
娘,你不知道。
姥娘在我们家,大姐的真闲工夫都好了不少呢。
可是没有再和兰花较劲了。
说罢就捂嘴偷笑。
珍林抬头白了珍真一眼,哼了一声,又去看着火了。
你是想说,娘的手艺没有姥娘好,教不好你大姐吧。
罢了罢了,你以后的针线手艺都到你大舅家学去,我可是不敢教你了。
要是你学不好,还不得怪我教的不好,我可不愿白白担了这虚名。
沈氏笑了一下,难得俏皮道。
珍真看珍林笑的眼睛都眯的快看不见了,见她娘还一脸的委屈,站起来跺脚道:娘,你帮着大姐欺负我。
我哪里帮你大姐欺负你了?沈氏憋着笑,手里加快了和面的速度。
哼,我才不学针线手艺。
珍真嘟嘴,又坐下,喃喃自语。
你不学针线手艺,我看你以后穿啥。
要是你就把尺头直接裹在身上,可别说是我的闺女,我怕出门要把人家的大牙都笑掉呢。
沈氏把盆子放下,舀了一瓢冷水掺到已是滚开了的水里。
转身就听到珍真的话。
珍真舔着脸,抱住姥娘的手臂,道:我以后都穿娘和姥娘做的衣裳呀。
姥娘顶着菊花脸道:姥娘可是怕做了不和你心意呢。
我也不敢白白担了虚名。
房里几人听罢都是一阵大笑。
珍真心里却松了口气,难得见沈氏这样放松开心,定是姥娘劝了她。
吃过午饭,回来的三人都去睡下,珍林和珍真收拾着灶房,让姥娘也去歇下。
珍林一直扬着嘴角,手脚利落的把厨下收视了一番,和珍真回了自己屋里。
她在炕琴里一阵翻找,终于把做好的鞋拿了出来放到桌上,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会,才点点头和珍真睡下。
珍真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见着珍林睡的香甜,给她拉拉被子,起身穿好衣鞋去了书房练字。
到如今,珍真堪堪练自两个月有余。
一手大字倒也写的有模有样,不再似以前,一个字写的和好几个字一般。
她把刚写好的一篇字竖着拿起来,吹吹气,在空中飘荡了一会。
再放到桌子上自己对着字帖看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
假以时日,她也能和伯林一样写的一手好字了。
春日里正是人们渴睡的时候,快过了申时,沈氏才出了正房。
她沿着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每个角落都要看一看。
珍真从窗子里看到沈氏的举动,很是不解,她放下手里的毛笔,走到沈氏边上问道:娘,你在看啥呀?沈氏转过身来,笑了下。
这是我们一步一步建好的屋子,那两棵桃树还是搬来的第二年,你看着村里的桃花眼馋,要你爹去找的小秧苗种上的。
如今也这般大了,果真和你想的一样,有了桃花,院子里显得格外有生气。
娘,你是不是不舍得这里?珍真顺着沈氏的话,看了看枝头含笑绽放的桃花,顿了顿才问道。
娘是有点舍不得呢。
咱们花了多少心思把这院里建好,还没好好住上几年就又要搬走了。
沈氏叹口气,坐到树下的小板凳上,抬头从枝叶间望着太阳。
那我们在湖边的院子里也种上桃花和枣树吧。
珍真也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沈氏眼下的淤青,一阵的心疼。
沈氏笑了下,道:傻丫头,娘就是心里有点伤感。
你不是说想种葡萄吗?过两天我去王大婶子家里给你要两支分支回来。
珍真靠在沈氏的肩上,点点头,和她静静的坐了一会。
不多时,李正泽出了房门就见着两母女坐在树下。
他伸一伸腰走过来坐了下来,看着珍真只是笑。
爹,你笑啥呢?珍真实在受不了他诡异的笑容,出口问道。
咱们珍真又长个头了。
一下从小奶娃都都长这么大了。
李正泽感叹一句,又对沈氏道:我记得她小时候可是爱哭,那时候三更半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打饱嗝,也不晓得她哭啥。
沈氏也是一笑,对着珍真道:可不就跟你爹说的一样,还是个哭泣包。
我常常要整夜整夜的抱着你摇晃,你才能好好睡下。
珍真暗暗擦把汗,爹娘,那可不是我哭。
哎呀,那么久的事情你们唉记得清楚。
大哥二哥还有大姐是不是也是跟我一样啊?她瘪瘪嘴,仰起头。
你们兄妹,就你最让我遭的罪多。
他们可没你这么磨人。
沈氏笑着扶扶珍真的头。
好了,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和你娘也老了。
不过咱们珍真却是最聪明的。
李正泽又刮刮珍真的嘴角,眼角的皱纹显了出来。
珍真看看他又看看沈氏,想想他俩的年纪。
却吃惊到这么多年,她还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多少岁了。
也不怪珍真不晓得他俩的岁数,自她来到这里,沈氏每年都是给家里的娃庆生,却从没有给她和李正泽庆过。
更没说过自己的生辰。
珍真只好暗暗算一下,按着古人结婚早生娃早,他们俩应该都只有三十多岁,可看着也和前一世四十多岁的人一样了。
艰苦的生活条件加上辛勤的劳作也把曾经年纪风化的两人变成了眼角皱纹横生的中年夫妻。
爹娘,你们一点也不老,以后咱们家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她突觉伤感,语气低沉。
对,咱们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
我明日去王老伯家里看个好日子,等着今年的麦子收了就搬家呀。
李正泽看看村里的高大的树木,心里又升起一种大干一场的豪情。
沈大舅早就醒了,只是碍着沈氏一家人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片刻温馨,不好出去。
他在炕上坐了一会,便蹑手蹑脚的去找了伯林姥娘。
姥娘正拿着尺头裁剪着,见他进了来,便往炕里坐了坐。
娘,我明日就回去,你是再呆几日,还是和我一起呀?沈大舅便在姥娘一旁坐下。
我再呆两天吧,也好帮着你妹妹做两天事。
他们这次回来定是要开始收拾东西了,人手也是不够的,我在这也能帮帮忙。
姥娘把尺头放下,又道:今晚,你妹妹和妹夫要去找亲家说地的事,我们也要一起去做个见证,免得以后生是非。
沈大舅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妹妹家这边的地是打算给妹夫的两个兄弟来种?沈大舅想了一会,才明白姥娘话里的意思。
是呀,给他俩种,也少些事端。
过日子就图个清静,舍点钱财换安逸,也是好的。
姥娘顿顿,无奈道。
沈大舅便不再言语,只是坐在姥娘边上,捡过伯林炕头的书随手翻翻,又丢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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