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到底还是顾忌李老头的威严,虽然打闹了一场,倒也没得逞心愿。
一家人心思各异的坐在一起吃饭,要是也只有李老头和李老大是真的高兴。
李老头叫来伯林兄弟,仔仔细细的把二人打量了一番,语重心长道:以后,咱们老李家就靠你们光宗耀祖了。
小秦氏当即拉下脸来,眯着眼睛看着伯林二人,真像是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沈氏在一边看的胆战心惊。
拉拉一边的李正泽,示意他看看小秦氏的神色。
李正泽看着也是唬了一条,这像是往死里恨两个娃了。
他和沈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许是小秦氏的表现的太过显眼,慢慢的大家都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李老头方觉刚才说错了话,然做惯了一家之长,那会拉下脸说错了。
他踢了李老大一脚,让他约束一下小秦氏。
然李老大心里也是不痛快。
历来都是长子长孙被传承家业,这光宗耀祖也是由他们来继承。
虽然他家的娃们读书都不行,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他也是晓得小秦氏的心思,对着她狠狠的瞪了一眼,见着她恢复了常态,这才心下安稳一些。
刚林早就娶了媳妇,小秦氏的撒泼也就在秦氏的撑腰下能横着走,然新媳妇把秦氏哄的服服帖帖,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正经婆婆,几次和刚林说让他收拾他媳妇,他嘴上倒是答应的利索,转身又跟牛皮膏药一样的贴在他媳妇身上。
她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只憋的自己虚火旺盛,嘴角都起了血泡。
这倒也就算了,哪想到李老三家的两个小杂种都是取了秀才,真是老天不长眼。
她家刚林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没有得到秀才,他家倒好,一考就来两个,准是他们抢了刚林的名额。
这样一来,她心里对李老三家的恨真是到了极处。
李老大吃过饭就时时刻刻看着她,免得她真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说来也怪,明明刚才见着她如鬼附身的一般魔怔了,此刻却是喜笑颜开,只是那笑容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沈氏第一次这样怵着小秦氏,以前虽说她刻薄,却也没有什么这么恶毒,怕她再生事端,打定主意等着李老头一走就回娘家,赶紧给伯林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回来。
珍真和珍林都是有做不完的事,哪有空搭理这些堂兄弟姐妹。
二人只把牲口喂了都是累的坐在墙檐下直喘气。
却见李老二鬼鬼祟祟的在鸡棚边左顾右盼,手里还提着两只扑腾的母鸡。
珍真翻了一个白眼,真是想不通李老二是怎么想的。
珍林愤然的卷起袖子,手里拿着和鸡食的大棒子。
珍真忙把她拦下,大姐,这是二叔哩,你难道打算就这样大哧哧的上去敲他两下?珍林把棒子扔下,跺跺脚道:那你说咋办?上回就把爹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这回竟是偷上亲戚的东西了。
不出口气,我憋的慌。
珍真抿嘴眯眼,贼贼的笑了一下,他不是喜欢打听咱们家有多少家产嘛?我们就一次让他看个够。
对着珍林招招手,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主意。
珍林越听眼睛越亮,直点头,好,就这么办。
两人也蹑手蹑脚的绕到李老二的身后,珍真去把厢房夹道的院门关上,便跟着珍林进了鹅棚。
早已熟识二人的鸭鹅们开始嘎嘎的叫起来,珍林对着它们嘘了一声,到也安静下来。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狭促的笑意。
两人飞快的把所有关着鸭鹅的格子门打开,退回到没有鸭鹅的格子里,看着它们展鹏飞毛的奔了出去。
还没见着它们出去完,外面便传来男人的尖叫之声。
两人在门口探头一看,只见李老二被一群鸭鹅所包围,它们一个群接一群的用嘴夹着他。
趁着大家伙还没来,他俩从圈小溪的围栏上翻过,绕过院子后面,从茅房那边的角门进了院子里。
珍林忍不住捂着嘴无声的大笑,笑了一会便受不了肚子疼,眼泪都笑了出来。
和珍真进了院子,看着沈氏一群人都进了鸡棚那边,李正泽把鸭鹅都赶进棚子里,这才算是解了李老二的皮肉之苦。
老三,你家的鸭鹅把我夹成了这样,你可得好好的给我说清楚。
李老二一边哎哟,一边大声嚷嚷着。
李正泽也是那里会想到这样,只得手足无措的扶住李老二。
二叔,这是我家养牲口的棚子,你咋转悠到这来啦?伯林上前一步,站到众人的前面,对着不断称唤的李老二道。
我就是来看看院子有多大。
咋了?你这是啥意思?想一撇了干净是不是?李老二顿了一下才更大声的回道。
张氏一步上去把李正泽挤开,拉着李老二哭道:娃她爹,你咋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儿几个可杂活呀?沈氏气的脸色都青了,这摆明了就是他李老二想来探探她家的家产,这倒好,倒打一耙了还。
呵呵,二叔说笑了。
要是想晓得我家院子有多大,在进碧云湖的山坡上就能看个明白,那里需要挨着打探的呀。
再说,这棚子都是从后院厢房的夹道里才能进来。
敢问二叔,可是该不顾女眷的闺房,随意观看?伯林面色越发恭敬,语气却越发的犀利。
李老二这这了几声,实在不知该怎么回他,便不答反问:这就是和长辈说话的规矩?亏你还是个秀才,竟是连尊敬长辈都不知道,枉自你读了这几年的圣贤书。
老三,你说你是咋管教娃的?我这伤痛不止呢,便咄咄逼人。
爹,你快给我主持公道呀。
李老头也望了望伯林,显然也是觉得他说的过了。
虽然老二是有些歪心思,却到底也是他的娃,伯林的长辈。
他嗔怪的看了眼李正泽。
珍真眼看着李老头要责怪伯林了,情势大逆转,便脱口而出,二叔,我明明看着是你把鹅棚打开的呀。
李老二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这死丫头,我咋会把鸭棚打开,我就是想看看有多少鸡鸭而已。
说完就怔住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他抬手就给自的嘴巴一个耳刮子。
连张氏都是惊疑的着他,他晓得心迹败露,眼睛转了转,又道:老三,我反正是被你家鸭鹅所伤,你得好好给我治病才是。
李老头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指着他的手指颤了几颤,你这个逆子,我……我……哪想李老头还没说完,就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淌了出来,他哽咽道:我咋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呀。
李正泽抱着李老头道:爹,你别气了。
小心气坏了身子呀,二哥不过是想看看我家的家产。
你先歇歇气呀。
手里忙着给他顺气。
场面乱的不可收拾,沈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招呼张氏道:二嫂,先把二哥扶到前面客房吧。
爹这一时半会的气也消不了,总的保全娃们的名声要紧。
哼,还名声呢。
现在芙蓉村谁家不知道志林他爹是赌鬼,家里值钱的都拿给他输了。
就剩几个娃了,指不定那天,连媳妇也输给人家了呢。
小秦氏讥笑了一声,嘲讽的说道。
张氏气的脸红脖子粗,也不再理她,径自把李老二扶着出去了。
李正泽一家听了这话倒是狠狠的吃了一惊,李老二竟是个赌鬼了?那志林几个娃可是咋办?难怪珍秀年纪这般大了也没说着婆家。
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呀。
好不易才把李老头劝住,李正泽和李老头一左一右的坐在他的身旁。
我原想老二不过是心思有些不正,那想竟然染上赌,如今家徒四壁,连娃们都没人来说亲。
都是我没好好的把他教训好呀。
李老头愣愣的坐在炕上,神色呆滞的看着前面,嘴里反复念着这几句话。
李正泽心惊的转头看着李老大:大哥,真是这样?我之前回来的时候,咋没听你说呀?李老大点点头,无奈道:是这样哩。
我和爹咋说,他也不听,最后半夜悄悄的把值钱的东西搬出去赌了。
再说,这也不是啥光彩的事,你知道了又能咋的,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他长大嘴巴,竟是想不到二哥变成了这样。
那珍秀和志林咋办?二哥这样可是要不得,想过法子吗?啥法子没试过。
爹连把他绑起来都做过了,他倒也能半夜的时候跑了,你说,这么个大活人,总不能一直就把关在屋子里吧。
李老大也是直叹气,只可怜几个娃了。
这赌最是不能沾染上的,一赌便是停不了手,只得落得个家破人亡才算是个头,老二这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呀。
李正泽混混碌碌的把一家人送了出去,连后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也记不得了。
只给了李老二一两银子,算是让他治伤的钱。
沈氏把钱交到了张氏手里,妯娌一场,又是自小长大的表姐妹,心里的怜悯满满的占据了整个角落。
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才擦擦眼角的泪水。
家里异常的安静。
李正泽把珍真叫道了正房,她一进门,他便厉声的让她跪下。
珍真懵在原地,只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跪下。
李正泽又硬声说了一遍。
她这才真正的听了清楚,一下眼里就蓄满了泪水,这是李正泽第一次对她这样凶。
到底还是跪了下去,然心里的委屈可以装满整个碧云湖了。
泪水不听使唤的往下流,她的嘴唇都随着身体抖动,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是凝固了。
知道你今天做错啥了吗?他看着珍真这个模样,心里那里还有一丝的生气。
只是有了李老二这一出,对娃们还是严加管教的好,免得将来铸成大错,悔恨晚矣。
爹……我……我……她抽泣着,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咋了?你还不知道你错在那?要不要我来告诉你?她梗着脖子,直直的看着放在炕下的小板凳,倔强而伤心,想不出自己到底那里做错了。
好,我来告诉你今天你做错了啥。
第一,你不该放出鸭鹅来伤你二叔。
第二,你不该撒谎骗大家,哪怕是为了套出实情。
第三,你不该对长辈不敬。
第四,你不该知错不悔,有错不改。
他一口气说完她的错误,带着些痛心道:你知道你的错了?珍真泪眼婆娑的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只一声声的抽泣。
看在一旁的沈氏心疼的只想把她抱在怀里,然刚想起身便收到李正泽的眼色,只得慢慢坐回炕上。
屋子里静极了,只听的见她喘气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她才瓮声瓮气道:爹,我知道错了。
李正泽长舒了口气,知道错就好,望你以后能谨记这次的教训,不可再犯才好。
珍真点头,看着一旁沈氏,一把扑到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他看着他们娘儿俩摇摇头,坐到沈氏的身边,帮着大哭的珍真顺气。
爹是为你好,你看你二叔,他……罢了,以后等你为人父母自然便能体会我的心境。
珍真在沈氏的怀里,抽泣着睡了过去。
李正泽千方百计想和沈氏搭话,她也不理他,想着珍真的难过与伤心,看着他的脸就来气,那还有心思跟他说话。
他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皱着眉头叹口气,才吹熄了油灯。
☆、63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