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定风波

2025-03-25 17:17:17

李老头一时也不只该如何是好,坐到他的对面,跟着他一起流泪。

想伸手拍拍他,却被李正泽偏身躲了过去。

李老大狠狠的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李正泽。

好一会,李正泽才控制住自己,抹了抹眼睛,爹,二哥的事到底该咋办呀?我不会让伯林和仲林去给他抵债的。

打死也不会。

李老头也是老泪纵横,看着他,还能咋办。

你别听你娘的,伯林和仲林是两个读书的好苗子。

老二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李正泽愣了愣,想来李老二是把李老头的心伤透了,不然一个做爹的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呢。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突然想到李老大知道了他的身世,可是会看不起他,不认他这个兄弟?他赶忙抬头看着李老大。

李老大对着他笑了笑,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以后也是。

他这才放心,给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了,关于你身世的这件事可不要跟人说了。

免得影响以后两个娃的前程。

李老头佝偻着背脊,坐在炕上,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

李正泽看着他这个样子,又是一阵心酸。

他点点头,知道了爹,娘那边……你娘那边我知道安排,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留他们几个女人在家也是让人不放心,再说这事又牵扯到了两个娃,还是回去安心些。

李老头叹了口气,无奈道。

李正泽低着头,抿嘴想了想,那好,我明日就回去。

可是爹,要是二哥的事还有其他的法子,你定要跟我说,家里还能拿出些银子来。

李老头看着他,点点头,连声答了几声好。

李老二的事,李老头到底也是不放心,第二日就让李老大带着些钱去了城里打听。

只是得来的消息不免让人难过。

只听着赌坊边的小贩们说,那欠了赖三钱的李老二被打了一顿,关在柴房里,等着过两日就去他家讨账呢。

李老大急急忙忙的回了家里,把这个消息告诉李老头。

李老头巴了两口水烟,烟雾缭绕中问道:那到底要多少钱?李老大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五百四十二两。

李老头手里的烟袋一下掉在了地上,他愣愣的看着李老大,这个孽障,这个孽障呀。

李老大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宽慰他,爹,要不家里把钱凑一凑,再借一些钱还上吧。

再咋说,二弟也是二弟呀。

哪知一直在外听墙角的秦氏大哭着进了来,老头子,你要把老二赎回来呀。

对,找老三,让老三拿钱。

或者把……秦氏的话还没说完,李老头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你这死婆子,你做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还想着这个没人性的主意。

我告诉你,就是老二死在外面,我也不许那样做。

秦氏看着李老头,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我可怜的娃,你爹竟是个这样狠心的人,你爹竟是这样。

她嘴里一直不停的念着。

李老头转过身子,老大,把你娘看好了,别让她再去逼老三。

我去借些银子,咱们能凑多少是多少吧。

到底是自己的千辛万苦养出来的娃,李老头还是不忍心就这样看着他死在外面,到了族里各家亲戚那借钱。

可是也不知村里人是怎么知道的,李老二欠下大笔赌债的事都传了个遍,谁也不肯借钱给他。

就是他的兄弟些,也只是拿出几十文钱来,说是家里手里紧的很,没有多少闲钱了。

李老头灰心的回了家里,对着殷勤看着他的李老大摇摇头,都知道你二弟的事了,谁还会借钱给赌鬼还债,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却说李正泽第二日一早就回了碧云湖。

他身世的真相带了的冲击实在是大,让他突然没了归属感,原本的他像是一个大树的一个分支,可是现在,他觉得他是断了的树枝掉到了这棵树上,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不过是过客而已。

这种感觉伴随着他,让他无所适从。

回到了家里的李正泽什么话也没说,径自进了正房倒头就睡,也不管沈氏询问的眼神。

沈氏一心以为他定是累到了,想好好睡一睡,便也任他去了。

娘,我咋觉得爹这次会来怪怪的。

珍真接过沈氏手里的针线,她原是想绣一串葡萄,可是从叶子到葡萄的针脚上老是处理不好,只好让沈氏帮帮她。

咋了?我咋没看出来,爹一定是累了。

珍林抬头看看她,又低下头去忙着自己的绣样。

爹这次回来阴沉沉的,连步子都埋的极重。

往日爹不管遇到啥事可都是云淡风轻呢。

珍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依着她的知觉,这次回来的李正泽明显有着很重的心事。

还云淡风轻呢。

我看你还是先把手里的葡萄绣好再说吧,免得葡萄没绣成,绣一堆杂草出来才是笑人哩。

珍林说罢便哧哧的笑了笑。

沈氏听着他们两姐妹斗嘴,也没管,只是心底也是觉得这次回来的李正泽倒是有些不对劲。

她赶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你们俩可不许偷懒,把手里的绣样绣完了才能休息。

我先去看看你爹。

她进了正房坐到李正泽的边上,徘徊了一下,正想伸手把他摇醒,可是却见着枕头湿了一大片。

她惊了一下,赶忙摇摇李正泽。

然他只是侧身向里躺着,任沈氏怎么摇也不转过身子来。

沈氏急了,一把摸在他的脸上,果然都是湿漉漉的。

他爹,你咋了?有事就说呀,可别闷在肚子里。

到底是咋了呀?她连续问了好几遍也不见他做声回答。

过了一会,才见着他红着眼睛转过身来。

她娘,没事。

他的声音嗡嗡的,一听就知道是哭过的。

没事?没事你会……你会……你说,是不是爹娘要把伯林和仲林……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着他摇头,这才放了心。

只要不是这事,其他的都好说。

那你说,到底是啥事。

李正泽这回也学起了李老大,做起了闷嘴葫芦。

可是沈氏越是追问,他心里的悲怆就越是深刻。

终于,他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气说了出来,我……我不是娘的亲儿子,是爹的私生子。

沈氏眨眨眼睛,这……这咋可能哩。

你莫要乱说。

然而见着他点头,心里的一点侥幸也随之破灭。

难怪,难怪她一直偏心大哥二哥两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不住的点头,可回过神来见着李正泽的悲伤,心里也像是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她难得主动的抱住李正泽,轻声道:无事,无事。

你还有我们这个家呀,还有我,还有几个娃,还有我们这个大院子。

李正泽靠在沈氏的肩膀上,眼睛死死的抵在她的脖子里。

不一会,她便觉得自己的衣领子都是湿了。

抬手在他的背上轻抚,告诉他,他还有他们这个家。

李正泽也紧紧的抱住沈氏,那颗飘摇的心也终是找到了归宿。

是呀,他还这个家,还有几个可爱善良的娃。

还一个为他着想的妻。

两人在屋里相拥,屋外的珍真却是狠狠地吃了一惊。

她原本是想回自己的屋里拿些紫色的绣线,经过正房时正好听到李正泽的话,手里的绣线一下掉在了地上。

李正泽竟然是李老头的私生子。

这也太惊悚了吧。

那他心里得多难受!可回头细细一想,也就能说通为何都是娃,秦氏却独独最不待见沈氏,为何最见不得她家好,为何从来也不顾李正泽的脸面。

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心里一定是有间隙。

况且,李正泽是私生子,却带回李家老养,更是入了族谱,原是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却成了正妻的孩子,还能分到原该是她的孩子继承的财产。

这些种种不更是让她对李正泽心存恨意了吗?遭了,那伯林和仲林很可能会被她用来救李老二!珍真犹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外急的团团转,怕愚孝的李正泽一时答应了她可咋好。

然而她又不能冲进去直白的问。

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小,珍真拍了自己的一把,真是急糊涂了。

要是真那样做了,沈氏不急的跳脚,家里不得闹翻天才是。

她这才放心的去了珍林的屋子。

你咋拿了这么久,我这都快绣完了。

我可告诉你,求我也不会帮你绣的。

珍林白了她一眼。

珍真嘿嘿笑了一下,好姐姐,你咋知道我是这样想的呀?求求你,你最好了,帮帮我吧。

去去去,这个时候知道我是好姐姐啦。

娘说了,要你自己亲手把这个葡萄绣完,我可是不敢帮你绣呢。

珍林啐了她一口,偏头不理她。

那是呀,可惜我只是想请你帮我看看这两针怎么下针。

珍真笑了笑,眼里透着狡黠。

好呀你,还捉弄我。

我可不帮不看了。

珍林把手里的针线往篮子里一放,捏住了她的脸颊。

哟,哟,大姐,疼,疼哩。

珍真顺着她的手收回的方向移过去,嘴里一边叫喊着。

就在李老头一家人愁眉不展的时候,村里进城回来的人却带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回来。

原来那赖三被官衙的人抓了去,手下的爪牙都是树倒猢狲散,一个两个的没了踪迹。

那一时红火的赌坊也被县衙给封了。

这赖三不过是依仗着自己有个在宫里当值的宦官表叔,而这一表,还表到了十万八千里。

要不是他的一个叔叔引荐,那宦官那里会知道还有他这号人在。

只是也活该是他丧尽天良的报应。

那宦官原是一个受宠妃嫔的太监,因着那妃嫔失宠被揪住了把柄,原她的人都跟着倒了霉。

那宦官更是被拖出去打了一百大板,死在了行刑的板凳上。

后来更是被有心人找出了他的罪行。

这下,赖三也跟着倒了后台。

想他平时作威作福,连官衙里的人都要忌惮他三分,这次却是在劫难逃。

原本就对他看不顺眼的知县自是趁着这个时候把他收入大牢,领衙役四处搜集他的罪行。

当然,为民除害之余,也为己。

那赌坊大把的银钱自是进了他的腰包。

李老头听了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么说来,李老二有了一线生机。

而秦氏更是喜极而泣,上拜天下拜地,就差到庙里给菩萨烧两柱香了。

他们满心的以为李老二过两天就能回来,可左等右等也没见着人影。

秦氏整日在院子里踱步,不时的往院外望望。

最后把李老大叫去城里看个究竟。

到了天黑也没见着李老大回来,秦氏的心沉了许多,莫名的感到心惊。

夜半子时,院门被敲的咚咚响,秦氏和李老头都是惊醒了过来。

两人到院子里开门一看,却是见着李老大背着一个人回来了。

爹,娘,快进去吧,老二…….老二他……李老大哽咽着,把背上往下滑的人往上抬了抬。

秦氏把油灯往他背上的人照了照,果真见着是李老二的影子。

没听见老大的话,快让开。

李老头拉了一下秦氏,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李老大背着李老二一路进了正房,把他放到炕上。

秦氏这才有功夫打量李老二,这不看还好,一看,竟是一脸的青紫。

肿胀的整个脸大了不止一倍,要不是她不会认错自己的娃,定是不相信这是李老二的。

我可怜的娃,你咋…..你咋被打成这样了啊。

秦氏哭喊着,却不敢伸手碰触他的脸。

李老头看了一眼,也是背过身去,心疼的不敢再看,老大,你二弟咋会被打成这样?爹,我找到二弟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我……我把他带去看了城里的郎中,他说……他说……说到后面,李老大长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而眼里的泪水混着鼻涕与唾沫,流了满嘴。

说了啥?你说呀,你说呀。

李老头捶了他一下,着急道。

说……说没的救了,让我们准备后事。

他愣了一下,闭着眼睛,一口气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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