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来,家里大的几个娃都一个个都成了亲。
只留下珍真还没有着落,前两年一直因为她还小,也不着急那一时半会,如今也是大闺女了。
想着娃他爹前两天说的李老头快不行了就着急,还是趁着有时间给她定下亲事才是正经。
免得到时给李老头守完了孝,都熬成了老姑娘。
这事也没和李正泽商量,起了心思便拖齐氏到张家村走了一趟,托赵氏帮着她打听一下。
齐氏不知内里,笑道:大嫂着啥急啊,咱们二小姐还小呢。
等大少爷中了举,到时候来咱们家求亲的还不得把门槛踏破了不可。
沈氏心不在焉的摇头,还是先打听好人家的好。
既然主人家着急,多说无益,齐氏一早就上了路。
珍真不知她娘已是为她的婚事着急,每日还混混绰绰的带两只小猴子。
却说这两日有也真是被他们两闹得头疼。
也不知在哪看来的爬树下河,整日要她带他们去山坡上爬树,说是要亲手给娘摘两枝桃花。
天知道这个时候桃花全都谢了,摘什么摘。
一会又闹着下河摸鱼。
她爹最近一直往芙蓉村跑,也是累的够呛,那有什么精力带两只活蹦乱跳的小猴子下湖去。
两个要求都没得到满足,便开始闹得院子里鸡飞狗跳。
你们赶紧给我出来,不然我就去跟娘说。
珍真头疼的看着两个爬进草垛里的两娃。
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着,这些草垛是留着拿来冬日盖种的盲宿,又湿又脏。
哼,二姐,你就会拿娘来唬我们。
我们不出来就不出来。
季林做了一个鬼脸,尖着嗓子道。
气得珍真胸脯起伏的厉害,深吸了两口气,尽量温柔道:你们乖,快点出来。
只要你们出来我就去给你们拿蜜饯吃。
爹昨天才买回来的,可甜了。
两只小猴子狐疑的相互望了一眼,都看见对方在吞唾沫。
他们喜欢吃甜食,可最近娘都不让他们多吃,说是免得耽搁了换牙。
但是爹买回来的蜜饯最是好吃不过,只二姐每次都把蜜饯藏在炕琴的最上面。
想到蜜饯,肚子里仿佛就有只馋虫在打转,最后都经不住的诱惑的压低身子,想爬出这个草垛中的小洞。
爬在前面的季林突然停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两圈。
二姐,你要答应不能跟娘说我们在草垛里玩。
珍真眯了一下眼睛,吸口气道:不说。
心里却暗道,你以为不说我就不能收拾你们了。
娘不收拾你们,我亲自请你们吃竹笋炒肉!等着两只小猴子出来了,欢欢快快的去吃蜜饯。
被珍真关在屋子里,拾起放在针线篮子里的蔑尺,挨个儿吃了一顿肉炒竹笋。
一时间,院子里满是闻者惊心,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端午没多久,家里就收到伯林的来信,道是一切都好,也中了举人,只是要在州里逗留一段时间。
沈氏听着清雅念着信,喜极而泣。
终于,终于中了,真是……真是太好了。
娃他爹你赶紧去把消息告诉爹。
李正泽也是一脸欣喜,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也许李老头听了这个消息,就能放宽心养病了。
收到这封信,家里闹翻了天,一家人沉浸在喜悦之中。
沈氏更是嘱咐齐氏连着三天,天天杀两只鸡。
更是去了一趟云雾寺,给寺里捐了些香火钱,把那空想和尚喜的合不拢嘴。
倒是清雅,高兴过后,眉间总是有股忧愁。
大媳妇,你跟我来。
沈氏对着清雅招招手,带着她去了正房。
清雅忐忑不安,心里乱七八糟。
沈氏见着她的模样,笑了一下,你先坐。
伯林读了十多年的书,好在还是熬出了头。
虽然不是中了进士,但这举人就让家里少了很多负担,你走出去也受人尊重。
只是,我看你这几天都是愁眉不展。
哎,你啥都好,就是心思太重。
要是那日你能像香灵一般,这日子才算好过呢。
娘,媳妇不好。
我以后……清雅的脸色白了白,低着头。
你不是不好。
娘是说,你把心放宽,伯林是我一手带到的,他是啥样的品行你自是清楚。
娘是看着你过日子过的不舒心替你着急。
这娃是讲缘分,缘分未到,自然还要等上一等。
再说,我和你爹的意思也是不急。
四十未有后,方可纳妾,你看你们还年轻。
再说这两年伯林再外读书,你们聚少离多,等他过阵子回来,好好在家呆上几个月,不准就有了。
所以,你把心放宽一些,少想些有的没的。
沈氏坐正了身子,语重心长道。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婆婆的意思她也明了。
沈氏看着她的背影一声叹息。
却说伯林的喜报还没到,清辉的婚事就被送了过来。
沈大舅家的长工就来报喜,道是清辉要结亲了,送了报喜礼,便又往下一家去了。
沈氏接过礼来一愣,随即对李正泽一笑,想来是大嫂等不及了,仲林都快当爹了,清辉也早该结亲了。
李正泽深吸一口气,这娃想必也死心了。
我还在愁要是他还在等珍真,你嫂子熬不住,跟我们提亲了,该咋说哩。
不过,这两年,清辉也算是能干了很多。
沈氏弯眉一笑,啐了他一口。
呸,当初拒绝的那么彻底,现在又想收这个女婿了?那有哪门子的好事。
只珍真这两年很少见男客,连何榆善统共也没见着两面。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把她憋的慌。
听说清辉结亲,想是能出门了,整日都是挂着笑,就连两只小猴子,也忍让了许多。
日日盼着那日的到来,浑然没想过清辉要娶的是那家闺女。
只在清辉结亲前两天,李老大就匆匆托人带了消息来,让李正泽带着家里人赶紧回老院子一趟。
李正泽一听,晓得李老头快不行了,两道滚滚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衣领上。
沈氏便托着齐氏帮忙看着家,只老二媳妇有孕,这来去匆匆的,不定还有丧事要操持。
她那身子如何受得了。
又看李正泽的失魂落魄的样子,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到李老头身边。
两个娃到底还是懂事,仲林来让沈氏带着姐妹兄弟先回去,他带着香灵在后面慢慢走。
赶了半日的路,终于到了李家老院子。
李正泽把鞭子一丢,从牛车上跃下,直奔正房。
只见李老头躺在炕上,呼吸有出无进。
秦氏在一旁擦着眼泪,小声啜泣。
老三,你回来了。
快过来,爹盼你好一阵子了。
李老头提袖擦了一把脸,哽咽着道。
李正泽一把趴在李老头跟前,哭道:爹,儿不孝啊。
爹……李老头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抬手,抚住他的头,有气无力道:老三,爹不行了。
伯林中了没啊?他点头,中了…….中了,喜报…….只喜报还没到。
爹,你会长命百岁的。
李老头呵呵笑了一下,我……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还不清楚?中了就好,中了就好。
我也有脸下去见祖宗了。
一家子见他这样,都是难过的捂住嘴,不让哭声渗出来。
老三,爹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李老头突然紧紧抓住李正泽的手,像是用尽了生命里最后的一把力气。
爹,你说。
你说,儿一定听。
李老头欣慰一笑,你们三兄弟,老二走的早。
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免不得以后要你多多照看,要是……要是张氏定要改嫁,你要把志林抚养长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见着李正泽忙不迭的点头,才接着道:咱们家,也就伯林将来有出息,你记着,不管是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是兄弟。
将来好好招抚老大,老大性子憨直,容易吃亏,几个娃又被小秦氏惯的不成样子,要是将来有个好歹,要是你能帮到的就伸手帮你大哥一把。
他停了下来,咳嗽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家里的钱财也没多少,一份为三,你们三兄弟一样多。
只给你娘留两亩地,她也好养老。
以后她跟着老大,我也放心。
老大,你和你媳妇要好好待你娘。
李老大使劲点头,咬住自己的手膀子,克制着哭声。
李老头说完这些,就昏睡了过去。
可看那样子,就剩一丝气在那掉着,不知什么时候这缕气就断了。
一家老小都聚在院子里,沈氏看了看天色,给珍真使了一个眼色。
一会,你和你大嫂去咱们院子打扫一下,这院子里没咱们住的地,你二嫂来了可是得歇一下。
沈氏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你爷爷怕是不行了,你的亲事……她突然停下,想来这事怎么好直接贸贸然的开口跟女儿说。
就这样,你先去吧,这边我看着。
把两个小的交给我带。
沈氏心里却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公公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这么多年来,对她也算不错。
心里也是难过的很。
可一转念又想到女儿的亲事。
这都十五了,再守一年孝就十六了。
女娃不像男娃,等的起,要是过了最好的两年,就是老姑娘了。
珍真猛然听沈氏提起她的婚事,心里也是波澜不平。
这个时代是这样,像自己一般大的女娃都是要说亲了,虽然她不急,可沈氏心里一定为她急。
如今,要是再守一年孝,倒也称她的心意,只心中隐隐有种欢愉,像是在等什么,可又说不出在等什么。
仲林带着香灵赶到老院子都是傍晚了。
李老头自中午说了一通话就再也没醒过,两口子给秦氏行礼后,便直接回了村西的院子。
珍真和清雅收拾了一下午,把四间屋子都收拾出来,铺上以前的就褥子加上夏日的炎热,都是能住人的。
一家人吃过饭,仲林便跟着李正泽去守着李老头,家里的几个女人都睡下。
夜半丑时一过,各间屋子便被敲响了。
几人披上衣裳,见着仲林哭着道:爷爷去了。
老李家院子灯火通明,一家人都动了起来。
好在之前李老头一病不起,早早就预备下了棺材,倒也省事不少。
秦氏数次哭晕过去,被张氏和沈氏安置在厢房里。
李老大和李正泽带着小一辈的男娃一字跪在灵前。
小秦氏怕让她出钱,又做起了甩手上柜,一概说不知道。
只把事情都丢给沈氏和张氏。
等着她娘家人知道了,很是把她痛骂了一通。
你说你做的是啥事?你是长媳,自然是事事都要你去撑场子的。
你倒好,躲到屋子里,面也不露一下。
这左邻右里的不在背后戳你脊梁骨,你看女婿完事后会不会收拾你。
她娘摔了她两掌在肩上,暗自咬牙。
娘,他们两家有钱,这丧失不得花钱呢。
让她沈氏去,反正她家钱多,我不出面,正好为我家省钱。
小秦氏洋洋得意,像是占到了多大的便宜,只把她娘家的人臊的不行。
李老头的丧事,各家都到了,就连何榆善一家也是来了。
他身着一身青衣,头扎同色的方巾,彬彬有礼的行了礼,便站到一边,让他外祖父上前寒暄。
珍真在院子里远远望着,他长高了不少,竟是快和李正泽齐高了。
整个人的沉静了许多,再不见以前的稚气与活泼。
眼睑微微向下搭着,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头稍稍一偏,眼神和她相触。
见她气色还好,便也放下心来,又似一个书香门第,温润儒雅的少年郎。
她呆了一会,几年不见,他竟是换了一个人。
听沈氏偶然提过,像是早就搬回了何家。
按理自然该是何家的继承人,万千宠爱于一身,为何今日所见,全没了往昔的神采飞扬。
一旁的清雅轻摇了一下她的手肘,她回过神来,见着清雅疑惑的看着她,稍稍扬扬嘴角,便端着篮子去了村西。
这两日香灵气色不怎么好,想是院子里又闹又杂,沈氏便做主让她在村西的院子里休养,珍真每日都给她送些饭菜。
在村子边的小径上走着,日头毒辣,汗水不一会便浸湿了额间的细发。
身后传来一阵嘶哑的叫声。
珍真姐。
她疑惑的转过身去,见着了赶来的何榆善。
他白皙的脸颊透着红晕,嘴角上扬,亮晶晶的眼睛在放射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她听见心里有个细小的声音,喃喃道:就是他了。
脑袋里哄的一声,愣愣的站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直在潜水,怕被各位感官轰了。
更了,俺更了。
潜水的看官,出来换换气吧,出来鞭打俺吧,出来抽俺吧,虐一虐俺,俺才有动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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