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坐下,又猛灌了好几口凉水,楚玉的心跳才逐渐来。
她从前也不是没看过光着上身的男人,上学时男生们打篮球热了就把上衣一脱,挥汗如雨的继续跟一个球过不去,那时她看了也不见得怎么样,今天容止裸露的部分比那少多了,可她的心跳却快得不成样子。
大概是因为……太漂亮了。
平常容止穿着衣服时,只觉得他容颜秀美,风华高雅,可是他今日衣衫不整,却好像不慎将平凡的伪装掀开一角,露出其下鲜亮诱惑的气息。
那双明明是黑白分明的眸子,却仿佛汇聚了众生诸般色相,深不可测,好像能吸食人的灵魂。
没一会儿容止便走了出来,敞开的领口已经合拢,平静柔和的秀丽脸容高雅莫测,见到与平常一般无二的容止,楚玉才舒了口气,做个手势让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才道:你对天如镜了解多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方才她与天如镜讨价还价,虽然折腾得天如镜够戗,可是她自己也是大费心神,此时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精力与容止绕***,反正最后是一定要暴露自己的目的的,不如早早的和盘托出。
容止思索片刻,沉着的道:我对天如镜几乎一无所知。
还没等楚玉有反应,他又微微一笑,笑意里带着些狡黠,可是我知道天如月。
天如镜与他不过便是几面之缘,要说了解,那实在是夸张了,而且对于天如镜,他也不认为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天如镜比他师父天如月实在差得太远,在容止看来,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上的对手。
公主,你知不知道建康城中有个传言?像是在回忆应该从何说起。
容止又沉默了一阵,才低缓柔和的开口:这些日子公主时常出府,有没有见到大人吓唬小孩子……楚玉白眼一翻。
明白过来了,她第一次出府便亲眼目睹有位大婶拿自家名号生生吓唬得小男孩不敢造次。
自然。
这不是什么太光彩的十。
之后再见到类似情形,她都视而不见,装作对方或自己不存在。
有一位妖法师与公主齐名呢。
容止一说,楚玉也跟着想起来更多,她的名号只能吓唬男孩。
不能吓唬女孩。
反倒是那位妖法师的名号男女通吃。
男孩女孩都管用。
那妖法师不是说天如镜么?难道……楚玉心中的疑问很快就在容止口中得到了解答:那妖法师说的自然不是天如镜,他接替他师父地职位才多长时间。
名声尚且不彰显,又有多少威势,那妖法师,说的是天如月。
容止说完这些,又陷入了沉默,目光虽然望着前方,却好似没有焦点,而是穿越了时间的阻隔,看到了从前地影像,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失神向楚玉道歉,随后微微笑道:我这辈子,一共见过三个半人,能让我另眼相看,一个是王意之,还有一个便是天如月。
那日与王意之会晤半日,令我心折不已,轮权谋之术,他不如我,然而论起洒脱自在,我不如他,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先说了王意之,容止才说到天如月:现在地天如镜,与他地师父相比根本就不成气候,他太干净了。
听到容止这个形容,楚玉不由得为之思?容止忍不住微笑一下:天如镜太干净了,他手上几乎一滴鲜血都没有沾染,也不曾害过什么人,他地心思也很容易看明白……和天如镜比起来,天如月简直就像一条在腥风血雨里慢行的毒蛇。
他第一次见到天如月的时候,便觉得十分吃惊,这世上能让他那么吃惊的人事物很少,天如月偏偏就在其中。
天如月那时身穿牙白色的衣衫,月光之下貌若好女,如月皎洁,可是他地眼神却书写着漆黑浓重地血腥残酷,让容止此生头一遭感受到这样彻底地威胁和恐怖。
就算是月,天如月也是凄厉骇人的血月。
由于天如镜地关系,楚玉也想当然的以为他师月是类似人物,也是一样出尘脱俗水晶般透明无垢,说来,彻底的颠覆了想象中的印象,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容止慢慢的道:天如镜的无情是不解世事,天如月的无情却是本性狠毒,你知道他曾经做出过什么事得来那个妖法师的名号么?他要了五百个童男童女去祭天,但是根据我的查探,这祭天之说根本就是藉口,也不知道那五百童男童女到了什么地方,派了什么用途。
听着容止似笑非笑的说着往事,楚玉感觉心脏好像被一股寒意笼罩,她心里对自己低声的道:我知道。
—她知道天如月要那五百童男童女做什么去了,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这猜测大约有八成的准确率。
天如月在做实验。
那手环的真正内涵和功能,不是这些未受过现代系统教育的古人能够完全理解的,他们要如何摸索手环的用途?唯一的办法,大约就是试验。
天如月恐怕是其中的极端翘楚,为了得知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用活人来做实验,就好像现代的科学家,用小白鼠来当作实验材料一样,只不过天如月的试验更加残酷更加灭绝人性。
现在楚玉也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想说:这家伙死掉,真是太好了,要是活着的人是天如月,她恐怕完全没勇气进行这些天对天如镜做的一切。
如此看来,天如镜也实在是出淤泥而不染,有这样的一个师父,这些天竟然没有对她采取暴力手段,甚至在她得寸进尺步步紧逼的时候,也没有对她下黑手。
倘若是换了杀人不眨眼的天如月,她只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
因为天如月的事太过震撼,导致楚玉把方才容止所说的三个半数目抛去了九霄云外,忘了问接下来的一个半人是谁,而是接着听容止道:而我尤其讨厌的,是天如月的那个手环。
楚玉忍不住一惊:你也知道那个手环?容止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水杯,楚玉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水杯是她方才喝水用的,其中还剩下半杯水,张开口还没来及阻止,便看到容止的嘴唇凑到杯沿边,苍白而柔软的唇正好印在她留下的水印边,好像低头亲吻她残留下来的唇角痕迹。
楚玉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塞住,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容止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容止放下杯子,神情清澄坦然,继续道:我与天如月也算交过手,如何不知道他的那些奇异力量来自那手环?我讨厌的,并不是那些奇异的能力,而是觉得那手环似乎是不该在这世上出现的。
他的直觉,真是敏锐真切得恐怖。
楚玉轻轻的叹了口气:那手环,确实是不该在这世界上出现的,那本来就是不属于这时代的产物。
超越了一千多年的时间,用多少代人的智慧结晶,结合目前无人能运用的能量欺负古代人,实在是拥有太多的优势,说起来,容止败给天如镜,丝毫不算丢人。
输给时代,这是不能抗拒的。
楚玉悄悄的打量容止,他秀美的脸容上并无颓丧,也无不甘,有的只是从容,带着些许嘲弄:而我尤为看不上的,是天如镜口口声声身负天命。
真是可笑,天命什么时候竟是由他这种人背负起来了?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章 天生购物狂容止说完他想要说的,楚玉问出她最关心的事:那有办法设法夺来那手环?她说得很慢,每说出一个字,心脏就跟随着跳一下。
容止偏了偏头,凝望着她笑道:公主以为,我昔日没有尝试过么?楚玉恍然的哦了一声,看他现在这样,自然是失败了的,否则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然而意外的是,她听见容止道:我曾经试过,虽然有些艰难,可是我确实曾骗得天如月取下那手环交给我,可是……他无奈一笑,我无法像天如月那般用手环施展出那些门道,相反,我才将那手环套上自己手腕,怎么也无法令那手环发出蓝色的罩子,也不能做其他功用,过了不一会儿,便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闯入我的身体,好像针刺,又仿佛火烧,令我全身疼痛麻痹,几乎脱力。
容止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况,楚玉心中了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容止那分明是触电的症状,那手环应该也有防范保护机制,限定范围之外的人拿到后,会产生电流电击对方。
如此看来,想要拿到那手环,先必须准备一双绝缘手套。
与容止一番长谈,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应该如何拿到手环,但是至少得知了一些注意事项,可以放在今后慢慢的打听,比如手环对使用者有所限制,也许需要指纹验证,以及会放出电流麻痹意图夺取者。
如此看来,还需要进一步的加深了解,以便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抢夺手环对她来说,不过是在笼络天如镜失败后的最后手段。
假如能够不对立,将是最好不过的。
两人一直交谈到夜深,分析了种种可能,楚玉在言语之间透露出少许她对手环的了解,但是容止并没有询问,直到分别时。
楚玉才想起来先前容止说他对三个半人另眼相看,便随口问道:剩下的那一个半人是谁?在他们商讨期间,楚玉让越捷飞去拿了容止地一套衣服,此时容止已经是衣冠整齐,不过因为要谈论手环的事,一直拖到深夜才让他离开。
容止的心思原本还在天如月与手环身上,听楚玉忽然扯回话题,不由一怔,随即露出笑容:那一个半人公主并不认识。
说了也没什么用途。
楚玉这么一问,也不过是忽然想起,听容止那么回答。
也便不再多想,看容止转过身,她也将一手扶着的门关上,回房安睡去了。
缓步走出东上阁的容止却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所。
他白色地身影在西上阁中缓缓绕行,脸容平静,神情深沉,穿过写着三千繁花剑的牌匾,穿过院中仿佛被狂风肆虐过的草木,他缓缓的走入花错的房中。
不一会儿。
房中穿出哀叫呻吟声:你来得正好!阿止。
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弄得我全身又麻又痛。
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咬一般,全身一点气力都没有。
这样下去我实在受不了!昏暗的室内,花错全身绑着厚厚的绷带躺在床上,绷带下透出深黑色的药膏,散发着浓重难闻地味道。
容止立在床边,不紧不慢的道:就是这样才能治好你,昔年你不听我的劝阻,去刺杀天如月,落得一身伤深入筋骨,假如不用狠一些地药物,会留下病根。
花错噎了一下,有些不甘心:谁晓得他是那么古怪的?说完后他又继续哀嚎,好痒好疼啊啊啊,什么时候才能不用这该死的药啊?!容止无奈的道: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叫,怎么偏偏就捡着我来地时候叫?花错嘿嘿一笑:当然是专门叫给你听啦,若是没人听着,我叫什么?不是白费气力么?容止转身便走:内服外敷,外敷的药我治不了你,你尽管叫,等着吧,明儿我让尚药司在煎药汤时多给你加二两黄连。
花错立即迭声惨叫:等等等等等等!阿止!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虽然暗地里盘算着谋夺天如镜的手环,但再见到天如镜时,楚玉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而是目前根本要不来,再加上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没有达到针锋相对的情况,目前还不着急对付天如镜。
容止昨,倘若真到了生死相见的时候,天如镜并不是不能对年比天如月生涩太多了。
在皇宫门口遇上天如镜,楚玉对他微一点头,趁着错身而过地机会对他低语:午后到我家里来。
她也该履行自己该付出地条件了。
怀着平静的心情,楚玉见到刘子业,他坐在长几前,身穿庄重朝服,案上地文书都被他扫落在地,被昨天从市集上买来的小玩意占据着。
刘子业一会儿碰碰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看起来很是兴致勃勃,见楚玉来了,他遣退左右拉住楚玉,道:阿姐阿姐,昨天真是好玩儿,我们改天再出去微服私访如何?楚玉瞥一眼长几,心中郁闷极了,她虽然没打算教育出来一个旷世明君,可是也没打算养成一个购物狂啊,看刘子业这个模样,显然是对逛街购物此类活动上瘾了。
早知道带他出去竟然是这个结果,她还不如一直关在宫里给他讲故事呢。
楚玉想了想,劝阻道:陛下,上次我们出宫,已经很不容易,这件事只怕要慢慢来。
刘子业一听大是扫兴,忽然他眼睛又是一亮,道:阿姐,不出宫也可以微服私访,我们在宫里弄一个市集,让宫女太监们装成买卖东西的,这样不就成了?楚玉一听险些背过气去,刘子业这想法太天才了,在皇宫里开市集玩微服私访,亏他想得出来,简直就分明在脸上写着昏君两个字,生怕别人不来谋反。
强行压下打人的冲动,楚玉耐着性子道:陛下,微服私访可不仅仅是逛市集而已,您忘了么?我给你说的康熙帝的故事里,那位康熙帝做得更多的,是锄强扶弱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她的教育方向是不是弄错了?不仅没让刘子业产生进取心,反而激发了他作为一个潜在购物狂的热情。
楚玉这么一提醒,刘子业也从购物的狂热里暂时清醒过来,他皱起眉道:可是,昨日我们微服私访的时候,并未瞧见有人作恶啊,也没有马贼强盗什么的,要怎么样去除恶呢?楚玉心说在这天子脚下,治安好歹也是有点保证的,倘若这里都有马贼强盗横行,这个皇帝就不用想当了,这里所谓的恶,也就是些豪门的纨绔子弟,然而那些人多半都有些势力背景,别说楚玉撞不上这些人作恶,就算撞上了,也要先衡量一下是否应该莽撞出手,虽然她背后就是最大的靠山,然而得罪强大的力量并不划算。
沉思之中,楚玉的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她牙一咬下了决定,正色对刘子业道:陛下,再过几日,我们再出去微服私访,昨日我们去的地方太过太平,导致没有人作恶,下回我们换个去处,便能微服私访了!安抚下了刘子业,又草草的说了段故事,楚玉很早便从宫中离去,回府之际才恰恰是正午时分,她一回府,便立即传召容止桓远柳色墨香,连同正在养伤的花错,排除年纪太小的流桑,召开第二届面首大会。
众人围坐一圈,唯独花错远远的在圈外,花错全身包得好像木乃伊一般,只露一张脸在外面,他躺在一张软榻上被抬来,身上药味很是浓重,因此只是在远处听着,并不靠近大家。
花错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寻常人好上不少,公主不必担忧,他听得到。
容止轻描淡写的道。
楚玉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几张各有特色,但是都同样出众美貌的脸容:叫你们来,是有事要吩咐你们去做。
伸出一只手指,楚玉提出论题:我一个人才智有限,希望大家群策群力,共同帮我想——怎么样善意的欺君?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零一章 善意的欺君君,是的,楚玉要欺君。
现在的楚玉,对于刘子业这个皇帝的印象,有一种很矛盾的割裂感,一方面,她畏惧刘子业所处的权位,身为皇帝,他能一句话便让她死,可是另一方面,她对于身为皇帝的刘子业并没有多大的尊敬。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楚玉,天性中对于所谓天赋皇权的说法打心里的排斥,也没有太多的阶级观念,对她来说,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并不会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和所拥有的权利高人一等或低人一等。
她知道什么是阶级,也懂得如何去利用,甚至她自己就站在这所谓阶级的顶层,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始终不能将这种人分三六九等的制度烙印在观念之中。
因此她对于身为皇帝的刘子业,既是戒惧,又是不敬,戒惧的是那皇帝的权力,不敬的则是刘子业本人。
换而言之,她是把刘子业和皇帝这两个身份割裂开来看的。
此外还有一点儿,大约便是一点点连楚玉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心软。
那个阴戾狠毒的少年,纵然有千般的不好,可是不曾有过对她半分的伤害,甚至全然的依赖着她相信着她,纵然心里不断的提防戒备,楚玉在偶尔的回眸时分,会对刘子业产生一点点的愧疚。
楚玉想出来要欺君这个点子,是既把刘子业当皇帝,又有些不把他当皇帝看的结果。
楚玉简单的说了一下刘子业想要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私访愿望,当然不会说这一切都是她引起来的,只道:现在,陛下是一定要微服私访了才舒心,但是我决不可能真地将他带到危险的地方。
令他陷入险境,所以,陛下要除恶。
我们就造出一个恶来给他除。
经过一番商量,终于敲定了欺君的细节,楚玉开这个会地目的,主要是把所有人都拉上自己的贼船,上来了就谁都别想下去。
现在楚玉最为放心的,反而是这些面首,柳色墨香等于是她养着的,干什么由她说了算,桓远被拉来。
却是楚玉为了表现对他的信任,而容止花错。
花错来此是因为必须由他扮演欺君主力,容止虽然不需要参与,可以他与花错的交情,楚玉不认为花错会不告诉他这件事。
倒不如一开始便告诉他她要做些什么。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太过需要保密的事,虽然需要冒一点不敬之罪的风险,但楚玉权衡之下,认为即便此事曝光,刘子业也不会为了这善意地欺骗而惩罚她,了不起便是生气抱怨一下。
而假如成功了。
则可以让刘子业过一下微服私访显威风的瘾。
免得他满脑子地开市集玩采购。
商定之后楚玉便接到通传,天如镜来访。
时间掐得刚好,一点儿都不浪费。
让面首们撤走,楚玉最后叫住桓远,问道:楚园那边准备得如何?桓远略一欠身,微笑道:公主请放心,一切顺利。
楚玉微微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顺利得让楚玉觉得有些不真实。
持续进行的一件事是教天如镜学习英文,一开始是认字母,跟着是让他背单词,发现天如镜的记忆力惊人,很长一串地单词他只需要看一遍就能记住,为了能更方便的给自己争取时间,楚玉有意的扭曲教导的进程,这并不是说,她故意把错误的知识教给天如镜,她只是教了一些对天如镜来说完全没必要的东西。
英文地语法与中文是有很大差异地,并且复杂起来让人很是头疼,凡是学习英文地学生,在考试的时候,几乎都受过那些超长超复杂地长句的刁难。
而楚玉把自己的刁难,加了点料转给天如镜,让他也尝试一下千多曾遭受过的苦难,深刻体会考试的黑暗,考官的无情,以及零分的惨淡。
什么完形填空,概括句子大意,阅读理解,各种考试题型,楚玉都翻出来对付天如镜。
这样一来,为了学习那些复杂长句的句式语法,天如镜的学习进度不得不放慢下来。
在虐待天如镜的期间内,楚玉又请求天如镜启动那手环,深入的查探了一下手环中攻那一项,却意外的发现,天如镜之所以无法发动攻击,是因为那一项的程序文件有部分缺失,想来大约是不知道哪一个古人,失手错误删除掉的。
楚玉前世再刚刚接触到电脑时,也曾胡里胡涂的干过类似傻事,将某些程序的文件删除了,导致文件无法启动,这是一样的道理,天如镜的那个手环内部,相当于一个多功能电脑,其中装有资料,也安放了一些与外界关联的实用程序,比如自动防御的光罩等等。
可是假如程序中的文件被删除,再怎么强大的功能都无法用出来,并不是手环质量差的缘故,而是操作手环的人使用不当,才令其明珠蒙尘。
英文教习之外,楚玉的欺君大计也同样顺利,事先已经让柳色墨香等人排演过几遍,由花错扮演反派,身穿黑衣脸蒙黑布,装成打劫的强盗,正好让微服私访的刘子业一行撞上,之后路见不平把剑相助自然是顺理成章,林森作为主力打手,刘子业也冲上前去砍了几剑,花错意思意思的招呼下便落荒而逃。
唯一一点波折是为了符合劫匪身份,花错需要换用武器,丢下常用的细剑,改使九环大砍刀,对于如此缺乏气质破坏品味的行为,花错自然是强烈反对,却被容止一个眼神给高压镇住。
***************************时间过得很快,非常快,快得楚玉伸手去抓,也抓不住飘逝的影子。
天候很快就由初夏时分进入了酷暑,蝉儿在树上垂死似的叫着,许多天没下一滴雨,空气中盈满了干裂一般的燥热。
—然而在这一天,建康城中不少名流公子,士族青年,都坐乘着华丽的马车,前往同一去处。
那个地方的名字叫做楚园。
楚园的主人是一位神秘的少年,昔日与一位作诗如流水般的才子共同参加诗会,与风流倜傥的王意之亲密交好,又曾狂妄的斥责千金公子萧别的琴音不堪入耳。
而萧别并未反驳。
他所送出的折扇,亦是别具一格。
那少年的名字叫喻子楚。
还是早晨时分,楚园外的街道上,便拥满了各式车驾。
倘若此时在这里放一把火,至少能烧着都城内半数以上的权贵家人。
紧闭的黑漆大门上,龙飞凤舞的楚园两个字,乃是王意之亲笔所书。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零二章 宁可食无肉襄是王意之的本家,同属王姓一脉,辈分上算是王意虽然亦属名流,但却有高下之分,他在王家的地位与王意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对于这位亲戚,王襄的心中是即是羡慕,又是妒嫉。
他没见过那名叫喻子楚的少年,然而在风声传开后,得知自家的堂兄与此人交好,便也不由得升起了好奇心,想方设法寻了执有请贴的人,与他一并前往。
因为心中好奇,许多人都来得早了些,却不料在门口吃了闭门羹,有的性子高傲急躁的派人上前拍门,却得不到门内回应,愤愤的走了。
此时才有人想起来,那喻子楚胆敢当众训斥千金公子的那份狂妄。
在炎热中等待的滋味不太好受,好在不过一会儿,邀约的时候便到了。
楚园的黑漆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开门的是四个身穿白衣的清秀少年,大约十三四岁模样,身上白衣清简至极,一丝多余的装饰也无,头发整齐的梳成髻,眉目之间透着灵秀。
其中一名少年对来客微微欠身,道:诸位贵客,请随我来。
一入园中,众人便感到一股清气扑面而来,霎时间冲散了酷暑的燥热,全身的毛孔都舒畅的张开,园中的景象也映入他们眼底。
绿。
许多的绿。
粉白的高墙之内,是一片盈满的绿意,在第一时间闯入人的眼帘,也洗涤着人的呼吸。
迟了片刻,才有人惊叹道:好多的竹子。
寻常人家之中,林木不过是作为建筑的装饰存在,将亭台楼阁点缀得更为生动。
然而在楚园之中却正好相反,眼前一片茂盛的竹林,绿意压眼,哪里有房屋地踪影?见此情形,王襄不由得惊讶的问身边的白衣少年:这是怎么一回事?开门的四名少年,留两个在门口候着,另外两个则与此时已经到来的名流士族在一起,一个在前方带路。
另一个就走在王襄身侧。
少年微微笑道:我们家主人生性爱竹,他曾对我们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这少年文质彬彬,虽然身为仆从,却也能出口成章,又兼态度不卑不亢,令人观止可亲。
好一个士俗不可医。
少年话音方落,便有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王襄转头一看,却是自家那位高不可攀的堂兄,他靠在门边,手中折扇合拢轻敲掌心,意态潇洒至极:子楚兄真是个妙人,给她这么说,明儿我也要在家中栽些竹子了,以免成了俗人。
那少年见了王意之。
却也不曾如何动容,只将他与其他人一般对待:公子既然来了,便随我们一道走吧。
王意之笑了笑走过来,与那正在王襄身边的白衣少年并肩而行,王襄想了想,绕过去,走在王意之身边。
先行了一礼。
才道:见过堂兄。
王意之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
目光微微闪动,道:你。
是叫王襄没错吧?怎么也在此处?我记得上次子楚兄发请贴时,你并不在。
不意王意之竟然认得他这个人,王襄强压心中欢喜,小心地道:我听近来传闻甚嚣,便随朋友慕名而来。
这样啊。
王意之淡淡的应了一声,接着便没再说话,王襄更不好搭讪,只有一路默默的跟随着。
白衣少年将众人领入竹林之中,绿意之中枝叶扶疏,遮蔽住阳光,将人身上的残余的暑气给侵销殆尽。
林中的竹枝并不太密集,偶尔三五根一丛,丛与丛之间也有间距,在缝隙之间地面上撒了白色鹅卵石权作道路,周围尽是湿软芬芳地泥土,林间温柔的湿气凉意将燥热的心灵从内到外的洗涤通透,在这酷暑的日子里,此处却仿佛挽留住了些许动人的春意。
走出这片竹林,众人才瞧见隐藏在竹林之后的屋舍,才出竹林,暑意又朝人身上包拢过来,甚至有几人忍不住要转身回那竹林之中去,继续感受那透彻地凉爽,幸而前方带路的童子出声提醒,才没有人脱离团体:前方便是了,请诸位贵客随我来。
王意之笑了笑:一进院中,不见房屋,却先传林,这安排格局可谓十分独特大胆,就连当日他找到这宅子时,也想不到楚玉会如此的安排。
这宅子本是久无人居住,竹林才生得如此肆无忌弹的茂盛,王意之原本想派人将这片竹林给除去,但楚玉却巧妙的利用起来,稍一改动,便是绝妙天地。
林后的房舍倒是并无出奇之处,只极尽了清逸简洁之能,立在这竹林之后,便显出了十分的秀丽雅致。
众人与两名白衣少年一路行来,并无瞧见其他的人,此时在竹林屋舍之后,才见到一名白衣青年,站在屋前相候。
那青年容颜俊美,峨冠博带,宽袖轻摆之间很是飘逸,他见众人来了,便微微一揖,淡然道:诸位请了。
凡是参加过山顶诗会地人,都认出了这青年,他正是那有倚马千言之才的喻子远,也便是桓远,此际他神情坦然磊落,比起山顶上压抑着什么的模样更为光彩照人。
而初见桓远的人,都不由得在心底暗暗的赞叹。
桓远微微一笑,两名白衣少年便立即退下,返回去迎接新来的客人,将这群客人交给他来接待。
王意之也忍不住微微好奇,走上前去,折扇半展挡着,低声说话:怎么不见子楚兄?他们究竟是玩的哪一出?桓远神情不动,依旧十分温和地笑着:阁下何必着急,再过一会儿,便都知道了。
王意之愣了一下,随即放声笑道:你说得不错。
他不再追问,而是与桓远并肩,共同朝屋舍走了过去。
一行人穿过曲折地回廊,却发现他们聚会地地方并不在室内,而是四周被房屋环绕的一处庭院,庭院之中亦是错落地栽有翠竹,地面上摆放着一圈案几和锦垫。
案几之中已有一个人在等待,那人却依旧不是楚玉。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零三章 可以清心也青的瓦与青白的墙,翠绿色的竹枝与白衣俊美的青年切仿佛与喧嚣的尘世隔绝开来,宁静得只听见水沸的声音。
咕嘟咕嘟,一声声的不断绝。
红泥小火炉上,虽然没有绿蚁新酒,但紫砂壶中的水翻滚着,不住的有白色蒸气冒出来,然而很快便散在了一片青绿之色中。
照看火炉的青年和尚身穿旧白的衣裳,仿佛披着一大片陈年的月色,动作不疾不徐的执扇轻扇,低垂的眉眼柔化了面部英俊的线条,眉心一点米粒大小的朱砂嫣红清寂端丽。
这和尚跪坐在案几锦垫之外,竹林下的青石板上,安静悠闲的煮着水,他的神情十分专注,好像壶中的水一直如此翻滚着,也将一直这样翻滚下去,滚水喧嚣中是极致的安静沉寂,众人的到来,与他毫无关系,他也毫不关心。
此情此景之中,炉中跳动的火焰也如同不曾沾染烟尘之气,明净宛如琉璃。
眼前一切,好像只在梦中才能瞧见,众人都情不自禁的放缓了脚步,有人甚至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唯恐稍微大气些便会吹散眼前的幻象。
桓远轻咳一声打破寂静,温文尔雅的笑着:诸位,地方已经到了,请入座。
众人如梦初醒,才各自的走入席间,座旁皆有竹荫遮蔽,挡住阳光的照射。
王意之落后两步,之前他虽然也愣了一下,但吃惊的方向却与别人大不相同,只因那白衣和尚是他再相熟不过的人——寂然。
他却又不知道。
楚玉什么时候竟与寂然如此相熟了,寂然性子随和,但是不太喜欢离开寺庙,就连他。
也难得请寂然离寺一遭,然而眼前情形,寂然分明是听了楚玉的安排,才在此煮水。
虽然并不知道煮地这些水有何用途。
王意之也不慎关心此事,他只好奇,楚玉究竟是如何请动寂然的?寂然虽然性子随和,可是若他不愿意的事,便是以权势威逼,也未必可成?眼下寂然的模样安然悠哉,也不像是遭人用强劫来。
疑问如云般盘踞在王意之心间:楚玉是怎么打动寂然地?虽然心里疑惑着,王意之面上却并无异状。
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从容自如,眼中闪动着兴味盎然的光彩。
他原以为除了竹林之外,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却不料竹林之后更让他惊奇,他很想知道,这几手外,楚玉还有什么筹谋。
王襄就坐在王意之身旁的案几后,待他们坐定。
便立即有司命身穿白衣的少年仆从流水而出,端上来藤条编织地碗,藤碗之中盛放着清洗干净,并在冰凉泉水中镇了一夜的瓜果。
光滑的表皮五颜六色鲜亮可人。
拿起来便可闻到一股清甜的泉水香味。
大热天里冰冽清凉,咬一口便是满口的清脆。
王意之家中也是富贵惯了的。
自然知道这冰凉瓜果是如何来的,每到冬日,富贵人家都会凿冰或凝冰储藏在家中的地窖里,留待夏日享受之用,但是用大量冰块来冰镇瓜果,而不是直接碎冰取食,这手笔也算是奢侈了。
客人很快地便差不多齐全了,虽然有之前不耐等待忿而离开的,然而不请自来的客人却又补上了名额的空缺,因此席间桌案并没有如何空下,待众人差不多都入座时,只听见一声悠远的琴声,渺渺的响起,听声音似是来源于先前他们所经过的竹林。
而琴声在竹林一侧响起之后,竹林的另一侧,随即跟随着唱了起来,低柔如云烟,清雅如林风。
那琴声和歌声都不甚分明,一东一西,却仿佛遥相应和,琴声稍高时,那歌声便低缓下来,而歌声清远之际,琴声便微不可闻。
不论琴声还是歌声,其中地清幽之意,都令人沉迷,仿佛又再度身临无边无际的竹林之中,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景致去处。
瞻彼淇奥,绿竹。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王意之听着这歌声有些耳熟,细细想起来,才想起声音的主人竟是与他有一面之缘地容止,他此时合琴唱来,声调漫然,却又仿佛随时要破空而去。
……瞻彼淇奥,绿竹如。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反复咏唱了几遍,琴声忽然降低,便几乎成了容止一人地清唱,他地声音在竹林中越飘越高,仿佛顺风乘云,叠叠而上,又在达到最高处时,声音哑然而止,而琴声却又在此时渺渺然的响起,渐渐地低弱,直至再无声响,好像一位尘世外的仙人,闲暇于竹林休息,长啸作声之后,复又飘然远去。
琴声方停歇,众人渐渐回过神来,然而才回过神,却又发现周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芬芳,那并不是花香是惯用的熏香香料,那香气有些清,有些浅浅的涩,的沁人心脾,与竹叶的芬芳融在一起,竟无半丝不协调。
王襄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什么香气?桓远此时正施施然的朝寂然走去,听见问话,依旧缓步而行,边行边道:此乃茶香。
茶?众人俱是惊诧不已,就连王意之也不由得感到吃惊:茶怎地会如此芬芳?此时人们喝茶,几乎都是煮叶而饮,还要在茶中加入芝麻、食盐、瓜仁、桃仁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楚玉头一次喝到这里的茶时,几乎喷了出来,后来才弄明白此时与后世的茶大大不同,又经由一些契机,便萌生了这个念头。
有桓远这个作诗机固然不错,可是想要更多的搏名,莫过于推行一种文化,真正树立起自己无人可取代的地位。
此时的茶酒都还在原始初级的阶段,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不管是真正的清茶还是蒸馏的烈酒,都可以尝试拿出手,但是楚玉并不好酒,加上增添一群醉鬼对她没好处,便选择了茶作为自己的武器,借着这一席,宣扬她所知的茶文化。
不论是清幽的竹林,领路的文士,煮茶的僧人,还是琴歌合唱,以超出十多个世纪的审美积累,结合时下的流行观念,楚玉将风雅玩到了极点,也把做秀做到了极点。
最后的为众人沏茶,是由桓远与寂然两人一并进行,细白瓷的茶盏中,碧绿的茶水清澈莹然,与时下混浊的茶汤大不相同,茶水之中沉沉浮浮的漂着几片细小的茶叶,很是巧致可人。
王意之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小口,只觉入口茶水味淡,还带着些许涩意,可在唇齿间转了半圈,却又化作了缭绕回旋的余香,明明是热的茶水,可是入喉之后,便感觉到一片清透悠远之意缓缓的荡开来,暑气尽消。
王意之半合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才转向桓远道:这是子楚兄的安排吧?王意之自以为喝了二十多年茶,可如今才觉得,算是第一次喝了茶。
一旁的王襄惊诧不已:得王意之这么一赞,那还未露面的喻子楚,明日便将名满建康,怀着好奇心,他也忍不住学王意之饮了一口,茶方入口时,他起初不以为然,随后没过一会儿,便跟着愣住了。
茶盏的盖子放在一旁,王意之似是别有心事,并未如其他人一般沉浸于茶香之中,随手掀起盖子要盖上茶杯,可才掀起来,却瞧见盖子反面,绕着轴心转圈写着五个字,字迹圆润温雅,相邻两个字之间的距离几乎完全相同,这五个字分别是:可,以,清,心,也。
王意之轻声念道:可以清心也?可以清心,这五字写在茶杯盖上,真是不能再妥当。
而此时,旁侧也有人注意到了盖上的字,随口念出:清心也可以。
又有一人接着道:也可以清心。
三种不一样的读法引发了众人兴趣,反复看了一遍才发觉,顺着某个固定方向,不管以哪个字为开头,都是一句完整且意思相近的话。
纵然王意之眼中尚有忧色,也不由得为这巧思莞尔一笑。
接下来,楚玉一直没有出场,而是由王意之与寂然二人与众位来客相谈,这两人风姿翩翩,意态不俗,一人文采斐然熟读经史,一人深谙佛学,对儒家学说亦有涉猎,几番深谈下来,更是令席上众人佩服不已。
一直到日光西斜,众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虽然楚玉甚至完全没有露面,可是喻子楚这个名字从今往后,便在所有人心里生了根。
王襄很想瞧瞧那喻子楚生得什么模样,忍不住在临走前问桓远:请问,此间主人喻子楚究竟身在何处?还未等桓远回答,旁边便有个名士笑道:王襄你俗了不是?我等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见与不见子楚兄,又有什么关系?接着便是几人一番大笑,笑得王襄面上微红,也不敢再提见楚玉一事。
所有客人几乎都走了,只有一人例外,那人是王意之,他走在最后,看所有人都离开了,站在门边,转身问桓远:容止在哪里?先前琴歌合唱之际,也许别人听不出来,可他却能听出,容止最后的一段歌声,最后的一个发音并不是人为中止,而是好像被什么强行打断,气力不足而不得不中断,而琴声也并非早已安排好,乃是发觉不对,见机而行。
容止怎么了?王意之一直到现在才相问,已经是十分的耐心。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零四章 台上一分钟桓远的带领下,王意之在一条回廊的最末端找到楚玉人,雅致清简的房屋中,两条长椅并排摆放着,中间放一张方形矮几,屋内两人就分别躺在左右长椅上,身下垫着柔软的垫子,你一粒我一粒的拈起矮几上的碟中的果仁吃着玩儿,见王意之来了,楚玉猛地坐起来,笑眯眯的招手道:意之兄来啦?今天席上的事我听人说了,还要多谢意之兄你在那时候为我美言。
见容止看起来暂时安然无恙,王意之松了口气,笑着转向楚玉: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喻子楚之名还是会传遍建康。
楚玉微微一笑,知道王意之不想居功,但心里还是记下这份谢意,锦上添花,那也是花,假如不是王意之第一个站出来肯定,名流之中肯定会有不和谐音出现,他的那句话,压住了所有微弱的反对源头。
目光转向王意之身旁的桓远,楚玉朝他点了点头,感激的道:今日辛苦你了。
其实楚玉原本是打算自己亲自上阵做秀,可是思量一番后,还是让桓远取代了她的工作,她则退隐到幕后,进行全盘的布置与筹划。
然后,才有了这么个茶话会。
秘密的训练了一个月,今日将成果展现出来,躲在暗处偷窥,楚玉才发现自己先前犯了什么样的严重错误。
桓远根本就是交际谈辩的天才,昔日却险些被她给埋葬在账本里,险些生生的毁掉自信,套用前世的说法就是——好好地一个文科天才。
被她逼着去钻研数理化。
茶话会上的桓远,游刃有余的与众多不同的来客周旋着,最开始是一人两人,最后是同时与七八个人谈话,每个人说的话题都还不一样,桓远应对自如,条理丝毫不乱,风度翩翩的一个个加以辩驳,令对方心服口服。
而在谈话的过程里。
他没有冷落到与他交谈的任何一人,每个人都觉得桓远好像是在优先跟他说话的,没有一人受到冷落。
这样地本事,不仅需要强大的记忆,也需要极为圆融的待人接物,然而桓远不过是练习了这么一阵时间,就做得如此完美。
这已经不是训练的结果,而是天生的才能。
只是这才能缺乏自信支撑,一直没有被发掘,直到今日才爆发出来。
是的,自信,一直以来,被软禁着控制着。
入府后又一直被容止压制着,桓远的才能得不到发挥,他看不到自己价值地实现,自尊太强,信心太弱,这矛盾的差异导致他的心中越来越低郁痛苦,虽然痛苦是文人的精神财富,可是这种痛苦对一个人的心理建康来说。
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个月来,楚玉做得最多的并不是什么细节上的指导——说到古雅风仪,满身书香味地桓远比她强多了——而是不断的对桓远说: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却是现今桓远所最为缺乏的。
一遍一遍的,不断的对他说,目光无比的坚定。
语调无比的诚恳。
就算原本是谎言。
重复了一千遍后也成为了真话。
今日座上,几乎脱胎换骨地桓远是唯一的发光体。
明亮却不刺人,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就连王意之也略有不及,因为他毕竟不是主角,也没怎么太过积极的参与。
此番之后,不仅喻子楚这个名字会传开,喻子远之名也将一并的口耳相传。
此时桓远面上依然残留着温润明亮的笑意,虽然身体疲惫,可是他的心情却飞扬着不能落下,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方才与人相谈地情形,胸口不断滋长漫溢着欣悦,幸福得好像在梦里一般。
桓远对楚玉微一施礼,道:公主言重,这是桓远应该做地。
真要谢谢,应该是他来感谢楚玉才对,可是这份感激不论用什么言辞来表示都显得浅薄,桓远只有默默的记在心底。
眼光才一抬起,桓远便瞥见楚玉身旁地容止,他依旧懒洋洋的靠躺在长椅上,漆黑眼眸深不可测,微微翘起的嘴角似笑非笑,似是有些玩味和嘲弄,桓远心中忽然一阵不舒服,好心情也给压抑了不少行礼便转身离去。
容止微不可闻的低笑一声。
不是没觉察到桓远与容止之间的异样,但王意之依然有些介怀容止方才歌声的停歇,毕竟那歌声真不似自然停下来的,便讲出自己的来意,问道:你当真无事?容止微微一笑,道:意之兄不必忧虑,在下方才歌声停歇,说来有些丢人,却是中气不足,不能发声,才勉强停下。
盯着容止一会儿,王意之才缓缓露出笑容: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他走到楚玉所在的长椅边,就在楚玉身边坐下,想起今日所见,不由得对她赞道:你这园中是如何弄得如此清凉的?好像与外边两个时候。
他自家院子里虽然有湖泊和树木,可也做不到如此透彻纯粹的清凉,便想向楚玉请教一二。
假如能在夏日里时刻享受凉爽,那实在再好不过。
王意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便让楚玉忍不住连连叹气,道:我如今才知道,所谓的高雅,都是阿堵物给堆起来的。
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这一出做秀,楚玉虽然没有花费十年苦工,可是一个月来也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
除了训练人辛苦外,楚玉体会更深的,则是如流水一般的花费,这些天来她都不忍心去看帐目,怕心脏受不住。
山阴公主虽然有钱,可也不带她这么花的。
首先这宅子花钱自是不必说了,宅子买下后,因为买的是旧宅,又需要按照自己的要求装修整理,这又是一大笔钱,这些还是小数目,最让楚玉心疼的,却是为了营造所谓的清凉气息,楚玉使用了大量的冰块,用来冰镇瓜果的冰块不过是一点点碎片零头,绝大部分都用来白白的溶化了。
听楚玉心疼的解说,王意之才知道,为了办好今天这个茶话会,楚玉花了一大笔金钱,几乎购买了建康城富贵人家中半数以上的储藏冰块,装放在水车之中,藏在宅子的四处角落任其自由溶化。
楚玉随便一指墙壁,道:外面是不用说了,屋内也不少,不信意之兄你去旁边的房屋里瞧瞧,定然还有没来得及收走的水车。
冰溶化时需要吸收热量,极大量的冰块融化,便会整体降低周围空气的温度,而富余的水蒸气也令许多天没有下一点雨宅院变得湿润清凉,如此一来,客人从炎热的外部走入楚园中,感受到院内中的凉意,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从酷热到清凉,这样极大的反差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在外面越是炎热,进门之后的清凉便越能令人震撼,选在这个炎夏的天气开茶会,以及之前有人早到,楚玉不但不放人反而让他们吃闭门羹,便是为了营造这样的反差。
所谓风雅,是需要金钱基础的。
有了亲身体验,楚玉说起这话来,便不由得分外切齿,一字一字吐出来尽是心疼。
细节决定成败,那些看起来不起眼不经意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才是她真正花费心思之处。
楚玉指着自己的微微苦笑的脸,一本正经的对王意之道:你莫要看我现在在笑,其实我是在哭的。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零五章 谁的钟子期交谈了一会儿,楚玉送走王意之,一个人慢慢的踱步口正对着的那片竹林中。
此时夜色已深,明月挂在墨蓝的夜空之上,点点清辉洒落,银色的辉光洒在夜晚染了墨色的竹林间。
楚玉面上的笑意化作淡淡的无奈,先前她同王意之说的那句面上在笑,心里在哭,是从一部漫画里化用来的台词,可当她顺口说出嘴来时,才失落的想起,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能听懂这句话,并且对她会心一笑。
王意之不懂,容止也不会懂。
一瞬间,虽然当时身边就有两人,可楚玉还是感觉到了无比的寂寞。
纵然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人,可她依然仿佛是一个人,被遗弃在世界尽头荒凉的角落。
尽管早就明白这一点,并且告诉自己不要介意,可是真正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有些难以遏制的失落。
既然难以遏制,就不要遏制,楚玉放任自己散漫着思绪,慢慢的在绣林中走着。
该用的冰都已经用尽,空气渐渐被外界的酷热侵蚀,些微的风吹起来,将温热的空气吹在楚玉面上,转瞬间又散了开。
幽静的竹林之中忽然传来琴声,很低,并且是断断续续的,弹奏者弹了一会,便又停下来,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楚玉才想起萧别依旧留在竹林之中,便信步走了过去。
楚玉安排容止与萧别在竹林里唱歌和弹琴,不同于容止,是在最后关头实在找不到人了。
才由他顶上唱歌,萧别却是她一开始便想到的。
虽然山阴公主把萧别批评得很差,可是那也是上了层次和境界的差,别人想差还差不来,至少在建康城中,应该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琴师。
于是楚玉便找了隔三岔五前来楚园地萧别,将自己的意思跟他说了说,请求他在竹林之中帮忙伴奏,萧别二话没说便答应下来了。
快得让楚玉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演奏完后,萧别一直留在竹林之中,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走得近了些,楚玉的目光透过扶疏的枝叶,看到萧别跪坐在古琴前,为了防止弄湿弄脏衣服和琴,他身下垫着厚厚的毛毯。
眉头微微锁起,神情沉凝专注,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想了一会儿,他又抬手拨动琴弦,琴声之中带着犹疑不决,如此反复几次,他的眉头舒展开来。
顺畅的弹奏出一段清幽淡远的曲调,弹奏完后,他的嘴角翘起一个不易觉察地细小弧度,似是笑了。
楚玉轻咳一声走出去,不再偷窥,瞧见萧别时又有些尴尬,最开始她说他说得那么不客气,可到头来他还是愿意帮忙。
让她反而内疚起来:你怎地还留在此处?萧别抬眼望向她,道:我方才新想出来一支曲子,便索性在此演练一会……他话才说完,忽然有些忡怔有些不知所措的朝周围看了一眼,才发觉此时竟然已经天黑了,他一直沉迷于琴中,竟然连天色变化都不晓得。
出神片刻。
萧别眼帘垂下。
淡淡的道:原来。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啊。
面上落寞寂寥之色一闪而过,他抱琴站起身来。
对楚玉微一点头,道:公主,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
觉得自己简直就好像是专门赶人来的,楚玉有些过意不去,陪着他并肩走,道:今日还是多谢你了,我昔日的言语,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萧别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望向楚玉,道:公主何出此言?楚玉微微一笑,道:我说你为了搏名利而弹琴,难道我便是真正的脱俗高雅?今日这场茶话会若不是能博取盛名,我又怎会如此煞费苦心?我那日斥责你,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她小心地吐了口气,转身正视萧别,真诚的道:我其实没有资格教训你什么,也请你不要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假如萧别对她如同初见那般针锋相对,楚玉还不怕,有什么招原样反击回去便是,可现在他待人态度依旧冰冷,却偏偏对她一人有求必应,并且时不时的前来造访,请她听他的琴曲……这样的萧别,楚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楚玉有点后悔:当初不那么说他就好了。
萧别没说话,他凝望着楚玉,眼眸在黑夜里显得很幽深,俊俏的眉目好似封着一层冰,可是冰下却依稀可以看见温暖的神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低声道:公主,你是真个坦率地人,你坦率的承认自己的想望,坦率的去获取,也坦率的承认自己搏名利,这是我真正佩服你的地方。
我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你说了那些话,而是因为,你能听懂我的琴声。
他换了一个动作抱怀中的琴,声音虽然依旧冷漠,却又蕴藏着情感:琴为心声,公主你可以听懂我地心声,这便足够。
楚玉完完全全的呆愣在当场,眼睁睁看着萧别对她微微欠身,转身缓步离去,他走得很慢,也很稳,可直到他走出大门,楚玉都没能挽留他。
她说不出话来。
原来山阴公主,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痕迹,就刻在那人的心底,一直无法磨灭。
楚玉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要如何对那个人说,真正能听懂你心声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要如何告诉那位弹琴的俞伯牙,他的钟子期已死,现在站在他面前地,不过是一个盯着钟子期皮囊,对音乐一窍不通地隔世灵魂?虽然已经做到在名流之中扬名,可是第二天楚玉地活动与之前并没什么区别,依旧是进宫讲故事,回府教英文。
她搏名并不是为了炫耀显摆,而是为了今后在以喻子楚身份行事的时候,能多一份便利。
屋内放着一张方桌,两人坐在相邻地两侧,楚玉看着天如镜写完考题,拿过来检查一番后,用朱笔勾出几个错误还给他,虽然她着意刁难,可天如镜还是靠着很强的记忆力和学习力,慢慢的提高,测试的错误一天比一天少。
望着天如镜沉静淡漠的神情,楚玉将写着考题的纸按在桌子上,欺近他,附着他耳边道: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做了什么?不待天如镜说话,楚玉又道:我请了一个和尚。
伴随着她喻子楚,桓远喻子远这两个名字的传播,与桓远在一起的寂然的名字也不会寂寞,也会在短短时间内传遍名流圈内,让众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位精通佛法的年青僧人。
除了冰块很花钱外,楚玉另外一笔较大的花费,却是花在了寂然身上,她向建初寺捐献了一大笔钱,让寺僧借出寂然半个月时间,以便与桓远排演茶话会上的那一幕。
寂然本身才学出众,外貌英俊,眉心一点朱砂更是令人难忘,除了这些外,他在建初寺内也有比较重要的地位,是被当作主持的继承人培养的,楚玉拉拢他,其实是一个双方互赢互惠的交易。
她以皇家成员的身份,给建初寺提供资金和势力支持,而建初寺则派出寂然帮助她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之所以让和尚在她的剧本里参一脚,是临时决定,也是局势使然,她在培养另一种宗教,试图让这种宗教信仰壮大,壮大到完全磨灭天如镜所属道家的存在。
更直白的说,她要让寂然在皇帝身边,取代天如镜的地位。
天如镜明白楚玉的意思,想要说他知道,可是楚玉这时候贴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少年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少女清雅的眉梢眼角,她清澈的眼睛里,闪动着与文秀外表截然不同的坚定倔强,那种光辉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人,几乎夺走他的心神。
她不害怕他,也没有将他当作神明看待,只是看着一个普通人,会跟他吵架,会对他微笑,威胁又利诱,还会向他拍桌子。
鼻端嗅到慵懒舒缓的香气,天如镜心神有些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了魔一般,如何都无法转移视线。
慢慢的,他的脸上被火烧一样的热起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绪,带着奇妙的滋味,在他的胸口滋长。
那是他从来没有体味过的新鲜感受。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零六章 一盏茶功夫玉的假身份在建康名声大噪时,楚玉自己却不得不离原因是刘子业已经不满足于在自己脚下微服私访了,被楚玉配合了好几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小孩子的虚荣心高度膨胀,他打算访得更远一些。
青春期叛逆期的小孩真是难伺候。
楚玉一边在心里抱怨着,一边开始准备筹划。
好在现在她的布局已经稳固,没有什么大乱子,她令人以喻子楚的名义,开了一间茶楼,名字便叫做可以清心也,所用茶具一概采用茶会上的那种,虽然茶楼是托的他人的名头开的,但是大部分人都知道,茶楼的幕后出资人是喻子楚,而又有极少数的人晓得,更深一层的幕后者身份。
茶楼老板是王意之提供的人才,有喻子楚和王意之两人加在一起的声望,再加上王家的势力,建康城中凡是想打压找茬的,都需要先掂量一番。
朝堂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皇帝要出巡,也是他自己正当的权力,只不过这回却不是偷溜出宫,而是端足了架子公开出巡,朝臣们稍微关怀了一下皇帝的安危,多派了些军队保护,便没什么别的事了。
出巡的目的地放在会稽山阴,正好是楚玉的封地,这是一块十分富庶的地方,山阴公主的收入主要有两大块,一块是皇帝的封上,另一块便是封地缴纳上贡的钱粮。
选山阴县为出巡目的地是楚玉撺掇的,一来这好歹是自己地底盘,比较放心,二来。
楚玉也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封地是什么模样。
刘子业上朝归来,将与朝臣商议的出巡时间告知等待结果的楚玉,就在七日之后,这还是刘子业强烈要求加紧的结果,毕竟皇帝出游是件大事,需要诸多的准备,倘若按照正常的规矩慢慢来,只怕一个月后他们还在建康城中待着。
又说了些出巡的注意事项。
又骗得刘子业仿照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带着一个和尚的配置,同意允许寂然随行,楚玉才告别了刘子业,准备回府安排自己家地事,可是还没走到皇宫门口,她便被拦住了。
拦路的人堵在皇宫门口,楚玉整个人几乎都埋在对方的身影中,她垂目看了眼地面,然后抬眼望向对方,笑笑道:沈将军。
这好像是你第二次拦着我,我好坏也是公主呢,身为臣子,不觉得这样太过失礼了么?面前的老人虽然脱下了盔甲,仅仅身穿朝服,可是近处看来,依然是兵戈之气扑面而来,尤其是老人一脸威严杀气,这种几乎毫不遮掩的敌意,让楚玉觉得很不舒服。
这人便是沈庆之。
南朝的老将军,刘宋的守护神,他身边还站着一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子。
也是一身朝服,他的身材比沈庆之矮上不少,相貌也甚为平庸。
沈庆之淡淡的道:公主是害怕了么?如若害怕,今后便不要蛊惑陛下,让他贸然犯险。
楚玉嗤笑一声,道:沈将军这是恐吓么?没有本事教导陛下。
却来吓唬我一个弱女子。
真是威风凛凛。
趁着沈庆之一愣之际。
楚玉从他身侧绕过,沈庆之回过神来后大怒:这公主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喜好小白脸地骄奢女子。
竟然这么对他说话!他伸手就想扣住楚玉的肩膀,那双好似铁铸般的大手才伸出去,却被横里探出来的另外一只手给拦截住,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接触楚玉。
楚玉停步转身,发现帮了自己的竟是沈庆之身边面貌平庸的中年男子,忍不住有些吃惊,只见那男子抓着沈庆之的手腕,两人的力量旗鼓相当,在半空中僵持住,男子不赞同的道:叔父,您太莽撞了,这位可是金枝玉叶地公主,您若是伤了她,陛下只怕会不高兴。
沈庆之面色冷硬,沉默片刻,才猛地甩开他的手,却没有再刁难楚玉,任由她离开。
楚玉嘴角翘了一下,望了眼平庸男子,一言不发的走了。
回到府中,楚玉便跟着着手安排自己府上这些人,墨香柳色是必须留下来地,否则公主府的事务没人负责打理,桓远在建康城里继续做交际草,替她在名流圈中交际,扩张人脉。
流桑原本闹着要去,但却被楚玉给驳回了要求,让他留在府内老实待着。
伴君如伴虎,虽然这只老虎对她还算不错,但这不代表他的獠牙不会咬住其他人,为防止发生意外,楚玉没有带上府内的任何人。
最后便是——容止。
房间里容止与桓远各在一侧,安排下了所有的在她离开期间的任务,最后才轮到正在她身边地容止,楚玉望着容止,反而为难起来。
越是和容止相处,她便越觉得容止深不可测,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安排他做什么,他都能够从容胜任,好像棋盘上一粒万能地棋子,不管放在什么位置,都能发挥举足轻重地作用。
太过万能的结果便是,楚玉觉得不管安排容止去做什么,都太过大材小用了,她有时候觉得甚至应该把容止放在她所处地位置,让他负责谋断筹划,会比她做得好十倍。
过了许久,楚玉才下决定,对容止道:你先行一步,去我在山阴县的府邸,替我安排好一切,其余的,可以暂且不理会。
听到楚玉的话,容止却没有承,他面色平静的沉默着,沉默得楚玉逐渐陷入不安己又说错了什么,只有硬着头皮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容止微微一笑道:没事,公主请放心,我会完成好公主的交代。
得他应承,楚玉总算松口气。
一旁桓远又提起一件事:公主,半多月前送进府的那个至今还不肯服软,公主以为应该怎么办?现在楚玉的西上阁偶尔还会有些客人进出,这些人都是楚玉从刘子业盛怒地刀口底下救出来的官员,本身就很有文化,并且有一技之长,被楚玉以面首为掩护救下来,关几天等他们服软,然后才好谈交易。
前几个都很顺利。
得知自己被皇帝放弃,并且在一番开诚布公的谈判后,都成为了楚玉的私人部下,在各地为楚玉营造狡兔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窟,唯独眼下关着的这人,十分的死脑筋硬骨头,怎么都不肯屈服,一见到有人劝降便破口大骂,甚至几次绝食,弄得楚玉桓远十分无奈。
现在楚玉要出门,桓远建议先把这小子给处理了,是继续关着还是干脆放走,让楚玉给个指示。
听桓远提起,楚玉也十分的头疼,那官员名叫石磊,实在是人如其名,满脑子的石头块,可倘若不能够收为己用,楚玉也不放心把人给放走。
就在楚玉大感为难之际。
却听见容止道:公主,将此人交给我可好?他笑意晏晏,看起来十分轻松写意的样子。
楚玉虽然知道他很本事。
可是见他一脸地满不在乎,还是忍不住有点不是滋味,提醒他道:那小子很是冥顽不灵,你确定要去?容止笑道:公主,把他交给我处置,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便可以。
听他这么说。
楚玉很是不相信。
她是见过那石磊有多么难办的。
就算把烙铁放在他身前,他也是一脸慷慨就义的神色。
容止有什么办法?一盏茶,也不过就是十分钟的功夫,连说些话都不太够。
楚玉皱眉道:你不会是打算用刑吧?容止神秘的笑了笑,道:公主如是不信,随我前来瞧瞧便是。
楚玉彼时已经半信半疑,毕竟容止不是那种喜欢说大话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夸口,但他还是跟着来看了,主要是好奇他打算怎么做。
石磊被关在一间空置的院子里,被五花大绑的锁在屋内,令人打开房门,容止施施然地走进去,才进去便反手关上了房门,将楚玉桓远隔绝在门外。
容止才走进去,门内便传出激烈的大骂声,虽然饿了两天,可石磊的中气依旧很足,骂起人来丝毫不怕浪费体力,楚玉桓远一直听着,听了七八分钟,都没听见屋内传出容止什么动静。
楚玉在外面也越来越担心,虽然她知道石磊是被绑着的,不可能伤害到容止,可容止这么久没出声音,难道门内发生了什么变故?正当楚玉打算叫人闯入时,门内石磊的骂声陡然停止了。
片刻的诡异安静后,他又以高出先前好几倍的音量叫了起来,声音之高令楚玉十分佩服:你!你要做什么!不要过来!过来我就喊人了!不要啊!不要啊!语调之凄惨,简直令闻者落泪,草木含悲。
又过了不到两分钟,容止打开门,施施然的走了出来,他的外衣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单衣,一边走一边拉起衣服:好了,公主。
见他这幅模样,楚玉心中已经猜到了两三分,但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你做了什么?容止仔细地整好衣衫,才抬起头笑吟吟的道:我什么都没做,只在他面前脱下外衫,他便说,只要我不靠近,他什么都愿意做。
现在公主你可以与他静下来详谈了,我想他再也不会随意的喝骂了。
就是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驸马何与褚渊正在距离不远处地院子里喝酒谈天,原以为那日陛下不过是随口说说,可是过了些日子,褚渊还是被一道旨意给派来了,然而令何吃惊的是,楚玉只不过前来看了眼褚渊,露出了一种不过如此的神色,便没有再来他的院子。
其实原因很简单,褚渊虽然是美男子,可是他留了胡子,还不短,一偻偻很是飘逸,不管那胡须有多么飘逸优美,楚玉对胡子完全无爱,自然对褚渊的美貌评分打了好几个折扣。
退一万步,就算楚玉是胡须控,以她现在的心性,也不可能对一个才见面地人太过亲近。
何和褚渊并不知道楚玉地想法,两人依旧战战兢兢,十多日以来一直同吃同住,唯恐哪天晚上楚玉兴致来了想起他们,幸好楚玉仿佛将他们完全遗忘了一般,始终未曾前来,今天是褚渊奉旨前来地最后一天,一想到明天就能解放,两人都有些高兴,便在院子里喝酒,才喝了一半便听见石磊凄惨的叫声。
两人俱是一阵哆嗦,酒也撒了少许,何苦笑着道:褚公,今晚我们还是同榻而眠吧。
以免公主前来夜袭。
褚渊感激地举杯:多谢。
有人惨叫有人脱,有人欢喜有人愁,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零七章 远道昆仑奴实微服私访这种东西,在楚玉看来,不过是拿着公款那些电视剧里,不管是《戏说XX》,还是《XX微服私访记》,又及《铁齿铜牙XXX》,甚至《还珠XX》,几乎所有的微服私访,都是以吃喝玩乐为主,以巡视民情为辅,皇帝到了民间,顺带还能捎回去一两个江南美女作为当地的特产留念。
所以说皇帝不管私访还是公访,一般都往江南跑,这里有山有水,有美食美酒还有美人,基本很少有反其道而行之,往漠北风沙之地去的。
刘子业,也不例外。
虽然这个巡视地点是楚玉所建议,然而也必须刘子业点头才成。
一路吃喝玩乐,仪仗队浩浩荡荡全开,各地官员隆重接待,上表政纪,自然都是吹得天花乱坠,或求升官,或求赏赐,如此且行且停,历时一月,方至山阴。
路上除了楚玉伴驾外,同行的还有一位姓谢的贵妃,那位贵妃看起来比刘子业年纪大,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她的相貌十分美艳,举止神情无时不刻散发着成熟女人的致命魅力,就是平时不怎么说话,楚玉跟她同车了一路,竟然都找不到跟她说话的机会。
在一些风景很好的地方停留时,刘子业还做了几首诗,虽然不能说有多么的文才卓然,但是作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做出这样的诗,还是很不错的。
山阴县是一个很有典故的地方,远的不说,就说王羲之那一会,王羲之听说山阴有一个道士养鹅很好,便前去求取。
道士要王羲之替他抄写了道德经,才将鹅送给他,这件事从此便流传了下来。
另一桩典故便是曲水流觞的诗会,最初便是在山阴兰亭进行,写出了千古流传地兰亭集,王羲之作序。
楚玉在自己的封地也有府邸,公主府接待了刘子业一行。
抵达的时候是中午,站在门口迎接的人却是墨香。
这让楚玉有些吃惊,接风洗尘一番忙碌,等刘子业休息下,已经入夜,楚玉才唤来墨香,问道:容止怎么没有来?墨香眉头轻皱一下,望着楚玉柔声道:容公子本来即将出发的。
可是临行之前忽然患病,无法奔波,只有派遣我代替他来了。
患病?楚玉愣了一下,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只问道:什么病?墨香摇了摇头:这个墨香不知。
尽管天色已暗,可是他还是清楚的瞧见,楚玉的面色。
在听说容止患病之后,慢慢的,一点点变得苍白。
用力地咬一下嘴唇,让自己的思绪从空洞中抽离,楚玉强自镇定,问道:那么你离开之前,容止的病怎么样?心头仿佛揪着乱麻,楚玉只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更疾。
可是她现在身在山阴,就算想要赶回去,也不是顷刻间能办到的。
墨香微微一笑,低头施礼:公主不必忧心,只是体虚小病罢了,不能奔波劳累,修养一阵子便好。
虽然听墨香这么说了。
楚玉稍微放心了一些。
但依然有些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安着什么,只又反复追问了几次。
从墨香那里得到的重复的回答后,才安慰自己不必太过挂怀,说不定她回去地时候,看到的又是一个完好的容止。
虽然担心容止,但楚玉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回去,败了刘子业的玩兴,第二日刘子业醒来,一觉睡去了路途上的劳顿,便问楚玉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楚玉心说我也是第一次来啊,你问我我去问谁呢?好在她还是记得兰亭诗会那段典故的,便随口提出来,说去看看兰亭好了。
刘子业欣然同意,此时地天气渐秋,虽然依然有些热,但天高云淡,空气很是爽朗。
楚玉和刘子业带着的人不多,除了两名贴身侍卫外,便是一队护卫,为了不惊扰他人,所有人都穿了便装,一路县外的行去。
虽然只有一队护卫,但带队的人却是将军宗越,这人相貌看起来很阴柔,细细长长的眼睛,笑起来便眯成一线了,但是楚玉却听说过,这人下手很是凶残,当年竟陵王刘诞占据广陵城谋反,城破之后,便是这位先生把广陵城中的男子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净,人头堆成了小山。
虽然宗越对楚玉说话时都是细声细气的,可是楚玉在对上他的视线时,总是觉得胆寒,幸好他对皇帝还算忠诚,皇帝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是刘子业忠诚地部下,暂时不可能对楚玉怎么样。
山阴郊外,景致极美,越是接近目的地,清气便越是扑面而来,正如兰亭集序中所书的: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虽然并非春日,但夏末之际来到此处,也是另一番的别致面貌。
沿着呈之字形蜿蜒流淌的小溪一路行走,美景接连入目,楚玉烦乱的心情也安定了不少,暂时不去想远在建康城中的事,没走一会儿,却瞧见前方地溪水边趴着一个黑乎乎地人,看动作好像是在溪边喝水。
没等楚玉或刘子业出声,宗越便冷冷地吩咐护卫:上去看看,什么人在前方,把他给赶走了,别让他扰了陛下的游兴。
护卫走到那人身边时,楚玉和刘子业也走近了少许,看清楚了那人地模样,那人站直起身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琥珀色的眸子便投向来人,他看一看护卫,又看看护卫身后的楚玉等人,剔透的眸子里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看到那人的模样,楚玉也十分的惊讶,忍不住脱口而出:黑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人一身衣衫破破烂烂,只勉强遮挡住腰臀,胸膛大腿几乎都露在外面,然而那肌肤却与别人大不相同,竟然是接近黝黑的深蜜色,这与长期日照晒黑的不同,而是天然的颜色,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折射出缎子一般滑腻的反光。
他的身材修长,肌肉微微隆起,显得结实健康,但却不是后世健美先生那样生硬的块状,而是宛如流水山峦般自然的起伏,他的头发很短,黑色的头发一绺绺的打着卷儿,因为太黑了,站得比较远的楚玉暂时看不太清楚他的五官样貌,只觉得他应该比较年轻,而他的眼睛,是非常纯粹的琥珀色,仿佛盛在水晶杯中的美酒,那么的剔透动人。
要我……让开?被护卫驱赶后,那人慢慢的开口,语调很生硬,还有些迟缓,为,为什么?不,不让!刘子业此时也惊讶的叫了起来,告诉了楚玉此人的身份:昆仑奴!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零八章 谁家昆仑奴仑奴,其实就是海外贩卖来的黑奴,他们身体健壮,耐劳肯干,是非常好的奴仆,能得到一个昆仑奴作为仆人,是一件很时的事。
但是,这个昆仑奴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此处呢?看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主人。
护卫见赶不走昆仑奴,害怕宗越责罚,便拔出了刀,楚玉趴他伤人,连忙叫道:不要用刀,省得血迹污了此地的美景!这时候表现得慈悲为怀未免太扯,楚玉只有用这个理由避免干戈。
公主大人开口,护卫只有收了刀,伸手去推那昆仑奴,可是他用尽了气力,依旧无法动摇对方半分,黑人依旧稳稳当当的站着,他低头看了眼抓在他肩臂上的手,像挥开一只蚊子那样,轻描淡写的挥了一下手,护卫便整个人飞出去,片刻后摔落在溪水中,溅起好大片雪白的水花。
不,不走。
他结结巴巴的说,口音有些奇怪,眼神却异常坚定清澈,宛如上好的琥珀,澄澈,坚硬。
宗越皱了皱眉,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毒,但很快就压了下去,他抬了一下手,便又有四名护卫围上去,合力推搡着黑人,而此时,越走越靠近的楚玉也看清楚了那昆仑奴的相貌。
那还是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脸容勃发着青春的气息,五官十分的标致,大大的杏眼,挺直的鼻梁,嘴唇丰润饱满,假如剔除那黝黑的肤色,甚至有几分艳丽之色。
真是漂亮的一头豹子。
楚玉在心中赞叹着,虽然见惯了府内的美色。
但是乍见这种截然不同地野性风味,还是让她不由得产生了惊艳的感觉。
四个人上前一起推,总算是稍微推得黑人少年动了动。
但是也只是动一动而已,他一皱眉,伸出双手抗拒,大喝一声,那四人便被他给反推开了,虽然没有如同第一个护卫那样凄惨的掉进水里,但也狼狈地退了好几步。
宗越面色变了一下,几个护卫都奈何不了一个昆仑奴,这个事实让他大感面上无光。
心中的凶意也慢慢的升了起来,楚玉虽然在关注昆仑奴那边。
可也没忘记时不时看一眼宗越,发现他眼神有点不对劲了,连忙在一旁道:再上几个人,我倒要看看。
这昆仑奴的气力有多大。
楚玉这么发话了,宗越只好服从,于是,五个人,六个人,七个人。
一直加到八个人。
才送算将昆仑奴给推开。
黑人少年跌跌撞撞的后退。
一屁股坐在溪水边,一条漂亮的长腿被清澈水流没过一半。
他双手撑着地面,神情懊恼的看了楚玉等人一眼,很不服气:你们,人,人多。
楚玉笑眯眯的道:对,我们就是人多,欺负你一个人。
其实他们的八个护卫都没怎么讨好,有地扭了关节有的脱了臼,一个个痛得直抽气。
听她这么坦白地承认,昆仑奴一下子泄了气,没再说什么,他手脚俐落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沙转身就要走,在黑人少年的心里,人多欺负人少,输了也就是不服气一下,并不会认为对方仗势欺人什么地,更不会有什么羞辱之感,既然楚玉等人推赢了他,那么他便走掉好了。
他才转身,肚子里便发出了咕的叫声,声音大得连楚玉都听到了,昆仑奴沮丧的摸一下肚子,轻轻的拍拍,望着肚子自言自语说话:不,不饿。
好像这么说,就能真的不饿似的。
楚玉噗哧一声笑出来,她拉起刘子业地手,低声道:陛下,我想要这个昆仑奴,他力气这么大,一定很好玩。
虽然面上笑着,可她心里却在吃惊,这少年还是饥饿地状态,力气便能抵过八个壮汉,假如让他吃饱了,不知道会是什么一番模样。
只不过是个昆仑奴而已,看得高兴地刘子业自然不会反对,他点了点头道:好的,要不要我令人把他给捉起来?楚玉笑着摇摇头,已经准备抬步上前:不必,我自己来便可以。
走出去时,楚玉听到身后刘子业地叮嘱:那你可要小心,昆仑奴力气很大的。
她没回头,只反手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顾忌着昆仑奴那惊人的力量,楚玉没敢靠得太近,只站在距离他六七尺,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见昆仑奴露出不解之色,楚玉笑吟吟的指了指自己,手指点在鼻尖:楚玉,我叫楚玉,你叫什么名字?她洁白的脸容映着阳光,手指鼻尖,都泛着玉石般柔润美丽的色泽。
昆仑奴呆了一下,才学着她的模样,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却一不小心太过用力,痛得他啊了一声,捂着鼻子弯下腰去,再直起身子时,他鼻尖泛着点不易发觉的暗红。
黑人少年琥珀色的眼眸眯了起来,眼角沁出泪花:痛……他鼓起腮帮子用力吹气,想让疼痛减轻些,可是伤口在鼻子上,鼻子在嘴巴上,吹出来的气完全无法接触到伤口,他想了想,稍微仰起头,这样气息便可以朝上喷,可是他仰起头时,鼻子也跟着朝上了,还是吹不到。
怎么都吹不到,昆仑奴很着急,呼呼呼呼的吹得更用力,不断一点点抬头,最后头仰到了最大幅度,楚玉完全看不到他的脸了。
身后的刘子业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护卫们也是笑成一团,楚玉虽然也想笑,但不得不强忍着,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已经发现怎么都吹不到自己的鼻子了,昆仑奴悻悻的低下头,仔细想了想,吐出一大串楚玉听不懂的发音后,又有些结巴的道:阿,阿蛮。
—前面那个是他本来的名字,不过后来,被绑着上一条船后,大家都叫他阿蛮,叫来叫去的,他也默认这是自己的名字了,可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却还是第一次,因为没有人这样问过他的名字。
从来没有。
好,阿蛮。
楚玉的语气变得很温和,忽然她有一种照镜子的冲动,想看看自己现在像不像哄骗小孩的狼外婆: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跟,跟你走?阿蛮迷茫的眨眼睛,为,为什么?楚玉脱口而出:跟着我,有肉吃。
她原本只是随便说说,可是话音才落,便瞧见阿蛮的眼睛陡然发亮,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一瞬间漂亮得难以逼视。
真,真的?伴随着生硬结巴又欣喜的声音,与之合奏的是阿蛮肚子里的长长鸣叫:咕——有,有很多肉?阿蛮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的吞口水,整张脸都好像在发光,仿佛又艳丽了几分。
楚玉很肯定的点头:我让你一顿都吃肉,吃到饱为止,怎么样,跟不跟我走……她话还没说完,阿蛮便着急的打断她,生怕她反悔似的猛点头:我跟,我跟!……这么容易就到手,这小子是不是太好拐了?楚玉开始怀疑,这拥有怪力的黑人少年,根本是因为贪吃,才被人抓来当奴隶的。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零九章 湘中出天子然阿蛮表示愿意跟着楚玉,那么便是她的人了,可他烂,不能这么跟着他们一路走,楚玉虽然不在乎,但是刘子业不乐意。
宗越很是知情识趣,命一个护卫带着自己的令牌,领着阿蛮暂时先回去公主府安顿,阿蛮站在原地不愿走,直勾勾的望着楚玉:肉……楚玉翻翻白眼,道:你跟着我们的护卫走,先回我府上,到时候自然有人煮肉给你吃。
说完她转头叮嘱护卫,你带他回去后,吩咐厨子,说我的命令,烧肉给他吃,让他吃到饱。
那护卫妒嫉的看了阿蛮一眼,心说自己都没这么好的待遇,便踢了下阿蛮的小腿:走啦,黑蛮子。
他这一脚是带点怨气踢出去的,可是没想到才挨着阿蛮的腿,却感觉好像踢在钢铁柱子上一般,痛得他抱脚跳起来,于是又是一番折腾,才好不容易送走了阿蛮,继续他们今日游玩的行程。
顺着溪流进入山中,过一小桥,便是兰亭,又称为流觞亭,正是当年王羲之等一干名士一觞一咏,畅叙幽情之地。
山间的日光被遮蔽了不少,阴凉的微风里,楚玉与刘子业二人坐在亭中,呼吸山间清新的空气,周围竹林散着淡淡的芬芳,刘子业兴致来了,吟道: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正是《兰亭集序》中的句子。
两人坐在亭边,亭是八角亭,并不如何的华丽精美,亭栏方过膝盖高,支撑亭盖的柱子也有些红漆脱落了,露出木质纹理,但是这里有一处曲水流觞的典故,便可流传千古。
吟了两句,一路上走来的乏累也有些反了上来,刘子业双脚分开。
一脚跨在亭栏外,一脚跨在亭栏里,他的头枕在楚玉的腿上,在这清幽的景色中大睡,楚玉低头看着刘子业,伸手拂去停在他额角的一只细小飞虫。
被楚玉地手骚扰,刘子业皱了皱眉,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些什么。
又合上眼睛。
楚玉平静的看着他:基本上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凶残狠毒的少年皇帝才是可爱的,睡着的时候,他不会动不动杀人,也不会脾气暴戾的打骂身边的人,甚至不会流露出那种令人心寒地阴毒神色。
也只有这个时候,楚玉才会感觉到。
这少年今年才不过十六七岁,并且,是这具身体的亲生弟弟,他的脑袋枕在她腿上,彼此之间的接触传递着脉脉温情,她可以不带恶感和恐惧的凝视着他。
温热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楚玉也不由得靠在亭柱上。
迷迷蒙蒙的合上眼睛。
好像才眯了一会,楚玉便感觉腿上动了动,便也跟着睁开眼,却瞧见刘子业侧枕着她地腿,脸朝向她定定的望着,平时残忍狠毒的狭长眼睛里,此时竟然映着柔软的怀念与温情。
怎么了?楚玉还没怎么睡醒,神智不太清楚的就去摸他的脸。
拍一拍,还顺手轻捏了一把刘子业的鼻梁,捏完之后她立即被自己给吓醒了:她刚才做了什么?这可是皇帝地鼻子!但是刘子业并没有因为楚玉的动作生气,他换个个更舒服的姿势,翻过身来半趴在她腿上,扬起脸来,喃喃道:阿姐。
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那就是真公主那阵子了。
怕露出什么破绽。
楚玉不敢多说,只好带着疑问的语气嗯了一声。
刘子业微微一笑。
依旧是一脸怀念的神色:小时候,我也是这样枕着你的腿,我们在花园里吹着风睡觉,那时候很舒服,别的皇子都不怎么理睬我,只有阿姐你愿意跟我玩,那个死酒糟鼻要责罚我,也是阿姐你帮我求情。
楚玉一边听一边点头:明白了,刘子业和山阴公主的交情是从小打下地,只是那酒糟鼻是谁?太子,大概是太子的老师一类的人吧。
楚玉自然不会知道,那酒糟鼻,指的是先帝刘骏,刘子业和山阴公主的父亲,刘子业恨极了这个父亲,竟然连一声父皇甚至先帝都不肯称呼,直接叫他外貌上的缺陷。
相对的,刘子业有多么恨他父亲,就有对这个姐姐有多么亲近依赖,楚玉虽然还不知道这亲近到了什么程度,却隐约明白,就算她问刘子业要一半江山,只怕他也是肯地。
两人又说了会话,多半是刘子业在说,怀念儿时地一些小事,楚玉在他停顿下来时嗯嗯两声,表示她正在听着。
说着说着,此时远处却隐约传来清脆童稚地歌声,好像有几个孩童在唱着什么歌,声音亮亮的很是好听。
宗越听见这歌声,暗道怎么又有人骚扰,正想令人将小孩赶走,刘子业却忽然坐起来招招手,道:让他们过来。
他兴高采烈地转向楚玉,阿姐,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教我唱的歌谣?楚玉心中一真慌乱,面上却很镇定,微笑道:都是这么久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幸好刘子业并未起疑,他张嘴想要自己唱,张了几下后无奈的闭上:我也不记得了。
只一会他又高兴起来,我叫那些小孩来,让他们唱给我们听。
被护卫带过来的是四个孩子,二男二女,都是六七岁的模样,男梳着冲天辨,女的头上扎两个小包,他们穿着的衣服很简谱,是薄薄的洗得发白的麻衣和草鞋,不过四人手上都拿着香甜的糖酥和新鲜的果子,吃得满嘴满脸都是。
刘子业心情正好,也没有计较这些小孩在御驾前仪态不佳,只挥了挥手,问道:你们刚才唱的都是什么歌?很好听,再唱一遍给我听听。
四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害怕,他们刚才就在唱歌,却被两个很凶的大哥哥带过来,现在不太敢开口了。
刘子业不满的看了宗越一眼,后者从怀里摸出几个钱,弯下腰对四个小孩道:看到这个了么?这个是钱,拿了钱能买很多好吃的,你们好好的唱,就像刚才那样唱,唱好了我给你们钱。
他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很和气的样子。
看到钱,小孩子们一个个眼睛发出光来,其中一个也顾不得脸上的糖渣汁水没擦干净,头一个唱出声来,有了他开头,剩下三个小孩也跟着唱了起来,他们一边唱,一边随着音律转圈蹦跳,大概是小孩子的一种游戏,因为跳动着,几人的发声也不是很清楚,更不整齐,只是听着孩童清脆柔嫩的嗓音彼此交错。
刘子业原本面带微笑听着,可是听着听着,笑容僵在了他的嘴角,他的面色变成了一种奇怪的铁青。
楚玉看他神情不对,已经知道不妙,可是那几个小孩唱歌带着点地方的口音方言,方才她没仔细听,也没明白小孩子唱的是什么,不过现在她也无暇再细听了,连忙打断他们:停下!都停下!刘子业脸色难看成这样,这些孩子一定唱了些什么他不爱听的。
刘子业的嘴角不带感情的扬了扬,慢慢的道:对,停下,我方才没听清楚,现在你们站在我面前,一个个把这首歌谣清清楚楚的唱一遍给我听。
小孩子不疑有他,听话照做了,四个孩子,唱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歌词:真皇帝,假皇帝,皇宫有二帝,老天子,少天子,湘中出天子。
听到最后,楚玉已经是心中冰凉一片。
刘子业不咸不淡的问:这首歌谣是哪里来的?四个小孩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人道:是我们大家都在唱的歌,很多人都在唱的。
刘子业瞥了宗越一眼,淡淡的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杀了。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一十章 谁是真天子了。
直到抵达公主府,这两个字依旧在楚玉的脑海里回旋。
她始终忘不掉那时候刘子业的眼神,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的狰狞,残忍,恐惧,焦虑,阴暗,最终糅合而成的可怕的平静。
她也始终忘不掉,在刘子业说出了那两个字后,宗越手一挥,身旁护卫便如狼似虎的扑上去,雪亮的刀锋切过小孩子细幼的颈脖,鲜红的血从伤口处喷出来。
她忘不掉小小的身躯像羽毛一般的倒地,身下的鲜血染红了碧草,四双清澈纯真的眼睛里甚至还来不及痛苦,只有一点点的错愕,凝固在瞳孔中。
简直好像有什么人拿刀子刻在了她脑子里一样,怎么都抹不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杀人,先前山崖之上遇刺的时候,她也算历过生死,见过死尸,可是从来没有像这样,看着单方面残杀手无寸铁的人——还是四个孩子!她为刘子业的眼神所惊悚,来不及阻止,声音犹含在嗓子中,几个孩子便已经纷纷倒地。
回去的途中,楚玉一直处在一种接近木然的情绪中,脑海里反复回放那一幕情景,说不出是难过愤怒或是怨恨,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变成了木头。
那几个孩子只是唱一首流传的歌谣,却不料因此丢了性命,他们也许甚至不明白这歌谣的具体含义,只是倒霉的在刘子业面前唱了出来。
一直到快接近山阴公主府的时候,楚玉才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陛下,您可知道,那湘中出天子,是什么意思?那歌谣虽然大不敬,可说得好生含糊,实在是叫我不解。
那首歌谣其实很浅白简单,意思也很明确,就说皇宫中有两个皇帝,湘这个地方会出天子。
但是目前楚玉对大局的了解还不够,不知道那真皇帝假皇帝各自指的是谁,而那老天子少天子,又是什么人物。
刘子业看了楚玉一眼,阴郁狠毒的眼神有些柔化,静默片刻,他叹了口气道:前面一句是说,宫里有两位皇帝。
我是假皇帝,戴法兴是真皇帝。
戴法兴?楚玉偏头想了一会,才把名字和真人对起来,她出入皇宫时也曾见过这位大臣,是先皇留下来的老臣,看起来很忠厚的样子,难道这人想篡位?刘子业抱着楚玉的手臂。
道:阿姐别看我现在是皇帝,可我看地奏折,都是他先看过的,不知道有多少被他扣下,我想赏赐什么人,都得被他说两句,上回我想赏赐阿姐你一些东西。
戴法兴却给你减去了一半。
难道他不是真皇帝么?除了戴法兴之外,其他几个先帝留下来的老臣,也都事事处处管着他,对他指手画脚,他虽然杀人,但杀的只是些小官员,没办法对戴法兴之流怎么样。
楚玉险些脱口而出我不介意,但看看刘子业现在的脸色。
还是忍了。
赏赐多少她是真不介意,那都是额外来的,她公主府有足够的钱财挥霍,再来什么赏赐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楚玉的观念是钱够用就好,生活舒适就行,否则就算坐在金山银山上。
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显然刘子业并不是这么想地。
他面色猛地晃过一片艳丽的血红。
一瞬间诡异的阴戾后面容又变得更加苍白:至于后面的,嘿嘿。
湘中出天子……阿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皇叔,湘东王。
湘,就是湖南一带,而在那里封王的湘东王刘彧,是刘子业的叔父,比刘子业年纪大,正好应了老天子一说,巧合地是,刘彧的名字,正好与本朝开国皇帝刘裕读音相同。
楚玉深呼吸几下,反手握住刘子业的手:从前一直不知道,陛下竟是这样辛苦的,希望陛下要好好保重,对了陛下,我们立即回去吧,以免陛下不在宫中,被这些小人给趁虚而入了。
刘子业微微一笑,道:阿姐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这些老不死得逞的。
我会让所有人瞧瞧,谁才是真天子!此时他的神情既不凶狠也不残暴,语调甚至还有点儿温柔,可是楚玉看着他的眼睛,从心里凉到手掌心,几乎要不可遏止地发起抖来。
那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幽幽的绿芒,是属于野兽的目光。
走到公主府门前时,已经是接近傍晚,虽然天色还比较明亮,但也染上了少许暮色,墨香身穿墨绿色的衣裳,一脸焦急的在门口站着,见她回来,连忙上前迎上。
先向刘子业施了礼,墨香才转向楚玉,舒了口气道: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
出事了!见墨香似有焦虑之色,楚玉心里咯噔了一声,猛然就联想到了昨天听到的消息:容止病了。
眼下墨香如此着急,难道是建康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楚玉先前就经历了一番惊吓,已经是身心俱疲,此时想到容止有事,好像一下子被抽离了最后一分气力,身体晃了晃,几乎就要摔倒在地,墨香连忙伸手搀扶住她,急切的唤了两声,楚玉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楚玉用力抿一下嘴唇,失去血色地双唇泛起少许血红,过了好一会儿,她反手握住墨香的手腕,神情平静的道:说吧,容止出了什么事?墨香一愣,随即有些失笑,道:公主,您想到哪里去了?建康那里没事,我今天还收到公子的传信,问您是否抵达了呢,我说的,是这府里的事。
听他说容止没事,楚玉才安下心来,暗道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一听说有事就自动扯到容止身上了,思绪在这里晃一下便过去,她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回眼前:府里出什么事了?墨香哭笑不得的,很无奈地道:还不是您白天让人带回来地昆仑奴……想说什么,墨香又闭上嘴,道:还是您自己看看吧。
在墨香地带领下,楚玉走进公主府,来到府内的一大片……废墟前。
楚玉迷茫地看着废墟,转头问身旁的墨香:这是什么?她记得原本这里好像是一片房屋来着的?怎么变成了这样?砖瓦石块乱七八糟的落了一地,屋内的家具也都成了碎木板。
就算是房子翻修,也没必要拆得如此彻底吧?墨香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便是您那昆仑奴的杰作!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一十一章 美人世无双阿蛮?楚玉更惊讶了,他怎么了?话才问出口很紧张的道:难道他是个奸细?墨香又愣了愣,看着楚玉的眼神变得奇怪:公主,今日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事?接连两次,楚玉都将他的话想到别的方面,就算墨香再迟钝,也发觉出不对劲了,更何况他的心思十分细腻,第一次失误还可以用楚玉太过挂怀容止来解释,可第二次的错误猜想又是哪里来的?不需要墨香再说什么,楚玉便知道自己又问了蠢话,这世界上哪来这么目标突出的奸细?又是有哪家奸细是以摧毁别人家房屋为目标的?楚玉苦笑一声,拍拍自己的额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接着说吧,别管我。
听了墨香有条不紊的叙述,楚玉才知道阿蛮干了什么事,那黑人少年被带回来后,墨香便按照楚玉的吩咐,让厨房专门给他一人煮肉,足足吃了五六碗才停下来,吃饱了,墨香便让人给他刺字,于是……他反抗的结果,就在您面前。
墨香无奈的道。
他知道昆仑奴的力气都很大,却没想到这昆仑奴的力气会大到这个地步,十多个人一起围上去还制不住他。
楚玉道:为什么要在他身上刺字?她没觉得阿蛮做的有什么不对,要换了她在相同的位置,肯定也会反抗的。
墨香解释了下,告诉楚玉这是通用的惯例,因为昆仑奴是很抢手的奴隶,刺字是为了标明他的所有权,告诉别人这昆仑奴已经有主了,虽然对这规矩不能芶同,但看墨香一脸理所当然,楚玉也不好说什么,只摆摆手道:不必刺了。
现在阿蛮在哪里?不会是跑了吧?阿蛮没有跑,拆了几间屋子后,他便自己一个人蹲在了院子角落,等楚玉回来,留着这么个怪力少年,墨香自己也很头疼,才会在门口等着楚玉,问她该如何处理。
楚玉让墨香领着自己去看。
在公主府一角找到了要找的人,只见阿蛮抱膝蹲在墙角,整个人缩成一团,听见有人来了,他猛地抬起头来,看见楚玉后眼睛变得亮亮的,十分好看。
不过他很不高兴看见墨香,一手指着墨香,跟楚玉告状:坏人!他刺,刺我。
这状告得可真没水准。
楚玉哄小孩一样好生安抚:好啦,我骂了他了,他以后不会刺你了,你也乖乖的听话。
明天跟我走。
墨香听见楚玉的话一惊:怎么公主要离开了?才来了不过一天啊。
楚玉叹了口气,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墨香皱起好看地眉,身上浅浅的幽香被风吹过来:可是墨香接待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让陛下生气了?楚玉苦笑一下:没有,跟你没关系。
也许,跟她有些关系,假如不是她提议去看兰亭,也许就不会遇到那几个小孩。
不会听见歌谣,也不会多四个夭折的幼小生命了。
又哄骗了一下阿蛮,告诉他跟着她回建康可以有更多的肉吃,楚玉被刘子业派来的宗越找去,说明天启程的事。
房间里,只有刘子业楚玉两人,刘子业默默的喝着酒。
并没有说话。
楚玉看着他喝。
也不开口。
他喝得很慢,面色在光线阴暗地屋子里更显阴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重一摔杯子,叫道:阿姐,我害怕!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狰狞凶狠,却又痛苦狼狈:阿姐,我害怕,还是太子的时候,我怕那死酒糟鼻废了我,找借口处死我,他喜欢一个小杂种,却不喜欢我,为什么当上皇帝后,我还要害怕?!楚玉被他摔杯的声音吓了一跳,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只能全身僵硬的坐在原位,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刘子业现在需要的是她表明态度,假如她么,可能一时之间不会怎么样,可是今后的路大概不她应该上前安慰他鼓励他,甚至像从前那样,让他的头枕在她腿上,可是她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去接近一只咆哮地野兽。
刘子业又低下头,开始咬牙切齿的诅咒,从戴法兴到刘彧,以及他的各个叔父和兄弟,一个个的名字点过去,口头上把他们统统凌迟了一遍,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快,楚玉知道他大概快要到了爆发的顶点,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上前抚慰。
正在楚玉左右为难之际,门被推开了,楚玉赶紧的朝门口看去,发自内心地感谢给她解围的救星,可是才看清门口的情形她又愣住了,墨香白晢颀长的脖子被宗越一手掐着,整个人被提起来,双脚脚尖伸直才勉强能接触地面,他白皙的连涨得通红,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看见楚玉后,他连忙投射来求救的视线。
怎么回事?抢在刘子业和宗越开口之前,楚玉问道,宗将军,你抓我的人做什么?宗越看了楚玉一眼,对刘子业欠了欠身才道:陛下,方才发现这小子在这间屋子门外鬼鬼樂樂,似乎在偷听,我便将他给抓了起来,请问陛下,应该如何处置?说完原委,宗越转向楚玉,阴阴凉凉的问道:长公主殿下,您地人不会是奸细吧?楚玉心头一惊,知道宗越这话问得恶毒,不仅给墨香扣了个死罪的帽子,还顺便把她给扯下了泥水潭子,她连忙开口,因为慌乱,连说话都有些断续:不,不是这样,陛下,墨香只怕是一时好奇,绝非有意偷听陛下的说话……刘子业淡淡的道:我自然相信阿姐不会害我,宗将军,今后少说无用的废话。
宗越低下头:是。
听刘子业如此说,楚玉才松了口气,正想进一步的为墨香求情,抬眼却瞧见刘子业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那笑容和在兰亭后杀人时一般无二,极度残忍混合而成地平静,温情地外衣掩盖不住血腥地本质,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绿芒:至于这小子……杀了。
和兰亭时一模一样地两个字,还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似乎只是碾死一只蚊子似的那么简单。
楚玉睁大眼睛。
嗓子里含着声音,可是还是和先前一样,发不出来,也来不及发出来。
刘子业话音才落,宗越便飞快的抬手拔出腰间长剑,剑光映着黄昏最后的光芒,他放开墨香的颈脖,随后横剑一划。
墨香白皙的颈项上印着可怖的红色指痕,随后这指痕被喷出来的鲜血所掩盖,那鲜血也喷到了剑上,盖住了剑身倒映的残阳。
墨香粉色的唇瓣微微开启,平日里狭长的凤眼睁得大大的,好像在困惑为什么竟然招致了死亡。
容貌端丽的绝世美人,世间无双的幽雅生香,就这么简单轻易的失去了性命。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为珍贵的真对不住啊,阿姐,错杀了你一个人,改天我再送你了。
这是事后刘子业对自己行为做出来的唯一补充解释。
那日墨香死后,楚玉走出门外,发现门口地面上躺着一只小小的香炉,又想起门被推开时传来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方知墨香其实是来给屋内换熏香的,却在几句话间丢失了性命。
楚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建康的,又或者说,她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不及理会身体周遭的人事物。
唯一记住的,就是刘子业这句满不在乎的话,好像在说:对不起哦,打碎你一个杯子,改天我送你十个赔偿。
可是杯子与杯子是不同的,每一个杯子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地方,视人命如草芥的他如何能明白?楚玉与墨香并不算多么的亲近,除了那次墨香跑到她床上色诱之外,两人几乎没有怎么单独相处,对墨香的全部印象便仅仅是他温婉如水楚楚可怜的样子,以及接手桓远工作之后的从容沉静。
回程没有绕路,也没怎么在途中停留,比来时要快很多,不多些日子,便抵达了建康,刘子业回他的皇宫,而楚玉则回到自己的公主府。
物犹相似,人却已非。
楚玉慢慢踏入睽违一个多月的地方,心头浮现的竟是这句话。
有的人还在,可是有的人却再也不再了。
3G华夏而当她瞧见容止的时候,毫不自觉地。
全身一下子紧绷起来。
因为楚玉下令不要传递墨香的死讯,容止这边也没有接到消息,他就站在她的住处门口等着,笑意吟吟,虽然脸容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病过的虚弱,可是神情却极为从容自在:数十日不见,公主一切可好?他微笑着问。
楚玉看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墨香是容止一手调教出来的,想必花费了不少苦心,她应该如何对容止说,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只因为不小心正好在刘子业诉说心事时来到门口,便成为宗越的剑下亡魂?见楚玉不答,容止微微流露疑惑之色,随后他笑了笑。
拉开门:我却是忘了,公主远道归来,自然是累了,请先进屋休息。
楚玉听他的进了屋,木然的坐在椅子上,看容止将准备好的热茶倒入杯中,慢慢地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墨香的死讯。
总是要说的,只是她觉得应该由自己来说。
这是她的责任。
容止笑吟吟的将茶杯放在黑漆方盘上,端到她面前:公主请说吧,其实我在这里等公主,也是有事要说,不,是有一事相求。
对上他莹然如雪的目光,楚玉凝聚的意志刹那间便有些涣散。
她别开视线,低声道:你先说吧。
好地。
容止也没有谦让,将托盘放在桌上后便坐到另一侧椅子上,身子半侧过来,我这件事是替人求的,公主还记不记得那个叫粉黛的小姑娘?就是被公主调到了身边,看起来很纤弱的姑娘。
当然记得。
她怎么了?容止低头笑了笑:墨香其实心里面有些喜欢这姑娘。
我便代他向公主求个情。
求公主将粉黛许给他。
听见墨香的名字,楚玉的脸容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迟疑着开口:墨香,粉黛?我怎么没发觉他们……容止微微笑道:其实就只是墨香一个人地心思,粉黛还不知道,所以我今日才特地来为他求公主,请公主应允他们俩的事。
他眼眸和发丝是纯然的漆黑,仿佛能吸收时间所有的光辉,更衬得他肤光如雪。
好像被无形的手一把攥住心脏,呼吸停窒胸口作痛,楚玉惨然一笑,闭上双眼止,墨香死了。
她之前想过很多次,该如何的说出墨香的死讯,在说出关键讯息之前,应该怎么样的减缓这件事地冲击力,可是临到头来,还是以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
总算说了出来,那只抓住她心脏的无形之手消散无踪,麻木了好些天的心脏终于有了别的感觉,复杂的情绪错杂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胸口。
假如说从前墨香在她心里,还仅仅是一个不那么熟悉地影像,伴着一偻幽香,那么此时,在他死了数日后,反而真正在楚玉脑海中血肉丰满起来,他也是一个活生生地人,有喜欢地人,有自己的希望与渴求。
但是他死了,这一切都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儿,楚玉才睁开眼睛:容止,对不起。
她偏头去看容止地神情,容止并没有如何悲伤,他纯黑的眼眸泛着微微的错愕,片刻后,他轻声开口: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楚玉慢慢的将发生的事告诉他,只省略了刘子业为什么发怒的那部分,她的声音一点点的降低,最后几乎低微到听不见,忽然,手上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她惊诧的抬头,却见容止的手伸过横于二人之间的桌面,按在她扶着扶手的手背上,他沉静的凝视着她,柔声道:公主,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过错。
3G华夏楚玉抿了一下嘴唇,似是迟疑,最后依然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不,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容止感觉到自己所盖住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听见楚玉痛苦的声音: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因为在墨香死后,过了许久,我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来的人不是你,幸好来的人是墨香。
幸好……容止错愕的抬眼,他清楚的瞧见,眼前的少女用力咬着嘴唇,牙齿几乎要深深的嵌入唇瓣之中,她清澈的目中,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痛恨,尽管这么痛苦和自责,她还是坦然的直面自己的阴暗,软弱,胆怯,私心。
楚玉不能原谅自己,那瞬间后,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萌生那样的念头,都是无辜的,没有哪个人是比哪个人更应该去死,可是在那一刻,她竟然会觉得庆幸,因为死的人不是容止,而是墨香。
多么可怕。
容止依旧静静的凝视着她,他忽然觉得,楚玉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美丽,纵然她现在衣衫素简,不施脂粉,面上身上还留着一路风尘的残迹,可是真的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美丽了。
伤病和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坦然的面对自身的污点,楚玉的坦然是她痛苦的来源,也是莫大珍贵的勇气。
公主。
容止站起来,走到楚玉面前,微微低身,抬手揽过她的肩膀,随后将她缓缓的拥抱进怀中,公主,你已经很好很好了,不要再责怪自己,你的想法不过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私心,这是不可避免的,你并不是不在乎墨香的死活,你只是……他顿了顿,连他自己也没发觉,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柔和,像春天的水那么的温软,眼底的纯澈化作涟漪的水波,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你只是,更在乎我。
容止拥抱着楚玉,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的轻喃:请不要自责了,这并不是你的罪过。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形破坏机啪。
门被推开。
公……来人在只出声唤了一半时,瞧见屋内两人相拥的情形,声音中断。
楚玉连忙推开容止,抬眼朝门口看去,却见来人是桓远。
桓远此际也想起了自己方才的失态行为,他抬手欠身一揖,道:桓远莽撞,请公主恕罪。
直起身子时,他的目光飞快的扫过容止。
楚玉抬手捋了一下微乱的发丝,强作镇定的道:什么事?虽然方才她和容止没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楚玉竟然有一种被捉那什么的感觉,止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心虚。
桓远面上浮现微妙的有点哭笑不得的神情:公主带回来的那名昆仑奴……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话没说完,楚玉便猜到阿蛮大概又干了什么闯祸了,她摆了摆手:带我去看。
这一路回来时她心神恍惚,竟然忘了自己拐骗回来的黑人少年。
他又闯了什么祸?3G华夏桓远带着楚玉去了花错的院子,花错的伤势已经痊愈,以往在院中弥漫的浓郁药味也散去了七八成,只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意,而原本住在院中负责照顾花错的仆从也都搬了出去,正好空出的房间不需要怎么太收拾,便让新来的阿蛮居住。
虽然楚玉没有交代,桓远还是从同行人的口中得知阿蛮是楚玉路上收来的,也得知了一点阿蛮在山阴县公主府的光辉事迹,衡量一二昆仑奴的蛮力,他把阿蛮跟花错放在了一起,必要的时候以暴制暴,但是饶是如此,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外表并不算太健硕的黑人少年。
院子门口三千繁花剑的牌匾已经摇摇欲坠,楚玉踏入院中,看着里面的情形,噗哧一声笑出来。
此刻阿蛮正呆呆的站在门前,清澈的眼睛懵懂而不知所措。
像是一只迷失的小狗,而他地手里,正拿着一扇门板。
怎么回事?心中的痛楚沉闷一扫而空,楚玉扭头问桓远。
桓远叹了口气道:那门是往里推的,可是他只轻轻的往外一拉……就……就这样了。
拉坏门后,阿蛮便死活不肯进门,可他也就是站在门口,并没有闹事,没奈何。
桓远只好来找楚玉,却看到了楚玉被容止拥抱着的场面。
听完桓远的解释,楚玉走上前去。
笑着问阿蛮: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屋里?这里今后就是你的家了。
阿蛮一看见楚玉,琥珀色的眼眸里立即晃出不安的神色,他哀求地望着楚玉,结结巴巴的道:肉,不要。
不给我,错了,不要赶,赶走……虽然才踏上这片土地没多久,也不了解这里的风俗制度,甚至头脑有点笨笨地。
可是阿蛮心里面也隐约晓得,自己做错了一些事,很可能会让眼前这个给自己肉吃的人不高兴。
楚玉好一会儿才理解过来阿蛮的话,她摆了摆手指,柔声道:你应该这么说,不要不给我肉,不要赶我走,这才是正确的顺序。
让阿蛮跟着她缓缓的念了一遍。
把话说顺溜后,楚玉才伸手摸一下他地脑袋,短短的卷发虽然不够柔顺,但毛茸茸的也很是别致:不要怕,今后小心些便是,进屋子休息吧,你走了一路,也该累了。
和安适坐在车上的她不同,阿蛮可是一路跟着步行跟来的。
阿蛮望了眼屋内,摇头:不。
要,以前。
睡外面,地上。
楚玉又不得不自行把他的话整理一遍:不要,以前我都是睡外面地上地,来,这么跟我说一遍。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培养这小子的语言能力,不要求多么的舌灿莲花,至少能说得能让人一下子听懂。
随后她才道: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样的,到了我这里,就一定有地方住,我说过,跟我走,你不但会有肉吃,还会有屋子住,有衣服穿……说到这里楚玉忽然消音,目光停留在阿蛮身上,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是前些天见到他时的破布片,而是和众人一样的衣裳,可是还是崭新的衣服,现在却已经东裂开一条口子,西缺少一块布料,零零落落地,这里露出一条大腿,那里露出半片胸口,穿了和没穿,也不差多少。
阿蛮羞愧的低下头:不,不习惯,衣服,麻烦,伸手,坏了。
他不习惯穿这样遮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再加上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衣服便很容易成为破布挂在身上。
楚玉的笑容僵硬了片刻,继续摆手道:没关系,我这里有的是衣服,坏了一件可以再换一件,假如你不喜欢这样的衣服,说一下你原来的穿着,我让人给你做。
一听这话,阿蛮十分高兴,立即动手撕身上的破衣,然而他的力气太大并不是夸口,只轻轻地那么动了动,几层衣服便好像一张薄纸似的嘶啦一声,全开了。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楚玉的目光,顺着他光滑的胸口慢慢下移……然后郁闷的转身,拍拍桓远的肩膀:你把他安排住在这里,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看来他跟花错会很有共同语言。
让阿蛮又穿上新衣服后,楚玉才再一次的正视他,新衣服是府上裁缝临时赶制出来的,由容止指导口述昆仑奴的着装,因为试样很简单,并不如何花功夫,上身赤裸斜批帛带,横幅像短裙一样绕腰,像短裙一样包住阿蛮的腰部和臀部,裸露出来半截劲瘦的黑色腰线和赤裸双腿显得十分的有力,散发着野性的诱惑。
虽然异国情调的美人很好看,但可惜的是这美人太怪力,虽然本性纯良,可是稍不小心,举手投足间就会毁坏什么家具,才不过进屋转了一圈,屋子里便多了一堆木料残渣……楚玉很囧的看着破坏现场,终于明白为什么阿蛮会一个人单身流落上路了,一来他一身怪力很少有人能强制了他,二来便是,就算能强制了,让他干活时,那身怪力所创造的破坏远比劳力的代价高……若非她公主府身家还算丰厚,可经不起这么破坏。
她原以为自己捡来一个大便宜,却没料到是个人形破坏机。
但是人既然已经捡回来了,楚玉也不忍心把阿蛮给赶走,照他这样的性情,倘若让他流落街头,只怕会活活的饿死。
转念间楚玉已经做好了打算,今后阿蛮屋子里的家具房门全部都换成铁制的,各种器具也做好随时替换的备份,总之一切慢慢来,也许今后他便能慢慢的学会控制力量。
正好阿蛮住在花错这里,楚玉便顺便让花错教阿蛮学武,假如这样的力气再学会剑术,大概会是一个很可靠的武力,超级打手或者超级保镖。
一开始楚玉拐骗阿蛮,动的就是这个心思。
她需要一个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战斗力,不像越捷飞那样属于皇家,也不像花错那样每次指派都需要通过容止。
天生神力的阿蛮,假如经过训练,想必是很好的选择。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一十四章 教导与学习后的几日,楚玉一直留在公主府内,依然按时给天如带又多了一道课程,教阿蛮识字说话,换句话说,她在开英语四六级培训的同时,又开了一门叫做小学语文的课程。
阿蛮不聪明,是那种真的不聪明,天如镜虽然不解世事,可是思维极为的透彻明晰,学起东西来也很快,可阿蛮不一样,他是那种真正有点笨笨的人,别人说话,他能听懂,但是自己正确的说出来却比较困难,认字也认得很慢,天如镜一天背上百个单词小意思,可阿蛮一天认十个字都比较勉强。
所谓资优生和落后生的差距,在两人身上算是体现出来了。
纵然慢慢的拖延时间,可是楚玉可以教天如镜的东西依然是越来越少了,直到有一天,天如镜告诉她,他能读懂手环里英文记载的那些文字了,他看不懂的那部分,其实是整套西方历史,只不过是用英文记载的。
是么?楚玉听他这么说,挑了挑眉毛,微微一笑道:那么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之前约定的东西暂时寄放在你那儿,我不着急索取酬劳,拜拜。
天如镜没料到楚玉竟然如此干脆,他心思剔透,在此之前早已发觉了楚玉的刻意拖延,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拆穿她的小小阴谋,就顺着她的意思一直拖延下去,只不过没想到这个拖延的尽头,竟会这么早到来,而在到了尽头的时候,她又是那么的毫不留恋。
她心里在想什么?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困惑的天如镜,心头浮现曾在手环一篇小说里看过的语句。
3G华夏低头为即将前来上小学语文课的阿蛮准备材料,过了好一会儿,楚玉抬起头来,却见天如镜依然站在门口,不曾离开。
不由奇怪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会是想继续冲击托福雅思吧?不好意思,她的水准还没到那程度。
天如镜没说话,只定定的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无言的转身,正遇上兴冲冲赶来地阿蛮,阿蛮奇怪的看了一眼天如镜,没怎么理他,径直进屋去了:公主,今天。
教什么?虽然口齿依然有些不清晰,可是经过这阵子的锻炼,他说话的顺序已经基本没什么大错了。
楚玉一看见阿蛮便笑。
道:你过来,今天教写你的名字。
天如镜正朝外走去,听见楚玉的话,脚下顿了一顿,他皱了皱眉。
只觉得胸口好似有微微涌动着,好像吃到了调味失败的菜,味道流淌入了心里,可他却又说不上是什么缘故,只停顿片刻,便接着走了。
阿蛮虽然有些笨拙。
但他人十分乖巧,见楚玉在纸上写了阿蛮两个字,便轻手轻脚的拿过铁制笔杆的毛笔,小心翼翼地往砚台里沾了点墨水,又极为小心翼翼的,站在桌前,往桌上的白纸中写字。
看着他一脸惶恐生怕弄坏什么地模样,楚玉忍不住微笑。
她还记得第一天教阿蛮写字的时候,阿蛮就不小心捏碎的竹制的笔杆,用一支坏一支,虽然阿蛮极力小心放轻力道,可他经常容易投入专心,一专心,就会不自觉的用力,于是后来便都换用铁笔了,饶是如此,那铁笔笔杆现在也微微变形。
而椅子更是坐不得。
自从阿蛮开始习字以来,楚玉屋子里地椅子都给他坐报废了。
不得不另外重新命人赶制。
虽然器具不断损坏,不过好在阿蛮十分的认真,虽然笨拙一些,可是十分的肯练习,也不算太让楚玉费心,反而是花错那边已经快要承受不住。
楚玉拜托容止,让花错教阿蛮习武,看看能不能把他那一身怪力用到正途上,几天功夫下来,花错已经快要发疯,好几次跑来楚玉这儿说要撂挑子不干:他没见过这么笨但是破坏力又这么强的学生,力气大虽然是好事,可坏就坏在这力气不受控制,总是用力过猛,而花错的剑术,走的却是轻灵花巧一脉,怎么也没办法将二者融合起来。
教阿蛮学武地这几天,花错的院子几乎被拆了一半,而用坏了好几把,然而阿蛮的剑术却一直不见长进,依劈乱砍的阶段,让身为教导者的花错觉得很是受创。
楚玉正想得暗自发笑,忽然听见阿蛮的叫喊声:公主,我写好了。
她侧身往桌上看看,却见到白纸上写了满满的密密麻麻的阿蛮两个字,从最开始地鬼画符,到最后的勉强能看,期间进步显而易见。
楚玉发现阿蛮的脸上沁着汗水,一双琥珀色眼睛满是兴奋,忍不住又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脑袋:乖,你写得很好。
他一身怪力,平时搬动五六百斤的重物也不见怎么大喘气,可今天为了放轻力气写好字,却硬是出了一身的汗,可见他对能写自己的名字很是上心,也十分的高兴。
阿蛮学会了自己的名字,依然有些不满足,手里攥着已经有点变形的铁杆毛笔,问道:公主,名字,怎么写?楚玉眨眨眼,随手换了一张白纸,提笔在其上写下自己地名字:楚玉。
不是刘楚玉,而是楚玉。
3G华夏她放下笔,轻快的道:这便是我地名字,不过你今天已经学了十个字啦,不用再练习了,明天再来学吧。
阿蛮认认真真的盯着纸上两个字看了许久,才听话的点点头。
直到阿蛮离开了,楚玉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放松身体靠在新制的檀木椅子里,目光十分的茫然。
经过山阴一行,她已经大概能确定,最后发动暗杀篡了刘子业帝位的,就是那位湘中出天子的湘东王刘彧,假如没有发生那四个孩子以及墨香被杀的事,她大概会毫不迟疑的帮助刘子业吧?可是现在她十分的不确定,是否还要继续下去?狡兔三窟,现在她在各地已经有了几个暗中的窟,想要撤走,随时可以隐姓埋名做一个地主什么的,眼下她完全可以独善其身,带着公主府上几个亲信偷偷逃走,逃到不会被人认出来的地方,这似乎是目前最安全也是最舒心省力的办法。
可是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之前做的一切成为了无用功,也不甘心像一个失败者那样灰溜溜的逃走,她心中有强烈的渴望,那是在见到墨香死去,而她深感无能为力的之后所逐渐萌生的。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催促,一定要做些什么。
入夜,花错正在熟睡,忽然觉察出一些异样,他闪电般的探手入枕下拔剑,雪亮的剑光毒蛇似的直指站在床边的人影,还没刺中对方,他的动作陡然停下来,瞪着来人骂道:找死么!你进门怎么不出点声音?我差点就把你当作敌人杀了。
笑吟吟站在花错床边的,正是一身白衣胜雪的容止。
花错喘一口气吐出心底的惊骇,庆幸自己方才及时看清了对方,他平日出招一般都对着要害部位,这一剑直指来人的咽喉,倘若真刺出去,而容止没避开……容止瞥一眼在咽喉前不到半尺处不住颤动的剑尖,并未如何动容,只悠然微笑道:我怎知道你会睡得如此之熟?若是以往我如此进来,你该早就觉察到了才对。
花错重重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长公主殿下带回来的那个昆仑奴?本来我看他力大无穷,应该是学武的好材料,可没想到那小子笨得没救,空有一身蛮力却不能正确的运用,教得我累死了。
容止嘴角微微翘起,道:我今夜前来,便是来解除你的麻烦的。
花错一下子睁大眼,很兴奋的道:怎么解除?不着痕迹的把那黑蛮子杀了毁尸灭迹?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一十五章 深夜来相会咦,你来做什么?楚玉正在给阿蛮整理下一个阶段见有人敲开了房门,转头一看,却见天如镜站在门口,不由惊讶的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么?上课……天如镜话还含在嗓子眼里,忽然想起来,他与楚玉之间的课程已经在昨天结束了,可他今天却忘了这一点,依旧如同往常那样,习惯性的前来公主府,习惯性的来到她面前,在她惊讶的发问后,才想起来,他们之间的教与学,已经结束了。
由于两人暗中达成的协议,天如镜已经是公主府的常客,朝中关于天师大人已成长公主入幕之宾的流言喧嚣尘上,楚玉对自己的名声早已是破罐子破摔不去理会,而天如镜也不怎么在乎这个,懒得澄清避讳什么,就连公主府上的人,也默认了天如镜与楚玉的某种特殊关系,今天天如镜一路走过来,都没有人拦阻。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只错愕了两秒,天如镜立即恢复平静,他淡淡的道:记错了。
他转身从原路返回,走出东上阁时看见阿蛮,原本并没有如何在意,可是与对方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
阿蛮还是原来那个阿蛮,可是天如镜却感觉,这个黑人少年的身上,仿佛有了什么与从前不一样的地方。
看了几眼再没有别的发现,阿蛮的背影消失在一面墙之后,天如镜收回目光,慢慢的朝公主府外走去。
不管有什么不同,都不关他的事。
天如镜离开没一会儿。
楚玉便等来了阿蛮,照例是先让他跟着她读一段话,接着教他写字,教了八个字后,楚玉抿嘴一笑,道:昨天正好给你写了我地名字,今天就教这两个字吧。
她在白纸上写下楚玉二字,随后让阿蛮临摹。
可令楚玉惊讶的是。
阿蛮拿起铁毛笔,蘸了蘸墨水,手腕轻抖,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楚玉两个字便跃然纸上,端端正正,整整齐齐,竟然比楚玉自己写的还要工整漂亮些。
楚玉有点不敢置信,假如不是亲眼看着阿蛮落笔。
她几乎要怀疑那是别人代笔的,阿蛮开始写字以来,从来没有写得这么漂亮过。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跟阿蛮说话,楚玉没有绕***,直接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虽然他们现在沟通还算顺利。
可是按照阿蛮的理解力,假如拐着弯儿问话,只怕到死也得不到回应。
阿蛮期期艾艾的低下头,小声地道:昨天晚上,一个人,练习。
楚玉慢慢的把他的话重复一遍。
忍不住发自内心的露出微笑:你是说。
你打算给我一个惊喜。
所以昨晚上一直在练习写我的名字,对吗?真乖。
真可爱。
楚玉伸出手用力的揉阿蛮的头发:她一直想要一个很乖的弟弟或者妹妹,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个异国来客,给了她这种感觉。
阿蛮偷偷的看楚玉一眼,心虚地点了点头。
楚玉沉浸在高兴中,虽然阿蛮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可是却是没有丝毫目的和私心,一心一意地为她而做的,只是这么一点点小事,便足以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仔细看看,发现阿蛮的眼睛下有少许浮肿,因为他实在太黑了,所以看不出黑眼圈来,沉浸在高兴中地楚玉,并没有觉察出阿蛮眼中的躲闪和心虚。
她甚至也没有发现,今天阿蛮写起字来,轻松了许多,不像昨天那么吃力。
楚玉给阿蛮放了假,让他早些回去休息,熬夜不好,阿蛮回房后,也确实是躺在铁床上睡了,可是半夜,他又睁开了眼睛。
从身上掀开被他在梦中撕碎的被褥,阿蛮穿上铁屐朝外走去。
走出门时,他看见了一条雪白宛如浮冰的身影,在月光下分外的朦胧,也分外的遥远。
很准时啊。
容止笑吟吟地转过身来,朝阿蛮招招手,过来,我今天继续教你怎么用力。
阿蛮听话地走了过去,接过他递过来地瓷碗,碗中盛满了水,阿蛮小心翼翼的端着,唯恐水洒出来,但是又怕手上用力过度,不小心把瓷碗给捏碎了。
一碗,一边听从容止地指示,他小心的做着每一个动作力在身体中流动着,渐渐的收束控制起来,当容止让他休息的时候,阿蛮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放下已经被捏出裂缝的瓷碗,阿蛮看一眼站在身前不远处的容止,迟疑的开口道:今天,我写了,她的名字。
容止轻轻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抬眼瞥了他一眼,道:然后呢?阿蛮盯着他,慢慢的道:我没有说,是你教的。
这句话,他竟然说得意外的顺畅。
很好。
容止点了点头,我也,没有说,你半夜,来教我。
昨天,今天,以及今后的半夜。
也很好。
相对于阿蛮越来越凝重的神色,容止的却是越来越漫不经心,好像阿蛮说的事情完全与他无关。
我,很不,舒服。
阿蛮低叫起来,骗她,我不舒服。
昨天半夜,他正在地上用铁棍练习写楚玉的名字,这个人找到他,说可以教会他用力的技巧,让他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不至于害怕一不小心弄坏什么物件,或者……什么人。
而相对交换的条件则是,阿蛮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楚玉,就算楚玉发现阿蛮的变化,问起来,他也只能推说,是花错教得好。
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从小到大都为自己的怪力所苦恼,因为他力气太大,动不动便弄坏东西或弄伤人,导致几乎没有人愿意理睬他,假如有一天能摆脱这困扰,阿蛮愿意用一切去换取,因此在容止提出来的时候,他连想都没有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昨天晚上,容止教了他一些基本的控制力量的技巧,可是面对楚玉说谎的时候,他心里面忽然升起来很难受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隐瞒,才会对容止如此抱怨。
容止微微一笑,笑意明净如雪光,却也冷漠如冰霜:你就那么忠诚于公主?为什么?阿蛮很努力的想了想,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理由:她,给我,肉。
容止笑了笑道:竟然是这样么?倘若我也保证给你很多的肉,你会不会离开她,转而跟着我?阿蛮不假思索的摇头。
容止笑道:我的肉难道与公主的就有什么差别?同样是给你肉吃,你为什么不愿意跟着我,却要跟着她?要知道,我能够给你的,可比她能够给的多许多。
阿蛮也陷入了苦恼之中,照理说谁的肉都是肉,可为什么他刚才不愿意呢?想了许久,他才想到一个勉强能解释的理由:她在先,你后来的。
也许还有很多的原因,复杂的微妙的,汇聚在一起,但是阿蛮简单的思维里想不到那许多,也懒得去想,一个最简单直白的答案已经足够:楚玉是第一个主动朝他伸出手来的人。
跟着她,可以吃肉。
她是第一个这么对他说的人。
所以,他跟随。
楚玉回建康后的几日,朝堂之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杀了戴法兴。
就是那首歌谣之中,皇宫有二帝中的真皇帝,这个真皇帝,被假皇帝给干掉了。
刘子业杀起人来,动作和他送面首一样的雷厉风行,先下旨让戴法兴退休,接着命令他回乡养老,一出城便改令发配远方,最后一杯毒酒赐死了事。
楚玉听到这消息时,除了吃惊于刘子业的动作之外,对于戴法兴的死并没有什么意外,她知道,在山阴县的时候,那首歌谣已经彻底点燃了刘子业心底的暴虐,他一定会在这朝堂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那些与造反歌谣中有关的人,统统都会死。
也就在戴法兴的死讯传来之际,楚玉接到了一封请帖。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一十六章 与尔同去回请函上的地址是全然陌生的,而王玄谟,这是邀请人这个名字楚玉曾经不知道听谁提过,好像是朝中的某个大臣,但具体是干什么的,却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只不过这个人……姓王。
邀请函是桓远安排在楚园的人收到,转交而来的,受邀请的人自然是那个被创造出来的虚假身份喻子楚。
假如是千百年后,看到两个姓王的,楚玉绝不会太在意,也不会将他们之间联系起来,可是这时候,人们提起王姓,首先想到的便是那秦淮河畔乌衣巷里的辉煌家族,楚玉在心里斟酌片刻,便换上男装,驱车前往王家——王意之家。
邀约的时间大约在下午,对方大概是给她一点时间来考虑,既然尚且得闲,楚玉也不介意去问一下旁人的意见,想要问王家的事,找王家的人应该是最直截了当的。
然而目前楚玉比较熟识的,就是王意之一人。
通报求见,楚玉被童子引领到卧房,见到才起床的王意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黛青色的外袍松松的披在身上,半躺在床边的模样极是慵懒,见楚玉来了,他眯着眼微微一笑,道:子楚兄好啊,夏日酣睡不觉时日,衣衫不整,在下失礼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脸上却没有丝毫觉得羞愧或抱歉的意思。
楚玉不禁莞尔一笑。
道:这么早前来叨扰,是鄙人打扰了才对。
两人一个鄙人一个在下,自称相映成趣,听了彼此会心一笑。
接过侍从送上来地冷水手巾擦了擦脸,王意之有些清醒过来,眼神也不那么困倦了:子楚兄这么早来寻我。
是否有要紧事?楚玉也不绕弯,从怀中取出请柬递过去,道:今天一早,我收到了这个。
请柬是用金漆硬纸做的,上面蒙了一层雪白的细纱,看起来很是精致。
接过来看清请贴上的字迹,王意之的眼神微微的变了变,他沉思片刻。
随即道:我与你一道前去,路上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地。
一直到王意之来到楚玉车上,与她正面对坐时,楚玉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安的道:意之兄,这样太麻烦你了。
自然,有王意之陪着前往,她心中底气增强不少。
王意之靠在车厢壁上,懒洋洋的一笑,狭长的双目中流转着水一般的奇异光彩:其实不过是顺路罢了。
昨天我这位叔祖也差人前来找了我,让我今日去见他,我原本懒得动弹。
但既然他也找了你,那么便正好顺路,一道前往吧。
经由王意之的口中,楚玉得知那位王玄谟老爷子是王意之辈分上的叔祖,不是直系的那种,而是之间隔着五六层血缘地远亲。
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宦海沉浮一生。
目前正担任王家的当家。
王意之淡淡的道:接下来要说的。
是我们王家内部的事,本来不该于外人道。
但是你今日要去面对老爷子,为免出什么岔子,我还是先对你讲明为好。
楚玉错愕道:你怎么这么相信我?王意之微微一笑,并未见得如何作态,可眉眼之中的自信却刹那间流溢开来,双眼仿佛在有些暗的车厢内发着光:虽然生性惫懒不成器,可说到看人,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我说与你听,自然是相信你。
不待楚玉接话,他摆了摆手道:外人之中,有人叫他草包,也有人叫他直臣。
说他草包,是因为他当年曾经力主发兵北伐,却对一城久攻不下,不听部下的劝说,错失战胜良机,却又在此期间内搜刮民财,最后险些被处斩,当时还是靠着沈庆之帮着求情,才逃过一死。
楚玉不可思议地望着大肆批评长辈的王意之:这就是他们王家的当家?这……未免也太……低能了吧?这样地人也能当上家族统领?现在她忍不住要对所谓的世家有点怀疑了。
至于王意之对于长辈的冒犯,她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就算是长辈,做错了也是做错了,没什么好避讳的。
王意之继续道:然而他又生性严直,刚正不阿,与朝中一些官员不合,几次遭人构陷,生死交逼,仕途起落。
等等。
楚玉连忙举起手,请王意之暂停,虽然王意之没有说多少,但是她已经听出来少许不对劲,原以为王玄谟是个贪财无能的草包,可是这样一个草包,又怎么会刚正不阿生性严直?这二者之间的矛盾是如何调和地?王意之含笑望着楚玉,见她眉头紧锁神情困惑,便又补上一句:虽然一生起伏,可他活到现在,七十多岁,依然活着。
这话好像是一点灵光,点散了横亘在真相之前地迷雾,楚玉猛地抬起眼,直直望着王意之:你说,难道他是故意地?不管草包还是忠直,都是他装出来的表象?王意之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能看出这点,可算是不错,当年在征战之前,他还不是王家的主事,可是他的声望与权柄,已经开始能威胁到当时的主事者,几乎有了性命之忧,他故意战败,自污名声,乃是为了避祸,也是为了今后的长期考量,虽然战败之后险些丢了性命,但是他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刻意与沈庆之交好,在关键时候保住自己一命。
—而之后的政权更迭,官职的起落,也都是为了政治和局势的需要,在他的掌握之中操控。
直臣,不过是一个掩护的表象罢了,倘若是真正的直臣,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想通了前后,楚玉悚然而惊,对自己来找王意之的决定,也暗暗的庆幸,倘若她是从别人口中获取王玄谟的资料,只怕会小看了这位老人家,而现在,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十二万分的警戒准备。
而同时,她心中也更为的疑惑了,这样的一位人物,找她来做什么?虽然她喻子楚的名声在建康城名流中还算响亮,可是距离权利的高地还有不短的距离,王玄谟怎么会忽然想到找她?带着这样的疑问,楚玉转向王意之,后者摇了摇头道:你莫要看我,我不理会家中事务很久了,老爷子怎么想的,我半点儿都不晓得。
顿了顿,他微微一笑,你大可放心,我既然与你同去,便自会与你同归。
两人低慢的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入一条冷清的小巷,停在一座精致的小型宅院门前。
下了车,王意之一边推门一边朝楚玉解释:这并非老爷子的住处,而是他名下的一处宅院,平日少有人至。
一般来说,楚玉走到哪里,越捷飞便会跟到哪里的,尤其在她出府之后,更是一路随着,可是这一回他才想跟在楚玉身后走近这小宅院时,却被门口的两名青衣家仆拦阻住。
除了这位公子和王少爷,其余的人不得入内。
家仆很忠实的传达上面的命令。
越捷飞一皱眉,就要发作,楚玉却朝他摆了摆手,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便好。
越捷飞有些焦急道:公……公子,这里可不比……不比皇宫,皇宫里都是皇帝的人,没有人敢伤害她,可是这是王家,世家的人,天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楚玉瞥一眼王意之,悠然一笑道:我相信意之兄。
听她这么说,王意之的眼神微微诧异,两人走进院子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竟然不怕?她方才听了他叔祖的事,照理说,该是更为戒慎才对,怎么对自身的安全如此放任?楚玉停下脚步,笑道:意之兄方才既然肯相信我,对我直言相告,我为何不能相信意之兄?她并没有因为王意之的信任和坦然相告太感动,因为她已经决定回报以相同的信任,这是应该的,自然而然的,并不需要什么解释或者感激。
两人踏过园中白石子小径,来到一处院子里,王玄谟就在院中,楚玉仔细的打量这位老人,除了外貌清癯一些,精神疏朗一些,这位老人和普通的老人家并没有太多的不同,他也不像沈庆之那样,拥有健壮的身躯。
此时王玄谟靠在躺椅上,半眯着双眼似在假寐,他身旁陈列着案席,上面放置着精致的菜肴。
王意之微微一笑,走上前道:老爷子,人已经来了,还在装睡么?老人缓缓的张开眼,一双眼睛里闪过精光,一瞬间骇亮得简直不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让楚玉不由自主的心头猛地一跳,而王玄谟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楚玉真的跳了起来:长公主请入座。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一十七章 竟要休驸马公主?!楚玉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随着这一声称呼竖了起来,他是怎么知道的?楚玉下意识的望了一眼王意之,后者苦笑着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晓得。
想起王意之在路上所说的,这位老人家的神奇之处,楚玉很快就释然了,她前些天在建康也算是出尽了风头。
更何况又与王意之有些来往,得到这位老人的关注并不算奇怪,而以上位者之能,想要查清楚她的身份,也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
一惊之后,楚玉随即又恢复冷静自如,她朝王玄谟点了点头:多谢。
言罢便在桌案后的锦垫上坐下,坐定之后,她又抬首望向王玄谟,微笑道:请问王都督,请本公主来可是有什么事?一时之间想不出该如何称呼,学着王意之那样叫老爷子显然是不行的,那是人家自家人的特权,楚玉只好称呼王玄谟现在的官职,而王玄谟既然点出了她的身份,她也索性不再作伪,直接以本来的面目相对。
王玄谟睁开眼睛后,便一直注视着楚玉,他看着楚玉落座,才淡淡的道:公主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楚玉叹口气,不用想,她也知道那个以前指的是从前的山阴公主,尽管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她与山阴公主的区别,还是会让明眼人一目了然,只是没有人前来过问,楚玉也就当没人发现罢了。
她心里面知道,自己做不来山阴公主,她不够狠,不够果决。
不够精明,她也做不来山阴公主,只有尽量做一个不违背良心的楚玉。
迅速安定了心神,楚玉正视王玄谟的目光,微笑道:人总是会变的,难道这世上有谁是一直一成不变地么?趁着说话的机会,她仔仔细细的打量这位王意之口中的传奇人物,好像要将他每一根头发都看清楚似的那么仔细,还带着点高山仰止的心情:眼前这位老爷子太强大了。
她要是有那份政局和形势的判断力,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在发愁。
对于楚玉探究的目光,王玄谟有些惊讶,于是他也仔细观察了一下,略一思索便知道原委:原来意之来时已经告诉你了我的事,这小子还是这么不向着家里人。
被当面叫破,王意之无奈苦笑一下,也跟着在楚玉身旁地锦垫上坐下,道:老爷子,你就不要玩虚的了。
下马威不是这么下的,直接说出找公主有什么事吧,说完了我们也早些回去。
正好早饭还没吃,他便随手抄起筷子,夹一块长案中摆放的菜肴往嘴里送。
王玄谟深深的凝视着楚玉,道:公主方才称呼我为都督,其实错了,我前日得到陛下旨意,回朝任领军。
楚玉见王意之一点都不客气的在旁大吃,肚子里的饥饿也给勾了起来。
她收到请柬后便没睡好,眼下看王意之这么自在,也跟着拿起了筷子。
一边吃一边随意的道:恭喜高升,那么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王玄谟沉默看了她一会儿,道:公主此刻的作为,似乎并不怎么稳妥吧?当着他的面大吃,可以说是十分失礼地,难道她并不怕触怒他?楚玉放下筷子。
拿起放在一旁银盘上的绢帕擦拭嘴唇。
笑容绽放开来。
刹那间显出十分的清澈明亮:王将军在试探我,我又何尝不是在试探王将军呢?本公主一直以为。
有些话,必须在双方立于平等地位的前提下,才能谈下去,否则便只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操控或命令。
顿了顿,她一指桌上菜肴,更何况,王将军准备的菜肴,不就是为了给人?而她也确实是饿了。
王玄谟笑了起来,自从楚玉来了之后,他这才露出头一个笑容,并慢慢的从软榻上坐起。
伴随着他的动作,楚玉隐约的感觉好像有什么纷纷扰扰地浮现了出来。
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太打眼的老人,是王家的主事者啊。
她有些心惊肉跳地想。
觉得口中有些干涩,楚玉伸手去拿茶杯,喝了一口浅碧色的茶水,还没咽下,便听见王玄谟道:公主觉得意之如何?可有资格做你的驸马?楚玉呆愣两秒钟,缓慢消化完听到话,正在往下咽的水一下子呛在嗓子眼,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对啊,就算出现幻听,也不至于是这么离谱的内容吧?好不容易平复剧烈的咳嗽,楚玉无语地瞪视王玄谟,从对方地神情之中正视自己方才听到地话不是幻觉,才终于愿意承认:现实就是这么离奇。
王意之只比楚玉晚一些放下筷子,之后便展开折扇看一老一少斗法的好戏,却没料到老爷子第一句话便扯到了他身上,不由得也呆住了。
比楚玉先回过神来,王意之苦笑道:老爷子,你这是在报复么?老狐狸!楚玉此时才找回说话地能力,慢吞吞的道:王将军,我已经有驸马了。
虽然只是挂着好看的一只神龟,但好歹是有个名头。
老狐狸神色不变:公主何等身份,随时可以休了何。
楚玉郁闷的皱眉,声音依旧慢吞吞的:这,不太好……有什么不好,我家意之比不上姓何的那小子?王玄谟不屑的道。
倘若不是惦记着要尊重老人,楚玉现在就想掀桌子暴走:不是比不比的上的问题啊啊啊!为什么您老人家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么惊爆的话啊啊啊!这不是媒婆的工作么!!自然,她只能在心里悲愤呐喊,面上却不得不十分客气的道:是本公主,不,是鄙人觉得自己配不上意之兄,怕平白糟蹋了意之兄……更何况,那驸马也不是说休就休的。
纵然山阴公主的胆子极大,养了二十多面首,却依然没有做出休夫这么惊悚的事,她又怎么可能做得来?何家好歹也算有些势力,这简直就是在活生生的往何驸马及其家人脸上扇耳光啊……当然,之前山阴公主也扇了不少就是了。
……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王玄谟大度的挥了挥手,道:没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我看你们倒是很搭调,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果然是宴无好宴鸿门宴,楚玉感觉十分的倒霉,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干脆就赖掉邀请不来了。
王玄谟还在做说客:公主看看我们家意之,论样貌,论才学,没有哪里比姓何的小子差,你还有什么好迟疑的?更何况,何家还不敢与我们作对,公主尽管放心休了便是。
就算休个把驸马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大事,可这替换的人选竟然是王意之,一想到今后要换称作王驸马,楚玉便感觉一阵的奇怪和不自在。
王意之此刻也无心再摇手上的折扇,他无奈的道:老爷子,你说来说去,却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呢。
这么就把他的终身大事给断送出去,不太好吧?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一十八章 愿意不愿意玄谟看了王意之一眼:你不愿意?王意之叹了口气:我自然不愿意。
楚玉也赶紧跟着接口道:我也不愿意。
都不愿意。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王玄谟的笑容,变得有些冷。
过了一会儿,王意之无奈开口道:老爷子,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通过婚姻将王家与公主的利益牵系在一起,这并不可靠,我不是一个可靠的人,公主也不当背负这样的责任。
联姻?!楚玉这才恍然大悟王玄谟的用意,这看似胡闹的决定下,隐藏的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她想了一会儿,诚恳的对王玄谟道:老狐……王将军,为什么您会认为我是一个恰当的合作对象?又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就算不联姻,合作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他何苦将王意之送进她这个外人看作是火坑的公主府?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王玄谟叹了口气,苍老的手放在躺椅边上,骨节筋络纠结突出,好像是苍老绞缠的树根,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的道:选择公主,是因为公主对陛下的影响力,公主自己也应该知道这一点才对,至于后一个问题,则请公主宽恕,我不能回答。
楚玉慢慢的站起来,她弯腰拍去衣袍下摆边角沾上的灰尘,动作十分的从容不迫,随后她抬起眼帘,坦然无伪的对上王玄谟的目光:王将军,也请恕我暂时不能给你回应,你研究我。
想必花了不少时日。
那么相对的,我可否也思索一阵子呢?此外,婚姻一说,王将军还是不要再提了。
王玄谟愕然道:公主可以告诉我理由么?楚玉背脊挺直,她转头望一眼苦笑不已的王意之,笑道:我与意之兄之间,并无男女之情,清风明月,高山流水,这些东西。
本来就不该是沾染俗务地。
不论用何种方式,也不应联姻。
那不仅仅为难了她,也折辱了自由自在,洒脱无羁地王意之。
就算仅仅是挂着婚姻之名,也不可以。
她朝王玄谟的方向各做了一揖,才转向王意之:意之兄。
你走不走?王意之歉然道:我还有些话想与老爷子谈谈……观他神情,楚玉便知道王意之要谈的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话,一笑洒然道:那么我便在门口等你,同去同归,意之兄你可要说话算 话。
王意之微微一征,随即展颜笑道:这是自然。
目送着楚玉走远,王意之发现楚玉走路时背脊笔直,脚步间好像带着风,虽然此时的衣衫讲究宽袍大袖,行走当风。
却好似没有见过什么人。
像她这样的毫不迟疑。
毫无阻滞。
一直等到楚玉消失在院子门外,又过了一会儿。
听见她脚步声渐远渐弱,王意之才走到王玄谟的身边,伸出双手给老人捏肩,他一边用力一边道:老爷子,我想听你不能告诉公主的理由。
顿了顿,他问,是不是因为我?王玄谟叹了口气,这一叹之间,他仿佛足足老了好几岁,微笑一 下,老狐狸慢慢的道:我一直不明白,你生得如此聪明,明明看穿许多,却为什么如何都不肯接掌王家呢?王意之俊美的眉眼浮现些许歉然地愧色,他纵然再怎么洒脱,面对这个虽然血缘不如何亲近,却一直为自己着想的老人时,还是偶尔为自己地任性会感到愧疚。
他嘴角微微翘起,道:也许,我其实是个愚人吧。
王玄谟反手拍拍王手背,道:我也知道你志不在此,不该强逼,你很 家中的事,不知道王家现在是什么情形,我得告诉你的是,也许过不多久,家主的位置,便得换人了。
我也不是舍不得这个位置,可这些年来我对你地偏爱,已经造成家中许多人的妒恨,我的年岁也大了,倘若我一旦归天,便再也护不住你,为此不得不提前打算。
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回来帮我,接掌我的位置,站在王家的顶端,便没有人能将你怎么样;第二,借着公主的权柄以及驸马的身份寻求庇佑,那些家伙胆子虽然大,却也不敢太明显的招惹公主。
老人精锐冷漠的目光柔化,在王意之看不到的地方,变得有些慈 爱:你选哪条路?他也知道,不管是哪条路,对于王意之来说,都是不那么尽如人意地,可是倘若要保住地位乃至性命,便只有这么做。
王意之捏肩地动作顿住,他停下来,转到王玄谟地面前,半蹲着身子,双目平视老人,柔声道:叔祖,你是为了意之好,意之铭感在 心,可是意之是不受教的顽劣性子,这两条路,我一条都不会选。
王玄谟睁开半眯地眼睛,精光一下子掩盖住了柔和:你倘若一意孤行,将来会吃很大的苦头。
王意之不在意的笑道:倘若我为难自己,才是真正的现在就吃苦头。
他握紧老人的手,感到自己掌中所握的手竟然是那么的瘦削,忍不住一惊道:您……虽然说他自己没什么干系,可是王玄谟呢?家族之中汹涌暗潮他是知道一些的,王玄谟年纪已经这么大了,他是否还能支撑住?王玄谟叹了口气,心情复杂的抽出手来,拍拍王意之的肩膀:也罢,你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见,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便拦着你。
至于 我……老人冷笑一声,神情很是老辣,就算我不再是当家,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这些年可不是白活过来的。
听见老人这般说话,王意之才放了心,他还想多陪着王玄谟一会 儿,却见老人又闭上了眼,身体后仰,重新睡在躺椅上,已经是送客的态度:你走吧,公主还在等你呢,你素来风流,此际又怎好让一个姑娘家等着?感情老狐狸还没放弃他和公主这档子事,王意之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有拂老人的意,只低声告别,便起身朝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听见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低语:这公主与从前传闻的很是不像,虽然未必配得上你,却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王意之脚步一顿,没说话,之后又继续的朝外走去,一直到走到了宅院门口,瞧见倚门等待的楚玉,楚玉此时靠在门边,神情悠然随意,正伸出手来去摘离她最近的一条树枝上的嫩叶。
她双目清朗透彻,目光坦荡如水,秀丽的脸容看起来十分的雅致。
想起之前的一些事,王意之在心里默默的道:是的,很有意 思。
同去同归,王意之和楚玉又重新坐在返回的马车上时,楚玉凝望半空良久,忽然开口道:意之兄,你们家老爷子的信用如何?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一十九章 只谈风月事意之闻言,惊异的望了楚玉一眼,道:我以为,你老爷子先前的私下说话。
楚玉微微笑道:他人的私隐,我并不想过于深入探究,其实你也不用回答,我知道,权柄之中,是没有什么信用可言的。
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出卖了多少人,背叛了多少人,伤害了多少人,抛弃了多少人,只怕已经数不胜数,富贵权柄,是用血腥白骨编织起来的华丽衣裳,她纵然不擅长算计,可是来之前和来之后看了这么多,又如何会不明白?王意之笑了笑,没说话,既然楚玉已经明白,他也不愿多费口舌数落自己的叔祖。
功利场上尔虞我诈本是常事,倘若大家都坦诚相待,那才是最大的不正常,他性好自由,不喜受到拘束,素来不愿牵扯入此间,若非得知楚玉被王玄谟叫去,他今日只怕不会前来。
楚玉缩着肩膀,靠在马车壁上,叹了口气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意立即答应你的叔祖啊。
联姻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而协议合作,楚玉也十分的不放心,不太放心王玄谟的立场和信用,同时,也是对自己尚存迷茫。
她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帮助刘子业,那个残酷又天真的暴君。
这些天来,墨香死去的那刻情形,依旧一遍遍的在她面前回放,梦境里被得血红一片,漂亮的五官脸容在惊愕中定格。
楚玉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结,需要时间去化解,因为墨香,以及先前被杀的四个孩子,楚玉始终无法释怀。
她知道王权的残酷,知道人性泯灭的可怕,可是亲眼看到时。
还是会被骇得动弹不得,不仅仅是害怕死亡,也是害怕那狰狞又血腥的脸容。
不管她心怎么想,纵然对刘子业有百般的怨怼,在外人眼中,她和小皇帝是牢牢地绑缚在同一阵营内的,刘子业的利益就是她的利益,倘若刘子业倒下了,她也会跟着失势甚至被杀。
戴法兴死了,接下来。
阻挠刘子业任意妄为的朝中其他老臣大概也会被杀,再接着会有一位皇叔谋反。
杀了小皇帝,自己坐龙椅。
那位谋反的皇叔。
楚玉现在也大概能猜测到是什么人了,大约便是那首歌谣中提到的湘东王刘彧,倘若过阵子他还没死,那么将会拥有大大的后福。
楚玉又忍不住思索起来。
她要不要干脆现在就去讨好未来的皇帝,在关键时刻帮他一帮,以便在龙椅易主之后,刘彧会感念她的恩情,特赦放过她呢?可是这个主意极为地不可靠,先不说未来的皇帝是否真地就是刘彧了。
即便是。
世界上恩将仇报的例子也是数不胜数地。
纵然她施惠在前,可假如刘彧翻脸不认人。
她只怕会比原来更凄惨。
细细的思量许久,楚玉悲哀的发现,她现在可以相信的,能够不伤害她地政权中人,竟然只有刘子业一个人。
扶植别人上位,首先将面对的,便是刘子业的敌意,斗争之中的利益争夺,残酷竞争,而就算最后取得了成功,那个上位者会不会过河拆桥兔死狗烹,还是个未知之数。
倘若要以公主的身份活下去,她最好最省事的选择,竟然是依附着刘子业,保证这个暴君天长地久。
这个现实让楚玉心中一阵厌恶。
楚玉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王意之倾身过来,抬手按平她眉心地皱褶,微笑道:不要时常皱眉,会变得苍老地。
楚玉自然而然的,反手抓住他地手,带着点期冀的目光看向他,问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家老爷子,究竟在打的什么主意,他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的?王意之无奈的摇头道:我素来不干涉这些,又怎么会了解个中内情?抽出手,他望着楚玉,柔声道:我很不喜欢这些东西,这大约是我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这方面帮助你,奉劝一句,在争斗之中,谁的承诺都不要相信。
千万不要相信,谁相信了,谁就输了。
楚玉这才恍然的想起,眼前的男子,是那个沉浸在***山河之中,于世俗无碍无扰的王意之,这一趟实在是为难了他许多,倘若不是看着她的面子,他的脑海里,连半点儿权柄的影子都不会出现,更不要提说出来了。
思及此,楚得愧疚的道:意之兄,实在对不住。
明知道王她还这么对他问东问西,实在是强人所难。
王意之微微一笑,道:子楚尽管放心,我纵然不喜欢官场之事,但是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喜欢,而与参与其中的人断交,你依旧是我的子楚,我也从来都是你的意之兄,今后我们只谈***,不谈家国天下,如此可好?楚玉凝视着王意之,良久后展颜一笑,道:多谢意之兄,今后我若是去寻意之兄,必定携茶带酒,身无旁骛。
虽然困难依旧在前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陡然轻松开阔了许多,原本苦恼于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可是现在竟有车到山前必有路的错觉。
王意之也笑道:我也定然随时恭候,只怕你不来。
—一瞬间烦忧消散,两人相视微笑。
*********************************************先送王意之回了他家中,楚玉才让人驱车返回公主府,王意之离开后,她又忽然觉得,身体周遭的气氛,沉重起来。
依旧是找不到答案,依旧是看不见前路。
入府经过东西上阁交界处,楚玉原本该直接回自己居所,脚下一转却往西上阁而去,她先去找了桓远。
房间里桓远和墨香都在忙碌,楚玉将桓远叫出来,询问了一下在她离开的期间内,桓远交际的结果,得到的回答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这出乎预料是往好的那一方面超出的,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桓远取得了比预想更好的成绩,他已经与几个世家子弟成为好友,成为经常出入的常客,甚至还见过了两位世家的当家,有数人对喻子楚其人表现出来了一定程度的兴趣,虽然这些交往目前还浮于表面,但却是因为楚玉一方还没有真正的体现出能让人看清楚的实力的缘故。
从桓远的叙述里,楚玉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桓远虽然与建康城中的世家贵族交好,可是这其中唯独没有王家,然而今天王玄谟却直接找上了她本人,可见别家都暂时不清楚她的底细,而王家却是直接对准了正主下功夫。
这从侧面上,也体现出了王玄谟的老谋深算。
带着重重的一缕,楚玉离开修远居,前往沐雪园。
时节已经约略的入秋,夏日暑意还残留着少许在空气里并未消散,可是在沐雪园的竹林之中,却被洗涤一空。
一进沐雪园,看见大片的竹林,楚玉忽然恍然,自己那楚园的格局是如何想到的:进门见林,这难道不是从沐雪园抄来的创意么?进门见林,入林而见人,这已经是毫不迟疑的事,容止舒舒服服的躺在林中青石台上,神情安适双眼半合,但楚玉知道他并未睡着,便走上前去,就在石台便站着。
不一会儿,容止睁开眼,并未如何动作,只冲她一笑,笑意在青影绣香之中绽开,宛如月光流水般的皎然:公主有事?楚玉低头望着他,沉默许久,才将自己心里的疑问问出来:墨香死了,我怎么从来没有见你伤心过?好歹,他也教导了墨香这么久。
虽然先前她困于自己的心结,没能注意到容止的异常,可是这些天回味过来后,便忍不住有些为墨香感到心寒:他就这样被放弃了?毫无牵挂和痛苦的?容止依旧微笑着,道:公主,我不伤心,你可以说我无情,也可以说我狠心,可倘若我做出悲痛之态,那便是可笑了,会被人笑话的。
他悠悠然的一笑,眼睛里黑白分明的,倒映着冰雪般的无情:我,本就是无情之人,眼下所能在乎的,惟公主一人而已。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二十章 皆是无情人玉定定的注视他眼中化不去的冰雪,许久才慢慢的道情之人,不在乎墨香的生死,可是你对我说的,便是真话么?焉知道,他昔日是否也曾对墨香说过什么话。
现在她就在他面前,他可以自然而然的说出在乎,可是倘若有一日她不幸的故去了,他会否也会如此若无其事的,冰雪无情的微笑着,对另外一个人说我本是无情之人?心脏微微收缩着,隐约的寒意缓慢而坚定的围拢过来。
胸口发着冷,楚玉面色却是一片的平静,望着容止眼睛一眨不眨。
容止神情不变,动作也没有丝毫变化,他躺在青石台上,身姿慵懒到了极点,眼底却料峭而孤寒,他依旧冰冷的轻笑着,道:公主难道想看我为了墨香伤心欲绝?可是公主……他的语调柔和低缓,语意却藏着锐利的锋芒,我伤心,有什么用?痛恨,又有什么用?我该视谁为敌,以谁为仇?我要为了什么雪恨?用什么来洗刷怨怼?楚玉被他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心头巨震,是的,他伤心有什么用?痛恨又该如何?杀死墨香的人是刘子业和宗越,她也是原因之一,难道她要让容止去找这几人复仇不成?难道她潜意识里,竟然是希望容止怨恨她么?他不恨她,她会为了墨香不甘心,可是倘若他恨她,她自己却又会不开心。
一边是她不甘心,一边是她不开心,她又要如何让容止选择?楚玉呆呆的站着,默默的道:是了,其实她才是最最没资格质问他的人,那时候。
她为什么没有扑上去阻止呢?为什么她竟然会害怕得不能动弹,连语言的能力都失去了呢?假如她不是那么的没用,也不会发生这桩惨事吧?瞥见她神情的细微变化。
容止忽而又温柔地笑了笑:没有用的事,我是不会去做的,而多余地爱恨,我也极为吝啬。
他缓缓的站起来,站立的落脚地与楚玉几乎贴在一起,楚玉看着他几乎贴上自己,眼睛望着在眼前的光洁下巴和嘴唇,以及他优美的颈项线条,却是一片的茫然。
容止让开两步。
转过身去,淡声的道:公主,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手握权柄的人。
必然执掌一柄生杀予夺之剑。
剑有双刃。
一面对敌,一面朝着自己。
纵然心里面有万般的不舍。
可是为了某个目地。
还是应当抛弃一些东西,倘若您做不到狠下心。
还是尽早的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又想温柔良善,又想身居高位,又想保全所有人,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就算是他和王意之,也做不到这一点,更何况区区一个楚玉?王意之便是早早的预见这些,才不欲牵涉入名利之中,甘心放浪纵情,而他入局太深,开弓莫返,不能退,也不愿意退。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永远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完满地,获取什么便要失去另外地什么,他在很早以前,便已经知道。
容止地话,好像在空气里盘桓了许久,才传入楚玉的耳中,又兜兜转转地映入脑海里,当楚玉体味出他话中地意思时,容止的身影已经消失不在,不知道去了何处。
楚玉没有去找,她站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竹林地芬芳和寂寞将她包围,清透的气息洗涤她纷扰杂乱的心灵,许久之后,她转出沐雪园,快步的前往隐香苑。
隐香苑是墨香生前的住所,而此时在院子里立着墨香的衣冠冢。
墨香身死的时候还是夏末,天气十分炎热,楚玉担忧将尸体运回来路上腐烂,便命人将他安葬在山阴县的公主府那里。
而回来之后,容止又让人整理墨香生前的遗物,取了一套衣冠鞋袜和墨香常用的器具,在隐香苑里立衣冠冢。
原本只是任由容止安排,可眼下,这衣冠冢却似乎成为了楚玉倾诉的对象。
楚玉立在墓前,点燃了一段一指粗半尺长的香料,插在在碑香味伴随着烟气缭绕挥散,这若隐若现的香气,让楚安葬墨香的情形,容姿妩媚的美人,脸容因为痛楚和惊愕微微的扭曲,失去温度的身躯只残留着一抹淡淡的冰冷余香,等待香料燃尽,楚玉才缓缓的道:这是我第一次祭拜你,大约也是最后一次,墨香,我大约又要对不住你了,我没能救你,也不能为你报仇,这是我欠你的,你可以怨恨我,因为这是我的选择。
今后这个地方,她也不会再来。
说罢,她深深一揖,随即转过身去,断然的离开。
**********************************次日,当楚玉再一次来到皇宫门前时,眼前所见的还是富丽景色,可是她的心境,却与从前似乎有些不同了。
从前每次到来的时候,她都会有些忐忑,可是现在,她的心端被逼出了一股锐气,让她咬着牙往前方看。
此时正是退朝的时间,楚玉看见了沈庆之,从前,她一直对这个老将军有些害怕,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她只淡淡的瞥了眼沈庆之,便自顾自的朝宫中走去。
沈庆之眉头微皱,身旁他的侄儿却拉住他:叔父,不要与一个女子动气,陛下对您宠信正盛,此时还是与她交好的为妙。
沈庆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楚玉一边走着,一边奇怪为什么沈庆之明明面带敌意,却没有上前来教训她,不过她很快就将这小小的疑虑抛诸脑后,接着,她看见了数日未见的刘子业。
刘子业身穿玄黑色的衣衫,正在花园里拿着条竹鞭抽打四处跑动的宫女太监,宫女太监们配合着他的动作,纵然痛楚也不敢跑得太快,只能绕着***,一个个轮流让小皇帝抽个尽兴。
欢快的抽着人,刘子业觉得自己的心情舒畅了不少,看着周围的人发出惨叫声,露出痛苦的表情,脸上脖子上多处一道道青红交错的痕迹,他便发自内心的感到一阵酣畅快意。
这是刘子业平时比较喜欢的游戏之一,且还是最为不伤人的游戏。
他又一次举起了竹鞭,还没落下,忽然半空中横出来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一把精准的握住竹鞭的中段,刘子业大怒,转头去看是谁在打扰他的兴致,入眼的脸容却是楚玉。
阿,阿姐?先前蓄满的气势一下子消弭殆尽,刘子业连忙扔下绣鞭,像赶苍蝇似的挥手示意宫女太监们滚蛋,随后亲热的拉起楚玉的手,小心翼翼的道:阿姐,你好些天不来看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就算再怎么狼心狗肺,也感觉出了楚玉对他的态度改变,是从墨香死后开始的。
楚玉冷冷的一笑:我怎么敢生陛下的气?虽然楚玉神情冰冷,可毕竟是愿意对他说话了,而且今天肯主动来找他,刘子业悄悄的舒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道:阿姐,只不过区区一个面首而已,杀了也就杀了,你不要一直生气啦。
楚玉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墨香其实是枉死的?他根本没有偷听你说话。
她将自己那日走出房门后所瞧见的告诉刘子业。
刘子业眨眨眼,似是不为所动的道:就算他没听到我说话,我也是要找个由头杀他的。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二十一章 已经死去的为什么?楚玉惊异的问。
刘子业低下头,拿脚踩着地上的竹鞭,来回滚动着玩:阿姐,你难道忘记了,那个带着香味的家伙,是什么来路?楚玉微微一怔,她只大约记得墨香是权贵所赠送,可是具体的情形,却是忘记了。
她努力的回想当初统一看面首资料时,锦帛卷轴上所记载的内容,脑海中浮现一段文字,刹那间点亮了迷雾,楚玉不由得叫出声来:是湘东王!她想起来了!墨香,是湘东王刘彧送给山阴公主的生辰礼物!湘东王,就是那首造反歌谣里,湘中出天子的老天子暗指的刘彧。
而眼下,刘子业要对付湘东王,便也顺道的看不顺眼湘东王送到山阴公主身边的活人,顺便的命人杀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刘子业冷冷的笑道:湘东出天子,我把他的人都杀了,把他也杀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想要如何的当天子!他这话说得杀气横溢,说完后猛然想起楚玉还在生气,一张脸又可怜兮兮的垮了下来,他伸手揪了揪楚玉的袖子,又重新拉住她的手,小声道:阿姐,你别生气啦,我要是知道你那么喜欢那小子,就不会杀他了,现在横竖杀了也是杀了,要不然这样,我明天下一道旨意,让各地的官员搜罗体带异香的美少年,多送给你几个便好啦。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那小子身上的香味也不好闻,还没有阿姐你身上的味道好呢。
楚玉被他热乎乎的手握着,这么炽热的掌心,心肠却是如此的冰凉,让她很是感慨,她叹了一声道:搜集美少年就不必了,我近来不太想要这样的类型了。
陛下也不必下旨,以免又有臣子发出非议。
刘子业得意洋洋地道:阿姐,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
我杀了戴老头儿后,上朝时便安静了许多,没有谁敢对我大呼小叫了,今后谁要是再敢对我说三道四,我就杀了他!楚玉淡淡地道:我今日进宫,便是要告诉你,我可以不再生你地气,可是你也须得应承我一件事。
什么事?刘子业一听楚玉松口,顿时很是高兴。
一副一百件事也能应承下来的样子,只有在面对这个姐姐的时候,他完全想不到摆身为皇帝地架子,并且总有回到从前的错觉。
在楚玉的面前,他不是一国之君。
而是一个地位乃至生命都有可能随时失去的倒霉太子。
只有阿姐愿意关照他保护他。
在她的身边,他觉得很安全。
很舒适。
阿姐是他的手足。
友伴,乃至母亲。
他已经不记得母亲的面孔,却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被父皇责打时,阿姐心痛的给他擦药的情形。
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不会伤害地人,是阿姐,而阿姐也是这世上他完全相信依赖的人。
想的入神,刘子业几乎忽略了楚玉说话的声音,待他意识过来的时候,楚玉已经说完了。
刘子业顺口地道:好啊,我答应你……呃,阿姐,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是什么事?楚玉忍着怒,又重复一遍方才地话:我说,要我不生气也行,今后,你不可以因着自己地喜怒,随意杀死朝中大臣。
刘子业没料到楚玉想的竟然是这个,忍不住皱起眉,眼神阴戾,有点焦躁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阿姐你怎么变得和那些老头子一样爱唠叨了?他如此神情语气,有些吓人,倘若是换了从前,楚玉一定早就吓得闭嘴了,可是现在她看着刘子业,奇怪地是,心里面竟然没有一丝害怕的感受,她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陛下,你的国家还需要有人来帮你治理,倘若现在都杀光了,让谁来帮你治国?她十分敏锐的能感觉到,刘子业不会因为她的要求而发怒。
刘子业顺着她的话,想想觉得也是,便轻快的道:也对,假如把人都杀了,那么那些事便都要我来费心了,累都会把人累死,阿姐,我答应你便是。
他应承得极为随便,毫无诚意,楚玉知道能达到这个效果已经很好,便暂且停缓,不再进一步的催逼督促,见刘子业还在拿脚踩动地面上的绣鞭,她和颜悦色地道:那么陛下,对于那首歌谣……见她神情转柔,知波算是过去了,刘子业心中高兴,也顺口把自己的计来:我已经下旨,命令湘东王,建安王,山阳王三人前来建康,阿姐,这回你可不要拦着我,我就算不杀他们,也得牢牢的看紧他们,不让他们有谋反的机会。
为了防止刘子业再发疯而她不知道,楚玉补习了刘家的亲缘关系,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佑,这三人都是刘子业,也同时是山阴公主的叔父,三人平时的关系也都比较要好,所以刘子业决定三个人一网打尽。
楚玉迟疑一下,默许了刘子业的行为,这三人应该是谋反的关键人物,倘若早早的把他们囚禁甚至杀死,也许将来便没有人会出来夺刘子业的皇位。
这个想法虽然自私,但是却是自保的本能。
更何况,刘子业并没有立即杀死三人,楚玉也决定先看看这三位叔父,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处置。
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站在刘子业这边,先扫除谋反的可能,再接着慢慢考虑别的。
为了这个目的,她不得不将对墨香的歉疚埋葬起来,冷硬的对自己说,这是理智的抉择。
************************************************花园之中楚玉正思索刘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时,百里之外的刘彧,也在为此行的前程担忧。
你是说,我此行建康,真的会平安无事?刘彧一行人在当地官员提供的住处休息,一间幽静的书房里,刘彧沉默良久后问。
湘东王请宽心,您此次面见陛下,纵然会受到些惊吓,但今后尊荣华贵必当无可限量。
书架之后立着一条墨绿色的人影,一边寻找书籍,一边曼斯条理的回答。
虽然说话的对象是皇室中人,可是这人的态度并没有多少恭敬,他的语调很淡,淡得仿佛两人只是陌生人。
走了一路找不到想要看的书册,那人走了出来,他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样貌极为秀丽妩媚,脸容如玉唇若丹朱,狭长的凤眼宛转柔媚,明明貌若美女,可是不论动作还是神态,都藏着坚韧的刚性。
见少年走出来,刘彧讥讽的笑了笑:两年前我送出你,本来只是随手做个人情,所有人中,我最没有抱持期待的人就是你,却没料到,你却成了唯一一个在这时候给我报讯的人。
轻声的,他说出少年的名字:墨香。
这少年,是墨香。
两年前除了以色侍人什么都不会的男宠,如今却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好啦!又一个揭密!其实呢,最开始,杀了墨香,我没料到大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是杀完后我发现我自己错了,面对qq上和回帖中的群情,我只能苦笑,心里面说,墨香并没有死啊><但是我又不能把真相给说出来,因为这关系到后面一个设计,这是埋下的伏笔,在我原定计划里,大概是第四卷甚至可能要到第五卷才重新用上他的,所以我顺口说周日举行追悼会,也是为了提醒自己要咬紧口风,不能剧透~~不过这几天来不断的看到为墨香的惋惜,我就开始担心我撑不下去,没办法闭口到最后,会忍不住提前把真相说出来,我昨天码的时候,也在想着什么时候让墨香再出来,情不自禁的把柳色写成了墨香,闹了大笑话……为了不让我一直惦记着继续闹笑话,我稍微调整了一下结构,让墨香提早诈尸……汗,之前以为墨香死了的筒子们,不好意思……其实,是诈尸……呃,不对,是诈死……而之前的一些情节,也都在这里有了解释。
我不是单纯为了促进小楚小容的感情而写死一个人,写死他是有用地。
前面我也埋下了一点点看似闲笔的伏笔,多少章我忘记了,说墨香是权贵送给山阴公主的礼物。
最后感想:修炼闭口禅这活儿实在太艰难了,好几次我都要忍不住跟大家说墨香没死……现在还是一口气全交代了吧。
因为提前让墨香复活,所以明天的追悼会也省了~~~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二十二章 还余一段香香,他原本并不叫做墨香的,这名字,原本是为了献的。
刘彧抚额想了一会,却不太想得起这少年的本名了:你原本是叫莫……莫……莫什么来着了?墨香淡淡的接口道:莫襄。
原本是看起来很平凡带点俐落的名字,因为主人的境遇,转为同音却柔靡的暗香,虽然现在人已经脱离了原来的环境,可是过去那个没有忧虑的天真孩子,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对,莫襄。
刘彧松了口气,他定定的看着少年,今后你还是叫回原来的这个名字吧,改日我给你造个户籍,让你跟随在我身边,但是在此之前,我还要问你。
他一字一顿的: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今日抵达此地时,墨香拦队要求见他,他见这少年极为美貌,且看着有些眼熟,便允了他相见,却不料少年一表明身份后,便告诉他一个糟糕的消息:小皇帝召他去建康,并非是为了旨意上所说的祭祖,而是担心他谋权篡位,要将他囚禁起来。
尽管墨香带来的消息令他十分的吃惊,可是焉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引着他往里跳的陷阱?望着墨香似笑非笑甚至有点儿高深莫测的神情,刘彧心头忽然有些暴躁,他是什么人,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一个面首而已,他凭什么这样看着他?他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墨香面前,一手捏住他尖尖的下巴,指甲几乎要捏碎墨香的骨头:给我老实交代?痛楚深入到了骨头里,墨香吃痛颦眉,可是他的眼睛却笑了起来:改名倒是不必,横竖我已经用惯了这个名字。
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湘东王以为,现在的我,竟还会怕死么?他一眼就看出来。
刘彧貌似凶狠的外表下,十分的不安。
墨香是战火中幸存地孩子。
几年前,一名王爷占据广陵城造反,城破之后,他被杀是理所应当,但是当时还在当政的刘子业的父亲诏令一下,一城地无辜百姓都要为了这件桩他们没办法左右的谋反付出生命,而主持屠城的人,便是宗越。
对于过去。
墨香有部分记得很清楚,但是有部分已经模糊,不过他一直记得,那年的广陵城,秋天还没有过完。
便迎来了肃杀的冬。
真是肃杀。
他的父亲是跟随谋反王爷的谋士。
其实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原本只是想靠皇家中人这棵大树养家糊口,混吃混喝过一生。
却在这棵大树做出谋逆抉择时。
不可抗拒的上了贼船。
怎么都是死,跟着谋反。
可以晚一点死,不跟着,当时就死了。
墨香问过父亲,为什么要造反,父亲很是愁眉苦脸地抚他的脑袋,不太情愿的说当今陛下无道之类的话,他觉得那时候父亲说话的语气,和他被逼着背书时差不多。
墨香那时候已经知道一点道理,但是他并不明白,难道这位谋反地王爷就是很有道了?没有等他想通,便迎来了城破,很多官兵闯进来,四处杀戮。
墨香和父亲藏在一个隐蔽地地方,透过缝隙看外面地情形,他看到了宗越,那时候,宗越的眼睛还不像现在那么细,凶残戾气也更为地外露彰显,他骑着马在街道上横冲直闯,看到平民便一剑斩下去。
鲜血横飞,映着宗越快意地脸。
后来墨香还是没能藏住,当一队士兵经过的时候,他实在饿坏了,肚子不受控制地发出叫声,就这样被可笑的找到,然后与父亲一道,和城中的其他人一起,准备待宰。
那时候其实是感受不到太多恐惧的,因为他已经被吓呆了,昏昏沉沉的被绑缚,昏昏沉沉的和城中百姓挤在肮脏的牢笼里,昏昏沉沉的被推上屠宰场。
他的神智一次清醒过来时,转过头看左侧发出惨叫的人,是他的父亲,父亲的头滚到上,肩膀上面平平的,还有很多鲜红的血。
这就是……死。
墨香无可遏止的恐惧,尖声惨叫起来,听见他的声音,宗越很有兴趣的走过来,拔出剑:这个让我玩玩。
墨香知道他要杀自己,可是他被绑着,全身僵硬着,连倒下滚动的力量都没有……后来他还是没有死成,因为那时候沈庆之求先帝下了旨意,五尺以下的孩童可以免死,他小时候个子长得矮,看起来比外表小上两三岁,也幸运的逃过死难。
但是没有死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他生得太美貌,便不断的被人辗转贩卖,待价而沽,一次一次的被鞭子刑具教导如何服从,如何献媚。
最后一次被转手,是他被刘彧买去,送给当今最受宠的公主,作为生辰礼物。
那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不管怎么都看不到希望,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这样度过了。
镇定的望着刘彧,墨香的笑意之中,多了些柔媚,眼波温柔得好像情人的刀,那么的柔和,却又那么的锋利:湘东王,我不怕死,真的,一点都不怕,只要你有那个决心,现在就拔出腰上的佩剑,杀死我。
他早年筋络骨受过严重的伤害,虽然这两年有在调养,可是依旧柔弱,不能习武,没有多少自保之力,只要一个稍微健壮一些的人,便能够杀死他。
刘彧在墨香眼睛里搜寻许久,始终找不到其间的恐惧,最终他挫败的松开手,沉声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倘若你不说明,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假如我没记错的话,前不久公主府上死了个据说体带异香的面首,那是不是你,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虽然得到的消息并不精确,但是刘彧也不是全然的一无所知。
跟随着宗越外出,听到了那首歌谣的士兵已经被秘密处死,可是墨香的身故,楚玉却仅仅盖了个病故的名头,并没有如何掩藏。
墨香笑笑道:那是很容易的事,我曾无意间瞧见一个形貌与我极为相似的孩子,便留心养来做用途,那日陛下带着宗越驾临公主府,我趁着与宗越要陪陛下出门的当口,对他说我是当年广陵城的冤魂,随后再让我那替身出面,找个机会,让宗越有理由杀死。
他则承诺那少年给他家人足够的金钱。
那时候正值黄昏,光线有些昏暗,即便面孔上有细微的不同,也会被认为是因为痛楚扭曲了,又或者是明暗的问题。
最为熟悉墨香的楚玉,在那时没有忍心多看。
而墨香提早到公主府,也为偷梁换柱做了一定的准备。
湘东王请放心,我纵然不来与您相见,您难道不也是终究要入建康的么?且不论我所说的是真是假,如今局势,您是非去不可。
当今陛下若是没有那个念头倒也罢了,去也无妨,倘若有,而您奉召而不入,岂不是给了陛下一个说您谋逆的借口?何不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机而动?微微欠身,墨香低下头,将笑意掩盖,心中却有快意升起:我此时前来传讯,不过是为了让您相信我的才能,湘东王若是愿意倚重我,我不仅能保住您的生命地位,还能辅佐您更为尊荣。
他慢慢的道:我现在有一身本事,我要拿这本事换取些东西。
犹豫良久,刘彧伸手扶起他看不透的少年:倘若我他日能平安尊荣……最好的官职,由你挑选。
墨香依旧低着头,讥嘲一笑:多谢湘东王……不,主人。
说这话,是天大的荣宠么?给块看不见的肉骨头,便想要人给他做狗?莫忘了,有的时候,狗,也会挑主人的。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第一百二十三章 四王来相见出来的那一个,是义阳王刘昶。
义阳王刘昶这个人也是刘子业的叔父,楚玉头一次瞧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他叫刘永日,后来才反应过来永日两个字是凑一块的,不念永日,念场。
刘昶手握兵权,是一方刺史,在刘子业还没有继位前,刘昶就很不受自家皇帝哥哥的喜欢,时常被猜疑要谋反,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等到刘骏死了刘子业继位,他依然是被怀疑要谋反的首选。
皇帝这种生物的疑心病素来是很重的,尤其这疑心还带点遗传性质。
这么折腾人会把人折腾出神经病的,尤其刘昶的神情还有那么点脆弱。
有的时候,梦回午夜时,刘几乎自己也误以为自己真要谋反了或者已经谋反了。
在听到那首造反歌谣之前,刘子业最猜忌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刘,以至于这位义阳王生活得十分痛苦,一言一行都小心谨慎,生怕给人拿住把柄。
像惊弓之鸟一样的刘昶终于受不住无休无止的猜忌了,他做出决定,放弃自己的驻地兵马,回首都在皇帝身边待着,以消除刘子业的疑心。
不过他没敢直接出现在刘子业面前,与三王一起面见刘子业的,是他属下的一位使者。
楚玉看到三王和使者的时候,正与刘子业在御花园的湖边欣赏荷花,虽然已经是秋天了,荷花还没有凋零,平静的湖面上花朵清雅,别具情致。
等四人参见完毕,楚玉仔细的打量四人的外貌,几人之中刘彧比较富态,稍微胖一些。
但是白晢圆润的脸上眉目很是典雅,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显得雍容很有风度。
刘休仁最瘦,像是一根竹竿,脸上带着笑,但是又不太像是笑,感觉只是在活动面部肌肉。
三王的外貌都在基本水准之上,不过跟站在他们后方地刘永日使者比起来,却又逊色许多了。
这位使者大约三十出头,长得一副白马王子的模样,又高又帅。
朝服穿在身上也显得风流倜傥,人往那里一站就是鹤立鸡群的感觉,对比起来,好像他才是真正地王爷,其他三王只是他的随从一般。
使者递交了刘的回首都申请。
刘子业便撇开其他人不理会。
先问那使者:我听说你们家王爷要谋反?使者的思维回路很显然还在正常人的范畴内。
没料到刘子业居然一开始就这么不客气的直接污蔑,愣神了好一会儿。
才赶紧出言补救:没有的事。
义阳王对陛下十分忠诚,陛下千万不要听信那些流言。
刘子业才不理会。
只继续的道:他要谋反,你身为他的部下,怎们能不阻止他呢?两人足足对话了二十多分钟,使者绝望地发现,不管他说什么,刘子业都一口咬定是他们家王爷要谋反,明明大家说的都是中文,每一个字都能明白,可是联系起上下文,怎么看怎么不通顺,不光使者有这种感觉,楚玉也有同样的感觉。
刘子业没跟人讲道理,他根本就没理,他只是一个劲的说你要造反了你要造反了,没造反也硬说你造反了……这莫不是要存心逼反对方?楚玉坐在刘子业的身边,手悄悄地伸到刘子业地袖子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太过分,感觉到楚玉地不悦,刘子业稍微收敛了一些,他没再继续逼迫,只对使者道:你先留在这里,待我派人去徐州查探一番,也许真是谣言也说不准。
这才算是放过了对方。
让人给三王和使者安排住处,等人都离开后,楚玉松开刘子业地手,冷淡的问道:你答应我地事,不会作废吧?刘子业心虚的看她一眼,小声的辩解:我只是说不杀那三个人,但是又没说不杀义阳王,阿姐你干什么那么些家伙的死活?那些外人值得你这么重视么?外人?是你叔叔好不好?!楚玉闻言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伸手抱住刘子业:听阿姐的话好么?阿姐是怕你杀人太多,招来他们的鬼魂……鬼魂暂且不提,你杀死太多人,今后谁来帮你治理国家?刚才你分明是逼着刘昶造反,这样才有借口名正言顺的杀死他,难道我会不知道么?现在她每天都在房间里点熏香,那熏香是按照容止所给配方制作的,并且在熏衣物时加重了分量,让香气的作用能更加明显。
刘子业乖巧的偎依在楚玉的怀里,闻着楚玉身上飘散出来的舒雅芬芳,他慵懒的闭上眼睛,心中杀意慢慢的缓减,只觉无限的安宁和悦:好吧阿姐,我这回听你的,先不杀刘昶,把他和那三个一起留在建康中看管着。
嗯……一起?楚玉原本随口应着,忽然发觉不对,刘昶并没有来首都啊,怎么留着?难道刘子业要再下诏让人来?刘子业眯了眯眼,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原来阿姐你不晓得,刚才那个使者,就是刘昶假扮的啊。
,他从前一直在外,几乎没回来过,便以为我不认识他么?那小子不老实,既然自己来了,怎么不敢以真实身份相见?还要假冒使者?他本想着一会拆穿他治个罪,不过楚玉就在身边,不喜欢他杀人,他只有暂时将此事压下:反正,就算让刘昶回去发兵,他手上的兵力也不足以与他抗衡。
楚玉恍然大悟,难怪她方才觉得那使者反而比三王看起来更高贵些,原来也是王爷。
刘虽然耍了小花招,但是其他三王倒是无辜,可惜楚玉分不出来,究竟这四个人中,哪一个才是最后篡位的那个?按照歌谣上说,应该是刘彧,但是也许是那位隐瞒身份的刘昶也说不定。
楚玉心中陡然浮现一个念头:假如把这四个人全杀了,这样就不会有人谋反了吧?不,也不对,刘子业还有其他的叔伯兄弟,杀了这些,还有别人,反倒是杀了四王后,会落人口实,说皇帝暴戾无道,平白给人提供谋反的口号。
她也不可能让刘子业把有机会篡位的刘姓人全都杀了,先不说刘家人太多了,一时半刻杀不完,倘若这么做,她的行为与刘子业等一干暴君有什么不同?想着想着,楚玉忽然发觉,其实刘子业刚才那个逼人反叛的法子,是很好的。
先设法逼着对方起兵,这样道义上他就占了制高点……只不过,这么做的代价是,牺牲百倍千倍的……士兵的生命。
胡四乱想了不知多久,楚玉发现怀里的刘子业已经睡熟,便小心的移开身体,扶着他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招手让远处的太监过来服侍,楚玉悄然的离开。
还没走出皇宫的地界,楚玉迎面走来个紫色的身影,走近的时候两人都站住了。
楚玉微微一笑,招呼道:好些天没见,你还好吧?瞧见楚玉微笑的脸容,天如镜有些忡怔,待楚玉先打了招呼,他才如梦中醒来般,道:好,你呢?楚玉有点吃惊的望向他:天如镜你怎么了?今天有点奇怪呀。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二十四章 心如飘飞絮玉觉得很奇怪,天如镜今天怎么了,竟然会主动问她从前一向不关心这些,也从来不说客套话的啊。
问好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是正常,可是从天如镜口中说出来,却是大大的反常了。
楚玉下意识的朝天际望一眼:没错,太阳还挂在东边,没蹦到西边去。
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后,天如镜咬住下唇,不知道为何有些懊恼,却又不知为何,胸中淡淡的欢喜,仿佛泉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从未有过这样的迷茫,这样的懵懂,这样的不知所措。
也从来没有过,仅仅是因为看到一个人,心跳便陡然雀跃起来,而仅仅数日不见,又让他感觉缺失了重要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没有人教导过他,他也丝毫不明白,可是他隐约的能预感到,倘若继续这样下去,会不妙,很不妙。
会坠入一个未知的境地,不知道有何等的下场。
朝楚玉点了点头,天如镜想要从楚玉身旁绕过去,才抬脚走了一步,身前却横着一只手,拦阻住他的去路。
正好在这里撞见了,那便把事情给一起办了吧,楚玉笑眯眯的拦着天如镜,道:天师大人,别跑啊,来来来,我们先履行当初的契约,你没有忘记你欠着我什么吧?天如镜一愣,随即想起之前的约定,也便不得不留下来,他停下脚步,心底却忍不住轻松的松了口气:好。
他不是自愿留下来的,是为约定所迫,不得以才如此。
楚玉一笑向前带路:那好,我在公主府里等着你,你进宫把事情给办完了后。
便立即来见我。
前些天她暂缓索取报酬,是因为没有想好今后应该站在哪一边,现在她想好了,便不再有任何的迟疑。
天如镜摇摇头道:我入宫没什么事,只是来这里走走。
那个驱鬼的邀请,他不过是去当个摆设,不去也没有关系。
这便是没有事了。
楚玉笑道:如此正好,我们一起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
坐在车里楚玉便兴致勃勃的道:现在开始吧。
你先打开‘文’的那一块给我瞧瞧。
马车开始行驶,从车底传来轻微地震动。
横竖车内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楚玉决定干脆现在就开始。
天如镜却没有动,他看着楚玉,看着她明亮的目光定定的望着他的手腕,他与她的全部牵系,便在于此了。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手环上,分给他的目光只是附带。
忽然间。
天如镜觉得手腕上扣着地金属环很沉,沉得他很不舒服。
他压下心头的不适。
双手微错抬起。
撩起袖子露出手腕,和往常一样。
将手指按在红宝石之上,心中默念启动。
假如是从前,一两秒钟内,便会有淡蓝色地微光亮起,可是这一回,一直过了十多秒,马车内还是一切如常。
楚玉不知道天如镜在玩什么玄虚,看着他手指按在红宝石上却没反应,等了一会以为他心存顾忌怕被人看见,便宽慰道:没事的,这是我地马车,不会有人进来看的,你尽管放心亮出来吧。
天如镜困惑的道:我……他神情陡然一变,好似遭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楚玉正要问他怎么了,却见天如镜飞快的伸出手去,掀开遮挡的车厢帘子,然后,从疾驰马车上,跃下。
没料到他会有这样地举动,楚玉甚至连出声都来不及,便眼睁睁的看着天如镜跳下车,马车行驶很快,一瞬间便没了那紫色地身影。
片刻功夫后,楚玉才出声大叫:停车!停下车来!她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蹄声便伴随着骏马的嘶鸣放缓,又过几秒钟,车身地振动停止没等马车停稳,楚玉便生气地跳下车:天如镜刚才那举动,是想赖账么?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马车停下来地时候,已经距离天如镜落地的地方有四五十米远,楚玉快步的往回跑,打算抓住赖账的家伙,可是却在跑出十多步时觉察到不对:天如镜就算想要赖账,也不必采用这样拙劣的手法啊,他就算是摆明了对她说他要赖掉交易内容,她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毕竟他拥有超越时代的自保能力。
这里还在皇宫外围,天如镜跳下车后,整个人狼狈的摔在地上,忍着痛楚爬起来,正好有一队巡逻的卫兵走近,看见天如镜狼狈的模样,他们停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一个新兵不认识天如镜,首先出声喝道,这里是皇……他话没说完被身旁老兵拦住:你不要命了,这是天师大人。
领队的队长上前对天如镜一施礼,道:见过太史令大人,请问大人,出了什么事么?此时的天如镜,形容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他跌倒时脸颊擦过地面,脸颊沾了一片灰尘,灰尘中又渗出殷红的血珠,他的衣衫凌乱满布尘灰,发髻松开垮垮的坠着,而最最狼狈的,是他的眼神,接近惊惶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昔日那个周身洁净一尘不染,仿佛在云端之上的天师,怎么会落得这样狼狈难看?已经有认识天如镜的卫兵小声交头接耳起来,他们的声音全都落入了天如镜耳中,他呆呆的站着,觉得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丢在大庭广众之间,他毫无防备的被人围观,被人议论,喧嚣盈耳。
头顶的日光炽热,照耀得整个世界都发着白光,整个身体好像飘飞起来,随后被一片耀眼的白吞没殆尽。
楚玉这时候也看出了不对劲,她想要走近问个究竟,身前却忽然拦着了一只手,就好像她方才拦住天如镜一般,越捷飞赶到她面前,拦住了她:公主,请留步。
越捷飞面色凝重,低声道:公主,请留步。
楚玉被他所阻,不得不缓下脚步,她不满的道:越捷飞,你干什么?我没打算对你的师弟怎么样?收起你那些疑心,我只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越捷飞依旧固执的拦住她,这一次,他的语调中带着恳求:公主,您能不能,先回府?不要管镜师弟了……真的,这件事,求您,别管了。
楚玉沉默片刻,道: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么?越捷飞道:是。
他的神情十分坚持,楚玉知道自己不能强行闯过,也不为难,很干脆的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好,我不过去,你也不能过去,至少,在送我回府之前。
越捷飞如释重负,松口气跟上楚玉,行走之间,他匆匆的回头瞥了一眼,看着依旧站在卫兵面前的天如镜,眉宇之间飞快的划过一丝忧虑。
一到公主府,脚还没踏入门内,越捷飞便立即申请向楚玉告假,看他的样子,楚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要去看天如镜,当下也不为难,挥一挥手准了假,看越捷飞三两步跃上围墙,直接从别人家头顶上抄近路,楚玉也飞快的跑进府内,用她最快的速度直奔西上阁闯入沐雪园,从绣林里揪起在青石台上午睡的容止。
快,快……楚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能将话说顺溜:你让花错偷偷去看看,天如镜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将方才发生的事简要的跟容止叙述了一遍,末了补充一句:别让越捷飞发现了。
切,拦住她一次她就会放弃了么?做梦!事关她重要报酬,她今天还偏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二十五章 一波未平息玉说完后,却发现被她揪在手上的容止眯着眼睛,又的趋势,不由得气结摇晃他:醒醒!等办完正事再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天容止每天都睡得很晚才起来,好像怎么都睡不够一样,以至于她每次来找,他几乎都在林中或者房内睡觉。
恩,好。
容止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开口,这点小事,公主直接去找花错便可,只要是和越捷飞一门有关系的,能让他们为难的事,即便不须恳求,花错也会自己去做的。
他说完后便漫不关心的往石台上一躺。
楚玉急匆匆的去找了花错,得他应允后片刻转回,见容止呼吸缓慢均匀,显然又睡着了。
伸手想要去拍醒他,手才伸出去一半,楚玉停下动作,她望着容止安宁的睡颜,方才焦躁,猜疑,纷扰的心,一下子的安静下来。
像是被施展了魔法。
交错的竹桐荫影遮挡着炽热的正午日光,他平和的脸容秀丽绝伦,以往深不可测的眼眸闭着,长长的睫毛宛如羽扇,他的唇瓣颜色很浅,浅得几乎与白皙的肌肤化作一样的色泽,只有在仔细看的时候,才能瞧见那么一丝淡淡的浅粉色。
他的嘴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苍白了呢?楚玉他身旁,青石台上空出来的边缘侧身坐下,目光依旧凝视着容止,思绪是空旷的,但是并不迷惘,只好似在万里云天之上,无拘无束,顺风飞翔,呼吸也如同周围的空气一般,炎热中带着微凉。
时间慢慢慢慢的流,日光照射的角度移动。
终于有一柱正打在了容止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眸,望见坐在一旁的楚玉,支起身子避开光照,他露出浅浅的笑容:公主,早。
两人目光相对,一尺多遥。
还早呢?楚玉没好气地道。
看着他含笑的眼眸,那点儿不悦忽然又尽数的散了开去。
你很奇怪啊,照理说。
天如镜的事,你难道不应该很关心么?怎么听我说了之后,你还睡得下去?容止从容的道:这种事,我便是心急如焚,也不会有半分用处,花错已经前去打探。
我只需要坐等他的消息便好,若是没有这样的心境。
又如何在纷杂之中找到正确地路途呢?不着急,并不代表毫不关心。
他只是比别人更加沉得住气罢了。
对于不能确定的事。
不要漫无边际地胡乱猜测,假如没有强大的心志掌控力。
这么做很容易让自己陷入乱麻之中不得脱困。
漆黑地眼眸深如幽潭,容止沉静的道:公主,等待。
是的,等待。
一直等待到了接近傍晚时分,才等来披着一身晚霞回来的花错。
因为缠绵几年的旧伤已经被治好,花错的面色比从前好了许多,顶着烈日出去一躺,他地脸微微的发红,气韵看来更为艳丽。
他来到竹林里,看着并肩坐在青石上谈笑地楚玉容止,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抬袖拭去额上汗水,喘了口气道: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不见了?他这话猛地冒出来很没来由,可楚玉却有些许不妙的预感,已经在脑海内补完了缺省地内容。
天如镜不在他地家中。
花错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去了他家中,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他,我又抓了他家中看门的仆人逼问,得知天如镜今日根本就没有回去,倒是越捷飞曾在我之前去找过天如镜,也一样无功而返。
去过天如镜家中后,花错还专程去了皇宫,伪装成天如镜家中地人,询问门口的守卫天如镜是否入宫,得到的回答是也没有。
之后又寻找了一阵,还是一无所得。
简单地说,就是:天如镜,失踪了。
带着他的手环,以及还没有支付给她的,四六级外语培训费。
楚玉完全糊涂了,从今天见到她开始,天如镜就开始反常,先是破天荒的像一样打了招呼,随后在应该履行约定时二话不说的跳下又失踪了。
她忍不住又往天上看去,看今天太阳是不是往东边落了。
太阳很正常,她也很正常,反常的只有一个天如镜。
他就这样跑了,完全不顾形象地,不负责任地,不守约定地,跑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交代下一句话。
楚玉完全摸不着头脑,她下意识朝身旁容止投去探询的目光,容止微微一笑,反问道:公主,越捷飞向你告了多久的假?楚玉道:六个时辰。
折合十二个小时。
容止笑道:那么,接着等。
这一回,等的却是越捷飞。
花错忙了一下午,回来汇报后便自顾的回自己房中睡了,容止让人给准备了晚饭,就在露天摆着,两人一边吃一边等。
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偶尔楚玉会忍不住出声问容止天如镜究竟怎么了?虽然她明知道容止不能给她答案,可是仿佛这么问了,她焦虑的心情会稍微舒缓一些。
吃了个八分饱,暮色又稍微深了少许,院子门口传来响动,楚玉偱声望去,看见越捷飞推开门奔了进来,直奔到楚玉面前才停下,他双腿修长,动作极为的轻捷矫健,可是神情却仓皇忧虑。
还未站定,越捷飞便单膝跪下,焦急的道:求公主应我一事!他比预料的要回来得早一些。
楚玉一手虚抬示意他起来说话: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话。
越捷飞却不肯起来,只低下头道:求公主派人寻找镜师弟,他人不见了。
这一下午,他找遍了整个建康城,都找不到天如镜,最后却是从城门守卫那里得知,天如镜朝城外去了。
但是那已经是两三个时辰之前的事,谁都不知道,天如镜去向何方。
楚玉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自然应允,你可以起来了,你也不要如此的担忧,天如镜也不是小孩子了,也许他只是出去走走也说不定。
越捷飞焦灼的抬起头,道:公主,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今天您也发现了,阿镜他不对劲,前不久,师父也曾有过那样的情形,不告而别失踪了几日几夜,不多久,他便离我们而去。
他不敢想像天如镜也将迎来这个命运。
他还那么年轻。
楚玉忽然想起来,天如镜跳下马车是很危险的,可那时候,手环所具有的自动防御功能并没有开启,反而任由他狼狈的摔倒,难道那与这有什么干系?思想着种种可能,楚玉的心也沉了下去,她快步的往外走,一面走一面下令:容止,帮我做准备,派兵出去找人,要尽快的找到天如镜!要快!天如镜不能死,他死了,她的报酬该向谁要去?更何况,这些天相处下来,就算原本没有什么干系,也会有些亲近的感情,她不希望天如镜就这样死去。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府上的私兵也聚积起来,此时夜色微暮,换上男装的楚玉与容止坐入马车之中,才驾驶出街口,却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拦住去路。
车上什么人?为首的军官喝道。
楚玉看了容止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公主府令牌,掀开马车帘子,只探出一只手拿着令牌冲对方晃了晃:公主府外出办事,我们是会稽长公主的人,前方何人阻拦?军官的口气缓和了不少,道:原来是公主府的人,下官冒犯了,请诸位今夜不要外出,现在正全城戒严。
楚玉忍不住隔着车帘问道:戒严?怎么回事?军官犹豫一下,还是走近说出真相:原来那义阳王刘永日,不,刘,今天早上被刘子业那么一顿吓唬,竟然坚定了他逃跑的决心,在今天临近傍晚的时候,从接待的住所逃走了!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二十六章 狭路再相逢然刘昶跑了,但是他真正的身份并没有公开,刘子业捉拿逃跑使者的名义发布的,不过总归是那个人却不错了。
刘昶的画像已经散播开来,此刻的建康城全城戒备,气氛森严凝重,仿佛此际头顶直欲压下的黑云。
今天天黑得很快,夕照也黯淡不少。
那个混蛋。
楚玉在车内听完军官的解释,便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今天小皇帝已经被她劝下,只要刘昶安分守己的,就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
不过楚玉转念一想,也便随即释然了,假如换她在刘昶的立场上,察觉皇帝有杀他的决心,她只怕会跑得比永日叔父更快。
处于惊惶之中的鸟,纵然只是听见弓弦声,也会吓得到处乱飞,更何况刘昶已经足足做了超过十年的惊弓之鸟。
不过他这么一出逃,导致他们的行动也受到了影响。
那军官隔着车帘向楚玉请示:下官自然是不敢为难诸位,只是城中其他地方也在戒严,您带着这么多人,万一起了冲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言下之意已经表露无余。
楚玉瞥一眼容止,以眼神问他该怎么做,容止略一思索,便下令府内私兵暂时撤回大半,只带着四十人一道外出。
楚玉冷冷的对车外军官道:让路,今日本公主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去。
撤走大半的人,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那军官一听楚玉自报身份,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拦了,便低身一礼,让开去路。
说话间,天光好像被什么吞没掉,天色刹那间的转暗。
车轮再次转动的那一刻。
已经变得漆黑的天幕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还有些热的空气被湿凉地水汽侵袭。
下雨了。
雨势瞬间转骤,稀里哗啦的泼下来,好像要将夏天夺去的水份一次性补偿回来一般。
在这漆黑的夜里。
楚玉在结实舒适的马车内坐着,还没怎么样,但外面的不论皇家还是自己的卫兵,都转眼前被浇了个湿透。
容止地目光不动声色的朝外微微转了转。
道:公主,此时天气不宜外出搜寻。
你看是不是……他话没说完,便被车外一直听着地越捷飞打断:公主。
他没有多说什么。
只这公主二字喊得哀婉至极,百般恳求都蕴藏其中,好像谁要是不允了他的请求,就是辜负了他一般。
楚玉笑了笑道:准备一下,我们继续。
虽然天候恶劣,但是人还是要找地。
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
一行人不得不再耽搁了片刻功夫,回府取来雨具。
府上护卫们全都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冒着大雨。
在视野极其不佳的雨夜中。
缓慢前进着。
途中有遇到几拨巡视的士兵,在得知这是哪家的马车后全都自觉放了行。
除了那些片刻的停候,几乎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
而雨,越来越大了,明明在黑夜里,近处眼前却是茫白地一片,车轮滚动时带起很大的水花,卫兵们地斗笠蓑衣已经形同虚设,里里外外湿成一片。
强大的雨势不仅压迫着人地身体,也让人地心加倍的滑向疲劳。
楚玉地目标很直接,既然天如镜出城,那么他们也出城,不过越是朝外走,她越是有些信心不足,眼下这个天气,别说在城外找一个不知所踪的人,就连他们想要保全自己的人马不丢失,都有一定困难。
楚玉在心里犹豫要不要先下令回转,但是先前已经答应了越捷飞,这时候反口,只,就在她迟疑间,打头的马车已经驶过了一条街道,时,与这条街道纵横交错的另一条道上,飞驰过来一辆马车。
四匹马几乎撞上,暂时担任车夫的越捷飞眼明手快,及时勒马,对方的技术却明显差了不少,没能拉住,导致还是各自有一匹马当头撞上,马吃痛狂奔,带着另一匹马也不得不跟着,偏移了原本的方向,两辆马车硬是没停住,眼看便要碰在了一起。
越捷飞斗笠下的眼睛冷静无比,在两辆马车即将撞上前的瞬间,他飞快的拔剑,斩马,斩车,随后收剑驾驭住马匹,马车停下。
斩的是对方的马,对方的车。
越捷飞只用了两剑。
第一剑,斩去对方那匹因为吃痛而狂奔的马,正好从与马车连接的部位斩下,马身还保持着余势跑出去,而马头却和车一起留了下来。
骏马垂死吃痛的嘶鸣,纵然在巨大的雨水声中,依然传出了老远。
第二剑,斩的却是对方的车辕,第一剑极为大开大阖,而第二剑却甚是巧妙轻灵,并未如何用力,车子也没见有损毁,可是当他控马停车,对方的车顺着余势撞过来的时候,车身却仿佛朽木一般散了开去。
方才那一剑,他已经摧毁了对方马车结构最脆弱的地方。
最为凌厉与最为巧妙的剑,这两剑已经是耗尽越捷飞毕生所学,再费力控马,三个动作做完,饶是以他的能耐,也不得不停下来暂作喘息,以图恢复。
容止坐在车内,听着车外动静,等车停下后,轻轻的道了声:好。
这两剑的判断十分准确,在方才千钧一发的关头做出来,以损毁对方为代价保存己方,是十分损人利己的招数。
而与他们相撞的那辆马车,被越捷飞斩马又斩车,导致车厢摔在地上散了开去,而车内的人也随着跌了出来。
因着方才马车的剧烈晃动和车外马嘶,楚玉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外面的情况,却正好看见对方车上的人跌出来,他手中抱着一只几乎足有半人多高的盒子,这动作看着极为熟悉。
眯着眼睛细瞧,楚玉认出来了对方:萧别!在这雨夜驾车疾驰的,竟是千金公子萧别。
楚玉忍不住问道:这么大雨,你外出做什么?更别说现在还正全城戒严。
瞧见这边车上的人是楚玉,萧别被雨水淋湿的俊美脸孔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忧心的看一眼怀里的木盒,道:公主,能否借你的马车暂放我的琴?虽然琴盒内外密封很严,可是这么大的雨,他担心会有水渗进去。
楚玉点了点头,看他把琴放上车后又退开,笑道:你不怕自己淋着,却怕琴给淋着?萧别抿了抿嘴唇,紧绷着脸孔,没说话。
楚玉把帘子更掀开了少许,邀请道:方才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不是有意要破坏你的马车的,你现在也没有车坐,不如上来吧,假如顺路的话,我还能送你一程。
看见车外的狼籍景象,楚玉大概能猜出方才的情形。
萧别的车原本也有一名车夫,因为越捷飞方才所为,狼狈不堪的摔在了地面上,他爬起来的时候,头上的斗笠滑落,脸容正好映入楚玉的眼帘。
纵然在这大雨天看得并不算太真切,可是楚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马车夫的形貌,分明就是今天白日里在皇宫里见过的,此时正在被四处缉捕的,冒充使者被刘子业吓得半死的,皇家中年帅哥刘永日……不,刘昶!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二十七章 深夜风雨晦昶!刘永……在这暴雨深夜里,楚玉太想念太阳了,几乎脱口而出些不该说的,不过她及时警醒,立即闭上了嘴。
刘昶看见楚玉时,也顿时知道了不妙,方才雨声太大,加上他被摔得头昏眼花,他没听清楚萧别与楚玉的对话,假如他知道这辆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个公主,他怎么也不会抬起头来的。
看见刘昶,楚玉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方才萧别的神情那么不自在,为什么他在这个漆黑的雨夜独自外出。
她的目光停留在刘昶的脸上:原来是这样。
萧别正在帮刘昶秘密逃离,他假装要出城,让刘昶假扮成他的马车夫,以期能够掩人耳目。
这场大雨原本是极好的掩蔽,可是他们的运气偏偏不好,在途中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交通工具被越捷飞两剑了帐。
公主。
萧别紧绷的俊美脸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做如何说辞,也不太愿意直视楚玉,不管音乐上多么的相通,可是他们现在却站在相反的立场之上,至少在所有人看来,楚玉都是刘子业那一边的。
此时刘昶心中只有四个字:天要亡我。
他方才是见识了越捷飞剑术的,他和萧别两个人加起来,都不会是他一只手的对手,想要从眼前这一关闯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正在刘昶绝望之际,刘楚玉将车帘完全掀起来,淡淡的道:你们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赶快上车。
萧别惊愕的转回目光:公主?她竟然让他们上车?楚玉左右看了看,催促道:你们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我车上还算宽敞,两个都上来。
刘昶和萧别两人对视一眼,虽然有些迟疑。
但是若是在外面耽搁久了,只怕会更加不妙,便先后上了楚玉的马车。
马车内足以容下四人,容止和楚玉坐在一侧,后来上车的两人坐在另一侧。
楚玉放下车帘后,容止便立即吩咐越捷飞:离开这里。
随后他掀开身旁的藤箱,取出两条干净的布巾分别丢给萧别和刘昶:擦干。
接着他又一指车外:擦干血迹后。
劳烦刘兄暂代车夫之职。
说这话地时候,他的眼睛是看着刘昶的。
越捷飞斩马喷出的鲜血有少许溅到了刘昶脸上身上。
不过很快就被大雨冲刷掉了大部分血迹,只两三下便将残余血迹擦干。
他听到容止的话,拿着手巾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现在是一副车夫地打扮,虽然说不会有什么人有胆子进入公主的马车搜查,可是为策万全,还是让刘昶继续扮演车夫地为好。
倘若真的被人拦下,对方也许会仔细搜查车内。
却不会太关注一个马车夫。
不过在此之前,请刘兄赎罪。
冷不防地。
容止欺近刘。
双手手指在他脸上巧妙地轻轻一拂,刘昶只觉得自己的眉尖眼角鼻梁和脸颊四处被擦上了些什么温热的东西。
但是并没怎么看清楚,随后容止抽身而退,萧别往这边一看,看见刘昶的形貌,忍不住大吃一惊。
容止改动的并不太多,仅仅是将刘昶的眉毛往内凑了一些,眼角勾出一条线拉长拉细,鼻梁和脸颊两侧分别抹上了一点颜色,便立即让整个人都看起来不一样了,脸颊和鼻子地变化尤其明显,鼻子带着明显的鹰钩,而脸颊则好像被削去了两片。
倘若是不熟悉刘昶地人,只怕现在完全认不出他来!容止收回手,又懒洋洋的靠在了车厢壁上,淡淡地道:我们今夜冒雨出行,本来是为了寻人,准备不太足,仓促为之,两位见笑。
萧别却笑不出来,他们一上车,便是这文雅得有些文弱地少年从容调派,言语之间竟似认得刘昶,但是对其却毫无恭敬之意,指派得理所当然,这种气度,仿佛长期处于上位一般。
而他方才露出的一手,也是神乎其技。
这少年是什么人?刘昶止巧手一改装,立即戴上了斗笠,虽说对于容止毫无有些不悦,但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是要面子的时候,他是个很识相的人,立即就遵从了他的调遣,戴上斗笠往马车前头钻去。
马车内他原来坐的地方,留下了一滩暗色的水渍。
等刘昶出去了,一直任由容止安排的楚玉才感觉出一些违和之处,她并没有说出刘昶的身份,但是看容止的表现,似是已经掌握住了全盘局势一般,他又是如何知道的?不过因为萧别在此,她并没有问出来,只在眼神之中流露少许疑惑。
容止懒慢侧身,在她身边轻轻的解释一句:察言观色辨局思人。
简单的说明他为什么会看出刘昶的身份。
谋断的高手,可以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萧别拿过布巾后,却是先把琴盒上的水渍擦拭净,然后才轮到他自己,他全身业已几乎被浇得湿透,头发有几缕从发簪下脱出来,紧紧的贴在俊美的脸颊上,坐在车内,他显得有些拘谨,神情也越发的紧绷起来。
楚玉望着他,微微一笑道:正好我也要出城,便顺道送你们一程。
萧别欲言又止,然而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一股沉凝而肃杀的气氛,伴随着如瀑落下的雨水,丝丝冰凉的水汽,侵入马车内。
楚玉静静的问:越捷飞,怎么了。
车外传来越捷飞压低的声音:公主,过不去了。
前方是,前方是……楚玉倾身掀开车帘,透过茫茫的雨幕,她看前前方森然的银光,刀枪剑戟,锋芒扑面而来,而为首的人坐在马上,更显身材高大,他和其他士兵一样穿戴雨具,可是纵然脸容被遮挡了一半,这种气势依旧是无人可模仿的。
前方是——南宋战神沈庆之。
楚玉微微一笑,只露出小半张脸,也不下车,便在车内慢慢的道:沈将军,你拦住我的去路,可是有什么事么?沈庆之冷笑一声:公主在戒严的深夜外出,可是有什么事么?楚玉心头一阵紧张,暗叫倒霉,之前她就和沈庆之不太对盘,沈庆之一直认为她蛊惑皇帝,看她很不顺眼,今夜这个关头却正好撞上,就算她亮出了公主的名头,也没办法顺利的通关。
越捷飞冷喝一声拔出长剑:大胆,沈庆之,这可是长公主殿下的车驾,你是要冒犯公主么?他剑一出鞘,沈庆之身后的士兵们也齐齐举起了武器指向前方,大喝一声:呔!他们的动作极为整齐统一,喝声一刹那将雨声完全的压下,与刀剑的锋芒一般,扑面而来。
转眼间双方已经是剑拔弩张,仿佛一言不合便要开战,忽然楚玉感到头上的发簪被抽走,发丝披散开来,紧接着,肩膀上从后方被搭上一只手,另一只手伸过她耳边,将车帘子完全的拉开,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宛如春水一般的化开,甚至连这滂沱大雨也被化得旖旎了:公主,怎么还不回来?沈庆之这时候看清楚车内的情形,却不由得一愣,楚玉顺着声音扭头去看来到她身后的人,却也是同样一愣。
正在楚玉等人与沈庆之僵持之际,城东外四十里的东山脚下,一条人影孤伶伶的站着,遍身包着紫色衣裳,几乎要被浓深的夜给吞没。
风雨如晦。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二十八章 归来见东山,好色情!楚玉回头一看,首当其冲的感想竟然是这个。
方才还洁净整齐的马车,现在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车厢底的毛毯上凌乱的堆着两件衣服,马车内摆放的箱子桌案等物件翻倒在地,最让楚玉吃惊的,则是现在贴在她身后的容止和躺在里面的萧别的模样:容止的外衣已经脱下来了,只穿着一层单衣,他漆黑如墨的头发披散,从肩头柔软的滑落,眼角微微的上挑,眼波流转之间便有了十分的妩媚,微微敞开的领口向上,线条优美的颈项光洁修长,其间还有几点可疑的红痕,像是唇瓣的印记。
现在的容止,简直就好像被柳色墨香附身了一般。
而萧别也几乎是一般模样,他躺在车厢稍里面一些的位置,头发散乱,眼神迷茫,外衣被褪去,甚至露出了一小片胸口,裸露的部分散布着红痕,他的相貌原是冰冷俊美,可是现在却透着十足的诱人魅力,仿佛高岭之花待人摘采。
容止的双手从后方伸出来,揽住楚玉的腰,袖子往上提了一些,露出白晢如玉的手腕,他漫不经心的瞥了沈庆之一眼,随后伏在楚玉肩头低笑:公主,不是说要出城抓住那小家伙的么?怎么还不往前走?这,这简直就好像那什么什么现场,被人捉那什么在车嘛!看到这个情形,沈庆之的脸色顿时黑了大半,脑海中自动勾勒出马车停下前车内的景象:一个美少年,一个美青年,两人衣衫不整的偎依在楚玉身边,而楚玉左拥右抱,亲一口这个,再亲一口那个……虽然对这位公主的作风早有耳闻。
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荒唐的。
楚玉在容止贴上来的那一刻,脑海中便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只听见自己地心跳,跳得比雨水落下更密集,她强压下慌乱,佯作镇定的任由容止抱着,转向沈庆之。
冷然道:沈将军,本公主的人便都在这车了。
你若是想要查探,最好还是快些。
本公主府上逃了个不听话的家伙,已经出了城,现在要将他给追回来,耽误这些时候,只怕他逃得远了。
她反应也是灵敏,很快就编造出了一个合情理的借口。
声称要去追捕逃走的面首。
沈庆之神情一滞,虽然他也是见惯战场上风浪了。
可是对于这么混乱的私生活,还是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深感和年轻人很有代沟。
下令检查了一遍公主府地士兵。
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沈庆之内心带着对楚玉的浓浓唾弃。
让开了道路。
马车再度开动地时候,楚玉放下来车帘,方才装出来的强硬气势一下子松懈了下去,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容止怀里。
她仰起头与容止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笑意:哈。
低微的笑声中,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多么默契,多么好玩。
想起方才沈庆之的脸色,楚玉就忍不住想要发笑,不过回想起来,她方才的表演,似乎有那么一点儿的熟悉,在漫画里,小说里,又或者电视里,女主角遭人追捕,碰到了男主角后,就与男主角装成情侣或者藏在男主角地床上,以***之事来掩蔽真相,只不过在她这儿,男女的位置稍微调换了一下。
想着想着,楚玉忽然想起自己竟毫无自觉地靠在容止怀里,容止只穿了一层单衣,两人间亲近得暧昧,连忙若无其事的起来。
容止微微一笑。
再回头仔细地看容止,楚玉发现他在自己地脸上也做了手脚,稍微画了一下眼线,眼尾上挑,便造成了妩媚的错觉,萧别那些也是一样,对外貌做了少许修饰。
车帘子自放下之后,萧别连忙抓起堆在地上地衣服,又手忙脚乱的把衣领拉起盖住胸前外泄的春光,他将外衣披在身上,抬起眼来倒在容止怀里,两人目光胶着相视而笑,神情忽然黯淡了少许。
不一会儿楚玉便离开了容止怀抱,坐在一旁看两人穿外衣,穿好后又得擦去皮肤上的胭脂,虽然惊讶于容止作假的速度,但是过程她大概能想出来,无非便是弄乱车内摆设,脱下二人衣服,散开头发,以颜料勾画眼角营造妩媚气质,再用车上备用的胭脂在身上点成唇印,便让人误以为他们方才正在做某些事。
横竖山阴公主的名声已经是这样,假如能够利用,楚玉并不介意更糟蹋一些。
容止这么做并不是毫无用处的,冲击的景象扰乱了沈庆之的心神,让他失去了冷静的心态和准确的判断力,没有仔细的搜查每一个人,仅仅是让部下草草了事,更加忽略了就在他们之前的马车夫,反而将目光放到了后方。
容止玩弄人的心思,可以说是到了巧妙的地步。
只不过……楚玉对萧别笑了笑道:委屈萧兄了,我们也是不得以而如此为之,感谢萧兄方才的配合。
她倒是没什么,容止想必也不甚在意,不过萧别平日里一本正经,楚玉害怕他的神经承受不了,便出言安慰。
萧别的嘴角淡淡的勾了勾,道:情势所迫,更何况公主乃是为了帮我。
这位少年好手段,我很是佩服。
虽然感情上十分的尴尬,全身很不自在,但是他也知道这么做对于方才那一关的作用,会尽量的不往心里去。
马车继续朝城外驶去,途中又遇到几拨士兵,都没有再遭遇沈庆之那样的阻拦和检查,一直到出了城,向北驶出了约莫十里地。
先让卫兵后退一段距离,楚玉掀开前头车帘,才笑着叫刘昶停下马车,将缰绳还给越捷飞。
刘昶站在车外,楚玉坐在车内,望着他笑道:送到这里,应该安全了,请问皇叔,此行离开建康,可有什么别的打算?刘昶站在马车旁,神情忧郁的道:这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所,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只有逃离这片土地了。
越捷飞就在一旁,楚玉也不怕越捷飞听到,只断然的对刘昶道:如此再好不过,逃离这个国家,不要再回来,我今日帮你,并不代表我决定背叛陛下,我只是不希望他造成太大血亲相残的杀孽,希望皇叔能够明白。
刘昶想了想道:这个我自然知晓,今日的恩情,他日若有机会,我必定会报偿。
也许你听不进去,楚玉。
他叫了山阴公主的名字,也许我这话不中听,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你,陛下的身边,并不是久留之地。
留在这么一个暴君身边,不见得会有多么长久的安宁。
知道他是真心的担忧自己,楚玉心中一暖,微笑道:这个我记下了,皇叔一路保重。
目送刘昶慢慢的走远,楚玉目光一转转向一旁的越捷飞,冷笑道:今天这件事,不准说出去,算是我帮你找天如镜的条件,如何?越捷飞正在发愣,听到楚玉这么说,他迟疑一下,便果断的点了头:好!横竖已经是出城了,加上与越捷飞有约定,楚玉便命人分散开来寻找。
天如镜是从北面出城的,所以楚玉等人也从城北为起始,冒着漫天的风雨,但是这个时候,天如镜正在城东的东山脚下。
他的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湿衣与肌肤之间一丝空隙也无,他的双脚踩在混着泥沙的积水之中,大风吹在他的身上,雨水浇在他的身上,他从里到外都冷好像一块冰。
天如镜却仅仅是静静的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的仰起头,抬起了湿漉而冰凉的脸,看眼前的东山。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二十九章 朝花初凝露做东山的山很多,贵阳有一座,山东有一座,这建康一座。
东晋时候一个叫谢安的年轻人人仕途不利,便会稽东山隐居,直到四十一岁才再度来到建康(当时叫建)当官,在建康城外的一座山上住下,并将这座山命名作东山。
大约八十年前,在他的指挥下,东晋取得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决定性战役,这一战不仅暂时稳定了南北格局,也稳定了他在朝廷中的地位,从此权倾朝野,官至宰相。
东山在起这个成语,便是以这个典故而拟就的。
但是天如镜与这座东山的联系,却是他师父天如月告诉他,他是在东山山顶上被捡来的。
他今天魂不守舍的出了城,也不知道朝哪里走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待他再度清醒过来时,便已经在这东山脚下。
这莫不就是天意?来到最初开始的地方。
雨水浇在头脸身上,流水顺着脸颊一波又一波的刷下,似乎不会有停下来的时候,但是天如镜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他的思绪空渺而迷惘,清澈的眼眸写着浓浓的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师父曾告诉他,使用神物的没有别的要求,只需要心志纯一,全无旁,之所以选择他作为继承人,是因为他心思单纯没有杂念,他从前一直不曾多想这些,可是自今日始,发现再也无法开启神物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杂念,已经纷乱得几乎不可收拾。
他越是想要专注,越是无法凝聚心神,仿佛千丝万缕密密纠缠,令他惶恐令他不知所措。
师父是个骄傲的人。
当他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开启神物的时候,便将神物传承给他,而后悄然自尽,可是他现在应该如何呢?天如镜与天如月不一样,他并不曾因自己的失败感到耻辱什么的,也没有自我了断的念头,他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道现在就要去找传人了?可是应该往何处去寻找呢?没有人能指导他。
没有人能给他做出正确地示范,而天如镜还太过年轻。
纵然心思有十分的通透,却缺乏足够的阅历与从容回转的冷静。
站了不知道多久。
他直觉的认为应该做些什么,便慢慢的抬起了脚,朝山上走去,才起步,长时间凝立不动的双腿才感觉到麻木,脚下一阵虚软刺痛。
天如镜狼狈地摔倒在泥水之中,头脸身上。
都沾满了泥沙。
他在地上伏了一阵子,才慢慢的爬起来。
拖着依旧有些刺痛发麻地双脚。
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山上走去。
风。
在此时越来越大了,密如麻地白色雨线被吹得东倒西歪,一波一波的,好像源源不绝的波浪,而在这个天候下攀山的的紫色人影,也歪歪斜斜的,几乎要跌倒。
脚下地泥土浸饱了水,湿滑而泥泞,天如镜的脚有时候陷入泥坑之中,有时候一踩上去又几乎滑到,跌跌撞撞地走到半山腰,他脸上身上已经多了几处瘀痕擦伤,身体的疲惫和疼痛交错着折磨,刹那冰凉刹那火热,可是奇异地,被迷雾笼罩地心灵却逐渐的清明起来。
什么也不要去想,就是这样。
他抬手抹去蒙住双眼地雨水,朝上方看去。
并不是多么高的东山,在夜色的作用下竟有一种巍峨森严的错觉,山上林荫重重,黑漆漆的压着视野,大雨滂沱如瀑,遮蔽住前方的路途,但是他只需要前行。
继续前行。
轻轻的舒了口气,天如镜继续朝山上走去,一次又一次的滑倒,使不上力气,就随手抓住身旁的草木山石,他全身都好像在泥水中打过滚一般,伤痕之上再添伤痕,冰冷的疼痛里,他迷蒙的眼睛却渐渐变得清醒而坚定。
风雨好像鞭子一般抽打着冰冷疲惫的身躯,整个人都仿佛不属于自己了,浑身每一处清爽的,可是心中某一处,却整整洁洁,明明白白的浮现出来——楚玉。
那一线斩不断的牵挂,陡然间的汇聚起来,让他清楚的感受到。
他的心被扰乱,是因为楚玉,这个女子太过奇特,她知道他知道的,她知道他不知道的,他怀念他们共坐一桌,她微笑说话的样子,有一种别人不知晓的亲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知道,从未有过一个人,这样深刻的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就连天如月也不曾。
微微的甘甜,微微的苦涩,会不小心想起,会看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失了神,他好像完全不像自己了,可是却又好像更像是自己了。
在这漆黑如墨,风雨大作的夜里,在这阴影森然,泥泞密布的山上,不解情愁的少年天如镜,胸口却有一块新鲜干净,那么羞涩而生涩的,缓缓绽放开来。
宛如才开启的花瓣上,凝结出生命中第一滴晶莹的露珠。
疲惫反复积压,灵魂却是前所未有的轻盈,轻得好像要飘出身躯,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势逐渐的减弱,到终于抵达山顶的时候,雨终于停了,空气里是一片喧嚣也似的清爽,天边蒙蒙的微白。
山顶上近崖处的树下,有一块一尺高的园形石盘,石盘上刻着纵横十九道纹路,天如镜低身去抚摸那已经有些模糊的线条,擦伤的指尖微微刺痛。
他发了一会呆,忽然似有所感,转过头去。
天色陡然发亮,天边的层云镶着金色的边,云彩流动着滚动着,渐渐的染上微红带金的颜色,好像整片云霞被火烧一般,忽然,云间好像裂开一大条缝隙,金色的阳光从缝隙中透出,好像长剑斩开最后的暮色。
下一瞬,一轮红日,从沸腾的云海,跳出!天如镜屏息看着,他的心,也仿佛随着太阳跳出云层,一并跳出了胸膛。
云层逐渐的淡薄消散,天如镜剧烈的心跳也慢慢平复,一夜的疲惫都被初生的日光洗刷干净,身体从内到外都是轻盈的,再没有冗余的杂质。
天如镜抬起手腕,心静如水,幽蓝的微光再度亮起来,虽然心里还有一块牵挂着楚玉,但是这牵挂已经不能再扰乱他。
彻底的松懈下来后,疲惫与疼痛在再度侵伐天如镜,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把清越的声音:咦,怎地被人抢先了一步?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三十章 王孙自可留玉一行人足足找了大半夜,找了不知道多久,依旧没踪迹,府上虽然有擅长追踪的人,但是大雨已经洗刷掉了几乎所有的痕迹,从城北顺着路来到城东,在雨势歇止天色微明的时候,众人也来到了东山脚下。
越捷飞眼尖的看见山脚下的一块尖石上挂着一小缕紫色的布条,当下便飞身跃了过去,拾起布条,仔细辨认后,他焦急的回头对楚玉道:公主,这是阿镜的衣料。
楚玉惊讶的朝山上看了眼:难道天如镜在山上?昨晚上这么大风雨,他爬山做什么?她思量片刻,还是自己下了车,命士兵守在山下,而她与容止越捷飞二人一同上山,看个究竟。
下车之后,楚玉才想起萧别依然在她车上,萧别是送刘昶出城的,也不便让他单独回城引人疑窦,便这样一路的带着。
楚玉回头对萧别道:你就在车中休息,如何?萧别摇了摇头,抱着琴自己走下车来:不,我与公主一同上山。
因为雨势已经停歇,还有越捷飞不时的搭扶帮忙,楚玉等人这一路上山来比天如镜要轻松许多,只是苦了越捷飞,他本已经是心急如焚,但是却又不好甩开楚玉自己奔上山去,只有来回走动舒缓自己的焦躁。
路上又不断的发现天如镜留下来的痕迹,确定他是往山上去了。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东山山顶,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一些,朝阳的光辉肆无忌弹的挥洒着,好像要将天地间的沉郁洗刷干净。
四人最先看见的便是站在崖边的人影,头顶上一轮红日耀眼夺目,人影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仿佛随时会跳下山巅。
越捷飞惊骇得无以复加,再也顾不上楚玉。
他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跃到那人影身后,从后方一把抱住他,向远离崖边的方向拉扯,叫道:阿镜,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将那人朝后拖了五六尺后,越捷飞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手感不对,他的镜师弟。
好像没有这么高啊……迟疑地松开手,越捷飞后退两步。
而被他抱住的人此时也转过身来,俊美的脸容上泛着潇洒不羁的笑意,他的眼神带着莞尔的调侃望向越捷飞:意之并无龙阳之好,兄台的一片盛情,也只好忍痛辜负了。
认错了人,越捷飞地脸一阵红一阵白。
然而他更加忧心如焚的,却是天如镜。
方才已经确定,天如镜是上了山地。
可是此时却不见他踪影。
难道……顺手玩弄了一把越捷飞,王意之便笑吟吟的走向楚玉。
拱手一笑道:子楚兄怎么这么有兴致,一大早地上东山来?看见王意之,楚玉也很意外,也是一揖笑道:我们来找人的,不知道意之兄有没有看到一个大约十八九岁,身穿紫色衣裳的少年?王意之微微一怔,随即展颜道:他正在舍下,请随我来。
跟着王意之走,众人才发现,在这山顶稍下方的密林里,一处极为隐蔽地方,建有一座精致清雅的宅子,屋顶青灰色的瓦片埋在灰色地林影之中,若不细瞧很难发觉。
王意之引领众人进门,一边走一边道:这屋子是谢家的,我兴致偶发,想来东山赏景,便问谢家借了来用,屋内地仆从也暂且让他们离去,留我一个清净。
昨夜暴雨正好眠,今天他一早起来,原想看初升的朝阳,却不料正好拣到了昏迷地天如镜。
天如镜静静地躺在床上,脸容苍白地昏睡着,容止给他诊了脉,发现他仅仅是脱力和疲劳过度,身上的伤也仅仅是皮外伤,并不怎么严重。
得知天如镜没有生命危险,越捷飞才终于放下心来。
王意之邀请楚玉在此休息,楚玉昨晚一夜没合眼,到了现在也终于感觉到了疲惫,便点头应承下来,将其余地杂事交给容止处理。
一躺在床上,她便被滚滚翻涌而来的黑暗淹没。
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安稳,直睡得全身舒畅酥软,楚玉才慵懒的睁开眼睛,望一眼头顶的纱帐,看看天色还暗,便迷迷糊糊的翻身继续睡,没一会儿,她又被咕咕叫的肚子给强制弄醒了。
睡得太爽,楚玉不甘不愿的爬下床,把脚踩进鞋子里,外衣披在肩头,就这么拖着双腿往外走,才推开门,一股微微的凉意便沁了进来,空气中残留着雨后的清新,分外的悠远舒展。
她以为这是黎明,可是抬起头来,却发现群星闪耀。
高旷悠远的墨蓝天幕上星子璀璨的闪烁,一刹那间千万颗星辰涌入视野,晶莹璀璨的辉光无限生长,有一种漂浮在星海之中的错觉。
楚玉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觉睡了一整天,将整个白天都睡过去了。
左右看看,没见到其他人,旁侧一排房间都是空着的,冷冷清清闻不见人味,楚玉有些疑惑的顺着屋舍走动,才走了几步,便听见了隐隐约约的片刻人声。
楚玉这时候才醒来,脑子里还有些发蒙,听见叫声,也没有多想,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绕过一排屋舍,眼前霍然开朗,方才瞧不见的人,都聚集在林间空地上的一道泉水边,王意之,容止,萧别,天如镜,就连越捷飞也在!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楚玉才看见在泉边架起的泥炉,炉上放着一大口铁锅,锅里沸腾着不知什么汤,色泽微深,发出阵阵香气,王意之和容止不时的往锅里加着什么。
萧别和天如镜站在一旁,一个抱着琴,一个双手拢在袖子里,神情都有些不知所措,生硬的站着,有点像是被强拉来的感觉。
不一会儿便有一童子端着托盘走来,目不斜视的从楚玉身边走过,楚玉认得那是常伴王意之身边的侍童,侍童从楚玉身旁越过的片刻功夫内。
楚玉看清了他所端的东西,只见二尺宽漆盘之上摆放着四只质地莹润的青瓷盘,而瓷盘上整整齐齐地堆叠着的,则是一片片切得极薄的肉,鱼羊猪牛兔,各种不同颜色和纹理的肉片映着青色的瓷盘,更显得鲜嫩。
这架势是……火锅?最先发现楚玉的人是萧别。
王意之和容止在给一大锅汤调味,他不懂得烹饪之道。
不知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只有为难的左右顾盼。
不意间却瞥见楚玉站在屋舍旁,目光为之一顿。
既然被看到了,楚玉也不再停留,便直直地走了过去,先冲王意之抬手一揖,笑道:意之兄。
多谢收留。
火锅后方摆放着两张桌案,一张案上除了方才侍童端来的肉片外。
还有各种切得精致整齐地新鲜蔬菜,齐齐的叠成一排或一圈摞放。
刚洗过地叶子在炉火的照耀下显得翠绿可人。
而另一张距的案上,摆放着巴掌大小的白瓷碗碟。
其中盛着各料,因为这边光线暗些,楚玉看不分明。
泉水顺着山石活泼的流淌而下,此际是初秋,芳菲已歇,然而天气高远却别外生动,王意之去了一只空地小瓷碗,从各个调料容器里取了少量各式调料混在一起,随后他拿起竹筷将肉片放入锅中,在滚动沸腾的汤里飞快地涮了一下,切得纤薄的肉片便转眼间变了颜色,他涮了片肉,转手一蘸调料,便往嘴里送去:差不多了,大家也别闲着,这里没有多少人手,要吃什么自己来便好,子楚兄你也来吧。
瞧见楚玉,王意之并不意外,只笑吟吟地招呼。
楚玉没怎么客气,瞅着王意之和容止之间还有块空地,便走过去坐下,自动从案上拿了竹筷,火锅她在现代是常吃地,只是来了这里之后,没想过弄,府上也没人做,眼下看到这个情形,仿佛想起了她来此之前,却又是一千多年后,和家人围成一桌吃火锅的情形。
熟练地涮了肉片,王意之已经给她另外混了碗调料送上,楚玉蘸一下送入口中,鲜嫩的肉片在滚烫的汤里卷了起来,上面沾了一层薄薄的调料,放入嘴里一咬,软嫩的肉便被咬开,肉香在舌尖弥散,酱料的味道外,伴随着微微的辛辣,又有一点点儿香醋的绵软酸甜。
楚玉吃了一片肉,正想再动筷子,忽然瞧见王意之又混了碗调料给容止,连忙伸手拦截住,起身去强塞到站在三五步外的天如镜手上:天如镜,这碗给你,一起过来吃吧。
出乎楚玉的预料,原本以为还要再三邀请,可是她才说完,便见天如镜在火锅旁另一处空位坐下了,天如镜坐下,越捷飞也跟着蹭到了他身边,萧别终于不能一个人站着,也跟着来到锅前。
楚玉拿了个空碗给容止:你自己来。
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楚玉却还记得那日在竹林里,容止告诉她关于他味觉不同的事情,此事解说起来麻烦,楚玉也懒得对众人细说。
接过碗,容止微微愣了愣,随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吃火锅是很热闹的一件事,纵然在场的人不算多,有的还性情冷淡,但在这气氛的带动下,也不由得融了进来,听容止,王意之,越捷飞三人谈论他们昔日在在外地的见闻。
期间侍童又送了酒过来,楚玉等人便就着火锅喝酒,楚玉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精被火锅的热力蒸开,血液奔流沸腾,便有了些肆无忌弹的冲动。
萧别是最早离开火锅旁的,他吃得很少,看着楚玉左容止右意之,心里也不太痛快,离开几步,他盘膝坐下,将古琴从琴盒里取出来,抬眼望了一下星空,便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幽幽的想起,王意之趁着酒兴,执筷敲击碗边,合着琴声唱道:君不见……他才起了个头,一旁楚玉便放声的接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入海不复还!王意之一愣,转头看去,却见楚玉清雅的脸容上颊生双晕,宛如白玉珊瑚,美不胜收,她的眼眸里映着星子的辰光,没有留意王意之的讶然,只继续的唱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容止也不由得转过头来,这时楚玉笑吟吟的抓住他的手,继续高声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她合着琴声胡乱唱着,虽然不怎么成曲调,却别有放旷自由的意味,唱得兴起了,楚玉顺手拿起筷子,学王意之在碗边敲击: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楚玉来此之后,一直谨慎的控制酒量,从来不曾喝醉,也不曾忘形,可是今天,她醉了。
也许是夜色太美好,也许是心情一下子放松,也许是火锅太热闹,她有些醉了,不仅醉了,她还忘形唱出应该在几百年后才出现的诗歌。
即便是处在诗歌最繁盛年代,这一支《将进酒》依旧璀璨耀眼,即便是将时空提前了几百年,依旧散发出它奔放的魅力。
楚玉唱了一遍,还觉不够,便又翻过来唱,而这一回,王意之却出声和了起来,顺着楚玉的调子,一同唱道:君不见,长江之水天上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容止柔声的跟着唱道,朝如青丝暮成雪……越捷飞拔出长剑,弹剑高歌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楚玉一边笑一边唱:将进酒,杯莫停。
手中竹筷一指天如镜,她眼中含着微醉的水光,火光的映照下,竟然潋滟明媚不可方物,天如镜心跳快了一拍,不由自主的将手中端着的酒喝下。
对!就是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
楚玉心中欢快,她忘了一直以来的顾忌,忘形的抓紧容止的手,仰头唱道: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啊哈!与尔同销万古愁!最后一句,她又重复了一遍,一筷子敲下去,瓷碗清脆的应声裂开。
楚玉看也不看,随手丢开筷子,复又仰起头,看着天空。
墨蓝天幕里的星子璀璨明丽,楚玉看得入神,忽然抬手指天问道:喂,你们知不知道,这些星光,来到我们面前,已经是几亿年前的光辉。
与久远的恒星相比,人的一生是那么短暂,短暂得宛如尘埃般微不足道。
随着她手指的动作,众人一起仰起了头,千亿星辰,瑰丽而深刻的映入眼帘,好像无数颗晶莹的宝石,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也许今后他们将分离,将反目,将痛恨,将死亡,可是这一刻,宛如记忆中的宝石,即便埋入尘土,也不能忘怀。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三十一章 进宫复进攻(上)后,后来呢?楚玉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发抖,我《将进酒》之后,又做了什么?今天早上一起来,楚玉还有些宿醉疼痛的脑袋隐约想起了昨晚上的事,细想之下她后悔不迭,暗恨竟然还是破戒用了后人的诗歌。
楚玉喜欢诗,尤其喜欢李白的诗,才会在酒后一时无状唱出《将进酒》,但是她的喜欢与尊重相伴,提前抢了人家几百年后才会做出来的诗,楚玉打心眼里觉得过意不去。
但是这些都还是其次,她的记忆只最后停留在一起唱歌的那时候,再之后还做了什么,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唯恐自己又干了什么不该干的,楚玉一边喝容止送来的醒酒汤,一边小心翼翼的发问。
容止笑吟吟的望着她,慢悠悠地道公主不记得了么?你唱完了歌,便抱住了意之兄,说让他做你的驸马……楚玉脸色大变,一口醒酒汤喷出来。
容止继续道:接着,公主又把我推倒在地,骑在我腰上。
楚玉脸色雪白,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越捷飞想来拉开公主,被公主反手撕开衣服……好,好禽兽。
公主你放开我后,又亲了天如镜和萧别……他每说一句话,都把楚玉打下一层地狱,楚玉脸色青白的听着,简直想当场找个地缝钻下去:她的酒品,怎么会差到这个地步啊?简直就好像被山阴公主给附身了一样。
还有……容止顿了一下。
楚玉叹了口气: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吧!她能挺住。
容止微微一笑:还有,公主,我骗你的,方才说的都是假的。
他顺过楚玉手上的汤碗,脸上似笑非笑的十分可恶,公主上当的模样很有意思。
去你地!楚玉猛翻一下白眼,好气又好笑的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但是同时,她心里暗暗悄悄的松了口气。
撇开坏心眼的容止,去书房找王意之作别,楚玉看见王意之就坐在桌案前,红木桌案上平摊着一叠接近二尺宽的白纸,王意之悬着手肘提笔,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楚玉见他神情专注。
不由得放缓脚步,慢慢走近。
看他笔走龙蛇,字迹狂放不羁。
可是仔细辨认,他写的竟然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楚玉按住他额头,觉得方才才减轻少许地头疼又有了加剧的迹象,但是她没有上前打断,只等王意之写完了,才开口道:意之兄。
我有一事相求。
王意之闻声转过头来,随口道:谈不上什么相求不相求地。
子楚兄有什么吩咐便说吧。
楚玉叹了口气道:昨日那支酒歌,并非是我所做。
而是我认得的一名隐士所写……王意之凝望着她笑道:那这位隐士现在身在何方?楚玉险些脱口而出说在几百年后。
所幸及时咽下,改口道:这位隐士不欲他人知道他地存在。
因此,这支歌,也请王兄不要传出去。
王意之沉默了一会儿不说话,在楚玉有些着急的时候,才笑道:这个自然好说,正好我将那支歌抄写了下来,还请子楚兄告知那位隐士的名字,我这幅字才算完成。
楚玉道:李白。
王意之轻轻巧巧的在字幅末端留下李白两个字,晾干墨迹后才将纸卷起来递给楚玉:这便送给子楚兄了。
楚玉接过这一卷字,盘算着回去裱起来挂在卧室里,也算是留下一个纪念,跟王意之说了要走的事,两人简单告别,她便离开了书房。
楚玉回到建康城时,已经是她出城第三天的下午,这时候戒严已经撤除,车上比上回出城时少了一个人,但是又比出城时多了一个人。
方一入城,便有一阵秋风吹开车帘送入马车内,楚玉静静地去看车外,在一场大雨过后,天气里终于显露出了少许秋的萧瑟,轻风吹起地上地尘沙,打着小小的旋儿。
街道上地行人不太多,偶尔几个,眼光里都透着木然或不安,看见楚玉一行人地车子是驶入城中时,有三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楚玉有些惊讶,怎么她才离开了两天,城里就好像换了一个气氛似的,照理说就算秋天来了,大家也不该提早冬眠啊。
遣了个护卫去打探,回报地结果让楚玉觉得既吃惊又理所当然,前天夜里,刘昶跑了,搜遍全城也没有搜到,于是第二日刘子业将怒火发泄到剩下的三个叔叔身上,不再让他们住招待贵客的地方,而是把他们三人统统的给抓起来关在竹笼子里,昨天已经正式游街了一次。
楚玉面色一变,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记忆力有什么模模糊糊的被唤醒了,却又不能辨得分明,这好像是记忆里曾经有过的,换而言之,历史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一下子跳到了她面前。
什么宿醉啊,什么将进酒啊,听到消息后,在一瞬间,楚玉将这些忘得干干净净,脑子里只专注的回荡着一个念头:开始了?要开始了?静默片刻,楚玉淡淡的道:我知道了,回府。
回府,然后进宫,同时也是,进攻。
楚玉在书房看到刘子业的时候,很意外的发现他这时候身边还围绕着朝臣,都是些六七十岁上下的老头子,其中之一便有王玄谟,还看到了沈庆之。
照理说这时候应该早已退朝,而退朝之后,刘子业是不喜欢朝臣来打扰他玩乐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楚玉看到了众大臣,大臣们也自然看到了楚玉,他们正言辞激烈的要求刘子业放了三王,其中以王玄谟的声音最大最响亮,不过楚玉进来后,书房内便一下子安静下来。
刘子业慢慢的道:说够了么?他的心情好像十分的好,就连被这么多大臣围着进言——这可是他从前最讨厌的事——居然也没有生气。
见到楚玉来了,刘子业站了起来,走向楚玉,拉住她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不少大臣看到这一幕,都皱起了眉头,但是他们今天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此,不方便分散精力,也就没有谁多嘴。
刘子业道:阿姐,你昨天上哪儿去了?楚玉微微一笑,将曾经对沈庆之用过的借口再用一遍,接着道: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呢?她一点都不害怕刘子业会怀疑她送走了刘,因为在外人看来,不管于情于理,她都是和小皇帝一条船上的。
不经意的朝旁瞥了下,电光火石间,她与王玄谟对视了一眼。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三十二章 进宫复进攻(下)收回目光时,楚玉眼中凝聚起些微决然。
刘子业对自己昨天做的事很是得意,见楚玉来了,心里痒痒的想对她说一遍,那种凌辱人的快意,三个叔叔都被他关在笼子里,透过空隙望着他的目光怜悯而哀求,他的血液沸腾着,在这中扭曲的快意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欣悦。
因为这欣悦,他今天连被一群老臣围着念,都没怎么往心里去。
刘子业一点儿都没觉察,他正在往变态的道路上狂奔。
楚玉与刘子业并肩而行,忽然感觉好像有一道目光狠狠的剜了她一下,偏头一看,却不是预料之中的沈庆之,而是另一位老人。
老,这个词是不可忽视的,官场上的升迁交际,有时候需要资历来支撑,年岁越大,就意味着资格越深厚,此时除了楚玉刘子业和小太监,书房里站着的几乎都是一班老人,这帮老人在朝堂上拥有不可忽视的地位声望,每一个人说出来的话都极有分量。
然而有时候,老人的另一个含义却是固执,所以他们对于刘子业囚禁羞辱自家叔父的行为不能谅解,认为这有失一个皇帝的德行标准,便一直在此劝诫。
刘子业见楚玉来了,便不再耐烦与一帮老家伙磨菇,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三王的事情朕会考虑,现在朕要与阿姐说话。
陛下!一道稍微有点趾高气昂的声音插了进来,楚玉偱声一看,却是方才用眼睛剜她的那老者,他的着装好像比周围的大臣都更华丽庄重一些,教训刘子业的口吻像教训自己的孙子:陛下年岁也不小了,也该知道礼仪,会稽长公主见陛下而不下拜,现在又与陛下并肩而行。
这是不合礼节的。
此外,还望陛下尽快地释放三王,给予安抚。
楚玉正在好奇这老者是谁,敢这么对皇帝说话,却听刘子业阴冷地道:刘义恭,不要以为你是朕的叔祖,就能这样放肆。
朕是皇帝。
他这话一处,刘义恭神情大变。
顿时安静了下去,而楚玉也在这时候明白了他的身份。
这刘义恭应该是刘子业他爷爷的弟弟,算起来也是祖父那一辈的,难怪训刘子业像是训自家孙子一样,算起来他也该是三朝元老,而因为皇亲的身份,比别的元老更加地贵重些。
但是……太忘形了。
楚玉在心里叹息。
因为自恃身份。
便敢这么教训刘子业,他只记得自己是刘子业的叔祖。
却忘记了刘子业地另一个身份:皇帝。
生杀予夺,这本来就是皇帝的权力。
楚玉站得近。
她看得很清楚。
刘子业眼底业已经牵动了隐约地怒意。
楚玉笑了笑,权当没听到刘义恭在说什么。
只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陛下,我听说您将三王囚禁起来了,这是为什么呢?刘子业道:阿姐,我这么做,可是有缘由的,前日那刘昶明明与他们住在一起,我也派人看守着他们四人,可那刘昶偏偏跑了,他们三人定然是包庇的帮凶。
他的语气还有一点委屈,好像都是别人的过错。
楚玉看了一眼王玄谟,后者立即心领神会,率先告退,其它臣子见有人起了头,也都陆陆续续地跟着走了,很快的,书房里便只剩下刘子业和楚玉两人。
刘子业有点闷闷不乐地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道:阿姐,你不会也是来劝我放了那三个坏家伙的吧?他这时候忽然想起来,楚玉是一直反对他杀三王地。
************************************楚玉走出宫门时,意外地发现,在她的马车旁,并排地停着一辆车,而越捷飞则有点警惕的看着那辆车,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当走近两辆车的时候,对方拉开了车帘,从缝隙中,楚玉看见了一张脸,那张脸苍老却不衰败,精神矍铄,是属于王玄谟的。
楚玉对王玄谟略一点头,便上了车,两辆车并排缓缓的行驶,而在几乎相贴的车厢壁上,两个小窗口一直相对着。
楚玉靠坐在小窗边,听到窗外传来声音:公主出来了?王玄谟在通过相对的窗子跟她说话。
楚玉闭上眼睛,淡淡道:方才,我劝陛下杀了三王。
话说出口来时,楚玉的声音是自己都吃惊的幽冷。
方才刘子业问她是不是给三王求情去的,她却一反之前的态度,劝刘子业杀了三王。
这是她到此以来,第一次,主动,要去杀害与她无怨无仇的人。
这感觉很不好受,楚玉说出那句话后,一直到走出来见到王玄谟,心情都是低郁的。
但是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没有错,之前她要求刘子业不要为难三王,是因为还生死相见的时候,能够不死人,她还是尽量的希望能可是现在已经没办法挽回了,在她稍微一不注意,出城找人的当口,刘子业做出了无可挽回的事情,他最大程度的羞辱了三王,这已经在三王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倘若将他们放回去,今后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
情感上不愿意死人,但是理智上楚玉很清楚,这已经是必死之局,除非有一方死亡,否则这份仇恨将一直延续下去。
所以,楚玉劝说刘子业极早的杀掉三人,在一个适当时机,找一个差不多的借口,彻底斩断祸根。
要么不动,要动,则如九天之外雷霆牵发杀机,瞬息倾覆,一击成功。
羞辱什么的都是没必要的,把人赶紧杀了,才是最最关键的事。
楚玉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慢慢的道:不知道王将军有什么看法?过了一会儿,从窗户里再传来那位王家当家有些欣慰的声音:公主终于下定决心了。
楚玉忍不住有些惊讶,她偏过头从小窗看对面马车里的王玄谟此时的神情,可是这时候忽然王玄谟的车行驶得快了一步,两扇窗户错开,楚玉眼前只晃过了一片模糊的影子,过了好一会儿,窗口才再度对上:王将军何出此言,难道我从前没有下定决心么?王玄谟轻笑道:这个,公主心中应该才是最明白的。
楚玉沉默了,是的,王玄谟没说错,在政治里,心软和迟疑是最要不得的累赘,她必须将之抛弃。
直到现在,楚玉依然觉得有些儿奇妙,她当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类似于昏君帮凶一类的角色,去怂恿皇帝杀人。
倘若传了出去,只怕她要遭到众多的口诛笔伐。
为了测试王玄谟的立场,楚玉将自己做的事说了出来,却不料王玄谟是这个反应,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究竟忠于谁?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忠于皇帝的样子,可是也不曾偏向三王。
王玄谟淡淡的道:我忠于王家。
通过两扇小窗,楚玉总算看清楚了王玄谟此时的模样,几乎整个人埋在阴影之中的老人,眼神异常的清醒坚定:我只忠于王家。
谁能给王家带来利益,他便与谁合作。
就是这么简单。
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利益是永恒的存在。
楚玉慢慢的伸出手,探向几乎相接的窗口:成交。
两只手在空中虚拍一下,并没有接触,就各自收了回去,算是达成协议。
而两辆一直并行的马车,也就此分开。
****************************************你回去之后告诉当家,他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今后不要随意来打扰我。
萧别回到自己家中时,看到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内,毫不吃惊,只冷冷的对那人道:义阳王刘昶已经安然离开,你也可以走了。
那人站起来,对萧别行了一礼,道:公子为何不肯回萧家呢?老爷子对你寄望甚高,甚至有意将萧家交给你职掌……萧别打断他,语调不容分说:人各有志,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劝,你若是不走,那么我便走。
那人不愿与萧别言语冲突,匆匆的离去:小的先行告退。
****************************************虽然楚玉提出要杀三王,可是每次刘子业想要动手的时候,都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被这样或者那样的人阻止,简直好像冥冥之中有着一股不可抗力,在与楚玉所做出的努力抗衡着。
也许是因为朝局的紧张影响了建康城,今年建康城的秋格外的萧瑟,名流士族们的玩乐也减少了,气氛显得十分消沉,可是这消沉的气氛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打破。
那个人被称作——天下第一美人。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三十三章 年年有年年天下第一美人?楚玉听到这个词时,这位所谓的天人,已经来到建康有两日的光景了。
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字叫做钟年年,这钟年年的身份有一点复杂,她本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因为家道中落,在十六岁时不得以沦落风尘,但是她和别的烟花女子又不一样,她四处游走,认识有才华的人,她一直歌唱,唱自己喜欢的歌。
倘若遇上可心的男子,她便会和对方过一夜,假如不喜欢那人,便仅仅是卖唱换取金钱。
钟年年与不少富家豪门子弟有交往,因此也不怎么会遇上被强逼的事,出道七年,钟年年这个名字传遍江南,她在各地行走时,结识了不少名流士族,见过她的人,几乎无不认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
她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少与她结交的文士,在与她相谈后,都拜倒在她的文才之下。
钟年年一共来过四次建康,从四年前到去年每年一次,不过山阴公主并没有百合倾向,便没有费心去看,就算她去看了,现在的楚玉也无可能对钟年年有任何印象。
钟年年这一次来建康,广发邀请函,邀请建康城内的名流豪门,就连楚玉近期才崛起的假身份喻子楚,以及桓远所扮演的喻子远也都分别收到了一份。
仔仔细细的端详手上这封做工精致的请贴,楚玉笑眯眯的望向屋内也同样拿着一份请贴的桓远:怎么样桓远?要不要去看美人?桓远面色沉静得像无波的水,眼观鼻鼻观心:请公主吩咐。
见他答得一板一眼,楚玉立即就失去了继续玩笑的兴致,道:好啦,不要弄得这么严肃,我是真想去瞧瞧那天下第一美人是什么模样,子远兄便陪我一道去吧。
柳色正好端着账本走进屋来。
听见了楚玉的最后一句话,随口接道:公主要去看钟年年?去年她来建康的时候,我正好在路旁看了,确实是个美人。
楚玉偏头看柳色,墨香走了之后,柳色似乎整个人都沉寂很多,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变着法的打扮自己。
神情动作亦不曾刻意勾引,想来墨香这个竞争对手地离去。
也给柳色带来了一定的打击。
现在的柳色,沉默少言。
偶然还会发呆出神,与从前娇媚横生的模样相比简直就好像是两个人。
楚玉听说柳色看过钟年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个钟年年长得很美?美到什么地步?待楚玉问出来,柳色面色有些尴尬,他竟然一时忘记了,公主也是个女人。
他怎么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夸另一个女人好看呢?见柳色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楚玉念头一转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心里觉得有趣,便也不解释。
只笑吟吟的要看他如何应对。
憋了好一会儿,最后柳色还是不得不开了口:不一样。
公主是皇家第一美人,钟年年不过是民间地美人,公主与她身份不同,怎能相比?他答得很是取巧,按照那第一美人的名头看,钟年年必定是比山阴公主要美丽地了,倘若他昧着良心说钟年年不够美,楚玉若是有心找茬,便能办他个欺瞒之罪,而倘若老实说钟年年比较美,又害怕激怒了楚玉,因此,他很巧妙的将两人地身份分开来,都是第一美人,但因为身份不同,没必要相互比较。
听了这个回答,楚玉觉得很是有趣,虽然有一点拍马屁的嫌疑,但是也体现出了柳色的一点急智,于是笑笑之后,楚玉便将话题带往别处,不再让柳色紧张。
*****************************又过两日,楚玉便换上男装,携带着桓远,去赴了第一美人的邀约。
邀请的地点是建康城郊外一位士族子弟的宅院,钟年年自己在建康城里没有固定房产,每次来都是蹭别人家地屋子住,就连举办聚会,也是用别人的地盘,前几年都分别在不同地地方,能让那些年轻高傲的公子哥争相借出自己家给她,钟年年地魅力可见一斑。
这一次聚会在一间宽大地厅内进行,厅外是一大片的枫林。
楚玉走到大厅门口,瞥一眼里面,靠墙地两侧各摆放着一排案几,背后竖着花纹精美的屏风,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到来,估计都是冲着美人来的。
楚玉的眼睛在厅内转了一圈,没发现可能是钟年年的那位,心知对方想必还没到,便也不着急入座,她目光一转转向旁侧的枫林。
也许是因为最好的时候还没到,也许是因为这些枫树的品种不太好,枫林并不像楚玉所想像的那样霜叶红于二月花,有一半的叶子泛红,但还有一半残留着青绿的颜色,红红绿绿的混杂在一起,虽然别有番热闹,但并不够华美。
然而在这枫林外,却有一人负手而立,看这片景色看得津津有味。
让桓远先行进屋,楚玉自己快步走过去,抬起手来拍那人肩膀:意之兄也在此处?王意之肩头受了一拍后,却并不吃惊,只笑笑转过身来,瞥着楚玉笑道:第一美人的邀请,我怎么能不来瞧瞧?倒是子楚兄你,怎地也对这第一美人有了兴致?楚玉笑道:怎的?难道就许你们看第一美人,却不许我来瞧瞧么?倒是意之兄你,既然是为了美人来的,怎么不进屋,反而在这里磨蹭?王意之淡淡的道:我只是心里奇怪,钟年年今年为何来得如此之晚?哦,怎么说?楚玉随口问道。
前些年钟年年前来建康,几乎都是在春夏两季,今年却是入秋方至,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王意之说着说着,忽然释然一笑道,也罢,这与我并无什么干系,或许是我多心了,我如此忧虑,又是何苦来哉?他说完之后,两人正好来到大厅门口,王意之衣袖一振,率先踏入门内。
王意之是天底下第一风流人物,加上楚玉所刻意营造的虚假身份喻子远,两人同时进来,顿时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自那次茶话会后,楚玉还是头一次如此在大众面前露面,一下子受到众多目光聚焦,心中猛地一跳。
可是她还没心跳完,便听到了一个柔婉软腻的声音,好像春天最旖旎的水调和成的蜜糖: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是年年的不是。
这声音里好像含着麻药,凡是听到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里骨头酥软一半,楚玉虽然是女孩子,不至于反应过度,但是也忍不住全身窜过一片战栗。
钟年年,终于来了!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三十四章 年年三好生声音,太让人受不了了。
声音的主人其实并未曾如何矫揉造作,也没有刻意的扭捏或引诱,那是音质本身的魅力,非常柔软的女声,黏得像是新煮熟的糯米,然而这黏软之中又带着微微的沙哑,每一丝震颤都好似滚在人的心间,这样的嗓音,配上微微疏离淡漠的语调,便构造了奇妙的魅力。
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厅内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往了声音的来处,楚玉也跟着看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一个盛装少女正从厅后的侧门里走了出来。
那少女看上去十八九岁模样,目如秋水顾盼生辉,样貌是极美的,眉间的俐落气质也很是别致,可是楚玉一看之下却不由得有些失望,不知道是否因为期望过高才导致失望更大,她看着这少女,觉得第一美人不外如是,似乎是外界传闻将所谓的钟年年的美貌给夸大了,才会传出第一美人的称呼。
然而少女走出来后,却没有如楚玉所想的那般走向众人,而是停步转身,恭立在门边。
紧接着,又一个少女走了出来,相貌与先前那少女生得一模一样,只是神情略微沉静些,她走出来后,站在了门的另一侧。
王意之偏头对楚玉低声道:这二人是钟年年的贴身侍女,名叫朱颜和朱砂的,从三年前起便一直陪伴在钟年年的身边。
在两名侍女走出来后,接下来的,才是钟年年。
先伸出来的是一只手,那只手肌肤洁白滑腻,带着温润的玉泽,好像是由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的一般。
这只是一只手,比普通女子的手白了那么一些,光滑了那么一些,线条形状优美了那么一些,可是却仿佛有一种无形地魔力,吸引住他人的视线、细说起来很长,可实际上时间却很短,来那少女,不知道是朱颜还是朱砂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接着。
她便走了出来。
她就那么平常的走了出来,神情温柔而宁静,一身海棠红的长裙色泽娇软艳丽,她来到大厅中央,朝几个方向各施了一礼:年年迟来,让各位久候了。
楚玉目不转睛的看着钟年年,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美女。
周身上下,你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她的五官精致,几乎无可挑剔,她的妆容很淡。
睫毛长长的半敛。
敛住明澈地眼神。
她的神情不幽怨也不如何娇媚,就那样清清浅浅的。
然而清浅之中。
却可以遐想出万种风情。
她走动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好似一朵花悠然绽开。
那么的从容优美。
钟年年的美貌并不仅仅在外表,假如仅仅是容貌的美丽,各人的审美角度不同,并不会公认她为第一美人,钟年年真正令人倾倒地,就是这不经意间的风华。
就连身为同性的楚玉,也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连半点儿比较的心思都没有。
天下第一美人,钟年年地确当得起这个称呼。
钟年年,这本来是一个十分普通地名字,可是在见到了本人后,这三个字就仿佛蒙上了一层梦幻般地美感,钟——年——年,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升降调,都好似从心口发出来,带着不忍心唐突美丽的谨慎。
钟年年行礼完毕,走回大厅正面后方,缓缓地在首位坐下,楚玉轻轻地吐了口气,这才移开目光,转头对王意之道:名不虚传。
王意之并未如在场许多人一般看得入迷,虽然眼中带着欣赏之意,但楚玉一说话,他便立即能顺当的接上:确实是美人,怎么样,子楚兄动心了?他笑嘻嘻地调侃楚玉。
楚玉忍不住翻翻白眼:意之兄不要开玩笑。
王意之哈哈一笑,便一拉楚玉,两人在角落随意找了个空肩贴近着坐下,也方便继续说话。
目光一转,楚玉他们对面的位置,正神情专注的望着钟年年,忍不住微微一笑,又转向王意之:意之兄,你知不知道,钟年年邀请人聚会,通常是做什么?王意之轻声道:不外乎便是与人探讨琴棋书画,作诗唱曲,钟年年的才学,我也很是佩服的,本朝虽然文人名士众多,但是能及得上她的,却是少之又少。
楚玉一笑,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那么比起意之兄你来如何?似乎是头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王意之思索片刻道:这个,我并未曾想过,别的,我大约比不上她,但是唯独‘书’这一项,钟年年应该比我逊色两分。
他坦然而公正的评价,说到自己不如时,并不如何的挫败,而说到自己比钟年年强的地方时,也并不多么自得。
假如说钟年年各项才艺都是九十分,比起别人的五六七八十分强了许多,但唯独在书法一项上,王意之是一百分,钟年年远不能及。
再说到诗才,钟年年应该也不如你府上那位喻子远,那位兄台可是我自识字以来,所见的文采最为卓越的人物。
王意之看了一眼桓远,毫不掩饰的赞扬,而再论琴艺,钟年年也不如萧别,萧别的琴音,是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踏入化境,钟年年距离这个境界还有很远。
换句话说,就是,钟年年的每一项才艺,都很优秀很出色,比起大部分人都要好,可是距离顶尖的层次,却还有那么一点儿距离。
这样的例子,楚玉在前世二十一世纪也曾看过,上学时学生要考数门学科,而学生之中也有各种各样的,有的学生就只擅长一项学科,把那一科学得很好很好,每次考试几乎都是满分,学科竞赛也是频频拿奖,然而学生考试算的是总分,纵然他把这一科学得如何好,也不能完全补足他在其他方面的欠缺。
这样的学生,往往让老师又爱又恨。
而有的学生,每一门科目单科都不算顶尖,然而他用力十分平均,所有科目都学得不错,如此总分算下来,最后排行榜上稳居榜首的,便是那总分最高的学生,这样的学生,则是最让老师放心的那种,每一年三好生优秀生都少不了他的份。
拿这个来作比方,王意之就是那偏科的学生,而钟年年则是能让老师放心的好学生。
虽然做全才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当大家提起偏科的学生时,都会说是那个什么学得很好的某某某,可是提到全面发展的好学生时,说的却是学习好的某某某,若要细说他哪一科学得比较好,却又说不上来了。
钟年年便是这样的好学生,大家都说她琴棋书画作诗唱曲无一不精,可是具体那一项比较厉害,却又不明不白。
感觉……有点儿奇怪。
楚玉忍不住想。
虽然她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可是就是很奇怪。
而这时候,优秀生钟年年说出了自己邀请大家前来的目的。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三十五章 青丝红颜刀玉还没厘清心里异样的感觉源自什么,便被钟年年的注意力,只听得她道:年年此行,是最后一次为诸位唱曲……钟年年举办这次聚会的缘由是,她老人家打算金盆洗手嫁人了,至于决定嫁给谁,她还没决定,所以希望在场众人能送她一件东西,倘若正好合她的心意,便愿意将一生托付,而其余的人,她会用一支曲子回赠对方。
其实钟年年并不老,她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三岁,还是一个女子正在盛放青春的时候,丝毫不见半点儿老态,虽然已经过了古代女子嫁人的时期,但是以她绝世的风华美貌,从来就不缺乏倾慕者。
楚玉正在惊讶于钟年年这么早就要嫁人的决定,王意之却留心到了钟年年身后两个侍女的异样神情。
名叫朱砂的侍女气质俐落一些,她皱了皱眉,好像对钟年年的决定十分惊讶,而后她与那名叫朱颜的侍女飞快对视了一眼。
钟年年的要求很简单,她会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的时间,便是大家去寻找礼物的期限。
钟年年说完这些后,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动了起来,或者亲自回家去取,或者吩咐属下去找,场面顿时显得混乱,而一片混乱中,除了钟年年自己的人外,只剩下三个人安坐于席上,便分别是王意之,桓远,和楚玉。
与周围的忙碌相比,这三人的不作为便显得分外的醒目。
钟年年温柔的目光也自然投往了三人身上,她的眼波在桓远周遭转了一圈,随即望向楚玉:这位便是近来大家都在谈论的喻子楚公子吧?楚玉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钟年年继续微笑道:喻公子一会能否也送年年一件薄礼呢?虽然今日方是头一回见着公子,可是年年却觉得好像认识公子许久一般。
她说的这话,简直就好像是男人对女人搭讪。
说感觉好像十分面熟,是不是从前认识一样,这样地套路楚玉生前在网上帖子和小说故事里不晓得看过多少遍,不料来到古代后头一次遇到,却是被一个女人搭讪,感觉很是诡异。
因为这诡异的错位感,楚玉沉默了好久才回话,在她沉默的当口,收到了不少钟年年仰慕者的带刺目光。
更是让她全身不自在:咳,多谢年年的赏识,这是在下的荣幸。
才答话不久,楚玉便后悔了,早知道最开始就不该搭理钟年年,因为在她接话之后,钟年年好像被她勾起了莫大兴趣。
一直跟她说话,对于她私人密制的茶叶很有兴趣,并且一直询问那次茶话会中的情形。
因为钟年年的浓厚兴趣,导致聚集在楚玉身上地目光如刀如剑如刺,越来越多。
楚玉只觉得自己好像要被穿成筛子了,最后只有借口说要去寻觅给钟年年的礼物,逃也似的离开。
其实钟年年人生得美貌。
酥酥软软的声音虽然一开始让人发麻,可是听久了十分顺耳。
她说话也十分的有见地,只可惜时间不对。
地方不对。
倘若换个没有钟年年仰慕者在的场合,楚玉还是很愿意和她聊天的。
毕竟她来到这里之后。
所见过地女子之中,才华出众的,仅钟年年一人而已。
楚玉逃出大厅,发现身后跟上来两个人,分别是王意之和桓远,桓远跟来她不奇怪,但是……楚玉转向王意之,苦笑道:意之兄你出来做什么?不好好的看你的美人,却来看我的笑话?王意之哈哈一笑,伸手搭上楚玉地肩膀:自然是因为子楚兄你的笑话更为好看的缘故啊!被他这么一说,楚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地情形实在是要命,而有时候男人吃起醋来,更是让人吃不消。
与王意之桓远在枫林边消磨了一阵子时间,便瞧见先前出去取礼物的公子们一个个回来了,楚玉对桓远略一点头,示意他们也趁着这个时候回去,王意之站在一旁笑道:你地礼物准备得如何了?方才你可是答应了钟年年要送礼的。
楚玉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玉簪,拿起来在王意之眼前摇了摇,笑道:不就在此处么?她随身携带玉簪金簪等装饰物,一来可以防身,二来便是为了随时送出薄礼。
今天来参加聚会地都是有钱人,出手礼物想必更是不菲,楚玉这支玉簪实在是有些寒酸,但是她暂且也没有更合适的礼物了,横竖也不指望钟年年选中她,寒酸就寒酸吧。
回到大厅时,钟年年正在唱曲子,一边弹着琴,一边慢悠悠地唱:……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她的歌声极美,优雅而缠绵,神情却是有些漫不经心的满不在乎,好像唱成什么样都没关系,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愿意听。
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她只是在那里,歌唱。
不如何欢快,也不如何幽怨,她只是十分自在的唱着歌,从歌声之中,飞扬起来。
楚玉忽然间觉得,她方才想错了,钟年年没有一项是特别擅长的,可是她又何尝不是每一项都擅长?至少这歌声便足够打动她。
重新入座,便是众人先后给钟年年呈上礼物,虽然钟年年再三的表明不要太贵重的东西,可还是有败家子为了讨美人一笑,几乎将传家宝给弄了来,以至于钟年年不得不一一的奉还,或者许诺作画,或者写诗,或者唱歌弹琴,作为拒绝的补偿。
王意之送的是一个字,他在外面的枫林中折了一片红色的叶子,借来笔墨写了一个字:年,就那样当作礼物给送了出去,当钟年年拿起枫叶时,一直平静的美丽眼眸里终于泛起了波澜,她深深的凝望向王意之,最后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像对其他人一般以诗文或歌曲回报,只缓缓欠身行了一礼,接着便将枫叶收入袖口,看起了下一件礼物。
王意之微一举酒杯,受了她这一礼。
当钟年年对王意之行礼的时候,在场众人,包括楚玉,几乎都以为钟年年看上王意之了,不过因为王意之身份超然,也没有人敢对此有什么意见,只在心里暗暗的着急,因此当钟年年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下一件礼物时,厅中甚至有人情不自禁的发出松一口气的声音。
最后被拿起来的,才是楚玉的礼物,楚玉来的时候是早晨八九点左右,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时间流逝得很快。
楚玉的礼物很寒酸,不仅实质上寒酸,连包装都没有,就只是素素净净的一支玉簪,甚至没有多么华美的花纹,转手卖出去,也值不了多少钱,然而钟年年拿起玉簪后,却站起来,从座位上离开,一直走到楚玉的面前,随后,她散开头发,用楚玉所赠送的玉簪绾起一个已婚女子的发髻。
看着她的动作,楚玉不由自主的张大眼,几乎想要夺路而逃,可是还没等她将愿望付诸实践,便听到钟年年宣判死刑一般的声音:我愿将这一生,托付于喻子楚公子。
她话音未落,楚玉便感觉到,在场至少三分之二以上人的目光,好像利剑一般,刷刷刷,朝她扫了过来。
楚玉只觉得自己好像再一次被人看成了筛子。
最是杀人不见血,美人青丝红颜刀。
楚玉苦笑一下,斟酌词句着想要拒绝,然而她还没开口,钟年年便接着道:莫非是公子嫌弃贱妾此身卑贱,配不上公子?已经不能成为筛子了,直接被碎成了粉末。
楚玉忍不住问道:我有一个疑问,为何年年姑娘对在下如此亲睐有加呢?众位送的礼物,哪一件不比在下的强,为何年年姑娘独独选中在下?她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她所想知道的,在场众多输了的公子所迫切想弄明白的。
沉吟片刻,钟年年如水一般的目光环视众人,柔声道:年年已经过了轻狂的时候,此次乃是想嫁作他人妇,喻子远公子所赠玉簪毫不奢华,暗含洗净铅华谨慎持家之意,我便以此簪为君绾起长发。
楚玉郁闷的眨眨眼,她只是随便拿了身上一件东西送出去而已,送出去前可一点都没想到这些杂七杂八的。
在众人可怕的目光相逼之下,楚玉不得不答应下来,接钟年年回她的楚园,不过她现在必须先回去准备一番,过一会儿再来迎接她。
楚玉招呼桓远先撤,两人才一走出来,桓远便低声道:公主当心,我怀疑此女有诈。
楚玉冷笑一声道:这个你勿须担心,我方才也感觉出来了,她哪里是来挑男人的,分明一开始便是冲着我来的,就算我送的是一根肉骨头,她也可以用民以食为天的理由赖过来。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三十六章 人约黄昏后远闻言有些愕然:那么公主为何……说话间两人已经走了出去,来到自家马车边,楚玉登上马车,一直到坐在车内,背靠着车厢壁,才微微笑道:因为我好奇她要做什么啊。
她方才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钟年年各项才艺都优秀得如此平均,每一项都学好了并且学精了,这是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时间的,倘若不是每一项都喜欢,强迫自己学不喜欢的东西,那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楚玉曾煎熬过痛苦的学习生涯,对这种痛苦很有体会。
假如不是被人要求,楚玉很难想象一个人对于琴棋书画唱歌弹琴都保持着均衡的兴趣,而在沦落风尘之前,钟年年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不可能有太过深厚的艺术氛围熏陶,而埋藏在水下的答案也跟随着呼之欲出:她是有目的的。
纵然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每个人的喜爱偏好也有所不同,比如王意之好书,萧别喜琴,唯独各项都精通了,才能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钟年年的才艺不是为了自己而学的,与其说是才艺,不如说是属于她自己的,独特的武器。
这武器没有锋芒,然而却无坚不摧。
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管这刀是谁拿的,总归是刀。
现在这把刀,架在了楚玉的脖子上。
肩膀缩了缩,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坐,楚玉慢慢的道:方才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我不论接受还是拒绝,都会遭到不少人地敌视。
假如我拒绝,那钟年年不甘心的哭两声,我们辛苦建立起来地人脉就算是毁去大半了,现在暂时接受,是为了谋求缓和的余地。
楚玉说完后又沉默了一会,才轻叹一口气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呢?既然知道钟年年别有目的。
她也会小心防范,不让她有机会达成什么阴谋。
她隐约能猜出钟年年的真实身份,她是一个间谍,又或者说探子,细作,怎么称呼都行。
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又或者在楚玉所看的书和电影里,女间谍总是拥有过人的美貌和才华,用如花的生命堆垒钢铁一般地政权。
所以楚玉并不如何痛憎,反而为钟年年感到惋惜:这样一个美貌多才的女子,本来不应该陷入这政治的泥泞之中的,假如和普通的女子一样长大嫁人,想必会幸福许多。
楚玉正返回楚园的途中,钟年年却已经先向宅子地主人告别,带着两个侍女。
还有轻便的行礼。
便直向楚园而去。
众多失意的公子虽然对楚玉妒恨不已,但是这毕竟是钟年年自己的选择。
只有在妒恨之余目送钟年年离开。
上了马车。
钟年年与朱颜同坐在车内,朱砂却换上了男装充当马车夫。
她虽然身为女子,但是控马极为娴熟,马车走得异常平稳,而在平稳的车内,朱颜沉静的开口:钟年年,你究竟想做什么?她身为钟年年的侍女,竟然直呼主人的名字,显然是无礼至极,可是钟年年却没有丝毫责怪惊讶之意,只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是玩个小小的把戏,两位不需要在意,我这番作为,不会耽误你们家夫人的大计。
她抬手抽出发间楚玉所赠地玉簪,拿在手中把玩。
钟年年这些年来不知道接触过多少权贵,多么珍贵稀奇地宝物都见过,然而今天席上她所收到的两件礼物,却是从未有过地轻。
钟年年娴熟于各种手段,她心里也得明白,王意之枫叶上写一个年字,未必是含有什么深意,但是越是简洁,反而越有想像地余地,从各种角度去理解,一片叶子一个字,真的能想出来许多东西,倘若她今日这场不是做戏,而是真地选择归宿,也许真的会选择王意之。
至于楚玉送的簪子,她也看得出来,完全是敷衍的态度,只不过这也算是她头一次收到女子的礼物,还是她开口索要来的,留下了个别致的纪念。
钟年年微微一笑,将发簪纳入袖中。
朱颜看着钟年年,不太赞同的皱了皱眉:什么叫你们家夫人?夫人难道不是我们共同的主人么?钟年年漫不经心的笑笑,她容颜极美,一笑之下,纵然是同为女子的朱颜,在近处看来,也不由得有些惊艳,她转头从马车侧面的小窗望向窗外,柔声道:你一直错了,夫人是夫人,我仅仅是听命于公子,暂时任由夫人调派,我真正的主人是公子。
朱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如此也好,你我各为其主,我与朱砂会时刻的看着你,千万莫要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否则夫人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她神情依旧沉静,可是沉静之下,却展露出了一抹犀利。
钟年年淡淡一笑,道:多谢。
两个美丽的女子,在并不宽敞的马车车厢内,进行了短暂的言语交锋,最后竟然是以一句温柔的致谢宣告结束,钟年年出说这话后,朱颜忍不住别,不去看她。
虽然朱颜和朱砂两人陪伴在钟年年身边,虽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但是也同时有监视之意,可是两个女孩子都不是真正铁石心肠的人,数年的相伴行走下来,纵然原本如何的陌生,也有了些情分,倘若钟年年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她身负职责,只有狠心杀她。
朱颜不愿意对钟年年下手,所以她警告钟年年不要犯错,外表虽然严厉,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她好。
钟年年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说多谢。
来建康城之前她们便已经做足了准备功夫,很顺利的便找到了楚园,并且把准备出门地楚玉堵在了门口。
楚玉望着钟年年又是一阵苦笑。
假如她是一个男人,面对送上门来的桃花运想必会十分开心。
但是这桃花运不仅不是她想要地,还可能别有用心,她一想到这个,便觉得头疼。
然而钟年年既然找上来了,她也终究不能将她给赶走,只有跟原来计划的一样,先安排她住下。
让桓远小心着,而她自己,则与越捷飞回到公主府中。
回到府上后楚玉想起来今天原本说好了要教阿蛮背诗,但是却不料因为钟年年耽误了这么久,心中有些抱歉的,她前往花错的院落去找阿蛮。
三千繁华居中。
房屋有一半是新修葺的,院子里两个身影正在交手,凝立在中央挥舞着枪的黝黑少年赤裸着上身,一滴滴汗珠顺着矫健的动作飞溅,而一条红色地身影游走在少年的周围,剑影伸缩不定诡变莫测。
见楚玉进来了,红影的身形陡然一变,迅速的突进,剑尖指在黝黑少年的咽喉上,结束了这场战斗。
阿蛮苦恼的扔下枪:还是打不过你。
沉重地铁枪闷声倒下。
微微陷入柔软的土地里。
花错瞥楚玉一眼。
嘴角一翘:这是自然,也不看你才练了多久?我练了多少年?虽然他现在犹能凭着精妙轻灵的剑术战胜阿蛮。
可是在容止指导了阿蛮用力的技巧后。
这个来自他乡的异族少年好像一下子开了窍,进步的速度让花错几乎觉得有些可怕。
虽然他现在犹能轻易的战胜阿蛮。
可是一年之后,只需要再一年,当阿蛮能够完全将天生神力溶入这一套专门为了他而设计的枪法时,他也许将败给自己曾经的手下败将。
对于这种恐怖的进境,花错甚至忍不住有一点微微地妒嫉。
谨记容止地吩咐,在动手之后先平静呼吸,体会身体中力量的奔流与衰减,过了好一会儿,阿蛮才注意到楚玉来了,连忙迎上去:公主,今天你去哪里了?经过这些天地调教,阿蛮已经能够流畅地说话,不再结结巴巴。
楚玉微微笑道:今天我去看了那天下第一美人,那可真是个绝世美人。
花错撇撇嘴,往外走去,说话的语气极为不屑:天下第一美人?钟年年算哪门子地天下第一美人?他走得极快,转眼间便没了影子,楚玉虽然有些奇怪,但一旁阿蛮在等着,她便很快的将花错这句话给忘记了。
反正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就算有另外一个美人,也与她没多大的关联。
阿蛮跟着楚玉回东上阁背书,又顺便在楚玉那里吃了一顿晚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片静瑟的黑暗里,他的耳朵灵敏的动了动,随即整个人宛如豹子一般轻捷又迅猛的越过几道墙头,飞快的赶了几步,正好截在往外走的白衣人面前。
发现拦截住的人竟然是容止,阿蛮愣了一下,还是警戒的问:你要去哪里?容止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我要去哪里,这与你有什么干系么?听话,乖乖的回去睡觉,忘记你今晚上看到我。
说话的语气很是随意敷衍。
阿蛮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忍不住又问道:你,是不是要出去做坏事?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他发自内心的感到敬畏。
他不害怕每天跟他练习对打,并且每次都能打败他的花错,可是他害怕容止,没有来由的,好像野生动物的灵敏直觉,他觉得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力的少年十分可怕。
容止摇了摇头,上前了一步,阿蛮下意识又退一步,可是想起刚才才吃了楚玉的一顿饭,这让他鼓起了勇气:你不能害公主。
然而下一瞬,他只听见脑后生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后脑便传来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见阿蛮闷哼着倒下,容止抬起眼帘,看向左侧前方的墙头,那里坐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在月光下镶上一层银白的辉芒,显得有些妖异,他微笑一下,点了点头:阿错,这小子交给你了,等我回来再慢慢料理。
说完,他便继续的朝前走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虽然时候晚了一些,但是天下第一美人的邀约,他怎么能不去?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三十七章 南风知我意年年进驻楚园后,并没有休息,反倒是将桓远给邀请灯前对坐。
桓远眼观鼻鼻观心。
钟年年笑意盈盈:妾身的容貌就这样不堪入公子的尊目么?她笑盈盈的斟酒满杯,双手端起敬给桓远,桓远不愿多与这女子相处,草草饮下便打算告辞。
可是他还没站起来,便感觉到脚下酸软,而他眼前的绝色女子也越来越模糊,最后留在印象里的,是那一抹尽管模糊,却饱含着讽刺的微笑。
他万万也没想到,这个外表温柔美丽并且明显是富含心计的女子,竟然会满不在乎的采用这种近乎蛮横的手法,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昭示她来意不善。
看着桓远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倒下,钟年年缓缓的站起来,笑了笑,对一旁的朱颜道:读书人纵然有千般计谋,但是他们经常会想不到,有时候,暴力才是真正决定一切的手段。
古往今来,王朝更迭,皆是如此。
说完,她便慢慢的走出门外。
月色非常温柔的洒落在钟年年身上,她眉眼间的清气如梦一般的氤氲开,好像人世间最容易破碎的幻影,她轻移脚步,从容徜徉在夜色之中,就那样不紧不慢的,不慌不忙的。
门外的监视者都已经被朱砂和朱颜清除,横七竖八的倒在各处,钟年年却好似没有看到,只径直向前走着。
她一边走着,一边低低的歌唱:海水梦悠悠。
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南风知我意。
吹梦到西洲。
最后一句,她反反覆覆地唱了好几遍,绵软而又微微低哑的嗓音在夜色里回荡着,那么地空灵飘渺,好似神话故事中引诱凡人的山精鬼魅,每一个音调的起伏都带着无穷的魔力。
就这样在夜色里边走边唱,她走出了楚园。
接着看到了在门外负手而立的身影。
那身影整个的沐在如水一般的月光下,白色地轻柔衣衫宛如漂浮的冰雪,那么的柔和,又那么的寒冷。
钟年年走上前去,在白衣人身后一丈处拜倒:多谢公子愿意来见年年。
容止转过身来望着这绝美的女子,他柔软的眼波中没有情感。
纵然钟年年美貌不可方物,可他看着她地样子,却好像是在看着一件无生命的东西,比如石子,比如棋子。
看了钟年年一会儿,容止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撩衣摆,就在钟年年面前坐下,与她相对平视:你的歌声还是那么的动听,与七年前我所听到的相比毫不逊色。
钟年年如水的盈盈目光不由得晃动一下。
因着容止的话语。
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时候她家道中落。
父死母病。
家中唯一的男孩子是弟弟,才五岁。
甚至都不太懂事,更别说支撑起家业了。
那时候,面对众多的债主,钟年年唯一地选择是嫁给一个有钱地富商做妾,那富商年纪大得可以做她的爹还有余,身子足有两个她那么宽。
花样年华地少女正是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幻想地时候,有哪个女子愿意面对这样悲惨的未来?可是钟年年那时候没得选择,她只能一个人跑到附近地湖边,一边哭一边唱歌,从小她就喜欢唱歌,只有在唱歌的时候她才能忘记烦恼,可是她唱着唱着,泪眼模糊得完全看不清楚时,忽然听到有水声接近,随后一把十分柔和,可是却又好像无异于天神一般的声音响起:你唱歌很好听。
这是容止跟钟年年说的第一句话。
我想让你为我办事。
这是第二句。
你家中的欠债和你的弟弟我会顾全。
短短三句话,打动了钟年年的心,她勉力的擦干眼泪,看到的那个人便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少年,虽然容貌有些改变,神情也更为柔和,可是那种掌控一切的无形力量,从过去到现在,没有丝毫的变化。
思绪飘飞了一会,钟年年的神智才回到当下,她望着容止,忽然一笑:在见着公子之前,我原本有许多话要对公子说,可是见着之后,忽然觉着什么都不用说了,公子分明胸中早有定计,我又何须多言?容止依旧似笑非笑的,他站了起来,缓缓朝旁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淡淡的道:钟年年,明日即刻离开建康城,你回去禀告她,早则半年,迟则一年,我便会返回,让她再接着支撑些日子。
听他语气转变,钟年年知道是吩咐正事,神情一凝转为肃然:是。
顿了一顿她迟疑着问,那么,要不要对公主……不要动她,公主之事,我自有计较,你无需插手。
是。
钟年年躬身下拜,当她再直起身子时,容止已经走得很远,他如雪的背影在银白色的月光里几乎融成一片,仿佛连接着天空与地面。
钟年年小心的舒了口气。
**********************************次日楚玉在公主府一醒来时,接连传来的三个消息便打得她晕头转向,头两件事是连着的:第一,桓远昨天在楚园被钟年年给药昏了,直到今晨才被救起,而楚园内的所有仆人守卫都被放倒,无一例外。
第二,钟年年药翻了桓远之后,竟然好像强盗一样席卷了楚园里钱的货色,甚至包括王意之帮楚玉写的那一帖《将进天天方蒙蒙亮的时候出城。
楚玉听桓远禀告消息时几乎惊得说不出话来,这钟年年难道不是女间谍么?怎么这么没有职业道德?还是说她兼职干强盗?太……粗暴了。
太嚣张了。
楚玉愣了半晌,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追!桓远才要去执行。
却立即被楚玉叫住,等等,不要动用公主府的力量,而是以喻子远和喻子楚地身份去追,通过官府这一层。
桓远匆匆的离开后,楚玉才接收到紧随而来地第三条消息,这条消息是花错遣府内的下人来转告的:阿蛮病了。
自从见识到了阿蛮的天生神力后。
楚玉就打心里的认为他简直好像一架人形战车,与伤病这种东西是万万扯不上关系的,听说阿蛮病了反而有点稀奇,便连忙穿衣去看。
楚玉最初仅仅以为阿蛮生的只是咳嗽感冒之类地小病,可是看到人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的认知是何等的错误。
楚玉看到阿蛮时。
他正躺在床上,一直昏迷着,尽管他肌肤黝黑,可是楚玉还是看出来那黑里透着滚烫一样的暗红色,他的头脸身上冒出汗水,湿了身下地被褥,即便在昏迷之中,他依然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可见现在他十分的痛苦。
楚玉一阵愕然,转头问花错:怎么回事?花错摊了摊手。
一脸你问我让我去问谁的神情。
道:我怎么知道?今早我来叫他过招,打开门便看他是这副模样了。
楚玉伸手摸了一下阿蛮的额头。
只觉得触手之处滚烫无比。
热得超乎想像,以楚玉所知。
假如一个人脑子里高热过久,会把脑子烧坏,有部分白痴就是这样炼成的。
虽然阿蛮智商本来就不太高,但是总归还是有的,假如把那点不算多的智商给烧没了,楚玉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有些焦急的,楚玉转头问花错:有没有请大夫来看过?花错一怔,摇摇头道:还没有,我先派人告诉你了,同时也派人去请了容止。
说容止,容止便到,他是匆忙而来的,外衣仅仅披在肩上,进门后对楚玉略一施礼便来到阿蛮床边,伸手去探他地脉象。
容止地两根手指压在阿蛮的手腕上,可是就在这时候,半昏迷中地昆仑奴少年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似是被人惊醒,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线,竟然反手抓住了容止,纵然在重病之下,他的力气依旧大得出奇,容止微微一笑,接着楚玉便便听见他腕上传来骨节错位地声音。
花错神情大变,飞快劈手斩在阿蛮的颈侧,令他再度陷入昏迷,可即便在昏迷中,阿蛮依旧捏着容止的手腕,好在他已经停止用力,否则继续扭下去,难保不把容止的手直接拧断。
黝黑的五指和容止雪白的手腕贴在一起,白加黑分外的对比鲜明。
花错很焦急:阿止,你的手怎么样?他神情焦灼之中带着隐痛,好像受伤的那个人不是容止,而是他。
相比起花错,容止倒是镇定得很,他转向一旁的楚玉,道:公主,可否劳烦公主去取一些伤药来?花错必须时刻看管着阿蛮,眼下走不开。
见容止受伤,楚玉一下子也心乱了,连忙应下来,出去找伤药、。
待楚玉离开,花错面上顿时闪过深沉的杀意,以指做剑的便刺向阿蛮。
慢。
容止不紧不慢的开口,阻止了花错杀人的动作,不要杀他,我的手并无大碍,这样的伤势没什么大不了的。
花错抿了抿嘴,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还是遵从了容止的意思,放下手来转而去解救容止的手腕,将阿蛮的五指一根根的掰了开来。
容止微笑着偏头,看看不自然扭曲的右手腕,微笑一下道:这昆仑奴倒是有趣,即便神志不清了,也依然记得不让我好过。
幸亏花错出手及时,眼下仅仅是脱臼,比骨折要好医治多了。
说着容止便神情自若的接上手腕,而楚玉这时候也急忙的跑了回来:我已经吩咐人去拿了,容止你怎么样?她现在心里乱成一团,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方才跑出去后好一会儿,才想起可以吩咐下人去做这件事,楚园的人被放倒。
钟年年挟财私逃,加上阿蛮重病。
容止来诊脉却又被阿蛮弄伤,这一连串地事在她心里堆积着挤压着,她心中积攒着一股怨气,却不知道对谁发去,对钟年年吗?那女人已经跑得没边了?对桓远吗?别说是他,就连她也没想到钟年年竟然转脸翻脸,对阿蛮吗?他此时昏迷着。
想来扭伤容止也仅仅是本能的防备反应。
容止微微一笑,正待说些什么,忽然瞥见楚玉神情,他想了想,走过去,伸出那只尚未受伤地手握住她的:公主无须担心。
我不过是小伤,不要为我分神。
楚玉深深呼吸几下,强令自己平静下来,那只握着她的手虽然有些凉意,可是不知为何却又那么的温暖,好像无形间给她注入了力量,这才将注意力转移更应该重视的地方:阿蛮的病怎么样?三日之内,我可令他醒来。
***************************************容止说三真是三日,三日之后。
阿蛮果然退烧醒来了。
只是有些迷糊,生病之前的一些事记得比较混乱。
其余地倒没什么大碍。
楚玉问了他几句话,见大部分正常。
估计他的智商没有烧掉太多,便也放下心来。
不过钟年年,楚玉倒是没能追回,她夹带着财物私逃,也不知道是怎么逃的,竟然比轻装追捕的官兵还要迅速,两日之内便没了踪影。
楚玉知道这个结果之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挥挥手说算了,反正钟年年带走的那些都是些身外之物,心疼一会也就过去了,唯独有些觉得对不住的,是王意之那副字帖,白白给人顺了去。
钟年年地各仰慕者反应也不大一致,最初听说钟年年竟然偷盗,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表示不相信,最后证据确凿时,有的人表现得很愤怒,认为自己竟然被一个女贼欺骗了青春肉体金钱感情,有的人比较淡定,表示钟年年也许有什么苦衷,还有人执迷不悔,一口咬定是楚玉在污蔑钟年年,假如碰到楚玉,一定会让他好看……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因为钟年年的缘故,喻子楚接到了不少的恐吓信,不过大家都是读书人,即便竭力辱骂,也还是文绉绉的用辞,楚玉看得很是有趣,看到好玩的,甚至拿去跟容止一起欣赏。
虽说是收到了恐吓信,楚玉略为加强戒备之后,便没有再往心里去,可是她低估了钟年年的魅力,也高估了单方面热恋中的某些男人地智商。
一日楚玉正在楚园里,忽然间腰上一紧,却是越捷飞将揽住了她地腰,飞身跃起,落在了墙头上,越捷飞扶着她站稳,便顺手拔出了长剑。
空气里传来锐利的尖啸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楚玉回头看去,却看见自己原来站立地位置,一道深深地划痕嵌入地面,而在那痕迹旁,站立着一名黑衣少年。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三十八章 十步杀一人看之下是少年,可是仔细的再看,却发现那人已经有的模样,只因为他眉间张扬的锐气凌厉逼人,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黑衣人一击未中,甩了甩手上的剑,神情很是无所谓的,斜眼瞥向站立在墙上的两人。
楚玉一看清这人的脸容,心底便浮现两个字:坏人。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是生得天生一脸恶人相的:黑衣人的相貌其实并不丑陋,相反,他长得十分英俊,但是不论是狭长凌厉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是闭合的薄唇,分开看凑起来,给人一种错觉——这是个坏蛋。
不是不英俊,只是那种英俊带着逼戾的杀气,那么张狂而放肆的,张牙舞爪的向观者扑过来,尤其他斜眼看人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心里正在谋划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
虽然,他现在确实是在杀人。
相对于黑衣人态度轻松,越捷飞却是如临大敌,拔出剑后他让楚玉扶着横过墙头的树枝,随后便放开他,双目紧张的凝视着黑衣人,一刻也不肯放松。
感觉到越捷飞态度的不同,楚玉忍不住问:很强?越捷飞轻轻的嗯了一声就算做回答了,连打理楚玉的空档都分不出来,他现在的心神不能有半丝放松,唯恐有所差池。
好吧,明白了。
知道这回没什么好事,楚玉便不打扰越捷飞。
乖乖的缩在一旁抱着树干观战。
越捷飞握紧了手中地剑,盯着黑衣人问:来者何人?方才那一击。
太可怕了,那种剑速,快得简直让他有些胆寒,而那黑衣人方才并不是想杀人,越捷飞心里很清楚,他方才直觉的感到危机接近,本能地带起楚玉逃离那个位置。
这才勉强的避开了一击,看对方的模样,似乎对方才那凌厉的一剑的失手并不怎么重视,能随时施展出更强的剑术。
这个人是高手。
越捷飞心里这么说。
黑衣人却没有回答越捷飞的问题,他轻慢地瞥了一眼一旁抱树的楚玉,道:喻子楚?没等楚玉接话。
他便往下说:有人花钱买我,让我杀你。
话音未落,他长剑一振又再出手!楚玉只觉得黑衣人的身形模糊的闪了一下,便忽然在原地消失,接着一道黑色闪电扑向半空,长而尖利的破空啸声里,她只觉得一股森然逼戾之气直迫而来,身体却怎么也无法移动寸许,剑锋尚未触及,寒意便已经笼罩全身。
一瞬间。
临近死亡的恐怖将楚玉包围。
压得她好像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所幸只是片刻功夫,那黑衣人便被及时赶到地越捷飞阻拦住。
两人在半空中飞快的交换了几剑。
速度极快,兵刃交戈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转眼间他们双双落地。
落地的下一刻,两人又极快速的交手,楚玉看不清楚他们的动作,只听见金属撞击的声音密集得好像雨点。
而在金属交击的铿锵声中,还不时的夹杂着一两声宛如禽鸟凄厉鸣叫的声音。
楚玉皱了一下眉,她偏头小心地看了下墙地另一面,看下方是柔软的草丛灌木,便将心一横,最后担忧地看了越捷飞一眼,见他和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才放下树枝跳下墙去。
方才越捷飞转过身去时,给了她一个快逃地手势,这让楚玉感到了危机,越捷飞的功夫有多高明,她从第一次被刺杀以及后来他与花错地交手之中便可窥得一二,而越捷飞本身也是极为自信的,对方只有一个黑衣人,照理说站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可是现在越捷飞竟然叫她逃跑,这说明他没有自信打败黑衣人,担心黑衣人战胜了他之后会继续杀她。
楚玉不是那种让却非要留下来同生共死的人,她知道武力不佳的自己是一个负累,就算守在一旁也帮不上忙,不如现在逃走,让越捷飞能心无旁。
逃!落地之后,这个字便占据了楚玉的脑海,她撩起衣袍的下摆,用她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向外跑去,身后剑锋交戈的声音逐渐减弱,跑着跑着,楚玉却发现整个楚园几乎都处在一种可怕的死寂中。
是的,死寂。
因为园子里绝大部分活着的人,都死了。
那些外貌清秀的,风仪不凡的,进退知度的,有的甚至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侍从,以及保护着楚园安危的护卫,钟年年虽然掠劫,但是也仅仅是把他们给药晕或打晕,并没有夺取他们的生命,可是他们全都在今天,死在了一个黑衣人的剑下。
横躺在地上的尸体,每一具的伤痕特征都是一样的:皆是咽喉上一点致命伤,鲜血从颈上流淌出来……一剑夺命。
楚玉几乎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黑衣人大摇大摆的闯入楚园,见人便杀,毫无顾忌,毫无怜悯,一剑一人。
楚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已经僵化,她来不及感受到愤怒,也来不及感觉伤心,她的心被恐惧包围,她的身体忠实的执行着逃跑的命令,可是当每看到一个死人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声音,好像铭刻一般的,在她心里刻下一个数字。
一,二,三……七,八,九……十五,十六,十七……从墙头落下的地点,一直到楚园门口,一共三百四十八步,一共四十七人。
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不顾被粗砺绳木磨得破皮的手,楚玉翻身上马,生疏的抖一下缰绳:驾。
嗓音沙哑。
楚玉曾经学过一会儿骑马,就真的只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她便觉得马背磨得大腿内侧不舒服,便停止了一时兴起的练习,然而这个时候她才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学。
马才起步,楚玉便险些摔下去,她用力的伏在马背上,确定身体平衡后才再直起腰,她回头看了一眼,楚园的门大开着,好像张着吃人的口,原本清雅的安静的庭院,此时里面已经是血光漫天。
楚玉牙一咬挥下鞭子,随后用力夹紧双腿,在摔死和被追上杀死的双重恐惧间,她竟然顺利的回到了公主府,虽然这个时候她已经狼狈不堪,头发是散乱的,衣服也不知道脏了多少处。
惊魂未定时,楚玉便想起她离开楚园之际,越捷飞还在跟黑衣人打斗,也不知道现在凶吉如何,便飞奔去找了花错,顺带连阿蛮一起叫上,正要准备召集卫兵时,她想要找的人,便已经出现在门口。
越捷飞勉强靠在门边,他左肩膀和小腹都中了一剑,左肩处的伤势较重,鲜血染湿了整条袖子,还在不断向下嘀嗒着鲜血,他以往英挺的眉宇被灰败所笼罩,连眼光都有些涣散。
见到楚玉,越捷飞白眼一翻,便倒在了地上。
楚玉心中大急,连忙想赶上前去,看越捷飞怎么样,忽然肩膀被人扣住,回头一看却是一同跟过来的容止,容止按着她的肩膀,目光投向前方的上空:当心。
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楚玉看见,在公主府大门上方位置的墙头,站立着一个死神般的黑影。
由于方才匆忙,护卫还没有能召集过来,眼下周围也不过是楚玉,花错,容止和阿蛮几人而已。
楚玉身体瞬间僵硬。
黑衣人的神情轻慢邪恶,带着微微的冷酷笑意,他手中提着剑,视线从几人的脸上一个个的晃过,目光投往楚玉身边时,他的笑容忽然凝固,震惊得变了颜色。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三十九章 坐困城池中你怎么会在这里?震惊之后,黑衣人的眼神转为愤疑惑,怀念,这么多种强烈的情感在他逼戾英俊的脸容上交织,竟然一点都不显得矛盾。
楚玉下意识的朝自己身旁看去……容止?呃,不对,方向错了。
再转向另一侧,楚玉才知道黑衣人看的人是谁。
是花错。
花错此时也望着黑衣人,神情有些复杂,过了好久,他才轻声的招呼:许久不见,鹤绝。
看样子,两人竟然是从前认识的。
被称作鹤绝的黑衣人冷笑了一声,道:原来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只当你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花错苦笑一下,没说话。
鹤绝盯着花错,继续道:怎么不说话呢?四年不见,花伤鹤唳相对无言,这可不像样子。
花伤鹤唳?他这么一说,楚玉便猛地想了起来,越捷飞曾经说过,昔年花错曾经与一名姓鹤的少年剑客交好,后来二人反目,如今看来,便是这位鹤绝。
只是想不到这位鹤绝竟然还是一个杀手,而在刺杀过程中,又与昔年反目的好友重逢。
花错神情有些恍惚,道:是四年又五个月。
已经那么久了。
鹤绝分出眼神来看了一下楚玉,眼神不屑又厌恶,只一眼他便立即移开了目光:昔日你我分别时,你说要去找天下第一美人。
这就是你找到的天下第一美人?你地眼光是否太低劣了些?此时楚玉的头发散落下来,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一些。
但是至少可以看出是个女地,听了鹤绝的话,她也有些错愕:天下第一美人?不是钟年年么?花错依旧是有些出神,好一会儿他才笑了笑,低声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早已经不是啦。
他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感伤。
好像有一股挥不去的怅然盘旋其中。
鹤绝哼了一声: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便会放过你。
他手腕抬起,长剑剑尖凛冽的直指花错,厉声喝道:拔剑!四年光景,我要看看,你究竟长进了多少!此时此刻。
他竟然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花错身上,而他原本的目标楚玉,也被他抛在一边,毫不理睬。
楚玉此时是巴不得被忽略,趁着鹤绝向花错挑战,她连忙拉着容止走到一边,转头让阿蛮也跟过来,他们才刚走开,鹤绝便动手了。
鹤绝地剑几乎总是伴着仿佛要撕裂耳膜的破空啸声,他与花错两人都是走的快速狠毒的路子。
很快的楚玉便看不清楚两人交手的状况。
干脆暂时不看,此时越捷飞依旧一个人不省人事地躺在门边。
楚玉拉着容止去探他的情况——没死。
万幸。
见越捷飞还有呼吸,楚玉连忙让容止给他止血包扎。
这时候又听见阿蛮那里叫了一声,抬头一看,阿蛮握紧长枪加入了战团。
因为阿蛮的加入,交击之后,伴随着一声厉啸,花错与鹤绝两人的动作停顿下来,让楚玉看清楚了他们现在的情形,只见花错脸上身上伤痕累累,都是较轻的伤,可是如此积累下来也十分可观,再对比鹤绝,除了因为动武,令衣服不太整齐外,没有半丝损伤,胜负结果一览无余。
阿蛮想必也是看清楚了花错的劣势,才提枪上前助阵。
鹤绝轻蔑的看着花错:真不知你这四年是怎么过的,剑术丝毫没有精进,四年前你我剑术水准相若,眼下却已经相差得如此之多。
花错叹了口气,并没有说出自己伤势缠绵三年的事实,任由他去猜想误会。
鹤绝更加不满地皱着眉头:我以前就对你说过,女色误人,我们学剑地人就更应该远离女色,你却不听我劝告,去找那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该不会你这些年为了讨好那美人,荒废了剑术吧?楚玉方才派人去召集卫兵,在这个时候终于赶来,看见这般情形,近百名护卫将鹤绝三人团团包围住,内层的人拿着刀剑,而外层地人则张着弓弩,目标瞄准鹤绝。
鹤绝心里盘算一下,他虽然并不惧这个阵势,但是真要把这些受过训练地卫兵都杀死,也需要花一些气力,一旁还有花错在虎视眈眈,合起来对付他,他只怕讨不了好。
迅速的想明利害关系,鹤绝便不再迟疑,他脚下发力,朝包围薄弱地方向冲了过去,闪电般的连杀数人,趁着混乱之际逃离无踪。
侍卫统领正要命令去追,楚玉出声阻止:慢,都留在这里,传令下去,加强公主府的防卫,今后不要再让人这么轻易的闯进来。
一想起鹤绝今天视防卫无物的出入公主府,楚玉便忍不住感到一股寒意窜上骨髓,假如今天不是有花错在转移了鹤绝的注意力,她只怕真的会被杀死。
花错和越捷飞都受了伤,容止为二人处理后,便转手交给府上的大夫照料,这只是纯外伤,不需要他亲自的花太多功夫。
花错身上的伤口虽然多,但是都很浅,鹤绝仿佛是要刻意折磨他一般,一剑一剑慢慢的在他身上割,而越捷飞就比较惨了,除了楚玉之前所看见的肩膀和小腹两处外,他背后还有一道剑伤,再加上他跑会公主府的路上失血过多,差点就没抢救回来。
楚玉命人画下鹤绝的容貌,在建康城中全城通缉,悬赏了大笔金额,不论生死。
最后一句是楚玉特别加上去的,楚园四十七人,再加上公主府八人,鹤绝一共欠她五十五条人命,只还一条,实在太便宜了。
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楚玉只能留在公主府内,哪里都去不了,从前她但凡出门,都需要越捷飞跟随着,发生什么意外也可以应付,但是现在碰到个剑术高明得可怖的刺客,不但她的安危没办法保障,就连越捷飞也是自身难保,没办法,楚玉只有一直留在公主府内,依靠公主府的兵力防卫,以策安全。
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将公主府包围着,这是楚玉的城池,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每日例行的进宫自然是没办法再进行了,而与外界的联系也都少得可怜,楚玉只能从收集来的片段讯息中了解现在的局势。
三王依旧好好的活着,没有被杀死。
这件事让楚玉在放松和紧张之间徘徊,情感上,她很难接受杀死这三人,但是理智上,她却知道这是不死不休之局。
而在一片的愁云惨雾里,假如说还有什么能让楚玉稍微高兴些,那便是那日鹤绝闯入楚园时桓远正好不在,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八月,秋意渐浓,秋风萧飒,这秋天仿佛鹤绝的剑一般,杀意扑面而来,只是鹤绝杀的是人,秋天杀的是那碧绿装点的万物。
在闭关数日后,两道宛如闪电而来的消息,令楚玉再也坐不住了。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四十章 血染的爱意云变幻,真的是风云变幻。
两件事。
第一件,刘义恭,也便是那次楚玉在小皇帝书房看到的那位仗着自己身份不把刘子业当回事的老人,他与几名在朝中有地位的老臣密谋造反,主要参与人员有柳元景,颜师伯,后来柳元景又拉了沈庆之入伙,但是被他们拉入伙的沈庆之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后,面上答应说不会对人说出去,可是出门便去向刘子业告了密,刘子业亲自带领羽林军,杀了刘义恭,再派人召柳元景,柳元景知道自己必死,穿上朝服从容就戮,而颜师伯也被半途截杀。
三个主谋皆死,刘子业又杀了数个同谋,才满足的收了手。
连杀数人,迅若雷霆。
刘子业并不在乎几个老臣在朝堂上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有多大,兵权在他的手里攥着,只从这个角度看,他与钟年年还算有共同语言。
第二件事却不是朝堂上的,反而与王家有些关系。
楚玉在听到这两桩消息后,登时心志大乱,纵然明知道鹤绝还没有抓住,正在外面晃荡着,也许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刺杀她,可是她实在是坐不住了,挣扎了片刻,她决定冒险外出。
先进宫。
见到刘子业,楚玉也顾不上行礼,劈头便问: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刘子业瞧见多日不见的楚玉,原本十分高兴。
可是楚玉迎头便是大声的质问,好一会儿。
他才想明白楚玉是为了刘义恭等人来地。
顿时就觉得很委屈:阿姐,是他们想要谋反啊,我难道还不能杀他们?楚玉哑口无言,一下子便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了。
她方才只顾着气愤刘子业杀人太过,心狠手辣,却一时间忘记了这是作为一个帝王应该做的,假如他不杀刘义恭等人。
难道要等着对方来推翻他么?楚玉忡怔了好一会儿,才深呼吸恢复平静:陛下杀死谋反者自然不错,可是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会谋反呢?归根结底,还是刘子业这个皇帝太不称职地缘故吧。
假如不是刘子业任性,暴虐。
滥杀,又怎么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虽然身为现代人,楚玉并不觉得谋反是什么太坏的事,但是她也知道,在古代,这是要背负骂名的。
刘子业满不在乎的道:还能是为什么?刘义恭那个老贼也想当皇帝呗。
楚玉无力的瞪了他一会,觉得假如对他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也许是对牛弹琴,反正人也已经杀了,她现在就算跟刘子业闹翻,也不可能复活那些死去地人。
沉默片刻。
楚玉绕开话题:陛下杀了这些人,朝中有些位置便会空缺。
陛下决定怎么办?刘子业杀了几个老臣。
但是朝堂上所损失的,却不仅仅是被杀的几个人。
死去的那些人之中,还各自有好友,有朋党,有利益共同者,见情势不妙,不少都递出了辞官申请。
只不过是一两日的功夫,朝堂上便空了一块。
但即便是这个情形,也不能让刘子业有危急感,反省自己的错误,只一地认为是别人的错,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十分兴高采烈的对楚玉道:对了阿姐,那天在书房里,我瞧见刘义恭那老贼拿眼睛瞪你,就把他的眼睛给挖下来了,送给你玩儿好不好?他眼神纯真热烈,直勾勾的,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动物一样望着楚玉,好像送出寻常珠宝一样的,即将用仿佛还带血的双手捧上来一对眼睛。
虽然刘子业这么做是一心想要讨好楚玉,可她却感到心中骇然,纵然时空如何变幻,她都没办法像一个真正的上位者那样,视别人的生命如草芥,更不要说接受这么一份染满了殷红鲜血地爱意。
她无论如何,也不是山阴公主。
是地,刘子业爱着山阴公主,将她当作自己的姐姐,母亲,知心友伴,几乎凡事都想着她,觉得有了好东西,便要送给她,可是对楚玉而言单方面地爱太过扭曲和凄厉,楚玉不但不觉得感动,反而十分地害怕。
害怕得……恨不得夺门而逃。
继上次亲眼看到刘子业下令杀死四个孩童和墨香后,楚玉再一次见识到这个少年皇帝暴虐残忍的一面。
又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地事,杀人是很自然的,就连挖出叔祖的眼珠子做礼物,也是轻轻松松的小菜一碟。
这是多么黑暗的人性,多么扭曲的时代,一时间,楚玉怔怔的望着刘子业,只觉得一切是不真实的荒谬。
刘子业全不知她内心所想,只继续兴高采烈的叫着:阿姐,我们以前也玩过挖眼珠游戏的,今后再一起玩吧。
楚玉苦笑一声,勉强掩盖住内心的恐惧,找了个借口,称自己今天身体不适,匆匆的告辞,便离开皇宫。
近来诸事不顺。
当楚玉再度坐在马车上时,心里面想的便是这个。
她想要救的人,救不及,她想要杀的人,杀不了,她不愿发生的事情偏偏发生,她在名流士族中声名关系正好时,来了一个天下第一美人的钟年年,而好不容易钟年年肯自己走了,又来了个刺客逼得她不敢出门,而因为刺客逼得她不敢出门,导致她错过了这场朝堂巨变,不要说事先知道有所反应,就连稍微做一些努力都不能。
一连串的事件不断发生,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楚玉有时候忍不住会想,是否冥冥之中有一只虚无之手,操控着这一切?会不会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在跟她作对?她要杀的人,对方就保住,她要保的人,对方便偏不让她保,她要建立声望,对方给她毁掉,她要左右皇帝,对方便甚至让她不能出门?那人是谁?世界上有这么可怕的能不留痕迹操纵一切的人么?虽然说这个可能很小,但楚玉在马车上闲着,还是将可疑的对象在脑海里一个个的过滤一遍。
滤过了沈庆之,滤过了驸马何,最后认为最有这个可能的,却是天如镜。
可是也不对,倘若是天如镜,他有很多的机会杀死她,又为什么要花大力气请一个杀手来?眼前好像被什么遮挡着掩蔽着,盖住了最重要的那部分,让她无法瞧见事情的关节与真相。
楚玉先回公主府,再换上男装,又马不停蹄的令人驱车前往王家。
惊动她的第二件事,与王家有关,与王玄谟有关,也与王意之有关。
在她无法出门的期间内,王家的权利构架也发生了一些改变,王玄谟从家主的位置上走了下来,他不是自愿走下来的,而是被人拉下来的。
而新任的家主,很是看不惯王意之的逍遥做派,头一个便要拿他来开刀。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四十一章 王家无意之玉赶至王意之宅院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附近围观,看之,关心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兼而有之。
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不同的神情,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洞开的门庭。
门被撞坏了,断裂的木栓躺在地上,残破而安静。
楚玉心底一沉,便走下马车,紧跟着花错也走了下来。
越捷飞伤势未愈,楚玉打算冒险出门,容止便让花错暂代护卫一职,平时越捷飞都是坐在马车前面或者直接躺在马车顶上的,但是花错一出门就十分自觉的跟着楚玉一起坐在马车里,楚玉也随着他去。
一下车,楚玉随手拉了旁边看热闹的闲人询问,便知道大约一炷香功夫前,王家的人带着一群仆从,不曾敲门便直接破门闯入,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否凶多吉少。
谢过那人,楚玉略一思索,便与花错走上前去,走到门边时,门后便有四个身强力壮的护卫拦在她身前。
楚玉看看四人,微微一笑道:我姓喻,名子楚,是意之兄的好友,不知此地发生了什么事?四名护卫对视一眼,再看看楚玉衣着华丽,竟默然的让开了道。
楚玉进门之后,便按照自己的记忆,与花错一道往内院走去,路上只见四处一片狼籍,那些名贵但不起眼的花木被恣意践踏,折断倒伏躺在地面上,一直走到接近人工湖的时候,楚玉方瞧见了王意之。
湖边地柳树已经有些凋零。
再不复碧玉妆成丝绦的美丽,一张舒适地软榻就摆在柳树林边。
王意之很悠闲的躺在软榻上,软榻边摆放着一张小小的黑漆方形案几,案几上立着一只酒壶,而王意之修长的手指稳稳的端着酒杯,神情平静,笑意微微。
王意之就是那样的人,不管他身在何地。
不管他身边有多少人,但是一眼看去,第一个注意到的,总是他。
楚玉从第一次见到他,直至现在,皆是如此。
来到此地。
楚玉才发现,能进这里来地人,不仅仅是她,但凡建康城内有些家底的名流,似乎都被门口的护卫放了进来,这些人聚在一起,远远望着王意之和他身边的人,偶尔交头接耳说上两句。
外面那群围观的似是普通百姓,能来宅院里参观现场的,却都是世家豪富出身。
门口护卫看衣放人。
如此把关,倒也有趣。
不过楚玉现在并不觉得轻松愉快。
见王意之状似无恙。
她微微松了口气,与花错一同走上前去。
瞧见萧别也在其中,便走到了他身旁。
此时她看清楚了正站在王意之身前地人,那人楚玉也曾见过,名叫王行之,是王意之的堂兄,他站在王意之身前一丈外的位置,神情有些阴沉。
难道这人就是王家现任的当家?楚玉有些奇怪,看王行之喜怒形于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能斗得过王玄谟那老狐狸的样子啊。
楚玉原是自言自语,但是一旁萧别却低声接上了话:王行之乃是现任当家的儿子。
原来如此,老子不出面,让儿子代劳以避免欺压晚辈的口实么?可现在也算是欺压了啊,单看王行之身边仆从护卫呼啦啦的好几十号人,而王意之却只得一人,情势便一目了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玉看到王意之的样子,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着急,她来地路上,还是一路地心急火燎,可是来到这里,看见王意之悠闲的模样,好像整个人都跟着他一起放松下来。
王行之今天前来,是来抄家地,王意之地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是挂着王家的名义,也许是因为懒,也许是什么别地原因,他竟然完全没有将这些东西转入他私人名下,因此王行之此时以王家的名义来收回,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虽然并不合情。
他清点了一切属于王家名下的物件,包括房屋地契,桌椅板凳花草树木衣帽鞋袜,事无巨细,全都登记在册,最后清点下来,王意之家中内外,全身上下,竟然没一件是属于他自己的,包括他身上穿的这件衣服。
假如说真有什么是属于他的,大概也就是他这个人了。
待王行之令人清点完毕,王意之慢悠悠的放下酒杯,很悠闲的问道:点完了?他满不在乎,好像他才是掌控局势的人。
王行之料不到此时此刻,王意之依旧是如此的满不在乎,衬得他一番做作,好像跳梁小丑般可笑,心中更为愤恨,他冷声道:王意之,从今往后,你便不是我们王家的人,今日我命你离开此处,不得带走王家任何东西。
王意之笑吟吟的从软榻上坐起来,抬手便开始解身上的衣服,此时天气已经转凉,王意之脱下两层,才露出雪白的内衫,王行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叫道:你做什么?王意之望着他,笑吟吟地道:行之方才不是说了么?我出门之际,不许带走王家的任何东西,这身上衣衫也是王家之物,我自然要脱下来还给行之。
他一句话堵得王行之差点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这几件衣服送与你了,你不必再脱。
说完他又有些后悔,倘若让王意之光着出去,难道不是更能羞辱他么?然而话既出口,此地这么多人看着听着,他也不便反悔。
王意之哈哈一笑,随手将外衫一起来便朝门外走去,楚玉略一犹豫,也跟着追了出去得很快,一直追到门口,楚玉才追上他,抓住他飘荡的袖子,道:意之兄要前往何方,在下送你一程可好?王意之看了楚玉一眼。
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马车,待花错也上车后,王意之便说了一个去处,楚玉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待马车行至而停下,正停在一条巷子前,她才发觉周围是一片低矮的木屋。
参差不齐地排布让环境显得十分的杂乱,周围地人看衣着都是贫民,各个拿好奇的眼光偷偷看不知道为何而来的华丽马车。
王意之谢过楚玉,便毫不迟疑的跳下马车,他朝巷子里走去,一直走到尽头。
在一座稍微显得有点儿新的木屋前停下来,推开虚掩的门便走进去。
屋内的空间很狭小,除了一张木床之外,便再无其他杂物,王意之一进门,便张开手脚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张开来,冲着门口目瞪口呆地楚玉道:子楚兄可是觉得奇怪?楚玉苦笑一下道:是觉得奇怪。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间贫民区里的屋子。
是王意之给自己准备的。
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被赶出王家,便准备了这么一个栖身之所。
只是。
你竟然知道王行之要那么对你,为何还要任由他妄为?被赶出王家很好玩么?失去经济来源。
吃苦受累很好玩么?从前被人伺候大的少爷公子,即便是在低矮昏暗的木房里,也宛如皎洁的明珠一般散发着柔光,怎么看怎么与周围格格不入。
王意之微微笑道:我为什么不能由着他?我无意于权势之争,在王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也算够本了,他们没有叫我还债,说起来,还是我占了大便宜。
他笑起来地样子好看到了极点,身上衣衫仅仅是随意的拢着,满是惫懒随意的味道。
楚玉拿他没办法,只有暂时由他去,只道:你若是住不惯这里,我楚园的大门随时为了你敞开。
转身欲走之际,楚玉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多谢。
天上明月跌落在污泥里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的王意之,便给楚玉这样的感觉,他本是世家公子,从小被呵护着长大,被长辈所期待,被世人所瞩目,被亲友所艳羡,但是现在的他,却被一文不名的赶出家门,居住在贫民区低矮地木屋内,甚至不知道下一顿有没有保障,因此楚玉虽然嘴上说不管他,但第二天还是驱车前来探望。
从此王家无意之。
这话虽然落寞,却也现实。
不能给王家任何好处地王意之,即便被赶出来,也没有家中的人给他说半句好话,而唯一疼爱他地王玄谟,此时已经退隐二线,不再管事。
倾覆是那么容易地事,一日之间从云端跌落,纵然王意之不觉得疼,但楚玉却看得心惊。
可出乎她的预料,王意之并没有饿昏在屋子里,他竟然在巷口摆了一个摊子,专门替人写字,王意之地那一手字是极好的,不光是周围不识字的贫民有的央他帮写信,就连从前认识的世家公子,也都巴巴的赶来,求王意之的一幅字帖。
王意之就靠卖字为生,竟然也过得逍遥自在,简陋的食物,他也吃得,坚硬的木床,他也睡得,楚玉一开始是吃惊,之后接连几日,便渐渐的转为佩服。
素来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像是王意之这样适应自如的,楚玉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样的日子一连持续了四五日,楚玉头两天出来时,还有些提心吊胆,担心鹤绝又来刺杀,可是过了两日不见动静,便渐渐的放下心来,她之所以如此频繁的来看王意之,是担心他会离开。
繁华富贵拘束不住他,建康城也拘束不住他,偶尔的一瞥,楚玉看见他眼中的去意,已经宛如远道的尘沙,飘扬到了眼下她无法抵达的地方。
可是楚玉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早,如此之快,和以往的早晨一样,楚玉又去找王意之,推开门来时,却见屋内空空荡荡,只在木板床上用半块砚台压着一张一尺见方的纸。
楚玉拿起纸来,只见纸上写着:天地之间,任我逍遥,子楚见字,不必相送。
虽然隔着纸端,楚玉却仍能想像得出,王意之写下这四句话时,眼中飞扬着的洒脱不羁的笑意,如今他是真的没有了任何的拘束和羁绊,这个世界如此之大,他可以听从自己的心意,随意的去往任何一个地方。
或许,王意之很早就想离开了,王家驱逐他,反而正合了他的心意,天地之大,方是他的归处。
建康城里的局势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懒得管,别人怎么样争来斗去,都与他全无干系,这时候离开,并非为了避祸或别的什么,只是因为他想走了。
他想走了,于是他便走了。
就是这么简单。
楚玉反复的读着这四句话,渐渐的,她的心也仿佛随着这四句话飞扬了起来,忍不住抿唇笑道:我真是作茧自缚。
她招呼了花错一声,走出房门,外面阳光耀眼生花,楚玉才要将王意之留下的纸折叠起来,忽然手腕一顿,面色变了一变。
她看见,白纸与墨迹之中,竟然混杂着星星点点的针孔,在明亮的光线下,隐约地显现出来。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四十二章 见不到的人些针孔十分的细小,在室内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出来阳光下,被光一照,才呈现在楚玉的眼前。
而针孔连成了一个字。
楚玉的眼皮跳了一下,又想起花错便在一旁,她连忙假装若无其事的将那张纸纳入袖中,与花错返回马车中。
原定计划就是来看完了王意之便去进宫,楚玉也不打算做出改变,走进皇宫里,她才又一次站定,拿出那张字条,再对着光确认了一次。
楚玉皱着眉头,许久之后才慢慢的将纸张折叠起来,有一点困惑的收好。
王意之想对她说什么呢?为什么要用这么隐蔽的办法,将那个字藏在留书之中?甩甩头,楚玉暂时压下疑问,先提起精神去见刘子业,两人交换了一下姐弟感情后,刘子业提起人手不足,打算全体官员晋升两级,来弥补因为杀了几个辅政大臣而造成的权力机构空白。
楚玉对于政权的人事变动并不太了解,但听刘子业说缺人手后,便忽然生出个念头,道:陛下,我给你举荐一个人,如何?楚玉打算举荐的那个人,自然便是桓远,现在她与建康城的世家子弟至少有一半交恶,而她对刘子业也几乎失去了仅存的一点信心,现在举荐桓远,却是全然的私心了:让桓远掌握一部分兵权,今后出了什么乱子,她的安全保障也多了一分。
刘子业连杀数臣。
空出来地职位自然不少,眼下见楚玉竟然有兴趣。
便让她随意的挑选,楚玉比较了一下各个职位,便给桓远选择了一个丹阳尹地职位。
这个职位说白了,其实就是京城的地方长官,以执掌军权、掌治民政、荐举任用与掌刑政诉讼为主,并参预朝政,这个官职的级别未必有多么高。
但是却十分的重要,乃是近天子之官。
楚玉看中的,就是近天子三个字和掌握京城君权这一点。
虽然因为一个女子,喻子楚现在在名流圈中寸步难行,但是喻子远这个人的文才还是远近扬名的,再加上楚玉先前地造势。
赐给他这样一个官职,倒也说得过去。
与刘子业商讨定了这件事,楚玉内心一阵轻松,又顺便跟刘子业提了一下科举制度的可能性,这时候选拔官员,是采用举荐的制度,这便容易倾向于任人唯亲的恶性循环,官员大致从各地的高门权贵中选拔,促多出身低微但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反而不能进入政权中心。
这就是楚玉为什么之前要与那些人交好地原因。
可是现在倘若换一个角度来看。
即便与那些权贵交恶,难道就混不下去了吗?刘子业粗暴而蛮横的作风让楚玉心惊。
可心惊之余。
楚玉却也看到了另一个角度的曙光,那便是打破门阀的政权垄断地位——科举。
也许在一千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
科举是一种落后的选拔制度,但是现在才是公元几世纪,换而言之,科举制度在这个时候,其实是非常先进的。
楚玉原本没有想到这方面,毕竟她印象里对科举的感官不是太好,但是换了一个角度思维后,她才发现自己走了多么远的一段弯路:与其去讨好那些士族门阀,倒不如直接帮助皇帝加强中央集权,把人才选拔的权力掌握在自己地手里。
楚玉越想越是心跳加速,只要能稍微钳制住小皇帝地暴戾任性,这也许是可行的,反正她已经想好了退路,索性便最后放胆一试好了。
刘子业听了楚玉地描述,也觉得很是新鲜,这对他来说又好玩,又能够打击门阀贵族,实在是很合他地心意,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这个制度推出来后,门阀贵族那一方可能会产生地强烈反弹。
毕竟这将损害他们的利益。
刘子业虽然性情暴躁,但这些日子来也算有些长进,他看出来这个制度的前景和难度,也不忙着在一日之内定计,而楚玉自己对于科举的具体程序也不太了解,只大致的明白是通过考试在各地选拔读书人为官,但具体怎么考,却又需要仔细的思量。
走出皇宫时楚玉觉得很轻松,因为今天她没有跟刘子业提杀三王的事,王意之留书的那一笔,让她看到了从前的狭隘和软弱,她根本就不是那种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人,也不是擅长钻营谋算的智者,她虽然有超越千年的眼光,却未必有超越千年的智谋,强迫自己去做那样的人,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看到了短处,这是一件好事。
让自己痛苦难过的事情不要去做,她想要活下去,想要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假如因此要让良心背负上无法卸除的愧疚,那么这样痛苦的活着,又有什么滋味?回公主府换上男装,楚玉犹豫一下,让花错留在府内,却转而让阿蛮和越捷飞两人一道陪同前往,经过一阵子的修养,越捷飞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不能说是完全痊愈,但是至少动手打架还是没问题的。
马车在建初寺门前停下来,楚玉深吸一口气平缓心中的不安,才接着走下马车。
王意之留给她的纸上,针孔连成一个字:然。
什么然,楚玉想到了与王意之交好的寂然,才来到这所寺庙前。
为什么王意之用那么曲折隐蔽的办法将消息传递给她?他不希望谁看见?楚玉拿不准,但是那些天,每天与她一道的人是花错,楚玉虽然不愿意怀疑花错,却还是秉持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念头,暂时将花错与自己隔离。
然后来找寂然。
也许从寂然口中,她可以得知王意之想要告诉她的事。
然而楚玉才一下车,便看到建初寺门前站着一群人,朝寺庙内指指点点的,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楚玉心头浮现不祥的预感,她连忙奔过去,拉了其中一人询问,却得知刚才有刺客前来光临建初寺,杀了几个和尚后,那刺客闯入素来与人无怨的寂然大师的房中,片刻之后,房内便没有了人影,只留下一滩血迹。
那刺客,据说脸上蒙着黑布,一身黑衣。
***********************************而此时的沐雪园内,一个黑衣人站在容止身前,身影在夕照下镀上一圈血色光辉。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四十三章 公主非公主与守寺僧人交涉一番后,楚玉与越捷飞和阿蛮步入建客杀死的几名僧人尸体已经整整齐齐的并排摆在正院里的地面上,旁边站着的三五和尚面无血色,神情惶然不安的小声议论。
楚玉吩咐越捷飞上前检查尸体,接着便向旁边僧人询问当时的情形,据看到那刺客杀人的僧人说,那刺客全身都包在黑色的衣衫里,头戴斗笠,斗笠下露出的半张脸上也蒙着黑色的缎子,根本就瞧不见外貌,但是刺客每次挥剑的时候,都会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尖而长利的啸声,宛如鹤鸣一般。
是鹤绝没错。
楚玉问完之后,越捷飞也检查尸体完毕,回到楚玉身边,取出手巾擦拭去指尖的血迹,留下来的几具尸体,是他惯用的杀人手法,直刺咽喉,一剑致命,出手狠毒险恶,而鹤绝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特点,那便是,他的每次快速出剑时,剑身上都会发出如同鹤唳一般的尖啸,这也是他外号的由来。
楚玉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刺客便是鹤绝没错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寂然呢?是偶然他要杀的人就是她要找的,还是说,她来找寂然,与他有什么关系?鹤绝?怎么会是鹤绝呢?他跟王意之寂然有什么关系?与王意之想告诉她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楚玉直觉地感到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真相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只到这里为止,可是她越是着急。
越是想不起来被她忽略地要素。
为什么是鹤绝?她现在全副的心神,都被这个疑问给吸引了过去。
****************************站在容止身前地黑衣人脱下外面罩着的黑衣,露出里面的一片鲜红。
花错一把扯下面罩,拿手在脸旁扇了一下风,想扫去皮肤上的闷气:你让我假扮谁不好?偏要扮鹤绝那个讨厌鬼去杀人?容止悠然一笑:你们两人真是小孩子,不过是几年前的一件小事,也可以闹别扭闹到现在。
谁都不肯低头认错。
让花错这么做,是因为花错了解鹤绝,这两人曾经是至交好友,不管是出手用剑的方式,还是出剑时的鹤鸣声,花错都能惟妙惟肖地模拟出来。
花错不屑的撇撇嘴:别拿我与他相提并论。
我跟他可不一样,行啦,事情我已经办完,公主不会找到寂然啦,我回去休息。
容止微微点了点头,他身体倚在青石台上,秋天里,竹林也显得有些萧瑟,青石台整个是冰凉的,寒冷的秋意从石上渗入衣衫里。
再侵入他的身体。
可是容止却并不觉得寒冷,他的目光柔和平静。
完全不像是才下令杀人灭口地模样。
只从袖子里取出来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展开来看。
纸上墨迹宛然:天地之间,任我逍遥,子楚见字,不必相送。
对着夕照最后残余的光辉,纸面上的针孔组合成一个然字,望了一会儿,容止叹了口气,自语道:想不到王意之在临走之前,竟还留下这么一手。
幸而今晨花错瞥见楚玉出门之后看着纸张的神情异样,趁着回府的期间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来龙去脉告知于他,又按照他的交代将纸从楚玉的衣衫里偷来,王意之的字里藏字,虽然能瞒过花错地眼睛,但是又如何能躲得过他地心思?一见字中藏字,以容止的智慧,当即便想透许多,他丝毫不问前因后果,更不需要去找寂然或王意之求证什么,他只简单地对花错说了一个子:杀。
接着又补充:扮作鹤绝。
如此凌厉,如此果决,如此狠辣,如此缜密。
并且,绝不留情。
唯一可惜地是,花错方才回来回报,并没有成功杀死寂然,在紧要的关头,被他给逃了,不过他给寂然留下了一道很深地伤口,只消一时半刻无人救助,便会血尽人亡。
横竖是不让公主见到活着的寂然,既然根本目的已经达到,过程稍微出现一些偏差,容止并不是十分在乎。
王意之……容止慢慢的将纸揉碎,又把碎屑小心的收回怀中,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不必相送吗?你倒是看得开,即便是看出公主并非公主,你也毫不理睬,只将她当作与你相识的子楚。
王意之的洒脱,他远远不能企及,但是他并不羡慕,也不向往,他心里清楚明白着,他与王意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这是他们自己各自的选择,清醒而理智,并且,不会后悔。
又细细的盘算了一阵,计算今后的各种路线,他手头所掌握的棋子能发挥的作用,各方面影响的交汇,这样的计算十分的繁重且琐碎,可他还是不慌不忙,一条条宛如抽丝剥茧般梳理顺畅,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只强有力的钢铁之手,将这些东西稳稳当当的统合集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到少许疲惫,便缓慢的合上眼睛,就这样在绣林之中睡着了。
合眼的时候,暮色降临,一片黑暗笼罩下来。
*********************************接下来几日,楚玉都在派人寻找寂然,她心里还存着最后一线希望,没有看到寂然的尸体,就不能确定的说,他已经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除了寻找寂然外,楚玉还想找到王意之,但是这方面却似乎比寂然更加难寻找,王意之是在她见到留字的前一天走的,一直到她知道寂然死去的时候,已经有一天多的功夫,早就走得没了影,她也不晓得王意之的目标,更加不愿意大张旗鼓的寻找,以免在她见到王意之之前,王意之已经被人先一步杀死。
除了派人在城内外搜寻寂然的下落外,楚玉每天都会前往王意之之前所居住的贫民区,希望能从周围人口中得知王意之在离开之前的言行举止,以期可以从中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
一连失望了好几天后,楚玉终于发现了一点线索,一个与王意之隔一条街的居民将楚玉带到一座又脏又旧的木房前,只见木屋的屋顶上漏了一个大洞,而门板和墙面都满布腐朽的损坏,好像稍微用力一推,这座饱经风霜的屋子便会倒塌。
这屋子里住着的,是一个给人编草鞋的瘸子,可是在几年之前,他曾经是公主府内苑的护卫。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四十四章 斩草复除根了一些钱将带路的人打发走,楚玉转头凝望着眼前的门是虚掩着的,楚玉伸出手来,稍稍拨动一下门边,门口便开了一条缝,她有点犹豫忐忑的将门拉开,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陈腐的湿气,好像稻草在水里泡久了发霉的味道。
楚玉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这里简直就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但是偏偏方才那人却告诉她,王意之曾经来过此处。
越捷飞见状问道:公主,要不然我们就别进去了?楚玉摇了摇头,令越捷飞在周围看守,随后与阿蛮一起进入屋内。
狭小而低矮的房屋内,摆设简单而寒酸,只有一只歪歪扭扭的木架子,一堆已经腐烂了的稻草,而屋内的人正躺在草席上呼呼大睡。
屋子的主人据说叫杜威,他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脏污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脸孔也被乱糟糟的胡子盖住半张,最惹人注意的,是他脸上的伤痕,深紫色的伤疤将脸部肌肉扭曲,看起来十分狰狞,伤痕从鼻梁处一直没入胡子里,可以想象出当初伤势的惨重。
他的身材还算是高大,却瘦得只剩大骨架,看起来很不健康,而他的两条腿,其中一条腿是齐膝而断的,裤管空空荡荡,另一条腿,足踝处不自然的扭曲着,看起来也是陈年旧伤。
墙根边上躺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拐棍,像是直接砍了一根树枝下来用。
楚玉轻轻地叫了两声。
却不见杜威醒来,仔细的观察。
才闻见空气里飘荡着一股酒味,三四只空酒瓮倒伏在墙边。
看来他早已烂醉。
楚玉又忍不住皱眉,暗道自己来得不巧,怎么杜威早不喝醉,晚不喝醉,偏巧在这时候喝醉?越捷飞在门外望风,等了约莫一刻钟。
才见楚玉阴着一张脸走出来。
站在阳光底下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以驱散方才在屋里吸入地霉味,楚玉咬牙切齿的,愤愤地道:见过醉的,没见过醉得这么厉害的,怎么弄也弄不醒。
摆驾回府,明天再来!越捷飞啊了一声,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公主,不如这样,您若是有什么想问,不如把那小子弄回府里去,等他醒来再问便可,这样也省得您纡尊降贵再来一次。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不怎么样。
楚玉愣了一下,随即面上浮现一种有些奇怪的神情,她轻声道:不必。
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带回府里,恐怕反而不太好。
说完。
她也没理会越捷飞地一头雾水。
便转身走出这杂乱的巷子。
楚玉没有上马车,她顺着弯曲的巷道慢慢走着。
越捷飞不解其意,但是看楚玉的模样,直觉的感到似乎不该发问,便驾着车一路跟随,楚玉慢慢的走到了秦淮河畔,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就连水面上的波纹,也是如此的温柔与轻缓,好像不忍心伤害任何人与事物,可是又有谁知道,河底有多少的暗流,在湍急的激荡着呢?楚玉才离开不久,一条白色的身影便出现在楚玉方才进入的房屋前,他松松地挽了一下宽大的衣袖,露出白皙洁净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按在门上,粗糙地木质刺着柔软地指腹,容止缓缓地叹了口气,拉开门,进入。
见屋内的人在沉睡,他神情不变,只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拔开塞子在杜威鼻子下晃了晃,刺鼻地味道钻入鼻子,尖锐地直刺连接脑海的神经,很快地令酒醉的人清醒,杜威迷迷糊糊的张开眼惊,不耐烦的嘟囔道:是谁啊?容止微微一笑,柔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三四年前,公主府上发生的事?一提到公主府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当即清醒过来,他看清楚容止的有些困惑,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全身剧烈的发起抖来!他的上下牙齿不受控制的连连磕击,连话都说不连贯:你,你,是你……容止微笑依旧,他漆黑的眼眸那么的温润柔和,可是在杜威的眼中,却无异于妖魔的魔魅:你……你来……做什么?容止笑吟吟地道:你这是在质问我么?当年活下来的无名小卒,竟然胆子变大了?他的话语十分柔和,可是杜威却感到一阵森然酷厉的杀意,吓得胆子都破了,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雨夜,他从郊外乱葬岗中的大坑里爬出来,失去了一条腿和建康的身体,芶延残喘的在这座城市里延续生命,却不料在今日,又见到几年不曾驱散的噩梦。
容止叹了口气道:方才有人来找你,你可曾说出来什么?杜威恐惧得连连摇头,他方才醉得那么不清醒,又怎么可能记得有谁来过?容止非常和煦的微笑一下:这就好。
说罢,他转身离开。
杜威整个人脱力的瘫在草席上,这才发觉自己全身被汗水浸湿,虽然遭了一场惊吓,但竟然意外的保住性命,这让他很是欣喜,唯恐又被人找来,杜威连忙爬起来,支着拐杖整理屋内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他从席子底下摸出两串钱,往怀里一揣,便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才拉开门,杜威却瞧见门口站立着一条红色的影子,那影子背着光,挡住了门口的出路,衣衫鲜红,他还来不及多想,便感到咽喉一凉。
那是一抹很薄的凉意,薄而尖锐地侵入肌肤,好像很轻易的,便把什么给斩断了。
怎么会凉呢?他迷茫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摸脖子,却摸到了涌出的温热液体,困惑的抬起手,只见一手的鲜红,与那人的衣衫变成了一样的颜色。
杜威想要开口呼喊,可是咽喉里却灌入冰冷的秋风,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他便倒在了地上。
容止慢慢的在巷子里走着,他身后是不紧不慢收回长剑的花错,秋意十分的高爽,微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衫,让他看起来仿佛漂浮起来了一般。
容止轻声开口,也不知道是对谁说话:王意之既然要找公主,自然是知道了什么,我既然猜到此点,怎么不会彻底的斩草除根呢?第二日,楚玉自然是先入宫,随后回府换装出门,她并没有机会得知杜威的死讯,甚至的,马车还没有行驶出公主府外的街道,就发生了意外。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四十五章 阴错而阳差几天楚玉出门的时候,也是忐忐忑忑小心翼翼的,但平安无事,让她解除了警报,以至于再一次遭到袭击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初是马车遭到撞击,楚玉坐在车内,只觉得马车一阵剧烈的摇晃,晃得她险些摔倒在车内,勉强伸手扶住车厢壁稳住身形,她侧脸从车帘的缝隙里往外看去,却瞧见几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剑客,持剑围攻过来,而越捷飞和阿蛮分别在马车边以一敌众,虽然并未落败,却一时之间无法顾上楚玉。
楚玉虽然心里当下一惊,但念头一转后却并没有太焦急,因为这里就在公主府门口,只要稍微拖延一点儿时间,公主府的护卫便会涌出来保护她,届时这些刺客便会就擒的就擒,撤退的撤退。
具体对方是什么来路,等她容后审问便好。
但是她才这么想没多久,马车却忽然动了,不是马匹缓缓的走动,而是一下子猛烈的带动马车,向前行驶。
因为这突然的动作,楚玉险些又摔倒,刹那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掀开前面的车帘,却见应该是驾车人坐的位置,也坐着一名蓑衣斗笠的刺客,那刺客专注的驾驭着马车,似乎并未留意到她的窥探。
刺客并不在乎她是否坐得舒服,抽打马匹的动作十分粗暴,导致两匹马嘶鸣着拼命向前跑,颠得楚玉头昏脑胀。
楚玉面色大变。
也不管能不能坐稳了,她迅速的翻身。
就要从车后方跳下去:假如就任由他们这样带走,前景如何她实在不敢想像,倒不如冒险跳车,也就是受一点伤地风险。
现在楚玉已经来不及思索那一点伤究竟是多少,也来不及想自己这么做是否稳妥,紧迫的情势下她地心情也同样的焦虑,能够分出一点心神想出应对的办法已是极为不易。
可是楚玉还没有接近车门。
车帘便被掀开,紧接着一条黑色的身影灵巧地弓身钻了进来,下一刻,她的动作凝固,因为一抹冰凉的剑锋贴在了她颈上,剑刃的锋芒好像能破开她地肌肤。
楚玉全身僵硬。
她抬起目光,正对上鹤绝阴戾森冷的眼神,那目光好像实质的利刃一般,几乎将她的生机割断。
触及那目光,她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思绪停滞间,她看见鹤绝的嘴唇一张一合,过了一会儿,话语才传递入她耳中:你莫要妄动。
假如试图逃跑。
我有本事在你迈出第一步前杀了你。
他的语调十分平静,但是楚玉却知道。
他并不是在威胁。
而是陈述事实。
正因为是陈述事实,所以才更加地恐怖。
车厢内空气紧绷得好像一根拉直的弦。
好像稍微喘息大力一些,弦就会崩断。
说完这话,鹤绝便收起剑,身子向后一靠倚在楚玉对面的车厢壁上,好像完全不担心楚玉会逃跑。
马车依旧在飞速奔驰着,不时的颠簸震得车内的两人都不能坐得太稳,尤其以楚玉最为倒霉,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竟然在古代体会到了一次晕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混乱的思绪终于恢复了少许清醒,楚玉抵抗着晕车的难受,尝试张口:那个……鹤绝。
鹤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看他似乎没有什么太激烈的反应,楚玉这才小心地接话说下去:你……不杀我吗?虽然有许多疑问,但现在她最奇怪地反而是这一点,前些天鹤绝还要杀死她,怎么现在却只捉不杀了呢?在这样条件下,她很难思索得周密,只能挑最切近的问题来问。
鹤绝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略带不耐地道:我已经放弃那笔生意,我虽然是刺客,但是许多人都晓得,我不杀女人,你既然是女人,我便不杀。
听见他这话,楚玉顿时觉得安全感加强了不少,在现在这个她完全弱势的情形下,鹤绝完必要对她说谎,既然他说了不杀,那就真地不杀了。
生命得到了保障,楚玉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些,她又很小声的开口:既然你放弃了,为什么要绑架我?她尽可能放轻声量,以免一不小心刺激到鹤绝哪根残酷神经。
鹤绝嘴角浮现一丝冷诮的讽笑,慢慢地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花错。
他上上下下看了楚玉一遍,才不屑的接着道,虽然不知道花错为什么会看上你,但是他留在你府上却是真的,我只要绑了你来,花错自然会乖乖的来对我认错。
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对自己想出来这个主意颇为自得,楚玉目瞪口呆,片刻后才哭笑不得地道:你……吃醋也应该找准对象啊。
为什么她所遇到的武力比较强悍的家伙,智力都不太高?越捷飞花错已经是单纯直白,阿蛮更是有点笨笨的,原以为鹤绝会不一样,可还是没有打破四肢发达头脑不太发达的定理。
他是从谁那里获取的消息?根本就完全搞错了!花错哪里是为了她才留在公主府的?真要那家伙投降,应该去绑容止才对,绑着她有什么用?!在心里面反复咬了几遍牙,楚玉面色肃然地道:鹤绝,你真的找错人了,花错根本就不是为了我才留在公主府里的。
鹤绝哼了一声,道:你若是想让我放了你,也该找个好些的理由,他不是为了你留下,难不成竟是为了我留下来的?上回我刺杀你的时候,他若不是为了保护你,又怎么会明知道必败却依然不逃走?当时容止也在啊。
楚玉翻了翻白眼,知道一时半刻没办法说服他,只好耐下性子慢慢解释:上回你刺杀我的时候,不是说了么?花错的剑术几年不见长进,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从鹤绝自己验证过的事实入手,果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仔细的思索一下,鹤绝皱眉问道:也对,究竟是何原因?虽然吵架闹翻,但是他们毕竟曾是知交好友,鹤绝还是有些了解花错的,花错并不是一个懒怠的武者。
因为他受了伤,受了很重的伤,几乎致命。
楚玉努力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凝重一些,一边说一边偷瞄鹤绝的神情,果然见他变了脸色,便继续补充道:因为花错身受重伤,正好我与他也算是有些相视,便把他藏在府内,让他疗养,他的伤势,直到前不久才算痊愈。
她说的倒也不是假话,只是省略了一些很重要的部分罢了。
鹤绝没有注意到被她剪切掉的那部分,他在听说花错受了致命创伤后,面色瞬间变得冷冽,他猛地靠过来,一把揪住楚玉的衣领,阴冷地问道:是谁伤了花错?他心里一着急,却忘了控制手上的力量,只听见嗤的一声,楚玉领口的衣料竟然不那么不结实,就那样的被撕裂开了。
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楚玉的身体做出了本能反应,挥手一巴掌打出去。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四十六章 你不要乱来玉这一下反应大,却不料鹤绝比她的反应更大。
楚玉一巴掌扇出去,已经是女性本能直觉的反应,快得不能再快,但鹤绝退得比她还要快,他闪电般的松开手,身形一晃便后撤到她够不着的地方,背部紧贴着车厢壁。
一巴掌挥了个空,楚玉心中的恼怒羞愤才缓缓的浮现出来,她来到这里后,顶着个公主的身份,除了上回被容止怀疑她的身份外,再没有人敢剥她的衣服。
楚玉低头看了眼,意外发现衣服破损程度不如想象中眼中,刚才听那长长的撕裂声,还以为撕坏很大一道口子呢,其实原来不过就是露出了领口一小块和一边肩膀,就当穿回露肩装吧。
松了口气,楚玉得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鹤绝不过是一时情急失手,而这情急说到底还是她挑起来……抬眼望向鹤绝,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楚玉却看见鹤绝一脸厌恶的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讨厌害怕的东西一般。
楚玉心中一动,起身想要靠过去,鹤绝此时眼睛微张,看出她的意图,连忙闭眼大叫道:你,你不要过来!楚玉奇怪道:为什么不要过去?看鹤绝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她一下子变成了洪水猛兽一般,楚玉反而一点都不害怕了,稳当了一下身体,便继续朝鹤绝那边移动。
此时马车不知道行驶到了什么地方,震荡比方才更为剧烈了。
而好像正在往什么上面跑,楚玉不知道从自己被俘虏一直到现在具体过了多长时间。
但是约莫已经到了黄昏,从缝隙里投射进来的光线都是晚霞地残晖,最后一次离开公主府前她还没吃午饭,现在肚子已经感觉到了饥饿。
马车一直在飞速的行驶,楚玉偶尔分出几眼瞄从车帘缝隙瞄车外,只瞧见一会儿黄,一会儿绿。
一会儿青灰,虽然因为车行太快,缝隙太窄,看不清楚景物地模样,却可以知道环境是在一直改变着的,半日的疾驰。
也不知道行了多少里路程。
虽然知道鹤绝的目标不是自己,让她放心了不少,但她并没把握鹤绝就会这样放过她——万一鹤绝为了保险起见,决定先扣着她呢?眼下看到鹤绝反常的样子,楚玉直觉这是一个机会,鹤绝越是让她不要靠过去,她反而偏想冒险一试,在车厢中部停下来,仔细观察一下鹤绝的样子:他似乎并不是假装,而是真的在害怕什么。
鹤绝闭了一会眼睛。
等一会儿没动静。
以为警报已经过去,便又张开来。
怎料才张眼。
一只雪白地肩膀便映入眼帘,柔滑的肌肤泛着如玉温润的光泽。
鹤绝呆愣片刻,下一瞬,他拿手捂住鼻子,但指缝间还是流淌出了鲜血。
懊恼地捂着鼻子,鹤绝移开视线不去看楚玉裸露的肩膀,迭声叫道:你你你你你,快把衣服掩上!楚玉也愣住了,方才她曾想过鹤绝表现得如此害怕的几个可能,却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这时楚玉也想起来了最开始鹤绝上马车后执剑威胁她的情形,那时候鹤绝也是尽量离得她比较远,只拿剑指着她地脖子,放下话让她不敢逃走后又坐在马车内距离她最远的地方,起先她以为是鹤绝艺高人胆大,不怕她跑了,可结合现在的境况看来,根本原因是这家伙恐惧女色!方才她打人是本能,而他后退……也是本能。
只看个肩膀就这么受不了,要是给他穿越到二十一世纪的夏天,他大概会失血而死吧。
楚玉忍不住想。
鹤绝止不住地喷鼻血,见楚玉完全没有把衣服拉起来盖上的意图,鲜血好像泉水断的鼻子里涌出来,好像是开关坏掉的水管,只能开见楚玉竟然似乎想继续往他这里靠,鹤绝终于惊恐起来,想起楚玉的身份,再想起那个身份的作风,他禁不住高声叫道:你,你不要乱来啊!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喊人了!楚玉下意识的接口道:你叫吧,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地。
话方出口她也郁闷了,这立场颠倒得真奇怪。
两人在车内这么大动静,可是意外地是,车外明显是与鹤绝一伙的,那个负责驾车地刺客,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丝毫没有停下车来关心一下车内地倒霉人。
楚玉和鹤绝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登时都感到反常,便齐齐的朝车头看去,鹤绝虽然还在喷血,但也强自打起了精神,也便在这个时候,车前地帘子被掀开,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却是一张秀丽高雅的脸容。
容止的面色苍白到了极点,眼眸却漆黑得宛如可吞噬一切光泽,他一只手扶在车厢入口边缘,另外一只手提着一柄长剑,他神情慵懒倦怠,好像极为的虚弱,但是他手中的长剑却缓缓的抬起来,剑尖指向鹤绝:我昔日尝听花错说,鹤绝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要害便是——天生恐惧女色,我原本有些不信,却不料今日一见,竟然真是如此。
鹤绝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调侃,他的目光森冷阴戾,紧紧的盯着容止的剑尖,好像如临大敌,楚玉不懂剑术,不知道容止这看似随意的一指,究竟有什么玄妙,但是鹤绝心中却是宛如明镜,虽然眼前这白衣少年看起来孱弱无比,可是他剑尖牵引的杀机,却正好指在他的脆弱死角,倘若在这个状态下反击,会对他很不利。
鹤绝心中凛然。
方才他们便在马车上闹,但是前面驾车的人一点动静也无,想必是早已被这少年除去,可是少年却没有急着进来解救公主,反倒是等着他的弱点爆发出来,才趁着机会拣便宜。
他鹤绝狠毒,只对自己不在意或者痛恨的人狠毒,可这少年分明是要来救公主的,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沉得住气,等待到对他有利的那一刻,为此甚至不惜让要解救的人继续深处险境……这种对自己人也狠毒无情的心性,他远不能及。
权衡一下情势,鹤绝自忖恐怕没办法拿楚玉来威胁容止,而他现在的状态又极为糟糕,虽然对自己的剑术有信心,但总不能一边喷着鼻血一边跟人拼剑,念头一转,鹤绝脚下用力一蹬,身体后撤,从车后方跳下马车。
见鹤绝走了,容止轻轻的吐了口气,手中长剑却是再也拿不住,砰地落在马车中。
他也没有去理会那剑,只靠在车厢入口边上,白衣乌发,凌乱却风采沛然,他漆黑眼瞳中氤氲的倦意丝一般地化开,朝楚玉浅浅一笑:公主受惊了。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四十七章 温柔的谎言玉没有笑,她只是冷冷的看着容止。
鹤绝想到的事情,她如何想不到?虽然知道容止是为了取得有利条件,可是那种漠视的心态,让她的心一阵阵的发冷。
楚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在这么危险的境地里犯起了别扭。
可是她不能不去在意,因为这么做的人是容止。
她觉得心里很凉,冰凉。
容止笑了笑,他笑得很随意,也很轻慢,身体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态,倚靠着马车厢入口边,伸出一只手扶着,马车一直在颠簸,方才容止脱手的长剑顺着震荡滑动,滑到了马车边,借着冲力插入了车厢壁,可是他竟然就着这个不能算平衡的姿势站得稳稳当当,完全没有要摔倒的意思。
楚玉注视着他,甚至也没有说要让马车停下来,就这样马车还在倾斜超上方疾驰着,车轮越过障碍,车厢壁不知道撞上什么,就这么好像是喝醉一般横冲直撞:你方才就在外面等着?等着鹤绝的弱点发作?假如鹤绝的这个弱点不是真的呢?假如鹤绝恼羞成怒下把她给杀了呢?他就那么放心?还是因为根本就不在乎,所以才这样的放任?容止漆黑的眼眸黑得纯粹,里面微微荡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好像是玩味,又好像是嘲弄:是的。
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他这么说,楚玉还是觉得,心脏上好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只是微微的刺痛。
但是十分的不舒服。
第一个问题问出口,接下来便好办多了,楚玉继续问道:你追上来救我。
也并不是情愿地吧?容止笑了笑,这回没有说话,可是从那满不在乎地笑容中,楚玉便大概能读出他的回答。
楚玉深吸一口气,再重重的吐出,闭眼又睁开。
她很不舒服,心口地针扎进去后便没有拔出来,一直用微微的刺痛提醒她它的存在:我明白了……容止,回去之后,你便离开吧。
这样的话,他还是不要留在她身边的好。
容止又是一笑,那么温柔而从容的,那么高雅而出尘地:好。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从前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假的假的!说什么不得於飞兮,说什么不会离开,说什么……楚玉忽然被激怒了,她很不忿。
为什么在她惊涛骇浪的时候,容止却可以如此平静无波?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她冷声道:既然你我眼下相看两厌。
你还不快些下车?省了你的心,也省得污了我地眼!马车飞驰得如此之快,楚玉原本并没有能安然控马或者跳下马车的把握,但是看容止这样,她反而被激起了怒意,决定待会即便受伤,也不要容止扶上一把。
怎料容止却轻笑道:公主若是不愿见我,便自个儿下车去吧,眼下乘风而行,我正好自在,却不想离开呢。
这明显的反客为主让楚玉更加的惊怒,她恨恨地咬了一下嘴唇,再看了容止一眼,只见他神情从容高雅,纵然衣衫头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依旧丝毫风采不减。
楚玉轻叹了口气,转身就打算从马车后方跳出去,他们现在大概在一座高山上,马车正在疾速的往山顶疾驰,一路磕磕绊绊,楚玉从自己坐地地方移动到马车边,便费了很大的气力,中途险些摔倒,掀开车帘,看到外面不断后退的林木和山石,楚玉狠了狠心,就要往下跳。
猛烈的狂风忽然灌入车内,被风一吹,楚玉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方才她一直在生气,竟然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她如此小心翼翼了,可依旧还是差点儿摔倒,容止站的位置和姿势比她的更加恶劣,他是怎么站得那么稳的?已经准备要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楚玉摇摇晃晃的挪到车头的位置,来到容止的身旁,双目紧紧的盯着他,而被她盯着的容止微笑着慢慢道:公主您这可是出尔反尔,方才还说要走的,怎么现在又不走了?莫非是舍不得我?他语调低柔,话语却暗讽得厉害,楚玉一听忍不住又想生气,但是她强忍下来,只伸出手,猛地拉开前方的车帘!——他一向是温柔入骨的样子,更不曾这样明显的嘲讽过她,此时一反常态,反而让她起疑。
——马车前的情形,清晰的展现在楚玉面前。
楚玉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看到了容止站得这么稳的原因:他一只脚的足踝硬生生卡在了马车前方与马车厢底仅有少许距离的一条活动木杠内,那条木杠楚玉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但看情形大约是固定马匹和马车的衔接,可是这个时候,却是用来固定住容止的脚。
木杠因为车行的震动,碾磨着容止的足踝,楚玉只看见容止的半截小腿之下,白色衣摆和露出来的白色靴子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因为有衣服遮盖,更严重的状况她看不到,但是却能想像出来。
—那是人体的关节,根本没有多少肌理缓冲,磨破了皮肤后便轮到筋骨,她能想象到,那有多么疼痛。
他之所以站得这么稳当,完全不曾因马车的摇晃而摔倒,并不是因为他多么有力量,而是因为他付出了伤残身体的代价——他的脸容苍白至此,也是因为这个。
他根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甚至连拔出脚解救自己的力量都没有了,所以方才才会行险招等鹤绝露出破绽,随后再故意作态惊走他,倘若真的打起来,他根本就不是鹤绝对手。
他亦不欲让她知道他的情形,便故意言语讥讽,想要让她先自行离开。
目光转移不开,楚玉定定的看着容止的脚,一瞬间五味陈杂,不知道胸口是什么滋味。
说谎说谎说谎……你这个骗子!容止笑了笑,神情还是那么的漫然,有点儿满不在乎的意味,好像那伤势压根便不在他身上:还是被公主觉察了,如此也好,公主,此间危险,眼下我实在是无法离开,方才与车前刺客交手时,刺伤了马匹,这车停不下来,只能一直到山顶。
跑到尽头,然后,摔落。
公主。
马车在飞速的疾驰,可是楚玉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容止的每一个动作,都再清晰不过的放缓,他抬起苍白的手,抚在她额发边,动作轻弱得好像跌落枝头的花,保重。
晚霞里,他的眸光有些模糊,却依然那么温柔。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四十八章 夕阳无限好他说保重,楚玉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这句话听着简在诀别。
来不及多想,楚玉已经一把握住了容止的手腕,只觉得他的手凉得吓人,贴在掌心宛如一块冰,容止的体温好像原本就偏低,这个时候更是冷得可怕,应该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既然知道快要死了,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啊?!楚玉咬牙切齿的拔出来刺在车厢壁上的长剑,就要交给容止。
把那根该死的木头砍断,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容止却没有接剑,只无奈的笑了笑:公主,我拿不动了。
他的声音无悲无喜,只平静的陈述事实,楚玉想起方才鹤绝走后,他的剑便脱手,想来那时便已经支持不住。
怎么会这样呢?楚玉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前一刻还沉浸在愤怒里,几乎要开始憎恨,可是这一刻却又不知道如何能减轻他的痛楚。
马车仍然在疾驰,每震动一下,那木杠便辗转碾磨着容止的足踝,鲜血不断的往下滴落,惶急之中,楚玉想起来应该先让马车停下,这么下去他们俩都得摔死,可是想起来容易,想要付诸实践,却有一定的困难。
楚玉最先想到的是杀马,毕竟越捷飞也曾这么做过。
两匹疯狂奔跑的马距离马车厢有大约一米多的距离,这段距离倘若是在平地上还好办,可是在疾驰的马车中,她很难保持平衡来到马身边,并顺利的将两匹疯狂地马杀死……她不被马杀就不错了。
第二个便是砍车。
将马车与马匹衔接地部分斩断。
让马车失去前进的拉力,这一条比较可行,也是楚玉现在打算做的。
看出她地意图。
容止摇了摇头,道:公主,这不行的。
他眼色温柔,微笑着让她放弃,公主,我已经算过了。
以你的气力,想要将马车与马匹分开,至少需要全力斩下四十剑,这四十剑里包含因为马车颠簸斩偏,然而约莫在斩下二十剑后,你便会脱力,倘若要休息恢复,马车已经落下山崖。
他的语调冷静又清晰。
不带感情的给楚玉剖析,在这个生死关头,依旧好像漠不关心一般,平静的诉说自己地命运。
即便将要死去的那个人是他,他依然可以这么冷静。
楚玉没有理会他的话。
只用双手握紧长剑,一下又一下的,朝衔接的部分砍去,她不像容止那样能算计得那么清楚,即便她可以算清楚,她也不会独自一个人逃生。
这辆马车是公主府特制的,做得非常结实,结实得有点过头了,这在平时是很好,可是现在却成了他们致命的负累。
每一处薄弱的地方,都有牛筋或铁皮铜片加固,夹住容止脚地那条横杠也是如此,马车上所有木料亦是选择最为坚固的,更增加了楚玉达成目标的难度,但是楚玉来不及计较这些,现在不是计较琐事的时候,她只是专心致志地一剑又一剑的斩下去。
他要放弃,她便偏不放弃。
狂风凛冽,吹起楚玉地衣发,她的头发完全的散了开来,毫无顾忌的在空中狂舞,她的脸容被风吹得发白,嘴唇没有血色,可又在霞光里映上了温柔的光泽。
她的目光专注无比,黑眸中透出恐惧,可是却又强硬着坚定,这样的矛盾。
容止微微敛眸,轻声道:公主,剑朝右上偏一寸,那里比较容易使力。
楚玉不假思索照他的话去做,果然接下来轻松了不少,每一剑斩出来的痕迹比先前要深一些。
然而虽然有所改善,到了第二十三剑的时候,楚玉终于还是如容止所言的,停了下来。
并不仅仅是脱力这么简单,她每一剑斩下的时候,马车的颠簸,反震的力量,都会顺着剑身传达到她手上,震得她的双手连同双臂又痛又嘛,手臂连接的部分好像要脱开一般,痛苦得不能言说,她原志强撑下去,可是她却不知道,世界上有些事情,并不是意志坚定便可以达成的,身体总有达到极限的时候,会失控,会不听使唤。
她的双手麻痹,几乎失去了知觉,只能勉强握紧剑柄,不让长剑脱手,双臂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楚玉只能靠在车厢壁上,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马车依然没有停下,相反,因为楚玉方才斩车的举动,惊到了前方的马匹,使得原本便疯狂的两匹马更加的失控。
楚玉焦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容止却十分镇定,他的身体靠在马车厢边,笑意更是不合时宜的从容:公主,跳车。
这已经不知道他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但是楚玉一次都没有听。
—她不愿意。
上一回,同样是在山上,同样是在生死关头,她下意识的拉住坠崖的桓远,之后没有放手,是因为不忍心,可这一回,她分明有很多次机会思考利弊,她明明不愿意死去,甚至容止也不只一次让她一个人逃离,她不走,又是为什么?不仅仅是因为不忍,也绝对不是同情怜悯,是一种更加复杂,并且也更加难舍的东西。
那是微微的欢悦和惆怅,如丝一般缠绕着,心口好像有这么涨起来,又好似被挖空了一块,充盈而虚无,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能够离开,这与理性无关,甚至也与利弊无关,只是她不愿意。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居然有这么一刻时光,可以让她完全的抛弃理性,让她甚至不去想将来的生死,在狂风之中,在料峭山巅上,固执的留下来,与这个人对视。
马车的颠簸好像不见了,两个人被绚丽的霞光环绕着,他的衣衫脸容,都被这温柔的光泽包覆。
靠坐在车厢边,手臂是酸软的,双腿也忽然不想动了,楚玉定定的看着容止,过了一会儿微笑道:那就这样吧。
这条命原本就是捡回来的,这个时候还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止漆黑的眼瞳里泛起奇异的波澜,过了片刻他微微的叹口气:公主,我不会死的,你不必如此,这样留下来陪我冒险。
楚玉对他的话并不相信: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他要是能早脱困,为什么不早点用?容止静静地道:再过些时候,我便可恢复些气力,届时只需斩断我的腿,便能从此脱身。
见楚玉面上色变,他又是一笑,道,玩笑而已,但我确实需要些时候积攒气力。
楚玉沉默片刻,道:好,我等。
鉴于容止之前的恶劣记录,她决定亲眼看着才相信。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四十九章 千钧只一发马疯跑着,失去了控制,也失去了理性。
而车上的楚玉,也觉得自己也失去了理性。
在这个生死关头,她竟然愿意留下来,跟另外一个人同生共死。
可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心脏被灼热的东西盈满,脑海也被乱流的狂热所充斥,让她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惊惧,难舍,迷惘,彷徨……不知道多少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好像五颜六色的颜料,彼此渗透沾染,可是最终回归的,竟是雪白的纯色。
山崖渐渐的近了。
夕阳西下。
楚玉望着马车前方不远处,本来该十分恐惧的,可是她忽然间阴错阳差的,想到一个笑话,是说武侠小说里,跳崖或落崖的人,基本都不会死,反而会在崖底下遇见前辈高人或者发现武功秘籍,又或者找到什么能增长功力的灵丹妙药,总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想到这里,楚玉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也不期待武功秘籍或灵丹妙药什么的,只要她和容止能捡回来这条命就好。
容止见她露出笑容,微微诧异道:你笑什么?她脸容苍白,不仅仅是被风吹的,也有自己吓的,眼眸里依旧深藏着惧意,可是这笑容也是发自真心,两厢比较,很是矛盾。
楚玉又是一笑:快到崖顶了。
容止点了点头,他望了一眼楚玉还虚握着的长剑,楚玉连忙醒悟过来。
反手将剑柄递过去。
接过剑。
容止道:公主,还请坐稳。
说罢,他轻吐一口气。
身体猛地后仰!他一条腿卡在横杠里,另一条腿勾着马车底,双腿弯曲,腰部好像柔韧的弓一般拉开,而他地手也跟着伸展,看了不看地回手一剑。
剑尖正好划过了左侧马匹的左后腿腿弯上。
只不过瞬息功夫,容止又借着方才躺倒之际,脚下续集的反弹之力,如放开绷紧地弓弦一般重新的直起身子,他轻喘了口气,身体靠在马车边,闭目,弃剑。
楚玉不由得发怔:方才容止的动作并不快。
她也看清楚了,可是这样一剑能做些什么?只不过弄伤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腿,即便这匹马不能跑了,另一匹还是活蹦乱跳的啊?接下来的变化及时解除了楚玉尚未问出口地困惑。
左侧的马匹腿部受伤之后,才又踏出一步。
那条后腿便因伤痛弯曲了一下,从腿弯处喷溅出鲜红的血液,而因为受伤的是侧面一条腿,马匹前进的方向也发生了偏移,不再是直上山顶的道路,而是朝着旁侧一棵足有一人合抱粗的大树冲了过去。
另一匹马虽然没有受伤,可也还是受到了它同伴的影响,被稍微拉偏了方向。
两匹原本紧挨着并行地马分别从那株大树的左右两侧冲了过去,楚玉只觉得褐色的树干以飞快的速度接近马车,几乎就要撞上,幸好前方有将两匹马并排固定住地木架和结实的牛筋,猛烈地冲力在折断了这两样物件后,来到马车前,已经是减弱了几乎一半,就算这样撞上了,楚玉也不会受伤。
可是,容止呢?楚玉一眼就看到,夹着容止足踝的那条横杠是在马车前方的,倘若就这样撞上,强大的力量会压迫着横杠碾碎容止的骨头。
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只能定定的看着容止的腿。
接下来毫无意外的迎来猛烈的撞击,这力量十分巨大,震得楚玉差点而直接摔出马车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这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其中一匹马脱离了束缚,继续朝前奔去,另外一匹,也就是被容止斩伤的,侧躺在地面上。
此时马车距离悬崖仅有三四米。
楚玉当即想起来容止的脚,急切的低头看去,只见那横杠居然没有撞上树干,虽然距离大树仅有一寸的距离,但是毕竟是避开了最严重的后果。
可是,究竟是撞着了什么,让马车停下来的?楚玉左右看看,也没有找到比马车厢更突出的物件,看着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容止忍不住笑了笑,指了指上方。
楚玉抬头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马车厢顶上伸出来一道遮雨檐,是在雨天给赶车的人遮挡雨水用的,大约比下方的横杠要突出两三寸左右,如此一来,先撞上大树的,便是这道遮雨檐。
虽然方才表面上容止只出了一剑,可是这一剑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在已经力竭的前提下,容止只剩下出一剑的力量,这一剑要用在最有效的地方,即便他将马车与马匹分离,因为强大的惯性,马车还是会朝前冲去,一直到冲出悬崖。
因此,容止将这一剑用腿上,他没有力量也没必要斩断马腿,只需要弄伤便要的关头,时机,角度,环境,电光火石间算计得分毫不差,让马匹偏移原来的方向,并且接着大树的阻力令马车停下来。
冷静,精密,果断,胆识。
倘若不冷静,便不会想出来解救的办法,并沉着的蓄积力量。
倘若不精密,稍微差错一些,就有可能掉下悬崖。
倘若不果断,出手稍迟,也不能达到得救的效果。
而即便算计得多么准确,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依旧是一种巨大的冒险,只要失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
没有胆量的人,不会这么做。
—楚玉怔怔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心跳,而容止只是平静的张开眼睛,十分自然的对她笑了笑,仿佛清晨醒来时,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公主,现下能劳烦你一会么?将横木斩断。
相比起方才的凶险,现在时间一下子变得充裕起来,就算慢慢的磨,也不必担心马车会自己往山崖边滚。
但是容止的脚已经不能耽搁,楚玉赶紧跳下车,捡起容止扔下的长剑,按照他的指点,小心将横杠拆卸下来,如此容止的脚也终于获得了解救。
屏住呼息看容止抬起脚,楚玉胸口悬着的大石才终于落了地,容止也没有多话,他就靠在马车撞上的那棵大树脚下,抬手拔下绾发的木质发簪,于三分之二处轻轻扭开来,却原来这发簪是中空的。
发簪内左右分有两格,其中一格内装着十多支银针,另外一格却只有一支,容止从银针较多的那格里取出一支,手腕一抖便插入了伤腿上。
楚玉不忍心去看他满是鲜血的那条腿,尽量转移注意力,指了指占据了一格空间的那根针:这里为什么只有一根?容止又从同样的一格中抽取出一支,再朝腿上扎入:因为那格中装着的是毒针。
毒针?楚玉旋即明白容止是怎么解决掉车前那名刺客的,但是……你为什么不拿这个对付鹤绝?她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用毒针刺我呢?楚玉身体明显的顿了一下,才转过身去,此时霞光已经黯淡,鹤绝提着长剑,眼神阴戾,慢慢的朝他们走过来。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五十章 拥有与掌控已暮。
鹤绝去而复返。
楚玉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虽然并不懂得剑术,但是从周围人的态度,以及前些天交战的胜败看来,鹤绝的剑术可以说是十分的高明,先别说容止原本就身体孱弱,就算他原本是个强壮的人,流了那么多的血,足踝上又伤得严重,也很难站起来跟鹤绝对拼了。
但容止看都没看鹤绝一眼,尽管知道这个人只要一剑就能将他击毙,但他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低头抽出第三支银针,继续插入伤处附近,手上一边动作,嘴上一边道:你这话,不是明知故问么?我若是能用仅余的一根毒针击杀你,又何必如此辛苦?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是他的宗旨,他是骑快马追来的,抄捷径上山来到马车之前埋伏着,做完这些已经几乎力竭,兼之他出门匆忙,无暇做充足准备,手头只有四支毒性不算烈的毒针。
他伏在车行前方的树干上,在马车经过的瞬间跃上车前,趁着驾车刺客一愣之际快速出手,甩手将三支毒针刺入刺客脸上,再无声无息的割断那刺客的喉咙,弃尸。
那时候马车行驶得颠簸,偶然车身还撞上旁边的岩石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所以弃尸的动静并未引起鹤绝的注意力,而容止跃上马车前时,为了能站稳,强行的使用最后一分力量,将脚伸进那后来一直碾磨着他的地方。
之后的事情,不管是楚玉还是鹤绝,都知道了。
不用相同地办法对付鹤绝。
一来是对方身手远在之前那刺客之上。
就算甩出毒针,也无法刺伤他,二来则是。
即便刺伤了,毒针地药力并不足以对一个身体强壮的年轻男子造成太大影响。
鹤绝没有立即靠近容止,而是站在四丈之外的距离,低头观察地面上地痕迹。
他是下山之际,发现自己部属的尸体面上钉着毒针,并且颈部的剑痕很浅。
才猛醒过来方才容止在装模做样,故意装出实力很强的模样,让他心生退意,于是他便悄悄的返回来查看,情形果然如他所想。
容止不紧不慢,从从容容的插下第五支银针,苍白地嘴唇勾起微微的弧度:你要杀死我么?鹤绝很仔细的看地面上的痕迹,从容止斩马腿的那个位置开始。
一直到两人身旁的马车底下,接着目光又上移到容止所倚靠的树干上,片刻后他轻吐了一口气:不错,我要杀你。
慢慢的举起剑。
鹤绝眼中有一丝敬意,也有一丝畏惧。
我只知道公主府上值得注意地高手只得三人,让我的部属缠住他们,却不晓得原来你才是最可怕的。
倘若让你活下去,我会很不安心。
他是刺客,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剑侠,发现强大地敌人,早早的杀死免除后患才是正理。
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欠缺,但鹤绝毕竟是一个合格地刺客,也是一个高明的剑手,拥有非凡的眼光,从地面和马车上遗留的痕迹,他几乎可以推断出马车转向的全过程,以微乎其微的力量做到这一切,已经不是高明两个字可以简单形容的了。
倘若让这少年拥有他五成……不,三成的力量,便能正面击败并杀死他,有时候,胜负不完全是由力量的多少决定的,而在于对力量的掌控。
阿蛮纵然拥有强悍的蛮力,但当时他不曾跟随容止练习的时候,他只怕连花错一只手都拼不过。
这是同样的道理。
重点不在拥有多少,而在能掌控多少。
说完了闲话,鹤绝慢慢的走了过来,虽然容止现在这个状态相当于半残,根本无法对他构成什么威胁,可他内心对这少年极为的戒惧,早些除掉他,他才能心安。
见鹤绝一步步走来,楚玉下意识的挡在容止身前,微凉的肩头提醒了她方才的事,她牙一咬,抬手准备把衣服更撕开些。
容止的声音传来,还是那么的不紧不慢:公主,不必多此一举过,虽然鹤绝畏惧女色,但一次过后,便有至少十日半月不受影响。
假如时刻发作,见一次喷血一次,鹤绝也活不到现在。
听了容止的话,楚玉几乎要绝望了,之所以还没有完全的丧失希望,是因为容止话语中的稳定镇静,让她内心期待着他有什么办法。
容止看也不看鹤绝,取出第八根针,扎针的位置上移,却是在大腿的位置:鹤绝,我对花错说过,你们两个简直就好像小孩子,不过是几年前的一场小小吵架,犯得着记恨至今么?倘若没有宽大的胸怀,如何挥出纵横的剑术?鹤绝不由自主的停下来脚步,因为容止方才的话里提到了花错,还提到了……剑术。
容止十分镇定,第九支银针稳稳的扎入左手手腕,双手没有一丝颤抖:你们两人的剑术,都太小家子气了,难怪直到现在依然不堪造就。
你说什么?听到容止毫不宛转地贬低他,鹤绝不由得大怒,眼中戾气倍增,楚玉也是吓了一跳,她一旁看着,大概能猜出来容止在拖延时间,可是有他这么拖延的么?难道不是应该先安抚鹤绝的情绪,怎么反而故意激怒他?容止依旧低着头,发出轻微的嗤笑声,手上扎针的动作还是不停,只是这回已经不局限于伤腿,而是更广泛的位置,手,肩膀,膝盖,他下针又快又稳,毫不迟疑,好像扎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练习用的人偶:既然你不愿提,那也就罢了,然而我也要告诉你,你想让花错对你低头,找错了人,应该找我才对。
方才歇息的时候,楚玉已经将鹤绝的目的告诉了他。
—从鹤绝去而复返露面起,直到现在,容止才是第一次抬起头直视他:花错是为了我才留在公主府的,否则你以为,我如何轻易便知晓你剑术的命门?自然是花错告诉我的。
鹤绝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在微沉的暮色之中显得有些可怖,容止微微一笑,毫不畏惧地道:说你小家子气还不信,不过是这点小事,你便轻易动怒。
他扶着树干,慢慢地站起来,接着让楚玉将剑捡起来递给他:现在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纵横的剑术。
他动作十分吃力,说完这段话后,还低头喘息片刻,然而他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虚弱,只有坚定与自信。
鹤绝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容止,等着看所谓纵横的剑术,横竖现在容止伤势严重,他纵然放任片刻也没关系。
容止走到前方的空地前,他脚步虚浮,神情却十分稳固。
楚玉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放缓了呼吸:也许鹤绝没有注意到,但是她看到了,从一开始的被动局面,容止在言谈之间,攻守进退,一寸寸瓦解了鹤绝的敌意,不知不觉间将局势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上。
重点不在拥有多少,而在能掌控多少。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五十一章 生死或尊严止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走到前方空地处。
鹤绝虽然任由他动作,但是依旧十分的警戒,只要容止稍有异动,向他发起攻击,他便能立即反应。
不怕他打什么主意。
鹤绝也有自己的自信,容止对剑术的了解纵然再什么了不起,可是一个人的身体是根本,他的身体已经如此孱弱,纵然有绝高的剑术,也不能发挥多大作用。
他只等着看看,容止那所谓纵横的剑术。
看着容止走到空地处,楚玉忽然间涌起了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此时之间容止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和他从前的都不太一样,骄傲,讥诮,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狡黠。
素来内敛的黑眸中,头一次浮现如此动人的华光,以至于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不一样了,纵然是在朦胧的暮色之中,楚玉与鹤绝依然可以看见,那苍白秀丽的脸容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美丽,好像花朵最后绽放的芳华,好像夜莺垂死清丽的歌唱。
容止没有看楚玉,他望着鹤绝,嘴角绽放狡猾的微笑,可他的眼神深处却隐藏着宛如冰霜的酷厉决绝:没有人能杀死我,除了我自己。
说罢,他纵身向后一跃,就那样毫无预警的跳下悬崖。
在楚玉震惊的目光中,在鹤绝不及阻止的身影前。
楚玉在原地愣住,她终于想起来方才那不祥的感觉来自何处,是容止身后,因为天色黯淡。
她忽略了他身后便是悬崖。
容止方才做那些。
原来并不是有什么打算,而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死在鹤绝手上。
他原本就是一个能对自己狠下心狠下手的人。
当初被越捷飞折断手臂却笑着接骨,一直到今日自残身体险中求生……容止外表柔弱秀丽,甚至有点儿像女孩子,可他地内心意志却是无人能及地强韧坚固,宛如钢铁,不可摧折。
楚玉心中一片空空荡荡。
望着原本站着人的地方,却好像失去了感觉,整个世界只有那一片空白,而鹤绝在容止跳下悬崖后,忡怔了片刻,才想起赶上前去,站在崖边往下看,只看见深崖底下一个小小的白点。
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从如此高地地方落下,即便是他也难以保全生命,更何况是一个已然重伤的容止?鹤绝发了一会儿呆,旋即神情肃然地后退半步。
长剑轻轻在地上一点,算是表达对容止的敬意。
虽然这时候容止未必需要。
他想杀掉容止。
是因为意识到容止的可怕,这是作为一个刺客的立场,而此时表达敬意,则是对对手的尊重,他已经将容止看错一个与他平级地,能与他站在同一高度上的对手。
容止死了,固然令他松了口气,但无可避免的,也带来一抹回不去的怅然。
没有发呆太久,鹤绝转过身走了几步,在楚玉身旁停下来,双眼却凝视着前方的半空:虽然他方才说带着你无用,但眼下死无对证,我还是要带着你上路。
方才容止求死的行为,令他现在依然无法回神。
楚玉没说话,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鹤绝也不怕她跑,从这里下山基本只有一条道,就算她想逃,也逃不远,见楚玉点头,他便继续朝前走去,可没过一会儿,楚玉的脚步声将神游天外地他惊醒过来,想到什么,鹤绝面色大变的转过身。
此时楚玉已经站在了崖边,背对着悬崖,她在山顶的风中站立着,衣衫被风吹起来,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对鹤绝笑了笑:我跟容止走,不跟你走。
随后也如同容止一般,没有迟疑地跳了下去。
鹤绝愣住。
方才那少年跳崖,是为了个人尊严不死于他手,这个鹤绝可以理解,可是后来跳崖的楚玉,却不在他能理解地范围内,她原本可以不死的,为何偏要上走?—鹤绝知道这位公主的往日事迹,很难把楚玉的行为跟殉情两个字扯在一起,然而这件事就这么在他面前发生了,让他如何也想不明白。
鹤绝对两人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加上他原本就身为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手底下人命不知道有多少条,纵然容止楚玉在他面前先后跳崖,也不过动容一会儿,随后便收拾心情朝山下走去。
原本没打算见血,而是想要用人质引花错主动去找他,出一口当年的恶气,可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意外,仇恨再度加深,大约会演化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鹤绝慢慢的走远后,山崖底下才发出轻微的声音。
走了?楚玉小心的朝上看了一眼,悄声问道。
入眼所见的尽是岩石和草木藤蔓,并不能看到鹤绝。
走了。
容止一直凝视着楚玉,见状苦笑一下,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跳下来是置死地而后生,可眼下鹤绝并不打算伤害你,你跳下来做什么?楚玉瞪他一眼:我刚才忽然想到,你这么狡猾的家伙,怎么可能就这么傻乎乎的跳下去?容止是对自己狠毒的人,但是那狠毒建立在强大的掌控力和信心上,而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自尊心压倒一切,为了一点尊严自己寻死的人。
这是楚玉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忽然想到的。
她不像鹤绝等人那样,身为武者,拥有武者的尊严,在她看来,死在别人手上和死在自己手上都是死,没有多大的区别,正因为这样,她才能更轻易的接近容止的真实想法。
容止并不是寻死,而是求生。
不管是先前的千钧一发,还是现在的死地求生,容止都毫不吝啬冒险,也从不畏惧冒险,他将危险掌握在手上,操纵使其成为助力,之前的一番作态,不过是让鹤绝确信他是一心求死,以免鹤绝再下山搜查。
他不是慷慨豪情的剑客,却是果断善谋的弈者。
此时两人蜷缩在距离山崖不到五米,崖壁上一块向内的凹陷里,暮色和周围的藤木将两人的身影完全遮盖,这里空间狭窄,两人不得不靠在一起才能容身,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容,只有清亮如水的四目相对。
容止的外衫已经扔下了悬崖,透过单薄的衣衫,楚玉感到容止的体温越来越低,方才还好似有些热度,现在却冷得像一块冰,楚玉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低声问道:你怎么了?刚才她落下来时,被容止一把拉住,拽入这里,那时容止的手心还有些暖气,现在却好像连一丝都不剩下了,好像又逐渐打回原形,变回了先前半死不活的模样。
容止喃喃道:不过力竭而已……公主,让我休息一会……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沉没在黑暗里,而他的身体,也软软的倒在了楚玉身上。
他以银针逼出身体潜力,但由于底子太差,才这么一会,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楚玉却没有立即去看他的情形,她只是握着容止的手,好一会儿才低下头,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为什么跳下来,连我都不知晓……容止,我想相信你,你千万莫要骗我。
一百五十二章 容止的微笑容止昏迷的时候,楚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状况。
暮色依然沉下,加上外面枝蔓遮挡,让这一小块容身的空间更加的黑暗,她只能依稀看见一尺范围内的事物,再远了便瞧不分明。
容止方才在周围撒了些药粉,能驱赶蛇虫,不必担忧遭到侵扰。
这里是崖壁上一块朝内陷的部分,下方比较平整,人坐在上面很安稳,不用担心会摔下去,楚玉抬手朝上方摸,手才伸出一半便摸到凹凸不平的冰冷岩石,朝左右探去,也是才伸直手便碰到尽头。
洞内阴暗狭窄,楚玉单手抱着容止,确定他不摔下去,静静的坐着,黑夜里她能看到的很少,但是内心却意外的平静宁和。
容止的上半身躺在她腿上,脸部朝上,楚玉低头凝视着他,透过黑暗,她可以隐约看见他苍白的脸容,秀丽的五官仿佛一碰就会粉碎的琉璃,他的气息微弱,宛如游丝。
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玉才朝外看了看,只见繁星漫天,很是璀璨美丽,这一眼,她才感觉双目酸乏疲累。
想了想,楚玉蜷起双腿,固定住容止的身体,上半身稍稍前倾,双手探出去,将外面的藤蔓交错拉起来打了几个结,随后才以不太舒服的姿势,紧挨着容止一起睡下。
这里很黑很安静,不会有什么人来伤害她,黑暗里她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休息恢复体力,是最好的选择。
夜晚风寒露重。
楚玉闭眼没一会又睁开眼来,她咬了咬嘴唇,脱下外衫罩在两人的身上。
衣衫下她紧紧的搂住容止,两人之间几乎一丝空隙也没有的贴着。
楚玉地脸有些发热。
除了那次醒来不能自主外,她从未以这样暧昧的姿态,拥抱着一个异性,身体好像连在了一起似的,可是现在容止体温很低。
她要是不抱着他睡,只怕他挺不过今天晚上。
你抱着地是一个南瓜。
楚玉这样催眠自己,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雪白秀丽的南瓜?好在过了一阵子倦意渐渐涌上来,才缓解了她满身地不自在。
半梦半醒里,楚玉感觉自己心口好像有什么软软的化开,好像暖洋洋的春水,无声无息的销蚀着心脏周围的樊篱。
可是这感觉很舒服,她竟然不想去抗拒,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楚玉进入梦乡。
山崖下没有隐居高人,没有武功秘籍,但是有一个容止。
醒来地时候已经是天明。
清透的晨光投入岩洞内,空气里带着露水的湿意和寒意。
楚玉张开眼睛。
只觉得全身很不舒服,想要动一动。
一动之下却发出惨叫声:好痛!因为空间太小,她连睡觉都不敢大意,睡姿很是扭曲,而两只手又要仅仅抱着容止,其中一只手伸到他身体下压了一晚上。
睡姿不对的后果便是现在这样,楚玉只觉得全身好像被水泥糊了一般无比僵硬,骨头好似被压得变形,每动一下就酸痛难当,忍不住痛叫出声。
虽然很疼,但是楚玉知道不能停下来,咬着牙继续下去。
她生前在书上看过这个状况,因为长时间维持压迫的不正确姿势,导致身体骨节轻微错位,只要正常舒展一下身体便好。
慢慢的从容止身下抽出手,再小心的伸展手臂,活动腰脊,伴随着骨节咯吱咯吱的响声,一连串的惨叫后,楚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舒服一些了。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楚玉朝身前看去,却瞧见一双笑吟吟亮晶晶的眼睛。
容止醒了。
呆愣了一会,楚玉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声音吵醒了容止,她脸上微微发烧,别过头去。
刚才她叫痛地时候,脸都皱起来了,会不会很难看?等了一会不见动静,楚玉再调回目光,容止的脸容还是和昨天一样地苍白,但是手底下地温度却稍微升高了一些,不再冷得好像死人。
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还箍着容止地腰,楚玉连忙松手放开,扯了扯嘴角,算是对他笑:你醒来了?瞧见身上衣衫,容止便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他看了一会,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笑了笑,一手支撑着身子坐起来,顺便也扶着楚玉坐正。
容止将衣服还给楚玉,也和楚玉刚才所做的一般,在小范围内活动身体,舒展因为睡姿压迫的筋骨,身体里发出骨节的声响,楚玉方才尝试过,光听声音便知道绝不好受,但容止面上却一直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扭正骨节,容止又低头处理足踝处的伤,经过昨夜,伤处已经收口,但是并未愈合,惨白的肌理间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楚玉只看了一眼便不由移开了视线,抬眼却见容止一脸春风,好像那不是他的脚,也没有那么眼中的伤。
楚玉不舒服的搓了一下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虽然已经知道容止有笑对疼痛的毛病,已经不像第一次看到时那么感觉骇然,但还是觉得很是怪异,忍耐了一会没忍住,她终于忍不住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笑?眼下没有旁人,在我面前,不必还如此伪装吧?容止微微一笑,道:只怕不能从命。
他瞥了楚玉一眼,她距离他很近,眼眸之中满是真挚关切,她温热的呼吸绵绵的传了过来,就仿佛他今天睁开眼睛时一般,其实他早就已经醒了。
撕下衣服包扎好伤口,他又轻声道:我从小不为父亲所喜,小时常常惹他发怒挨打,我生相有几分肖似亡故母亲,倘若我挨打时笑,便会让他想起亡妻,下手轻一些,甚至不再打我,时日长久,便惯出来这个毛病,我还学会如何笑得更像母亲,也算是自保的手段。
后来虽然不再挨打,但是这毛病却始终没扳过来。
好在并不是什么太坏的毛病,他也没往心里去。
这并非是什么伪装,而是已经深深种植入骨头里的一种本能。
他语调平常散淡,可是楚玉听了却心头一酸,她原以为是他在痛的时候笑是戒心太重或天生变态,却忘了,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是愿意在该喊痛流泪的时候还一直沉静微笑的。
要打成什么样子,才能让一个小孩子必须用这样的方法去逃避?见楚玉怔怔的望着他,目光之中竟似是大有怜意,容止眨眨眼睛,似笑非笑的柔声道:公主当真了?我随口胡说的。
楚玉没有发怒,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得甚至连容止也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的别过视线,忽然容止感到一双手环过他的肩膀,接着他被一股力量拉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是假的?你这个骗子。
楚玉的下巴抵着容止的发际,低声道。
容止被楚玉拉入怀里,脸埋在她的领口处,有些愕然,随即听见头顶上传来低低的声音:很痛吧?容止抿了抿嘴唇,有些后悔方才一不留神吐出往事,正要笑着敷衍过去,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堵住,一向言辞巧妙的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身体不算强壮,即便用尽全力抱着他,他也可以轻易的挣脱开来,可是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懒散袭击了他,让他一动都不想动弹。
楚玉没有再说话,容止也没有,他任由她静静的拥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道:公主,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们便又要在这里过夜了。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今天这章反复好几次才写完……撒花!!里程碑!!第一次睡在一起了(第一章那次不算,不是自愿的)包推荐票票o()o…害怕有朋友错投主站推荐票,附录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1、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2、在包月章节的那个图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其中便有推荐推荐票支持作者的字样,点下去即可o一百五十三章 奇货当可居容止打算离开这里。
虽然花错越捷飞等人有可能会随后赶来解救,但是他并不太习惯将自己的生死交托给别人来掌控,这与无聊的自尊无关,纯粹是习惯使然,不管是什么东西,还是拿在自己手上比较保险。
更何况,他追来之际,一路并未来得及留下暗记,公主府的人想要找来这里,只怕要花一番功夫。
与其在这里等待逐渐陷入绝境,不如在尚能行动自如时,从此地脱身。
之所以没有在昨晚离开,是因为那时天色已经很暗,难以看清楚周围的情形,而又担忧鹤绝未曾走远,才在此过了一夜。
足足有一天没有进食,楚玉的手脚有些发软,相较之下,容止的情况好一些,经过一晚的休息,他已经恢复了几成的气力。
又拿银针扎了一遍自己,容止先攀上悬崖脱身,随后再以藤蔓编成绳子,拉着楚玉上来。
两人都不是勇武有力的强者,仅仅不到十米的高度,他们花了半个时辰来对付,好不容易拉楚玉爬上来,容止自己先倒在地上喘气,楚玉也是四肢无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昨夜夜色深重,她看不清楚悬崖下面的情形,也便不怎么害怕,可现下天光已亮,她方才爬上来的时候,不小心朝脚下瞥了一眼,下方的深崖仿佛没有尽头,绝壁料峭,险峻的高度令她光只是看着,便有一种晕眩的错觉,几乎要松开手脚摔下去。
楚玉觉得很不可思议。
昨天晚上,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大无畏精神跳下来的?居然连这种地方也敢跳?!假如她昨晚上能看清,大约便没有胆量追着容止了。
仰面躺在地上。
望着蔚蓝天空,漂浮地白云缓缓流动。
刚刚从鬼门关逃回来,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是漂亮的。
方才那一刻,真地好像一脚踏入了鬼门关里,此时又似劫后余生。
约莫躺了半刻钟,楚玉感觉手上被人拉了一下。
这才意识到容止拉她上来时,紧紧攥着她的手,现在还没有松开。
她扭过头去,看见容止和她一样躺着,此时也正朝她看了过来。
一看之下楚玉不由得莞尔:容止原本白净地脸上这里一片灰,那里一片土,头发散乱,看起来狼狈不堪,才笑了一下她立即想到。
既然容止是这样了,那么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忍不住脸上微热。
瞧着容止又笑出来。
楚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身体虽然劳累疲惫。
可是心口却异常的轻快欢悦。
好像除了笑,她想不出应该做什么。
昨天被迫停下来的马车依旧留在原地。
但是马匹已经不知所踪,在山顶上坐着吹了一会儿风,容止到车上取了一些食物,并从固定在车厢地板上的箱子里取出衣服,让楚玉重新穿戴好。
虽然仅仅是寻常出门,但是楚玉总是习惯在马车上放着些备用的衣物,点心也是路上给自己解馋用地,却没料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一番打理后两人周身都清简不少,楚玉吃了几块糕点,但因为没有水,只吃了一点便咽不下去,容止吃的也不算多,剩下的糕点又放回食盒里,用一件衣服包起来背在背上带走,而车上的一些值钱物件也一并地捎带。
商量一下,楚玉容止相携下山,在山脚下找到一条小溪,溪水大约有一米多款,水质还算清澈干净,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枯黄的落叶,显示秋天已经到来。
平时楚玉喝水都是要先煮开了再喝的,但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先用手掬起水来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流入肚子里,刺激得胃部一阵紧缩,干咳的唇舌得到滋润后,楚玉才扯起沾水的袖子,擦拭脸上地尘土污垢。
两人就着溪水洗漱一番,各自都是焕然一新,为了方便上路,楚玉还是男装打扮,而容止昨天救命的木簪又重新插回了发髻里。
方才在山顶上楚玉便看清楚了周围情形,四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青色地山体因为秋天的杀意而显得有些萧条,此时来到山脚下,四周巍峨高山凝立,乍一看好像有一种要压过来地错觉。
楚玉被挟持来时,一路是坐在马车里地,被车子颠簸得昏昏沉沉,也不知这里是到了何处,问了容止才知道,这里大约是距离建康约莫二三百里的地方,若是想要徒步走回去,只怕要花费些许时日。
两人慢慢地走了一程,便听见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楚玉心中一喜,下意识的便想要迎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还没迈出脚步,便感到肩头一紧,回头看却是容止按住了她的肩膀,愣了一下她也立即明白过来,跟着容止的脚步,两人后退到前方的岩石后,等到对方近前,看清似乎是一队送货的马车,几辆马车上堆载了大量的货物,而随行的人员虽然强壮,但都是干粗活的下人打扮。
从外表看,这应该是商家送货的队伍,楚玉和容止对视一眼,从对方眼色中彼此确认,才放下了警戒。
这回却是容止让楚玉先藏着,自己走上前去。
走到商队前方一丈外时,商队的马车和随行人员也都停了下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容止。
容止微微一笑,是那种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无害笑容,温雅秀丽,纵然此时他苍白憔悴,依旧让人如沐春风,笑了一笑后,容止才柔声道:诸位见谅,在下并非恶人,在下与友人原本要去建康访友,怎料恶仆勾结贼人谋害,我与友人侥幸逃脱,却迷失了方向,今日见到诸位实在喜出望外,还望各位告知此,若是要往建康去,须得朝什么地方走?他吐字文雅,风采翩翩,又是一副弱质少年的模样,外貌极具欺骗性,衣衫精致华贵,怎么看都不像是恶人,车队的人当下便放松了警惕,热情地回答了容止的问题,并与他攀谈起来,几句话后,车队主人出言邀请他与他们同行,在路上照应他。
容止原本就意不在问路,此时目的已经达到,便向车队主人告了一声罪,说是让同伴过来。
在容止跟商队搭话的时候,楚玉已经从岩石后走了出来,此时见容止投来目光,当即意会,缓步走上前去,学容止一样施礼。
他们用的是假名,楚玉自称于楚,容止自称于容。
商队主人对二人很是礼遇,邀请两人到他乘坐的车上休息,楚玉有些踯躅,但被容止一拉,也跟着放开来。
商队主人姓任,穿着很简谱的麻衣,车队上下叫他做任老板,其实这支车队并不是前往建康的,反而是前往相反的方向,不过任老板还是以免得路上再出意外为由,邀请二人同行,并保证会护送他们前往最近的城里,在做其他打算。
两人上了车后,任老板下车交代些事,看车上只有他们两人,楚玉靠近容止,低声问: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那个任老板会对他们这么好?无事献殷勤,不能怪楚玉杯弓蛇影。
容止淡淡笑道:公主不必忧虑,那姓任的不过是瞧着我们奇货可居罢了。
纵然万分落魄,但是他与楚玉的衣着外貌,行止谈吐,还是处处透着贵气,那任老板自然以为他们是门阀贵族,主动讨好尚且不及,又怎么会相害?战国时吕不韦见到秦质子,认为奇货可居,资助金钱赠送美女,帮助其回国登上地位,后来他自己也权倾一时。
虽然任老板未必就有想到那么远,但是他讨好二人,以求二人他日想起这好处,和这个故事是一样的道理。
不怕他有所图,就怕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
容止说完后便困倦地合上双眼,身子歪倒在楚玉身上,虽然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但是他所消耗的体力远比楚玉的要多,也更为辛苦,支撑到现在,已是极为不易。
楚玉见他睡下,也不去打扰,这静静的坐着,让容止靠在她肩头,她将包袱放在身旁,自己也垂下了头,好似昏昏欲睡。
过一会儿任老板回来,看到车内情形,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停留在楚玉手边的包袱上,神情有些游移,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移开目光,下令车队继续前进。
楚玉等了一会儿不见任老板有什么动静,只一直坐在车厢入口的位置,才暗暗的松了口气,放心的闭目休息。
原只想闭一下眼睛,可楚玉毕竟也是累了,心情一松,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是被吵醒的,马车外传来很大的喧嚣声,由远而近的,闯入她安宁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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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回答她,但是眼前的场景回答了她。
外面,两方人正在厮杀,商队这边的是一群保镖和苦力,而另一边则是挥舞着钉锤大刀的马贼,大约有四五十人。
商队的保镖和苦力毕竟不是专业打架的,很快就被人多势众的马贼杀了个干净,马贼将商队包围起来,分出来四五人挨辆车子搜索,以及检查地上躺着的人,发现还有一口气的便补上一下,保证死得透彻。
看着倒了一地的尸体,楚玉有些害怕,情不自禁的朝车内缩了缩,背部碰到了什么,扭头一看是容止。
见容止神情平静,楚玉也跟着放松了少许,她低声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容止摇摇头,以同样轻微的声音回答:没有法子,马贼人太多,我对付不了。
杀人,也是需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
顿了一顿他又接着微笑道:公主不必忧心,他们不过求财,不会伤害我们。
两个马贼逐辆车检查,最后查到了楚玉容止所在的车上,掀开帘子瞧见二人,当即眼前一亮,用刀尖招呼着:你们俩,下来!容止拍拍楚玉示意她安心。
随即趋身上前,俐落的跳下车,站定之后他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贵首领是哪位。
我想和他商量一件事。
他话音未落,其中一个较为强壮高大马贼便猛地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力量很大,竟然将容止给给掀翻摔在地上,倒在一株小树旁,周围的马贼看了,都发出一阵大笑声。
楚玉忍不住叫出声来。
更新最快.冲出车子来到容止身边,手忙脚乱的扶起他:你怎么样?容止低低地呻吟一声,转过脸来,只见他秀丽的脸容上满是痛楚之色,眼眸紧闭,脸颊上印着半个鲜红的掌印,看到容止这个模样,马贼们又发出哄笑。
楚玉只觉得一股愤怒涌上脑海,但还未等她有所动作。
便觉察手被容止紧紧地反握住,他握得很用力,用力得甚至让楚玉吃痛。
刹那间,她也跟着冷静下来。
不对。
容止这个模样……是装的。
他是故意挨打。
看起来虽然并不像是有意挑战。
但是容止先神态轻松地下车,又越过马贼要找他们地首领。
这种行为让被他询问的马贼有一种遭到轻视的错觉,脾气暴躁的人便动起手来。
换而言之,这一巴掌,其实是容止自己找来的。
还没等马贼笑完,容止嘴角便涌出一缕鲜红地液体,竟是吐出血来,而他藏在衣袖下的手,依旧紧紧的抓着楚玉。
啪!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楚玉闻声看去,却是刚才那打容止的马贼被一个更高大的男人给打了,脸歪到了一边去,那男人脸上留着络腮胡子,一边大一边粗声大骂:娘的!别打坏了这小子!他们都是宝贝!揍完了自己的同伴,那男人走过来两步,铁塔般的身躯站在容止跟前,声音洪亮好像雷声滚过:小子,你找我做什么?容止抬起手,示意楚玉将他扶起来,可是手才抬起来一半,又吐出来一大口鲜血,殷红地液体洒在雪白的衣衫上,留下一串艳丽的痕迹,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喘一口气,抬眼望向马贼首领,虚弱地道:我,我们是江陵于家的人,假如首领愿意让我们回家去,我可以让家人送来大量赎金。
首领咧嘴一笑:江陵于家?原本就是想拿你们去换钱,你自个说出身份正好,但要钱送来了,我们才会放人。
说罢他挥了挥手,令喽罗们把抓到地其他人全绑起来:都给老子小心点!别打坏了,这些人都是要拿去换钱地!楚玉粗略一看,只见与他们一起被俘的,还有任老板,商队里地管事账房,以及与商队同行的几个零散小商人,马贼们大概是打着用肉票换赎金的念头,难怪刚才容止说马贼不会伤害他们。
楚玉和容止所得到的待遇最优厚,别的俘虏是绑成一串在地面上赶路,他们不但没有遭到绑缚,还被获准两人单独乘坐一辆马车,就是楚玉容止原来乘坐的那辆,虽然马车周围绕着不少马贼看守着他们,然而毕竟没有再遭到实质的身体伤害。
可是楚玉的心情并不好,因为容止正脸容惨白,双目紧闭的躺着,她跪坐在他身旁,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生怕他就这样消失了。
再次上车后,容止一下子便没了气力,握着她的手也几乎松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楚玉低声唤道:你怎么样?容止没睁开眼睛,只微微的摇了摇头,手指在楚玉掌心写字:不妨事,休息片刻便好。
楚玉抿了抿嘴唇,也学他的样子以手交谈:你干什么故意挨那一巴掌?现在容止脸上的掌印已经有些发肿,看起来很是凄惨。
看着那掌印,她心里很不好受。
容止依旧闭着眼,嘴角却微微翘起,指尖继续写道:是为了抢先提醒他们,我们是贵重的货物,不能轻易伤害,若是没有那一下,又哪里来的现在这么舒适?楚玉咬了咬嘴唇,在他洁白的掌上慢慢的划:可也不必如此糟蹋自己……容止手腕一绕,指尖好像蝴蝶一般掠过楚玉的手背,来到她掌心:还有别的用处,我方才倒地之际,在树根下留下了暗记,倘若花错能找来,便能凭暗记得知我的境况。
听他如此说,楚玉虽仍有些疙瘩,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她很快便想起另外一件事:你刚才假冒别人的名字,假如马贼真的去了江陵,发现没有姓于的大家族,又或者于家没有我们两人,又该如何是好?但是容止这个时候却没有回答她,就连抓着楚玉的手,也彻底的放了开来,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楚玉忧虑的望一眼车外,原本只想搭顺风马车去最近的城市,可是却不料倒霉的遇到了山贼,以至于前方的路途越来越遥远和莫测。
万幸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握住容止的手,尽管依旧看不到前路,但楚玉忽然间有一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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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说,这也是马贼防止肉票逃跑的办法,把他们给饿得没力气跑掉,只能乖乖的跟着他们走。
到了最后一天,所有肉票都被蒙上眼睛,大概是不想让他们知晓贼窝的确切所在地,楚玉和容止虽然获得了特别礼遇,没有给他们上眼罩,但是却多了两个马贼坐在车内看着他们,不让他们朝车外张望。
尽管不能朝外看,但是外界光线的明暗还是能反应到车中,车队停下来之前,曾经有一段路途极为的黑暗,就好像行驶的火车钻过山洞里那样,周围陷入一片漆黑,等走过了那段路,车内又忽然亮了起来。
楚玉一被获准下车,所做的便是朝前后左右看去。
她原本以为,他们停下来的地方,应该是马贼们的大本营,应该是建立在穷山恶水之中,极为险峻的山岭之上的山寨,可是事实证明,她所想象的,与眼前的有极大差距。
这是一个安宁又美丽的村子,四周平坦而开阔,屋舍排列整齐,土地肥沃,田间小路纵横交错,还偶尔能听见村子里传出隐约的鸡鸣与犬吠。
八九名妇人老者正在田间劳作,田地里是已经结了穗的麦子,沉甸甸的挂着,还有绿油油的蔬菜,长势很是喜人。
这是怎么回事?楚玉一下子愣了神,下一刻。
她立即想到,这一片平静的田原,即将被凶残地马贼洗劫。
顿时心中一阵不忍。
可是又让她大大意外的是,村里人见马贼们来了。
不但不害怕,反而热情的迎上来,妇人放下了手上地农活,村里玩耍的孩子也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擦汗的擦汗。
送水的送水,俨然是一家人的模样。
楚玉刹那间已经明白过来:这里,竟然是马贼的老巢!马贼们回到这里,一个个都归了家,有几人已经上去和自家妻子闲话,也有人抱起孩子转圈,就连最凶悍地马贼,也流露出了柔和温馨的表情。
.更新最快.在外面,他们是凶残的恶鬼。
掠劫财物和生命,可是回到家中,他们却是好丈夫和好父亲。
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无比,纵然这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之上的。
容止站在楚玉身边。
他比楚玉更早明白先后原委。
看周围的马贼都放松了,便低声对楚玉道:我猜得果然不错。
这一群,是横行十多年的追风盗,他们手段狠毒,来去如风,虽然官兵曾经出动剿灭,但是始终找不到他们的老巢,却不料原来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村庄的所在,应该是极为隐蔽,即便是有人偶然来到这村子里,也不会以为这样一个宁静祥和地地方,遮挡着凶残狰狞的真相。
至少一半的马贼先离开队伍去和家人团聚去了,剩下地一半则继续押送肉票,所有人被分成两拨,关在村头的两间屋子里,其中楚玉和容止两人算一拨,所住地环境比较舒适,而任老板等人则被赶入另外一间较为寒酸简陋地房中。
楚玉心里明白,他们能一直受到礼遇,几乎是多亏了容止说的谎,士族毕竟身份高贵,顾忌着他们地身份,也看在巨额赎金的份上,马贼会尽量的善待他们;但是皇族的身份却不能暴露,因为这个身份意味着很可能会有军队介入,为了避免麻烦,马贼反而会尽快的杀死他们。
楚玉才和容止进入屋内,身后便传来响亮的关门落锁声,她并没有着急回头,反而四下打量。
此时差不多是正午,墙上一人高的位置,开有一个约莫七寸长宽的窗口,给屋内带来了光源,楚玉看清室内的情形,屋子里没有床,只在墙角铺了厚厚的稻草,占了半屋地面,算是容人睡觉的地方。
屋内还算干净,另一处墙脚处摞着两张小马扎,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用具。
以他们的身份,尚且还是这个待遇,可以想想另外一间屋子里会是何等的恶劣。
楚玉还在打量,容止便已经越过她走到稻草旁,翻身一躺,悠闲而慵懒的躺在厚厚的稻草上,嘴里发出长长的叹息:可算是能躺下了。
见他如此轻松写意,楚玉走近几步,撇了撇嘴,道:你有功夫睡觉,不如先想想如何脱身吧。
为面隔墙有耳,她将声音压得很低。
容止也没起来,只静静的躺着,与站在一旁的楚玉对视,他的目光漆黑幽深,平静无澜:走不了,追风盗横行十数年,就连军队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见此地隐蔽,在你我寻找到出路之前,只怕早就已死在乱刀之下。
楚玉朝窗外看了一眼,村庄里还是那样的宁静美丽,马贼们也换上了务农的衣裳,来到田地里干活,倘若不是见过他们凶残的行径,楚玉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群马贼。
村子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满足的笑容,这片土地是如此美好,简直就好像传说中可遇而不可求的世外桃源,可是然而桃源中的幸福生活,却是用外面的流血换来的。
她可以想象出这个村子的生存模式,平时妇女和老人在家务农,而男人们出去抢劫杀人,不管他们抢劫是基于什么理由,这里并不是陶渊明所描述的那个淳朴祥和的桃花源。
知道楚玉在看什么,容止淡淡道:你且稍安心,江陵距离此地有一段路途,往返需要些时日,纵然他们到了江陵,也未必就会发觉我们是假冒的。
楚玉闻言微微惊讶,转头看向他,却见容止笑吟吟,显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与其担忧那么久远的事,不如与我一道,随遇而安。
他拍了拍身边的稻草,笑道,不来试试么?你身份尊贵,这稻草想必不曾睡过吧?来试试,还是很舒服的。
楚玉犹豫一下,也学容止的样子,和他并肩躺下,稻草中有些较粗硬的秸杆,隔着衣服戳着背脊,让肌肤有些微微的发痒,然而身下蓬松的感觉,却让精神紧绷了好几天的楚玉一下子舒缓了紧张。
转眸正对上容止漆黑的眸子,楚玉微微笑道:果然很不一样。
原本是设计贼窝在山顶上的,不过后来转念想到,弄一个桃花源式的贼窝不是更好玩灭?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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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包月章节的那个图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其中便有推荐推荐票支持作者的字样,点下去即可o()顺带给朋友正在pk的小说做广告:《不做你的情人》作者:雨夜冰晨,书号1031048当旧爱突然回归,却只能做他的情人;当富家才俊突击求婚,可做老婆还不如做情人;当冷血上司开始让你陷入温柔的陷阱,你永远猜不透谁才是他真爱的女人;当青梅竹马在梦境里的童年来到现实的世界,那或许是人生最初最纯真的爱恋;可人生的境遇太多,有时候你看不清人性的伪善,你无意却已沉迷。
当你看着别人时候,却又清醒无比。
人就是这样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来平衡自己生存的世界。
可是,即使你背叛了身体,却背叛不了内心对爱的忠贞-不要浪费哈,pk票投了之后,包月推荐票和推荐票就顺手给天衣投了吧一百五十六章 动机和目的还没躺下多久,楚玉便听见门外锁链响动,片刻后有人开门进来,她睁开眼睛一看,却是那马贼首领。
那首领手中拿着纸笔砚台,一进屋看见两人躺着,忍不住笑了一声:两位倒是安容止慢慢地坐起来,目光柔和直视马贼首领:阁下客气,我们如今落到这个境地,再怎么费劲也是枉然,不若任由各位安排。
马贼首领爽朗一笑,道:到底是有教养的,和旁边屋里的匹夫就是不同。
他将白纸平铺在地上,砚台放在一旁,里面盛着已经研磨好的墨汁,接着,他手上拿笔递出来:劳烦两位谁给家中写个信,我们也好作为证物,带给你们的家人。
这便是要写勒索信了。
楚玉尚在发愣,容止便自然而然的接过笔来,左手一拉白纸,蘸墨,沉腕,悬肘,一封求救信写得文辞斐然清丽绝伦。
楚玉回过神来的时候,容止已经写完了,她草草扫一眼,文中大致说的是被追风盗的兄弟请去住一阵子,希望家人送钱来云云,行文不卑不亢,从容不迫。
倘若不是知道容止长居公主府,楚玉简直怀疑他是不是经常被绑票,遭绑票信这种业务也能如此熟练下笔流畅。
将容止的信拿过来看了一番,马贼首领十分满意:你们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派人出去送信,一会儿有人给你们来送饭。
容止笑了笑,还是那种极度无害的笑容:敢问这位首领尊姓大名?马贼首领神情一冷:怎么,你脱困之后要回来教训老子么?面对杀气腾腾的男人。
容止并无畏惧,只淡淡地道:兄台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为了方便称呼阁下罢了。
早说嘛。
马贼首领怒容一敛,又恢复成刚才和气好说话的样子,更新最快.他转身走出屋子,落锁时门外传来四个字:我叫孙立。
果然如同孙立所言。
过了一会儿,两个男人开门给他们送饭,楚玉认得这两人,他们都是参加掳劫杀人的马贼,但是此时这两人换上了寻常地衣服。
盖住了满身的剽悍戾气。
马贼给他们准备的牢饭竟然出人意料地丰盛,本来按照路上的待遇,楚玉以为最多给两块干饼让他们啃就是最高待遇了,却不料装食物地藤篮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两大碗香喷喷的米饭,还有两碟可口的小菜,一盘素的,一盘肉菜。
这群马贼挺人道啊,还知道优待俘虏。
两个马贼放下藤篮便先后走了出去。
又再度把门给锁上,楚玉好几天没好生吃顿饭,已经饿得要死。
却不得不在人前一直维持着端庄的仪态,见外人走了。
赶忙扑上去。
端起碗筷,先递给容止一碗。
接着自己拿起另一碗,便不客气地夹菜往嘴里送了。
碗筷碟子筷子都是木质的,木材还很软,在防止肉票逃跑这一方面,马贼们显然很有经验。
藤篮底部还装着两碗水,楚玉喝了半碗,剩下半碗小心翼翼的拿来沾湿衣服,擦拭脸部,三天没洗脸,她感觉不太舒服。
另外一碗水,自然是给容止的,容止倒是没浪费,很干脆的端起碗来一口气喝光,再过一会,送饭的马贼又前来回收碗筷,此间容止趁机跟他们套交情,得知这两人一人叫孙虎,一人叫孙当。
他的笑容和言辞,就是现在他握在手中的利器,孙虎孙当二人一人收拾碗筷,一人在门口看守,从进来到出去,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两分钟的事情,但是短短地几句闲聊里,容止便获得了这两人的好感,其中收拾碗筷的孙当在出门地时候,还冲容止笑了一下。
从小窗里看着孙虎孙当走远了,楚玉才转向容止笑道:还说什么都不打算做,那你方才是干什么?不断的套问对方名字,她不信他仅仅是想正确称呼而已。
这是从以往经验里得来地判断,容止做什么,必定是有目地的。
容止笑笑,并不辩解,只道:你今后便晓得了。
他挪动身体,在稻草铺上慢慢后退,一直退到背部靠上了墙壁,才朝楚玉招招手:过来么阿楚?横竖闲着没事,听我说故事吧。
为了避免在交谈时不经意地泄露出彼此的身份,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容止叫她阿楚,楚玉则叫他小容。
真正的叫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但容止的语气神情却似极为熟捻自然,好像他一直是这么唤楚玉一般。
一刹那间,楚玉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与相熟的朋友谈笑,她的朋友都是叫她阿楚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她了,那些逝去的远去的,像是虚无缥缈的梦境,她也只能在梦境里寻找。
愣了好一会儿,楚玉才意识到容止刚才说了什么,紧接着又是一愣。
怎么又有兴致的要说故事了?虽然心中疑惑,但楚玉还是顺着容止的意思,坐到了他身边的稻草上,与他一样背靠墙壁:什么故事,说吧。
容止微微一笑,便说了个故事,故事很浅显,有点儿像是楚玉小时候听听妈妈讲的床头故事,不过多了些曲折和起伏,然而对于阅览过不少小说的楚玉而言,却是少了些吸引力。
一个故事说完,容止又接着说下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比上一个还要简短,楚玉听得有一点闷,正想开口打断她,却见容止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按住疑惑,忍耐下来。
一直讲到第三个故事的时候,容止说了一半,却忽然中断不说了,楚玉才要松口气,却听见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外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怎么不继续讲呢?后来怎么了?容止咳嗽两声,眼眸里浮现浅浅的笑意,依旧靠着墙道:不说了,我口渴。
沉默了片刻,那稚嫩的声音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水来。
接着两人便听到一阵蹬蹬蹬的跑步声,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回来了:我拿水来了,怎么把水给你?在容止的指点下,小孩又搬来两张小马扎,叠放在窗下,再困难的端着水爬上来,将已经因奔跑颠簸撒了半碗的水从窗口递给容止。
这时候楚玉看见那孩子大概有八九岁年纪,晒得黑黑的小脸上满是期待,容止也站了起来,笑眯眯的接过盛水的木碗:多谢。
拿着水碗坐下,容止没有喝,他掀开衣衫下摆,拆除绑缚伤处的布料,却是拿这碗水来清洗伤口。
今天好惨,顶着烈日出门寄合同,回来时无意间发现路边的西瓜很便宜,一时心动买了,但是却忽略了自己的体力和到家的路程,一路走一路歇,途中吃了一个冰淇淋,喝了一瓶矿泉水,才活着抵达家里,结果到家又发现用来装小电的柜子锁坏了,打不开,不得不用小锯条把锁锯开……累死我了……求包月推荐票求包月推荐票担心有朋友错投主站推荐票,附录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1、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2、在包月章节的那个图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其中便有推荐推荐票支持作者的字样,点下去即可o一百五十七章 逐日慢侵销接下来几天,楚玉算是见识到了容止哄小孩的本事。
每天固定八个故事。
第一天,仅仅只有孩子听墙脚故事,第二天,那孩子便又带了两个小伙伴来,第二天下午,人数增加到四人,第三天,墙脚的蹲着的脚变成了十二只,第四天,容止说要喝水,不消如何等待,便立即有七八只碗争先恐后的递过来。
碗中盛装的都是清冽冰凉的井水,清洗伤口之余,剩下的干净井水便留给楚玉洗脸洗手,虽然不能够洗澡,但是也算聊胜于无。
但是从第二日起,容止便不仅仅局限于要水,他描述出几种常见草药的模样,让孩子们替他找来,而容止将草药揉碎,敷在自己的伤处。
找草药这活儿并不算轻松,但是容止说的故事,对这群长期关在村子里,没有见识过市面的小孩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他见多识广,故事之余,讲起各地风土人情来说得娓娓动听,有时候就连楚玉也听得入神。
楚玉曾从小窗子里看过一次,只见墙脚下蹲着十多个孩子,从五六岁到十五六岁的都有,容止就是把这群孩子指使得团团转,让他们干这干那,一点怨言都没有,几个孩子之间原本还有矛盾,也被容止几句话化开,一团和气的乖乖听话。
这样特异的情形,一开始村里的大人虽然注意到了,但知道了容止要的东西并不过分后,便没有多加关注,只让孩子们注意不要把危险的东西交给容止。
但是第五日后,楚玉觉得有些担忧。
虽然容止不过是讲讲故事,偶尔要一点水和草药,但是他已经在无形之间。
聚集起了村子里所有五岁以上的孩子,他地笑容哄大人都绰绰有余。
更不要说哄骗几个小孩子。
不光是村中的小孩,就连每天给他们送饭的孙当孙虎,也都和容止热络亲近起来,有时候送饭来时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坐下来和容止聊上几句。
一路看小说网WWW.甚至告诉了他村子地一些基本情况,比如有多少人诸如此类消息。
但是楚玉隐约有种预感,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容止闹出来这么大地动静,虽然只要了一点水和一点草药,可是村子里的马贼不可能一直这样坐视不理。
她将自己的忧虑告诉容止之后,容止却不慌不忙地笑道:我自有计较。
还没等楚玉看出来容止的什么计较,第七天上,中午该是往日有人送饭来的时候。
今天却迟了许久,终于等到门锁响动,门被推开地时候。
出现在门口的却不是以往的孙虎孙当,而是身材高大宛如铁塔一般的马贼首领孙立。
孙立不仅仅是马贼的首领。
也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他站在门口,便几乎将整扇门给遮挡住了。
需要稍微弓腰才能走进来,他一手提着送餐的藤篮,脸上没有表情。
楚玉下意识的拉了一下容止的衣袖:你勾搭别人家花朵,大人找你算帐来了。
容止直视孙立,笑得很从容,完全没有身负诱骗未成年人罪地自觉,只淡淡地道:孙立当家的,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孙立进屋后,他留在外面的人便立刻将屋门关上,还进一步地上锁,连孙立也一并关了进来。
马贼首领的胡子比上次见到地时候剪短了不少,不再是严严实实地埋住半张脸,从空隙里可以依稀瞧见他粗犷刚毅的轮廓。
他眉骨高耸,显得眼窝深陷,近处来细看,楚玉才发觉这马贼首领有一双深邃地眼睛,虽然他的外型无一处不粗犷,可是这一双眼睛却从粗犷深处翻出来别样的细致,这马贼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
孙立盘腿在两人身前坐下,目光如刀子一般轮流在二人面上刮过,当然,刮容止的比较多,给楚玉的压力则相对小了不少。
良久,孙立才缓缓开口,问道: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容止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有一点矜骄的,还是那么从容不迫的拂了拂已经理得十分整齐的衣衫,他这个做派,让楚玉不由自主想起了建康城中见过的那些士族,也是这样矜持傲慢的神情动作,因为家世而自傲,标榜自己的身份。
现在的容止,就在完美的扮演一个世家公子,然而那些士族的风度,是安乐时才能保有的,容止在劫难之中犹能如此,令孙立眼中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如此做作了一番,容止才柔声道:我并没有打什么主意,只是想要过得稍微舒服一些,以我和阿楚的能耐,并不足以翻起风浪,当家的过虑了。
孙立冷冷地瞪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想过得舒服些?为何不问我要?容止微微掀了一下眼帘,眼眸沉静安宁,他浅笑道:难道我现在不是在跟当家的要么?孙立一怔,片刻后很快恢复如常,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放在身旁盛装食物的藤篮,篮中的饭菜食水翻倒出来,撒了一地。
楚玉不知道他将要做什么,不禁有些紧张,但是孙立只是转身走到门口,轻敲了两下门,门外候着的人随即将门打开。
孙立站在门口,头也不回地道:好,我答应你。
孙立走之后,楚玉和容止立即被请出了牢房,搬到村子里的一间屋内居住,这屋子有桌椅床榻,有柔软的被褥和干净的衣服,质料虽然比不上公主府里的,但是却也不是一般人家提供得起的,而他们的午饭,也从简单的两个菜变得丰盛起来。
作为良好待遇的交换,孙立要求容止暂时担任夫子一职,教村里的孩子念书。
两人吃饱了饭后,便有个皮肤微黑的小孩推门进来,这个小孩是最早来听故事的孩子,九岁,叫孙小江,同时的,他也是孙立的儿子。
孙小江蹭蹭的跑进屋,先亲热的叫了声容哥哥,再随便敷衍的叫楚玉一声楚哥哥,亲疏之别一目了然,楚玉无心哄骗马贼家的花朵,也不在乎这小孩子亲不亲他,只见孙小江从怀里掏出一只拳头大小的小瓷瓶,拿到容止眼前晃了晃:容哥哥,我爹说你的脚伤不能这么拖着,叫我拿伤药给你。
容止温柔的谢过他,又保证下回给他多讲个故事作为报偿。
打发走了孙小江,容止拿着瓷瓶在手中把玩,楚玉在一旁看他只玩不用,好奇道:你怎么不上药?容止微微一笑道:倘若敷上这药,我的腿只怕这辈子就废了。
论起玩药,孙立还差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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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包月章节的那个图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其中便有推荐推荐票支持作者的字样,点下去即可o一百五十八章 必不负所托楚玉闻言色变:是毒?孙立为什么要那么做?容止笑了笑,随手将药瓶搁在一旁,却没有回答,他低头思索了一会,随后便开始解衣。
这个时候,楚玉已经不会误解他的动作,然而尽管明知道他应该有别的目的,但是看见他衣衫渐宽,她还是不由得心跳快了一拍。
容止并没有脱下衣服,他仅仅是解开衣带,翻开层层叠叠的衣衫,从腰侧的内衣里取出一样东西。
因为两人一路上表现得都很乖巧,加上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马贼们仅仅是拿走了他们装食物的包袱,并没有搜他们的身,容止和楚玉原本身上带着什么,现在便依然带着什么。
不过这对楚玉来说没什么涌用途,她平时出门连钱都是越捷飞帮带着的,原本袖子里是有装着袖箭的,但是在先前跳崖和爬上来的时候,用来固定山藤用光了,就算袖箭还有剩,她也不敢拿来对付马贼,那不但不能解救自己,反而会加速自身的死亡。
越捷飞曾经告诉过她,她的袖箭最多就能够在突然袭击的时候,射伤几个没什么防备,并且是身手不太高明的人,遇到真正的高手以及对方人多的时候,千万不能使用。
因此看到容止拿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时,楚玉以为那是什么藏起来的杀手锏,登时便有些欣喜,能让容止这么慎重其事藏起来的东西,一定不会太糟糕,基于容止的一贯作风,也许是那种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剧毒。
然而当看清楚容止手中的物件时。
原本抱着很大幻想地楚玉顿时大失所望,那并不是什么毒药,也不是什么杀伤性的利器。
那只是一块仅有拇指粗细,长一寸半的白色长方体玉石。
首尾两头包着刻有精美花纹地金制薄片,金片将长方体的头尾两端完全包住,边缘又伸展出来好像花萼一般地小片,紧紧的压着玉石的两端侧面,让金质薄片与玉石之间一丝空隙也没有。
其中一端的薄片上。
隆起一个用来穿绳带孔凸起,并穿过了一缕紫色丝线。
容止取出这件物体后,凝视了一会儿,便将其交给楚玉。
他神情郑重,眉目间不见笑意,被他的严肃所感染,楚玉先伸手接过,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原本以为这块白色地长方体是玉石,可是拿过来细看。
..才发觉与玉石的细微不同,这长方体表面光滑,呈现一种十分浓郁的乳白色。
少了几分玉石的莹润,但是却又多了几分光滑。
这长方体的重量比寻常玉石至少重上一倍。
纵然剔除两遍金片的重量,也比寻常玉石重出来不少。
容止低声道:这不是玉。
楚玉忍不住翻翻白眼:我自然知道这不是玉。
听她言语轻快。
容止嘴角扯起来一个很浅的弧度,道:这是我家传信物。
他的笑容还是如往常一般沉静从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玉却好似听到了一些冷寂灰败的味道,阿楚,再过些时日,你便能离开此地,但是我却是走不了了……楚玉听他这么说,心头陡然一颤,睁大眼睛看着他,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容止继续道:我少习观人之术,少有走眼,那孙立并不是简单地马贼,此人颇有心计,也极富野心,只怕会留下我以做图谋,他假自家儿子之手赠药,便流露了两分心思。
孙立要留住他,但是也要压制他,最简单最容易的法子,就是让他在某方面残疾,一个瘸子,是很难轻易获得独立威望的,只能充当幕僚一类地角色。
但是孙立还想用他,并不愿太过激怒于他,也不愿与他正面翻脸,便让孙小江把药送来,届时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有这曾中间人可以推脱。
然而孙立尽管已经尽可能高估容止,却依旧还是低估了他,他的心思也许比起寻常人复杂深沉,可是在容止面前,却宛如透明地一般。
楚玉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道:难道你就没什么解决的办法?他那么地细心缜密,聪明机变,就连在鹤绝那样的高手面前都能够两度诈骗逃生,难道现在就没辙了?她直觉地预感到,容止接下来将要说的东西,绝对不是她愿意听的,但是她却又必须听下去。
容止轻叹了一口气,道:天时,地利,人和,眼下我们三者都欠缺,如何借势?孙立并不像鹤绝那样好骗,纵然孙立的武功不如鹤绝,然而在为人处事,思谋决断方面,却比鹤绝不止强了一个层次。
假如纯以智谋论,孙立远不及容止,可是智者纵然有千般计谋,但大部分时候,暴力才是真正决定一切的手段。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容止清醒而冷静的看到这些,对将来的前景并不如何乐观,但他还是笑了起来,十分沉静和从容的,好像他才是掌握一切的主导者,他抬起手按在楚玉的手上,将她握着那块信物的手包起来,一双漆黑润泽的眼眸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到最深的地方:阿楚,我求你一事。
你离开此地后,便自己回公主府,不要来寻我,追风盗横行十数年绝非浪得虚名,你对付不了他们的。
楚玉何曾听过他这样托付后事一般的语气,纵然马车在山上疾奔,面临坠崖危险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郑重的交代,手上不知什么材料的信物仿佛有千钧重量:你究竟要说什么,便直说吧。
她受不了在这紧要关头悬着的感觉,可是才问出口,却又后悔听到答案。
然而阻止不及,容止已然笑道:阿楚你果然爽快,也好,我便直说了吧,这其间有些曲折,你要牢牢记住----你回去等我,倘若我两月不归,便当我已经死了,届时,请你差遣人前往江陵于家,找一个叫于文的人。
楚玉听到这里,脱口而出打断他:把这信物交给他?她记得容止在孙立的要求下写求救信的时候,写信的对象就是叫于文。
不。
容止微微摆手,否定了她的猜测,你派去的人,须得沉静稳重,千万不要只派花错,他性情跳脱单纯,保不住什么时候便给人骗了,不过让他随行保护倒是可行。
待派遣之人见到于文之后,出示我的信物,令他寻找一个叫沧海客的人,找到沧海客后,再将这信物交付给他。
他目光似水一般,在楚玉指缝间露出来的信物上流过,眼眸里刹那间闪现复杂的情绪,但又迅速的被压倒一切的平静盖过。
楚玉心里有许多的问题,比如于文是谁,沧海客是谁,江陵于家与他有什么关系,但是她一个都没有问,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信物,点头道:不负所托。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二十天过去了,楚玉每日都关在屋子里,不是吃就是睡,容止倒是忙碌不少,每天都出去勾引,不对,是教导马贼家花朵,有时候,楚玉还会看见容止与孙立并排在田埂间走过,两人似是在交谈些什么。
楚玉没有打探,更没有自作主张的横加干涉,她知道自己能力的上限,也明白眼下的情形,不管她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她能够发挥力量的地方并不在这里,她所拥有的力量在于她的身份,但是在这里她的身份毫无用途。
分别的日子在预料之中,却也是毫无预警地到来,那是一个清晨,两人才各自起床,孙当便推门入内,却不像往常一样来找容止,目光只看着楚玉:于楚,跟我来。
这阵子天气炎热,导致我的心情很暴躁,总觉得静不下来,每一章都写得巨慢,明明脑子里有路线的,但是就是写得很难过,每天都至少删除重写五百字到一千字……尤其是这两天,还受奥运影响……因为这一长段的情节尺度拿捏很困难,我精神紧绷,现在神经比较脆弱,为了不受影响,改变我既定的思路,所以我有一阵子没看书评区,甚至上上周都没有加精,昨天晚上才一次性的把积攒的评论看完了,不过时间不太够,今天晚上再慢慢回复。
在此跟大家说一声抱歉,希望大家原谅我。
要说的就是这些,一直十分感谢大家依然支持着我。
说了这么些,希望大家不要厌烦,祝大家看比赛开心手求包月推荐票担心有朋友错投主站推荐票,附录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1、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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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孙立一直盯着,楚玉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做俘虏,马车足足行驶了一天后,孙立才掀开车帘让他们下车休息。
如此又过了三日,当马车行驶上一条平地上较为宽敞的道路,孙立命令负责赶车的马贼停下马车。
孙立自己先跳下马车,与另外一个马贼卸下两匹拉车的骏马,却不忙骑上,只取出两只钱袋,分别交给楚玉和任老板:两位,我就送到这里了,这里有一袋钱,留作两位路上花用。
送完了盘缠,他又递过来两把短剑,与钱一样,也是她和任老板人手一份,这留给两位路上防身用。
虽然他赠送的金钱不过是赎金中极少的一部分,而赠送短剑是在两人被他们抢劫了之后,但是,也勉强能算是盗亦有道,至少比什么都不给强。
任老板哆嗦的接过来,连声向孙立道谢,楚玉却犹豫了一下,没有伸出手,她望着孙立,嘴唇微动,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你们不会伤害于容,是吧?虽然她很想相信容止,但是之前容止托付信物的行为让她一直深感不安,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尤其她现在看不到容止,更加加深了这种不安。
孙立看了楚玉一眼,虽然身份同样是姓于的士族子弟,但是在孙立看来,容止就好像一粒熠熠生辉的细致珍珠。
而相较之下,楚玉顶多算一块劣质的玉石,两人的风度。
才能,教养天差地别。
这不单是容止刻意表现地结果,也是二人本身的才能差距使然。
其实差遣人打探了江陵于家的具体消息后,孙立原本是想直接杀掉容止楚玉二人地,因为于家是所谓的次等士族,这样地家族并不是以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高贵的地位做基础。
而是以武勋快速提升地位,用一个粗俗的名词去形容,那便是---暴发户。
这样的暴发户,虽然名气上不如正统士族,但是倘若出兵交战,却是他们较为强一些,孙立等人是不愿意惹上这样地对头的,更别说前去敲诈。
没有多少钱,反而容易惹来麻烦。
十六K文学网所以在得知于家的底细后,孙立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杀了二人。
可是那时候他已经舍不得杀容止了,最开始送毒药是第一次试探。
之后的时日让他越来越不舍:容止太罕有了,每次与他交谈。
都感觉好像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宝库。
山河地理,诸子百家。
大至排兵布阵,小至民俗风情,容止竟然少有不知道的,这让孙立难得的动了惜才之心,想留下容止为己用。
这也正是容止的谋算,他知道自己假托地于家身份会孙立产生杀机,便使用另一种办法保存二人,他与孙立谈条件,表示愿意留下来,但是条件是他们必须放楚玉安然无恙的离开,容止表现得越出众,便将楚玉衬托得越暗淡无光,因此孙立并不在乎放走一个楚玉,只要容止愿意听话便好。
完全将楚玉看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孙立勉强地点了点头,敷衍她道:我自然不会害他。
说完便丢下短剑,上马离去。
楚玉拾起短剑的时候,任老板已经打开了装钱地口袋,那口袋比他料想地沉重不少,打开一看,只见在钱币之外,还放着一根金灿灿的金条,两粒龙眼大小地珍珠。
没有想到孙立送的盘缠竟然如此丰厚,任老板呼吸急促起来,他的商队遭劫,家里又付了一大笔的赎金,已经是一贫如洗,可是有了这些,他就能拿来做本,继续做生意。
这时候,他看到楚玉也打开了钱袋,顿时想起来,假如那一份钱袋也是自己的,该有多么好?任老板下意识的抓紧了孙立赠送的短剑。
楚玉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异动,因为与容止的分别,她现在依然有些迷惘,下意识的捡起来短剑,她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劲风,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有危险,几乎没有怎么多想,她横剑朝身后一挡,正好挡在任老板砍过来的短剑前。
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楚玉才有些慌张,她转身后退两步,警戒的看着神情凶狠的中年男子:你要做什么?怎地才出虎穴,又遇豺狼?楚玉自认为并没有与任老板结怨,很奇怪他为什么攻击自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的钱袋,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贪婪作祟。
紧接着她也想到孙立留下钱财和短剑,其实是不怀好意,他故意将他们两人放在一起送走,给他们每人一把短剑,一笔不算少的钱财,假如其中有一个人有贪欲,便会杀死另一个人以求获得钱财,即便两人都没死,也会彼此结下仇恨。
这样一来,他们对马贼的仇恨便会分散不少,转嫁到同样落难的同伴身上。
这一手不可谓不阴毒。
楚玉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随手将自己拿着的钱袋丢在地上,道:你既然想要,就拿去吧。
以她公主府的身家,还不至于在乎这点金钱,因此楚玉第一个想法便是破财消灾,尽量不想与人发生争斗,然而才丢下钱袋,楚玉便意识到自己错了。
任老板的眼睛微微发红,他没有去拣那钱袋,而是几步冲过来,要砍杀楚玉,楚玉慌忙的逃跑,也想明白了任老板这么做的用意:他既然抢了她的钱,害怕她今后报复,便想干脆杀人灭口,楚玉先前息事宁人的想法,却是大错特错了,不但不能给自己带来平安,反而让对方认为她软弱可欺,想要得寸进尺。
贪欲足以令人变成魔鬼。
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跑,楚玉没有举起剑和任老板硬拼,她没有学过剑术,倘若跟人对砍,难免身上会少什么零件,倒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任老板飞快的捡起被楚玉丢弃的钱袋,连同自己的一同塞进怀里,便举着短剑朝楚玉追了过去。
楚玉是女孩子,天生体力较弱,但是任老板在马贼村里被关得十分憔悴,虽然放出来时路上补了一些,可身体依旧是虚了,加上他揣着两个不算轻的钱袋,更增加了他的负担,两人一前一后,短时间内竟然没有拉近距离。
楚玉很想停下来休息,可是她每次脚步慢下的时候,回头一看,任老板一脸仇恨的在身后追着,便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往前跑。
这条道上很是冷清,两人跑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人烟,到了后来都是气喘吁吁,全身乏力,楚玉眼看着任老板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有些绝望,她的短剑早就在上一次摔倒的时候掉落,忘记捡起来,此时就算想跟人对砍,也没有能用的兵器。
脚下一软,楚玉倒在道旁的一棵树下,她翻身坐起来,背靠着树干,望着越来越近的任老板,也许是因为太疲惫了,此时她竟然不觉得害怕,只感到有些荒谬和讽刺。
容止好不容易才让她离开的,大概他也没想到,孙立会玩这一手,而任老板会如此贪婪吧?闭上眼睛准备等死,可是等了一会没等到预期之中的疼痛,反而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哼,楚玉疑惑的睁开眼,却见任老板仰面倒在她身前五六布外,双目圆瞪,而他的胸口,插着半截羽箭。
箭从何处而来?楚玉转头朝身后方看去,却见在三四十米外立着一人一马,马上骑士手握长弓,显示这一箭是他所发,骑士的脸容看不清楚,但单看身姿便极是飒爽。
那骑士慢慢的策马走得近了,楚玉才看清他已经三十多岁年纪,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但是依然十分的英俊,富有成熟魅力,他见到楚玉,翻身下马来到她面前,和气地问道:请问阁下,你一路行来,有没有见到一个叫自称于容,相貌很是秀美的少年人?顿了一顿,他想起自己似乎是忘了自我介绍,歉然一笑道:敢问阁下名姓?在下姓于,名叫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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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抹了一下腰侧,在最内层的衣服里,贴着肌肤收藏着容止交给她的信物,而容止指名交代,假如他两月不归,那么就拿着信物去江陵于家找于文。
可是却不料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提前遇到了这个人。
于文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刚才问得不对,补充道:倘若没有见过一个叫于容的少年,叫于楚的也可以。
见自己方才救下来的少年公子眼睛圆睁,直勾勾的望着他,于文心中疑惑,却依旧耐着性子柔声道:这位公子听过在下的名字?楚玉又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才问道:你说你是于家人,有什么证据?于文一怔,看着楚玉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他没有说话,只做了一个手势。
对上了,没有错。
将于文做的手势和几天前容止比划给她看的动作比较一下,楚玉这才放下戒心:我是于楚。
于文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于楚公子……请问于容他……于家并没有收到容止写出去的第一封求救信,孙立在打听到于家的情况,又见识了容止的本事后,便将那封信给烧掉,转而让容止写了另一封,便是让他们花钱单单赎一个于楚。
信中完全没有提到容止的存在,就好像追风盗只抓了楚玉一个人,按照正常的程序让他们花赎金一般,楚玉本就不是于家人,这样的信原本该被无视过去。
然而于文却从字迹中认出来容止的惯用记号,以为于楚是容止除了于容之外地另一个化名,便面上支付酬金。
一路看小说网暗里做了巧妙安排。
孙立并不笨,他们这群马贼的行事手法已经用了十数年。
因为足够谨慎,几乎没有失手过,这回对容止让步,实在是舍不得容止的一身才华,孙立自己何尝不知道留下容止是巨大地冒险。
可是他也知道,倘若他能收服这个人,将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报偿。
容止赌上了自己地生命,孙立也赌上了自己所有的身家,然而楚玉却被他们排除在了赌局之外,并且遇上了同样没能进入赌局的于文。
于文碰上楚玉,并不是巧合,他收到了勒索信后,意识到也许容止已经落入了盗匪手中。
而根据这勒索的手段,又判断出对方是横行十数年的追风盗,便派出人手。
在追风盗可能出没地地方暗中搜寻,自己也亲自前来。
希望能临场调度。
做出接应。
于文自己也没料到,他亲自前来。
原本是为了接应容止,却不料原来信上的那位于楚是另有其人,并不是他所期望的容止,望着楚玉神色,于文心中也有不祥的预感,只是他为人老成,并没有表露出来楚玉心中一黯,她从怀里取出一封折叠起来的纸条,这是容止交给她的,让她假如遇到于家人,便交给对方。
于文见了,有些失礼的劈手夺过,展开一看,纸上只有四字:无须忧我。
四个字墨迹宛然,从从容容,光看着这字迹,便几乎可以想象出写字的人当时闲适悠然的姿态。
见到这四个字,于文忽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甚至立刻就露出了笑容,他小心的把字条收好,随即再向楚玉施了一礼:多谢阁下。
于文让楚玉稍待片刻,他手脚俐落的将任老板地尸体拖入一旁树林处理了,看他的动作十分娴熟,好像经常干毁尸灭迹这一行当,没两分钟他从林中走出来,复又朝楚玉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便走边说。
楚玉刚刚险死还生,对于任老板之死最多算是有些感慨,纵然见他身死,也生不出多少同情,而于文又是与容止有些关系地,见他邀请,便欣然地同意与之同行。
于文原本见楚玉疲惫不堪,想建议让她坐上马,却被楚玉坚决拒绝。
两人慢行细说,楚玉大致的交代了自己与容止在与商队同行地时候遇到马贼,以及到了马贼村中所发生的事,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容止与他同行的原因。
那边于文也说了他在接到容止的信后所做的事,然而也同样的隐瞒了容止与于家的关系。
两人虽然彼此知道对方有所保留,没有尽数吐实,但是因为自己也做了同样的事,也不好继续追问,于文不知道楚玉的底细,更不知容止对她是如何打算的,不敢轻易造次,否则他只怕早就诉诸武力。
虽然彼此都有没说出来的事实,但是光就说出来这部分,便已经是各有曲折,然而在曲折之间,两人竟然又巧合的碰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又或者是容止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两人足足走到傍晚,才找到一个村庄,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借宿住下,楚玉贴身收藏着容止交付的信物,只觉得沉重无比,她见于文气定神闲,忍不住问道:你一点儿都不担心他?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容止。
于文微笑道:他既然说了让我们无须担忧,我便不必多虑,以他的本事,定然可以从那地方脱身。
他言语之间带着强烈的信心,似乎对容止的能力毫不怀疑。
楚玉听了他的话,却没有半点儿轻松,她心里低声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一回有多么严重,容止竟然连贴身带着的信物都交给我了,可见他自己都没什么把握。
她很想相信容止的,可是腰间的信物好像一颗定时炸弹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楚玉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现在就将信物出示给于文,提前完成容止的交代,去找到他所说的那位沧海客,可是这个念头才起来,她又忽然想起,容止交代她两个月后去做这件事,倘若她提前两个月,会否会弄巧反拙?毕竟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沧海客的身份,更不晓得他是敌是友。
可是若不做些什么,只安安稳稳的等待容止死活的消息,她实在是难以心安。
见楚玉面上神情变幻不定,于文随口问道:于楚公子,你在想什么?楚玉正在犹豫间,听见于文问话,冷不防惊了一下,片刻后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请问阁下,你是否认得一个叫做沧海客的人?大家看比赛了吗?哈哈,很开心顺手求包月推荐票担心有朋友错投主站推荐票,附录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1、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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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章 琴弦为谁断久违的建康城。
进了城门,走出几十米,楚玉便停下来脚步,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她却恍若未觉。
安稳仿佛脱水的花瓣恢复生机,在心头层层叠叠的绽放舒展开。
连同疲惫慵懒,一同滋生起来。
穿过建康城的风,自秦淮河上吹来,温柔的水汽被秋意散开,来到楚玉面前时,只余一点点清凉。
金秋的阳光十分铺张的从天际洒下,辽阔得无边无际,楚玉微微眯起眼睛,一刹那间竟然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之前的一个月光景,就好像是做梦一般,被风一吹,便如同烟云流散了无痕迹,可是容止却留在了那个梦境里,离开她的身边。
那个深沉莫测,神情清雅却手段狠毒的少年,将信物交付给她,让她带了回来,可是楚玉也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失落在了容止身上。
也不知道呆站了多久,楚玉才缓缓的回过神来,循着记忆慢慢的往回走,不知不觉间,她来到楚园门前不远处,望着前方门上高悬的牌匾,不由得微微苦笑。
那牌匾说起来还是王意之写的,现在物虽在眼前,人却已不知到了天涯的何方一种很浅的,但是又无法挥散的怅然抓住了楚玉的心口。
楚玉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她累了想回家,就好像每一只要归巢的倦鸟,想要找一个地方休息,可是她又下意识里不想回公主府,结果绕来绕去。
却绕到了这里。
她有一点不想回去……否则在看到花错的时候,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容止是追着她离开的。
可是为什么她回来了,容止却没有?又定定的凝视了许久。
1^6^K^小^说^网楚玉才缓缓地靠近楚园的大门,此时大门紧闭着,门口的守卫也不知道去了何方,她心中疑惑,抬手在门上轻拍了两下。
不一会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侍从模样地少年从门内探出头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玉,皱起眉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事?人看衣装,此时楚玉身上衣衫质地华贵,因而少年说话间也十分客气。
楚玉一怔,这才想起来原本楚园上下的人都已经差不多被鹤绝给杀光。
后来她也没有怎么来楚园,新换上地仆人并不认识她。
她一时之间也拿不出来自己是此间主人的证据,空口说白话只怕无人肯信。
想了想只有道:我与此地的喻子远兄有旧,从外地前来寻他。
请问他是否在此?事到如今。
只有先找到桓远算数。
其实楚玉对于能在这里找到桓远,也没多大信心。
毕竟她一个月前出了事,久无安排,桓远应该不会在这里花费太多时间。
果然不出所料,那少年摇了摇头,道:喻公子不在,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您请回吧。
楚玉点了点头,转身就打算往回走,虽然不愿意回公主府,但是那是她必须面对的一切,无论怎样为难,也必须回去。
楚玉还未走开,那少年也没有关上门,就在此时,从楚园里传出来清雅空渺的琴声,琴声虽淡,可是其间地哀伤悲切之意,却好像绵绵丝线,无有断绝。
听着那琴声,楚玉才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而问那少年:是谁在弹琴?那少年抿了抿嘴唇,道:是一位客人在此怀念故人。
楚玉呆了一呆,顿时想到了什么,便抬手朝那少年一揖,道:可否带我去见那位客人?那少年愣了一下,正要拒绝,忽然见楚玉趋上前来,十分麻利的朝他手里塞了件东西,少年一看,却是一粒鸽蛋大小的明珠。
楚玉十分熟练的送上贿赂,报以温和的笑容:我听见那琴声,认出那位客人也是我相识的,只是他如今正在弹琴,不好打扰,只请这位小兄弟带我去见他便好。
少年握了一把躺在掌心的明珠,温润的触感令他心间发颤,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与他一般大地客人竟然出手这样阔绰,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一粒珠子,他咬牙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
有他在一旁看着,这客人也不会出什么事端。
少年才转过身,楚玉面上的笑容便刹那间冷淡下去:自从第一批她亲手培训的侍从被鹤绝一把剑杀了个精光后,临时换上地这批素质差了很多啊,才一颗珠子就给收买了,要是再给多些财物,指不定能让他做什么呢。
但是她现在也无心计较这些,只默默地跟着少年往楚园内走去,这条道楚玉其实比少年更熟悉,几乎是踏着少年的脚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竟然要贿赂自己地下人以偷偷进入自己家中。
少年带着楚玉走入竹林,那琴声也越发地近了,又走了一会儿,竹林角落的一片空地内,楚玉看到了弹琴地人。
见到那人,她心中低叹一声:果然是萧别。
建康城中,除了萧别,无人可以弹奏出如此动人的琴声,此时的琴声,比楚玉离开之前似乎又多了些什么,楚玉不懂琴,说不上来,倘若有懂琴的人在此处,会赞叹萧别的琴技已经脱离了最后一丝匠气,臻入了至高的境界。
听山是山,听水是水,听琴还是琴。
琴为心声。
楚玉没有上前打扰萧别,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萧别盘腿坐在地上,坐姿并不十分端正,他面上没有表情,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动琴弦,让心中的哀伤一层层的扩散开来。
弹着弹着,萧别似有所觉,忽然抬起投来,目光正对着凝视着他的楚玉。
被发觉了到来,楚玉自然而然的,冲萧别微微一笑。
而萧别却是一下子呆愣住,手下一个用力不慎,生生勾断了一根琴弦。
琴声就此中止,琴韵却一直回荡在竹林中,仿佛久久不曾断绝。
萧别愣愣的看着楚玉,好像此生第一次看见她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断掉的琴弦,他轻叹了一声,道:我这琴弦,已经是第三次为你而断了。
今天跟朋友一起看的射箭直播,好激动!开心得眼泪都飚出来了!然后马上出去买了零食和晚饭,不吃泡面了一克三!零的突破!加上柔道!22金了!!!继续顺手求包月推荐票担心有朋友错投主站推荐票,附录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1、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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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二章 无端招魄来楚玉见过萧别,便与他一道离开楚园,两人乘上马车,坐在车内,萧别定定的望着她,目光一转不转的。
楚玉装作没有注意到萧别的目光,转头去看车外风景,好一会儿,她听到萧别的声音:你不在的日子,发生了许多事。
只一句话便将楚玉的心吊了起来,她皱了皱眉,心里也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她一下子离开这么久,还是被人劫走的,不管是府内,还是刘子业那里,都肯定会发生变故。
听萧别话中的意思,似乎并不太妙,楚玉也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不管是小皇帝又杀了哪个亲人,她都能承受住。
说吧。
萧别想了想,垂下眼眸道:因为你遭人……掳劫,陛下大怒,全城惊动,同时,你扮作喻子远的男子身份被发觉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楚玉的回应,萧别有些奇怪的抬眼,却意外的看见楚玉神情沉稳镇定,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像是候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怎的却似并不难过的模样?担心楚玉是强作笑意,萧别安慰她道:其实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昔日与公主交往的士族公子们知晓了,他们各自将此事压了下去,除了再不用公主所赠与的茶和扇子外,并无太大的风声。
萧别避重就轻,并没有说出造成这个结果的真正原因,之所以这件事只被压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是因为那些贵族子弟,都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曾与山阴公主有过交往。
但是萧别纵然没有说出。
楚玉心里却如何不明白?她轻轻的嗤笑一声道:他们不屑与本公主来往,难道本公主又看得上他们几多不成?固然,士族之中有如王意之那样令人心折地贵公子,可大部分,都是平庸无聊之辈。
楚玉现在有了更好的想法,士族这条路断了便断了,她也不是十分在乎。
至于他人褒贬,于她而言更是过眼浮烟,先莫说她不是真的山阴公主。
就算她是,只要自己过得自在,又何必为了别人而影响自己?唯一有点可惜地,便是她原以为已经改动了历史上至少两件东西的进程,比如茶,比如扇子,甚至已经有世家所掌管地作坊商行跟她接洽制作茶的工艺,以期能大规模的发展,如今看来。
似乎却是又被打回了原点。
挥了挥手楚玉便让萧别不必再提此事:这些琐事不必去理会,我不在的这阵子,公主府上……有没有什么动静?她本来还想顺便问皇宫里怎么样。
但是一想到萧别仅仅是个喜欢弹琴的贵族子弟,想必不会太深入了解朝政。
便就省去那一节不问。
萧别看了楚玉一会儿。
才慢慢地道:我大半时日留在楚园之中,并不怎么理会外界。
公主如是想知自家情形,马上便可知晓,又何必多问我?楚玉咧了咧嘴,心说也是,提前从别人口中得知和自己亲眼看到,也不过就是早晚地分别罢了。
不过,萧别的那个腔调,怎么好像有点奇怪别扭?当马车渐渐接近目的地,楚玉依然忍不住有些紧张,可是她下车之际,胸口澎湃的心潮刹那间被视野中所瞧见的景象冻得冰凉:只见公主府门口的树下,几支白幡迎风招展,门上又挂着白帘孝幔,这般摆设,显然是公主府中有人过世。
关心则乱,楚玉不及多想,便直奔向门口,随便朝一个守门护卫问道:府上是谁去了?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一直被她轻忽的问题,刘子业的脾气有多暴躁她是知道的,而对她有多么依恋,她也是知道地,她就在公主府门口被人劫走,刘子业知道后,盛怒之下,难保不会迁怒府上的人……难怪萧别刚才不跟对她吐实,府上究竟死了多少人?!楚玉越想越惊怕,也顾不上守卫看到自己的眼神像看到了鬼,越过他们便直朝府内走去,萧别跟在她身后,冷笑一下,也跟了上去。
一路在公主府内行走,只见各处屋舍,几乎处处披挂着白幡,而见到她地仆人侍从,无一不呆愣立在当场,不管楚玉如何焦急的问,一个个都双眼圆睁,嘴巴大张,硬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玉没闲心与他们蘑菇,容止可能无法活着回来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头,此时又看到这番景象,府内地那些人,不管是桓远还是流桑,甚至是柳色幼蓝,这些与她曾经相处过一段时日地人,哪一个死了,她都不能轻易释怀。
前方几乎完全被白幡丧幔给盖住门口的大厅之中,传来隐约地哭声,楚玉心中一恸,原本就疾步行走的双脚直接跑了起来,她穿过被风吹起来的数道丧幔,冲进被改造成灵堂的大厅。
厅中围着一圈人,几乎个个批麻戴孝,听见有人闯入,其中一人转过身来,目光却在触及楚玉的时候凝固住,整个人像是中了定身法,如雕像一般呆呆站着。
最先转过身来的人是柳色,他瞪大一双漂亮的杏眼,十分恐惧的看着楚玉,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跟着转过身来,看见楚玉,都是齐齐的一呆。
桓远,流桑,阿蛮,越捷飞,柳色……幼蓝,楚玉一个个数人头,发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遭到刘子业毒手,忍不住暗暗奇怪。
就在这个时候,许多人风一般的冲进灵堂,几乎要把楚玉给挤到了一边,都是府上的侍女护卫什么的,他们一进来便纷纷朝桓远喊道:桓公子,公主回魂了!胆小的侍女已经吓得哆哆嗦嗦:公公公公公主变成鬼魂回来了!还在大白天里就现身,一定是很厉害的厉鬼!楚玉站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她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这灵堂是给她设的,而她这一路上走来,之所以大家都反应诡异,是以为看到了她的鬼魂,都给吓坏了。
这群没文化的孩子。
楚玉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望向桓远等人,心说劳动人民没读过什么书,造成这种错误情有可原,你们现在总该明白我没死了吧?还没等楚玉开口,流桑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扑过来抱着楚玉道:公主,你是来带我走的吗?萧别缓缓走进来,正瞧见这一幕,嘴角翘起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笑容的弧度,感觉好像是在嘲笑。
楚玉脑子里嗡的一下,真希望自己能就地昏过去。
挥舞着招魂幡,把小楚小容招回来,顺带招包月推荐票担心有朋友错投主站推荐票,附录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1、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2、在包月章节的那个图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其中便有推荐推荐票支持作者的字样,点下去即可o(一百六十三章 如此已足够一番解释后,楚玉让大家明白她是个大活人,这才总算安抚了因为白日回魂这一灵异事件而鸡飞狗跳的公主府个人,大家各回各家,该干啥干啥去。
依然留在灵堂里的,是原本就在此守灵的几人,以及才进来的萧别和楚玉。
门口遮挡着的白幡已经叫下人给拿去,灵堂中央摆放着的两只黑漆棺材孤伶伶的躺着,此时竟是没人去理会了。
看着灵堂内东一道西一道的丧幔,楚玉忍不住有些好笑:她怎么会料到,她回来时,迎接她的竟然是她自己的葬礼呢?这也算是一次新鲜的体验吧。
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失误,桓远等人各自沉默不语,楚玉也不说话,只有静静的等他们先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桓远缓缓道:回来就好。
他嗓音温厚醇和,目光真挚柔暖,楚玉被看得心中一热,忍不住微微一笑:是的,回来就好。
萧别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也是距离桓远等人最远的地方,他的目光扫过穿着麻衣孝服的几人,嘴角冷峭的一勾,道:斩衰和齐衰,嘿。
古代办丧事的时候,有一种制度叫做五服,是以丧服来表示亲属之间的远近尊卑关系,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不是大攻小攻),以及缌麻。
桓远现在身上所穿的,是用极粗生麻布为丧服,不缝衣旁及下边,乃是五服之中最重的一种,服期三年。
也就是说要守三年的丧。
桓远人生得俊美如玉,虽然穿着这样的粗布麻衣,宽大地麻布衣袍笼罩下。
也是极有风姿,他的脸容清减了不少。
眼神郁郁中含着隐痛,却在看到楚玉后,从沉寂里重新焕发出生机。
1----6----K小说网柳色流桑等人所穿的,从齐衰到大功,二三等丧服各不相同。
服丧期都比斩衰要少,只一年或几个月。
虽然自己没死,就被人办了葬礼,这一点很让人哭笑不得,但是楚玉却可以感觉到其中地心意,桓远他们以为她已死去,是在以家人的身份为她守丧。
……足够了。
轻轻地合一下微微发热的眼睛,楚玉在心里对自己道。
回来就好。
有这句话,这些人。
足够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了家,没有家,可是这里。
这些为了她穿上一身粗麻的人,就是她的家人。
是的。
她有家人。
从未有一刻这样清晰清楚地明白着。
若非现在看着她的人太多。
而是她一个人独处,只怕楚玉现在就要流下泪来。
不管她是不是山阴公主。
不管她是不是千年之后的楚玉,有人为她至此,已经足以令她铭感。
楚玉心潮涌动,眼眶发热,但面色却依然平静如水,在眨了眨眼睛后,她露出一个笑容:把这些都撤了吧,我还好好活着,不用招魂了,再招,也不过是把人招来而已。
顿了顿她道:桓远,你随我来。
她叫来桓远,是因为不论在之前还是现在,桓远都是公主府内苑的中心,她离开之前,也许桓远还是靠着她所赋予的权利,可是她方才所见,那些惊见她回魂,赶来报告的仆人们,第一个禀告的,都是桓远,所有人的行止,也是看桓远的眼色,听桓远地命令而发,桓远已经不再是名义上的总管,而是俨然真正成为了这些人的主心骨。
因此想要了解府内外地情形,问桓远应该是最快的。
公主不要丢下我。
桓远还没应声,一旁地流桑又扑了过来,他用力地抱着楚玉手,看那架势好像死都不肯放开。
楚玉试图抽出手来,可是她才一用力,流桑立即哭了起来:公主太坏了!这么久都不肯理睬我,一下子失踪那么久,害我以为你死了,现在回来后你又把我撇在一旁……流桑眼睛的情况是众人之中最糟糕地,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红红的极是可怜,楚玉被他哭得手忙搅乱,连忙小心安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也不是故意撇开你,我是找你桓哥哥谈正经事……流桑带着哭腔打断她:骗人,公主是骗子!你压根便是嫌弃我年纪小,不能帮上你的忙,才不理睬我的,我已经不小了,你骗不了我!他的声音哭得沙哑,从前那种脆脆的有点嫩的声音,如今好像被砂子磨过一般,让楚玉好生不忍。
楚玉叹了口气,拍了拍流桑巴在自己手臂上不肯松开的手,道:你一定要的话,就一起来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太狠毒血腥或者要紧的事情,让他听听也无妨。
一听楚玉这么说,流桑立即又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小脸上,眼睛却已经笑得几乎看不见了。
楚玉又看一眼他红肿的眼睛,吩咐幼蓝去取打一盆凉水浸湿毛巾来先给她放在屋子里,她和桓远谈事情的时候,要让这小家伙冷敷一下眼睛,这么肿着可不好。
抬脚要往外走的时候,一条人影无声无息的靠了上来,楚玉以为是桓远,定睛一看却是阿蛮,忍不住奇道:你有什么事吗?远看太黑看不清楚,此时近处看,楚玉才发现这个昆仑奴少年也有些憔悴,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旁布满了血丝,仿佛有好些天未曾合眼的模样。
阿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好一会才慢吞吞地道:我也要去。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
楚玉望着阿蛮叹口气:这个少年被她捡回来后,她也没怎么多花心思,得他如此真切的关怀,让她有些汗颜:那就来吧。
反正已经带上了一个小猫一样的流桑,也不在乎多一个小狗一样的阿蛮。
四人才要相携走出灵堂,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唤:且慢。
听到那声音,楚玉的脚步顿了顿,慢慢转过头去,花错在灵堂里便脱去了外面套着的麻衣,露出他平时穿的鲜红衣裳,他神情急切的看着楚玉,急急地问:容止呢?原本以为容止和楚玉都一块儿死了,花错伤心不已,他虽然对楚玉没什么感情,这身丧服却是为了容止所穿。
可是眼下楚玉竟然回来了,不仅回来了,她全身上下,竟似完完整整的,没有半点损伤,这让花错已然冰凉的心底又燃起了无穷希望:这是不是说明,容止也和她一样,安然完好的活着?泪求包月推荐票担心有朋友错投主站推荐票,附录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1、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2、在包月章节的那个图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其中便有推荐推荐票支持作者的字样,点下去即可o一百六十四章 粉黛三千人房里燃着熏香,暖热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屋子,迤逦而缠绵,把寒凉的秋意阻隔在房屋外。
楚玉坐在屋子里,捧着热乎乎的茶杯,带着茶香的热气从杯中冒出来,熏得楚玉十分舒服。
她左边坐着的是流桑,哭惨了的小孩眼睛上绑着浸着冷水的手巾,虽然目不能视,但是他伸出来的手依旧紧紧的抓着楚玉的衣袖。
她右边则是阿蛮,虽然入了秋,但昆仑奴依旧是一身清凉的打扮,露胳膊露腿的,他坐姿不算端正,但是认认真真的一动不动,楚玉静静地听桓远说这一个月来她所错过的事。
朝堂之中有一些变化,但是并不十分巨大,至少,不是颠覆性的改变,让楚玉比较欣慰的是,刘子业并没有违背她被掳走之前做下的承诺,让桓远出任了官职,并且,开始在建康城中开辟一个地方建设学府。
楚玉的大概想法是直接实施后世的科举制度,但是桓远经过仔细的思考后,认为这么做操之过急,宜徐徐图之,便先办起来了书院,并且请了几位学问大家坐镇。
他这个做法和后世新的大学开办发展以后,请有名气有地位的专家教授挂名类似,只不过那些大学请教授有时候花钱也请不来,桓远却方便许多,因为刘子业就是他的后盾,想要什么人,直接用圣旨召来便是。
但是桓远也并不是完全采取强制的手段,用圣旨把客座教授召来后,他便亲自与他们交流,桓远自己是有真材实料的,加上这一段时间来的成长。
让他在待人接物方面长袖善舞,最后竟是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
交代完外面地事,便轮到公主府内部了。
这一方面桓远说得很简短,只说陛下因为公主遭掳劫十分震怒。
来了公主府几次等消息,直到听说楚玉的死讯,便没有再来。
他们之所以会认为楚玉已经死去,是因为一周前鹤绝转回来,告诉他们楚玉和容止已经双双坠崖而死。
并且带回来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花错当时就疯了,拼着玉石俱焚不顾一切地朝鹤绝出剑,所用的无一不是两败俱伤地凶险招数,但是被还是被鹤绝跑了。
这些天花错除了每天花三个时辰守灵,别的时间都在没命一般的练剑,花错既然信了,他们二十天没找到楚玉的下落,也便跟着信了,又怎么想到鹤绝竟然会说谎呢?桓远说完这些。
1--6--K--小--说--网楚玉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转头一看是流桑,他取下了敷在眼睛上地手巾。
甜甜的笑了一下,道:桓哥哥是不居功的人。
他有些事没说呢。
在流桑的补充说明下。
楚玉得知原来刘子业在获知她的死讯后,除了立即下死命令追捕鹤绝外。
他当时暴戾得还想让整个公主府给她陪葬,是靠着桓远的全力斡旋,才勉强保了下来,竟然奇迹的一个都没有被处斩,这也是为什么全府上下现在对桓远如此服从的原因。
楚玉听完流桑连说带比划的叙述后,转头惊讶地望着桓远,后者方才一直从容沉静,但是却在楚玉此刻看过来的时候,微微闪过一瞬困窘赧然的神情。
楚玉抿着嘴唇笑了笑,她拍拍流桑地手让他暂时松开,站起来走到桓远面前,定定的看了桓远一会后,她深深地一揖。
深深地深深的,几乎一揖到地。
桓远一惊,连忙扶住楚玉,低声道:公主,我当不起。
楚玉任由他扶着,双眼却一直盯着他,慢慢地道:不,你当得起,我这一揖,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公主府上上下下。
她缓慢地,也是十分真诚地道:真地,桓远,我谢谢你。
倘若不是桓远,她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恐怕就不是一场闹剧,而是一场巨大的悲剧了,她会憎恨刘子业,也会憎恨自己,虽然杀人的是刘子业,但是最初诱发的主因却是她。
她谢谢桓远,是因为他不仅仅挽救了全府的生命,也避免了她陷入血腥的怨恨之中。
对了。
桓远岔开话题,还有一事忘记禀报公主,您那位叫做粉黛的侍女……楚玉一怔,忽然想起来刚才在灵堂之中并未看到粉黛,连忙问道:她怎么了?得知答案后楚玉略约松了口气,粉黛并没有死,也没怎么受伤,只是刘子业前几次来公主府的时候,都是粉黛负责服侍他,结果服侍着服侍着就服侍到床上了,结果粉黛便被刘子业带到皇宫里,桓远纵然有心,也无法阻拦皇帝带一个已经属于他的女人走。
楚玉苦笑一下,就算她当时在,也没办法阻止刘子业带粉黛走,毕竟她从前没少问刘子业要面首,相对的,刘子业问他要一两个女人,看起来也是极为自然的事情,不给的话,反而是她小气了,更何况,他是皇帝。
后宫粉黛三千人,这回粉黛倒是真的成了后宫粉黛。
楚玉苦笑一下,安抚了一遍流桑和阿蛮,再换上女装,便下令驱车前往皇宫。
与桓远谈话之前,她便已经下令让人给皇宫里送一封信,通知刘子业自己依然活着,等她沐浴更衣便前去拜见他。
皇宫的路楚玉已经走得很熟,虽然一个月没有来,但是这皇宫里她甚至要比在走在建康城中更加的熟捻,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刘子业所在的宫殿,当然楚玉并没有闭眼,她在宫殿门口站着,与站在门内的紫衣少年对视。
对视了片刻,楚玉忽然笑了一下,问道:我没有死,你会不会有点失望?天如镜面无表情地道:不会,你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死。
也不会是以这种方式。
楚玉笑了笑,道:你是说我一定要按照天书上所记载的方式那么死,对吧?难道你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
我没有跟天书一样,反而是提前死了?见天如镜似乎有些出神。
楚玉越过他朝前走去。
历史是怎么样的,她已经不强求知道,因为她已经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明确了目标,摒除纷繁地杂念。
目光就会分外的稳固和清晰。
直到楚玉走出很远了,天如镜才缓缓的摇头:我不担心,因为容止活着。
他一直活着。
他知道。
见到刘子业,姐弟之间自然是叙述彼此离情,楚玉说了自己这一个月地遭遇,听得小皇帝惊叹连连,末了拍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证会派军队围剿了那群马贼。
叙完了别情,楚玉佯作不经意地左右看看,随即装作刚想起来一般道:对了。
陛下,我听说陛下看上了我的侍女粉黛……楚玉笑眯眯地道,这自然是她的福气。
不过我好些天不见她,想要见她一见。
不知道陛下是否允许。
楚玉的打算很简单。
亲眼看看粉黛过得好不好,假如粉黛过得好。
那么她也就可以放心了,毕竟当皇帝的妃子衣食不愁还不用干活,刘子业脾气虽然不好,但好坏算个帅哥,想必大部分女孩子都是比较愿意在后宫就业地。
刘子业也不推脱,很干脆的命人召粉黛前来相见,楚玉仔细看着一个月不见的粉黛,这个女孩原本就生的极美,大大的眼睛仿佛能荡漾出水来,下巴比原来更尖了一点,反而生生多了几分妩媚的风致,她穿着华贵的衣裳,头上插着各色玲珑发簪,简直要把脑袋变成首饰展示台,不过楚玉知道这是现在时兴的华贵打扮,见了也不奇怪。
见了楚玉,粉黛盈盈一拜:见过公主。
她身姿娇小,弱不胜衣,低下头时,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大概就是这种风致吸引了刘子业吧。
楚玉仔细地看了粉黛一会儿,看她气色不错,神情也十分的平静,便放下心来,拍了拍刘子业,随口让他好好关照粉黛,便告辞离开。
府内,还有人在等着她。
楚玉走了之后,原本一直站着的粉黛当即支撑不住,面色惨变地倒在地上,刘子业也不去扶他,面上依旧残留着面对楚玉时的笑意,看着粉黛地目光却是阴冷无比:你做得很好,没有被阿姐发现破绽,今后我不会再打你,不过你也该知道自己地本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明白么?粉黛伏在地上,含泪恐惧的点了点头,若非在来此之前,有专人为她上妆掩饰憔悴地面色,只怕楚玉一眼就会看出来她过得很不好。
她后悔了,早知道刘子业是这样残暴的一个人,她说什么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勾引了他,以期能够享受荣华富贵。
她仅仅看到了刘子业在楚玉面前的真情,却忘记了这个少年其实是一个喜怒无常,性情暴戾的皇帝,自从楚玉的死讯传来后,刘子业没能杀光公主府里的人陪葬,回来后便折磨她来出气,却偏偏不杀死她,只每天在她身上增添一些伤口,现在她的外表看起来光鲜无比,可是衣服底下,却几乎没有完好的肌肤。
后宫粉黛三千人,她不过是无足轻重,随时都可以消失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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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五章 从此与君绝楚园----公主府----皇宫----公主府。
这是回建康第一日,楚玉的行程。
纵然最开始的时候有彷徨不安,甚至近家情怯,可是一日下来,楚玉已经能够以十分镇定的神情,面对花错质疑的目光。
从楚玉下午入宫始,一直到她傍晚回来,花错一直就静静的站在公主府进门的地方,他抱着剑,骄傲的脸容好像已经压抑不住某种冲动,可是他依旧压抑着等待着,等待楚玉给他一个答复。
今天楚玉去和桓远说话前,他问她容止在哪里,那时候她沉默片刻,告诉他这件事待会再说,这一待会,便待到了现在,她和桓远说了话便立即入宫,直至夕阳西下,才终于返回。
秋天白日简短,太阳也落得比夏天要早些,晚霞的余晖好像血光,但是花错觉得很自在,他习惯血,正如他习惯剑,这是剑客的宿命。
楚玉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沐浴在似血残阳的光辉里,红衣鲜艳的花错。
见花错要张口,楚玉抢先微微一笑,冲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可是不要着急,就算有什么事,也先等我吃饱了饭再说吧?又走几步,便见幼蓝迎上来,行了一礼后对楚玉低声道:公主,随您一道回来的那位萧公子还没有走,现在正在流桑公子那儿,您打算如何处置?楚玉不由得啊了一声,失笑拍了拍额头:竟然把萧别给忘记了。
进入灵堂后她便被自己的葬礼弄得哭笑不得,之后注意力又迅速转移到了别的方面,竟然忘记了与她一道前来的萧别与其说是她善忘。
倒不如说,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太认真的把萧别放在心上。
楚玉皱了下眉,想起自己在楚园听到地曲子。
那琴曲十分的悲伤,既然桓远等人以为她死了,那么萧别应该也是有相同的误解,所以在乍见到她时,他才会太过惊讶,导致一时失手挑断了琴弦。
楚园看门地仆人说过,萧别在那里弹琴。
是在怀念一个故人,而这个故人,如今想来,显而易见就是她自己了。
相比起她对萧别的漫不经心,萧别对她却是极为认真和用心,这种眼中地不对等关系让楚玉十分不自在,她和萧别本来应该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之所以会有现在这个状况,皆是因为山阴公主。
能听懂萧别琴音的人是山阴公主,能指出他谬误的人也是山阴公主,高雅懂得鉴赏的还是山阴公主。
与她楚玉半根头发地的关系都没有。
然而那个让萧别百般牵挂的人,已经早就不在了。
楚玉心里低叹一声。
又细问了幼蓝一些事。
便吩咐她去自己房中取一件东西,便先去流桑的住处。
一入院门,楚玉便看见前方亭中的两个人,地上坐着的那个是萧别,而眼巴巴的站在一旁的,则是流桑。
萧别在教流桑弹琴。
幼蓝告诉了楚玉原委:今天楚玉突然跑回来,拆了灵堂见了桓远,又匆匆的入宫,便将萧别撂在灵堂里,让萧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后来流桑闲着没事跑来与他攀谈,得知他擅长弹琴,便拿了一具琴过来,缠着让他教,萧别也便顺势留在府内等着楚玉。
流桑是先看到楚玉地,他欢叫一声,飞快的跑了过来,十分熟练的抱住楚玉地手臂,用脸蹭了两下。
楚玉随手揉了下他的头发,目光却一直望着萧别。
萧别也在此时抬起头来,毫不避让地对上楚玉地目光,片刻后,他淡淡地道:我近来又制出一支新曲,你能否听上一听楚玉一笑,摇了摇头,此时幼蓝匆匆忙忙的小步跑来,她手上拿着一本用蓝色丝缎包着书封地册子,楚玉接过来打开看看,确认无误后走过去转递给萧别:萧兄,这是我送给你的赠别礼物。
她话音才落,萧别的面色便陡然一寒,他没有去接那书本,只望着楚玉,冷冷道:你这是何意?楚玉好像没看到他寒冽的眼神,她的目光垂落在蓝缎书封册子上:这是公……这是我写下来的对琴曲的心得。
这大概也是,山阴公主唯一留给萧别的东西。
萧别冷笑一声,他推开身前的琴,缓缓站起来,道:公主殿下,我再三前来,并不是为了受辱而来的。
楚玉不为所动,她的心神游离在外,冷漠的注视着自己和萧别,控制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带感情:倘若萧别兄觉得受到了侮辱,那么大可离去,建康城并不是久居之地。
萧别望着楚玉半晌,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冰冷,眼中的冰霜好像要满溢出来一般:公主说得极是,萧别告辞。
他冷冷的说完,便快步踏出,从楚玉身边越过。
萧别不是没有傲气的,出身高贵,在家族中受重视,精通高雅乐器,这三样加起来,足够萧别自傲,他之所以愿意对山阴公主拜伏,也仅仅是因为她比他在某方面站得更高,眼界更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几乎每一个琴者,都在潜意识里希望找到一个知音。
萧别也是。
纵然山阴公主声名不堪惊世骇俗,可是她能听懂他的琴。
但假如一次又一次的曲意接近,换来的是漫不经心的漠视,最后甚至是显而易见的驱逐,纵然知音这两个字有多么重,萧别的自尊也难以忍受。
建康已经不是留人之地,他的钟子期不愿意听高山流水,这里纵然有多少繁华,可是看在眼里,也不过是满城萧瑟的落叶。
萧别决定明天就走。
望着萧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楚玉悄悄的吐了一口气,假如她记忆不错,历史上的政变应该越来越近了,假如萧别继续和她交往,恐怕会让他牵扯入危险之中,倒不如趁着他尚未入局,将他逼走。
公主府里的其他人已经与她牵扯太深,必须同进退,只有萧别不同,他尚未入局,尚可脱身。
这样也好。
这法子也许有些急进,也许会伤害到萧别的自尊,但是楚玉并不太关她原本就不是萧别的知音,如此快刀斩乱麻,也算是痛快淋漓,今后不必挂碍。
楚玉摸了一下流桑的头发,微笑道:不好意思啊流桑,我把教你弹琴的人给赶走了,你若是想学琴,我让人给你请个琴师来如何?流桑拿脸蹭下楚玉的手背:公主不喜欢他,那我也不喜欢琴了……蹭过之后他想起来,公主,容止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年纪虽然小,却并不是一无所知,楚玉单独回来,避而不答花错的问话,花错一下午阴沉着脸色,这些已经足够让流桑有了不妙的预感。
是啊。
有话大可直说出来,何必一等再等?身后传来花错有些阴冷的嗓音,公主可是在害怕什么?一直默默跟在楚玉身边的越捷飞感觉到花错针刺一般密集的杀意,下意识的握住了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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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是从主站进来的,点击封面下部那个红色的女频作品标志转入女频页面,一百六十六章 终于走出来此时花错的脸色已经是极为难看,仿佛楚玉只要说出半句不中听的话,他的剑就会闪电般的出鞘。
为了防着花错,越捷飞握紧剑柄,闪身挡在楚玉面前,隔开他们两人。
花错尖锐地盯着越捷飞,面上浮现出来冷笑,他看不顺眼越捷飞很久了,从前他们交手,都是因为他身带旧伤不能久战,次次落在下风,这回正好试试剑。
两人正剑拔弩张之际,越捷飞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望,却见楚玉轻快地笑道:你们这架势是做什么。
她目光在花错面上飞快地一晃,嘴角翘一下:边吃边说。
于是上饭菜。
上菜期间,楚玉回房换了一套男装。
此时天色已暗,几处灯台上点着蜡烛,微微摇动的烛火照出来周围的情形。
屋子里几张方形矮几在各人面前摆放,案上放着新制的菜肴,除了楚玉外,其他人都没动饭菜。
他们吃不下。
忙碌一天,楚玉早就饿了,先自个吃了三分饱才停下来,笑笑看一眼对面的花错越捷飞,两人左手拿着筷子,右手却放在剑柄上,目光不时朝对方扫射,而他们的坐姿也不是跪坐,而是蹲据的姿态,随时都能暴起拔剑。
楚玉笑了笑便转头看身旁的流桑,小男孩低着头,看着饭菜愁眉苦脸。
她忍不住伸手摸摸流桑的脑袋,笑道:怎么不吃?流桑的声音闷闷的:吃不下。
公主你很快又要走了是不是?方才幼蓝让人上饭菜的时候,他听到楚玉吩咐幼蓝去准备外出地马车行装。
看意思似乎是打算出去不算短的一段时间。
楚玉夹了一片鹿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不错,我确实有事情要外出。
你愿不愿意乖乖待在公主府里等我?等了一会儿,她听到流桑闷闷的声音:不会。
我会想法子跟着公主,公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就知道会这样。
楚玉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轻松地道:那么你就跟着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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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相比起萧别。
楚玉更加想送走地人是流桑,这个孩子也是因为着山阴公主而依赖着她的,但是她实在找不出理由送走他,更何况,就算她找出理由,流桑也可以赖在她身边。
撒娇是小孩子地特权。
你要出去?去哪里?花错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顾不上与越捷飞用眼神交锋,急忙望向楚玉。
楚玉慢慢地又吃了点东西,直磨得花错不耐烦了。
才点了点头:你不是想知道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告诉你。
端着细致的青瓷茶杯,楚玉喝了口热茶,冲洗去菜肴的味道。
才一点一点的,从容止在马车前出现地那一刻。
慢慢地讲起。
时间有限。
她说得比较简单,其间许多曲折和惊心动魄之处都省略了去。
但是花错犹可想像,容止是如何在生死攸关的刀尖上行走。
越是听下去,花错的神情便越是难看,一直到最后,楚玉轻轻的说道:于是这样,我便回来了。
她只说自己被孙立放走,至于路上的事,也没有多说。
花错立即脱口而出:你就这么回来了?留容止一个人在那鬼地方受苦?你于心何忍?他很生气,很不满意,为什么回来的人是她而不是容止?为什么她在这里心安理得地享受仆人的服侍,容止却要在那个鬼地方生死不明的受苦?一种难言的刺痛攥住花错地心脏,他没有多想,直接将自己的不满冲楚玉发泄出来。
听了他的指责,楚玉神情没什么变化,甚至地,她连眉毛也没有颤抖一下。
她十分镇定地看着花错,目光稳定而坦然,过了好一会儿,她抿了一口茶,轻声道:那么你要我如何?轻轻巧巧的一句话,花错被问得一怔。
你要我如何?垂下眼眸,楚玉望着杯中澄碧地茶水,悠悠然地道,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我留在那里,对容止有何用处?原本她以为会很难面对花错,可是却没想到临到头来,她可以如此自如地应对。
花错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道:至少,你不要把他一个人留在那楚玉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好似很有趣地看着花错:我从来不晓得,你是这么天真的一个人,我纵然留在那里,与容止共进退,我能帮助他做什么?难道我会配毒药?还是会武能杀人?她放下茶杯,拿起几边叠得整齐地白色丝帕,细细的擦拭嘴唇:花错,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担忧容止的安危,我的担忧不下于你,可是倘若我留在那里,除了成为容止的累赘外,再无别的用处,我只有回来,才能设法解救他脱身。
花错惊诧的看着楚玉,他隐约能感觉到,这个女子,不一样了,虽然话语还是那么的低柔,可是那缓慢的嗓音里,好像隐藏着一股极为柔韧,又极为坚定的力量,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从前没有的东西,仿佛经历了远道上风砂的磨砺,磨去玉石上黯淡的瑕疵,反而显出了原本的光泽与坚固。
此时有人来报马车准备好了,楚玉随手丢开丝帕,站起来拉拉流桑:好了,你回去做些准备,想带什么上路早些拿好,不过不要带太多。
准备好了便去门口上车等我。
两句话打发了流桑,楚玉又转向花错,她走到他面前,她站着,而他蹲据着,一个仰视,一个俯视。
烛火的光芒照在楚玉的脸侧,柔和的光芒勾勒出她美好的脸容,然而花错却看见,那一双眼睛,沉淀着黑夜的光彩,竟然有了一些让他捉摸不透的意味。
楚玉淡淡地道:我这回出去,是要找一个可能可以帮上容止的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此行会不会有危险,甚至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但是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去做。
为了安全起见,我想带上你,只问你去是不去?花错正要点头,却见楚玉先他一步,摆了摆手,打断他道:你先别忙着答应,跟着我去,你我必须约法三章,第一,你不得透露我的身份;第二,除非是他人向我攻击,否则你不得随便出手,第三,这一路上都听从我的吩咐。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你若是答应,便跟着我来,否则咱们各走各路。
她明明是有求于他,却是这么一番从容不迫稳操胜券的态度,反客为主,便是吃准了他一定会因为放不下容止而答应,花错咬了咬牙:三章就三章,你也要言而有信,真的想法子去救容止。
楚玉微微点头,转身朝外走去:那便跟着来吧。
花错有些发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服,夜风吹起来她的衣摆,反而显出她脚步稳定,不紧不慢。
前阵子,容止做些什么,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这女子一直被蒙在鼓里,有时候他心里会暗暗发笑,笑她身陷容止的指掌而不自知。
可是现在的楚玉,却仿佛与一个月前不一样了。
从回来,入宫,回府,再到离开,她的每一个行动,每一个判断都毫不迟疑毫不犹豫,没有多余的徘徊也舍弃了软弱的忧思----此时的楚玉,有一点像刚刚遣散男宠那阵子的模样,可是却又比那时候更清楚,更明确,也更坦然,更强大。
花错隐约觉得,在楚玉身体里,真的生出来了什么,他无法撼动的东西。
他不能,容止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经历了死亡和流离,分别与相聚,她正在从无边无际的迷惘困顿中……走出来。
一步一步地,毫不迟疑地。
走出来。
其实从一百三十一章起就是第四卷了,我一直没有写上,是因为一直没办法确定这一卷的卷名,不知道应该叫什么,有两个卷名可以用,但是不知道用哪个更加合适些……苦恼in……等我想到了再说吧汗)泪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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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七章 一日共两夜楚玉离府,是为了找于文。
那日她心中彷徨之下,向于文询问沧海客的下落,随即一不做二不休,便谎称是容止让他找到沧海客,有要事相告,希望于文代为引荐。
抵达建康城的一天前,她与于文分别,约定三日后在某处见面,一同去见那沧海客,接下来,便是她回府的那些事。
容止的信物楚玉贴身收藏着,但是她并不打算拿给于文看,而是预备以另外的理由去接近那沧海客,这样也不算违背容止的嘱托。
临行之前,楚玉将公主府再次托付给桓远,并留了一封书信,让他明天交给刘子业。
写信的主要目的是希望刘子业派出人去搜寻马贼和容止的所在,但不是军队,因为大规模的行动会令马贼们有所警醒,而孙立有可能会认为是容止招来了军队,对容止不利。
投鼠忌器,她目前所能做的,就是这么多,另外一半期望,楚玉则放在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沧海客身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不知道那位沧海客是什么人,但是能得容止如此郑重的托付,想必不会是平庸之辈。
除此之外,楚玉还有不曾对任何人表露的,另外一重用意。
走到公主府门口的马车前时,流桑已经在车边等待,他腰上佩着短剑,背上还背着长弓箭袋,睁大眼睛,一副要出去打仗的模样。
而在流桑身边,有还站着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黝黑的皮肤结实健康,手中握着一杆精铁长枪,腰背挺得笔直。
明丽的星空之下。
华丽地马车之旁,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诡异。
楚玉看着两人。
有些无奈,却又十分想笑,面部神情扭曲了几秒钟,她才压抑住笑意,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可不是出去跟人打架的。
流桑扁了扁嘴唇。
Www.CНinΑ8.com.cn稚嫩的小脸努力显出大人地样子:我们要保护公主,不能再让公主有危险。
对吧,小黑?说最后两句话时,他拍了拍阿蛮,而后者也在这时候很认真地配合点头。
楚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奈的轮流看两人几次,她率先走上马车:都上来吧。
好在马车够大,否则还得另添一辆。
要走就要连夜走,她才脱险归来。
又要这样只带几个人便轻装外出,刘子业若是得知,一定不会允准。
到时候若非留着她,便是派大批地军队随行保护。
那样反而容易耽误事情。
但是她假如先斩后奏。
就算刘子业有些生气,等她回来时说上两句好话。
想必便能雨过天晴。
连着花错阿蛮流桑,马车内坐了四人,越捷飞照例充当了马车夫的角色,外加一队可靠的护卫,一行人便这样乘着车,披覆着漫天的夜色星华,趁夜出城。
此夜有星无次日。
皇宫。
刘子业慢慢地握紧桓远送来的信,面色一沉就想揉碎信纸,可是转眼间又舍不得,忙再小心地展开,用手指一点点地压平纸上地皱褶。
一边压,他一边吩咐身边的太监华愿儿:去把粉黛唤来。
粉黛忐忑不安地应召而来时,见刘子业在专心的抚摸一张纸,心中虽然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的上前行了礼,她看皇帝现在神情并不生气,暗想也许今日陛下心情不错。
可是她才直起腰来,便听见刘子业随意的吩咐声:华愿儿,替我掌嘴。
刘子业手上慢慢的抹平信纸,耳中听着清脆的耳光声,心中那股暴戾的郁气也逐渐平息下去,等他想起来叫停的时候,粉黛地双颊已经肿得好像馒头一般了。
把好不容易抚平的信纸折起来收好,刘子业挥挥手,让完成了任务的粉黛退下,却没有注意到,粉黛盈满泪水地眼中,一闪而过的绝望怨恨之色。
入夜,刘子业才要就寝地时候,有宫人传来消息,却是粉黛在自己地房中,用一条腰带悬梁自尽了。
她今天被刘子业传去打着玩之后,便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中,也不让宫女服侍,直到傍晚一个宫女去送晚饭时,推门进屋,见粉黛只穿着一层单衣,悬在半空中的身体显得纤细娇弱,却是已然冰冷僵硬,救不回来了。
听闻此事,刘子业面色变了几变,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有多少宫人知道这件事?都杀了。
彻底封锁消息。
绝不能让粉黛地死讯,传入阿姐的耳中。
皇宫中的刘子业被粉黛的死讯闹得睡不好觉,但是连夜出了建康城,并且赶了一天路的楚玉等人,却是在新抵达的城镇里,在一家供人歇脚的酒馆中住下。
楚玉远道回府,没怎么休息便再度上路,到了傍晚已经累得不行,好容易找到住处,脑袋一沾枕头,她便沉沉地睡下,两边相邻的房子里,阿蛮流桑也同样睡得香甜。
然而在与楚玉相隔一间房里的花错,却一直静静地坐在靠窗的床边,等三更的敲打声过后,他抓起横放身侧的长剑,身体灵巧的一翻,便从窗口跃了出去。
落地的时候,花错的衣衫像花瓣一般的展开,宛如血色蝴蝶的双翼,片刻后,这是血色蝴蝶在黑夜的掩盖下,迅速的朝城外奔去,一口气奔出十里地,他在一片土丘前停下脚步。
而他要见的人,已经站在土丘的上方,双手背负,那身姿看起来竟然有一点儿眼熟的味道。
提起精神,几个起落,花错来到那人身边。
那人身披黑色斗篷,盖住了大半脸容,见花错来了,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你这么急非要见我,究竟有何要事?你要知道,我在皇宫里出来一遭并不容易,还得追着你们的马车跑,究竟是什么事如此急切?花错微微喘了口气,才捡着要紧的关键,将楚玉回来后诉说的经历转告给他:眼下容止只怕不妙,我希望你调用些人手想法子救容止脱险……他话未说完,就给那人打断:不可能,我所能指派的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这是公子事前吩咐下来的,不能有分毫疏忽,以免坏了公子的事。
花错有些着急,争辩道:但是容止的性命是最为重要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这个么?倘若容止死了,这些安排还有何用处?那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道:我比你更相信公子。
一直到黎明将近,花错才踏着快要散去的夜色,从离开的窗口返回暂住的房屋里,和衣小睡片刻,他便被楚玉派人叫起来,一行人继续上路。
又行了半日,在一个种满了桑树的村庄里,楚玉见到了分别三日的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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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章 惟人可自迷假如是春天,可以看到鲜嫩新绿的桑叶,假如是初夏,便能收获饱满可口的深紫色桑葚,但是在秋季,便只能瞧见开始凋零的桑园。
但是从村中分布的房舍间,楚玉还是感受到一种极为悠闲的气氛。
于文显然比她来得要早,也许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两日,他很客气的站在村口,与一个老人说着话,看到楚玉的马车接近时,他朝那老人拱了拱手,便径直朝他们走来。
在距离有一丈距离时,马车与于文同时停了下来。
于文的目光在越捷飞身上不经意地扫了一下,随后便对上跳下马车的楚玉,微微一笑:兄台果然守时。
楚玉也是一笑:比不上阁下,让阁下久等了。
两人没有多废话,会合之后便立即出发。
于文骑着一匹马,带着一队护卫走在前方,而楚玉的马车和人手则紧随在后。
在马车里,楚玉大致说了于文的身份,也稍微透露了一下,容止似乎与江陵于家有着不寻常的关联。
这些事,是她在公主府内所没有说的,待她说完,便看见花错皱起眉来,自语道:江陵于家,我怎么不知道?他无意识发出的声音极小,但是马车内没有人吵闹,加上距离很近,楚玉一丝不差地听到了他的自语,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哦,原来你不晓得于家和容止的关系么?我见你与容止如此亲近,还以为你知道呢。
她的轻声细语十分低柔,可是却好像一柄细剑。
一下子刺入花错的心扉,骄傲地剑客面上当即浮现有些尴尬的神情。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花错不得不正视到。
他其实对容止了解得并不太多。
虽然因为这三年来他一直陪伴着容止,知道他做了什么。
可是回想起来,他甚至不晓得容止来自何方,可有父母家人再世,他一身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知道很多,可是今天楚玉状似不经意地一句话。
却让他猛地想到,相比起他知道的,也许他不知道地更多----至少,江陵于家以及沧海客,这二者,他从未从容止口中听说过。
花错心里有些慌乱,他抬眼望了望坐在对面的楚玉,容貌秀丽的少女扮作男装,显得十分的清雅洒脱。
她一双温和清澈的眼睛含着浅浅地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种笃定的目光好像能看穿他的心虚。
相比起因为发现有不知道的东西而产生的迷惑。
更加让花错有些惊慌的,是他竟然因为这么一句话。
开始有些怀疑容止……不对。
打住,容止那么做。
定然是有他的苦衷,他怎么可以因为这公主的一句话而产生动摇?望着花错变幻不定的神情,楚玉微微笑了笑,背部靠上了车厢壁,背后地皮毛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她可没有故意挑拨离间,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花错的爱憎太强烈,对她的敌意也有些过甚,这么动摇一下他,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今后一段时间,他也许会分散心神安分些。
只不过这个讯息让她也有些意外,她原本特地勾着花错来,就是想让他和于文见上一见,然而看他们地神情,似乎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也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和容止地关系。
那么相对地,于文也许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原以为既然是和容止有关系地,那么便应该知道才对----不过这一点并不重要,知道与否,并不能影响现在的楚玉。
笑意才浮上眼角眉梢,便化作一声心底的叹息:虽然说鸡蛋不要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可是,容止的篮子,究竟有多少个呢?而篮子里的鸡蛋,又有多少呢?看一下坐在马车里的鸡蛋,再偶尔从窗口看看前方骑在马上的鸡蛋,楚玉小心地吐出一口气:两颗鸡蛋碰在一起,可千万别碎了。
她的确有些冒险,其实她大可平安地留在公主府中,派人代替她来走这一遭,但是一来她信得过的人不多,二来,那次在山崖上主动选择跳下去后,她的心境也终于有了变化。
好逸恶劳,贪生怕死。
楚玉很不客气地评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表现,纵然她努力地觉得自己已经很忙碌很辛苦,但是仔细想来,其实还是那八个字。
飞机上死过一次,那并没有减轻她对死亡的恐惧,相反反而更加深了,因为死过,所以才更想要活下来,而苏生之后,发现自己成为公主,也让她的心志产生了些微的偏差。
被鹤绝掳劫走,经历了千钧一发的生死一瞬,接着又落入马贼手中,这期间的辗转波折,纵然让她吃了一些苦头,精神上也饱受磨砺,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面临生死的那一刻,容止的镇定和冷静带领着她,让她从一个超出局外的角度去观看,之后敢冒险从悬崖上跳下去,是源自新生的勇气与果决。
而在被马贼囚禁的那阵子,容止施展手段,与孙立交涉的时候,她的反思也一刻不曾停止过:我究竟是自己迷失了方向,还是被温软的奢华腐蚀了肌骨?她来到这里,一下子变成权力颇大,地位极尊的公主,多少人的生死操于她手,就连一国之君的皇帝也对她依赖亲近,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纵然她极力地想要保持自己原来的观念思想,可是平日里的环境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她,多少人对她毕恭毕敬,让她有些迷失了原本的自己。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轻蔑或鄙夷,面对来自别人的敌意,她可以本能地自然而然地树立起心防,可是舒适的生活,旁人的恭敬奉承,这些不带敌意的东西,就好像房屋里燃烧着的熏香,无形无色,靡丽醉人,不知不觉地潜移默化改变着她。
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惟人可自迷。
外力不过是接口,真正改变的根本,是不够坚定的内心。
楚玉的好处便在于,她对自己足够诚实,纵然一时看不清楚,也会努力地反省,并且及时自我约束。
容止是对自己的身体狠毒,楚玉却是对自己的内心严苛,她敢于审视自己心中阴暗的软弱的地方,并且客观的评价甚至谴责,无过则勉之,有过则改之。
人最容易面对的是自己,但是最难面对的,也是自己。
马车上和马车外的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双方并不怎么多加交往,花鸡蛋和于鸡蛋也都十分安分。
在经过了数日的行程后,他们来到士族云集的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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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手头还有推荐票的话,也给点上两票吧,越看我的点推比越郁闷呢><一百六十九章 古来江陵城江陵城,又称作荆州城,地处长江中游,江汉平原西部,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古称七省通衢。
三国时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的就是这块地方。
因近州无高山,所有皆陵阜,故称江陵。
又因江陵富庶繁华,处于水路交通要冲的地位,战争时期,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而在和平时期,这里又是封王置府的重地,比之长安,洛阳这样的城市亦是毫不逊色。
江陵城具体的情形,楚玉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大体上知道这是一个不逊于建康的繁华都市,远处看去,城墙之外有护城河环绕,从河上的桥梁通过,一入江陵,优雅又繁华的气韵便扑面而来。
虽然是一般的繁华,但是楚玉从窗子里朝外看去,总觉得路上的百姓看起来比建康城里的要悠闲自在一些。
也许是因为这里不是天子脚下的缘故。
于文在城东给楚玉一行人找了个空宅院,让他们暂且住下,而他自己则需要先去寻找那位沧海客,并且获得他的允准之后,才能带他们去见面。
听于文这么说,楚玉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好大的架子。
顿了一顿,她垂下目光,恳切地道:于文兄大约比我熟悉那沧海客,相见之时有什么忌讳,能否提点一二,以免我冒犯那位?于文怔了一下,苦笑道:非是我不愿告诉你,而是就连我也不晓得那位有什么忌讳,只是于容几年前告知我有这么一人,要我时时小心。
恭敬相待,却没说那人是何身份,倘若硬要说那沧海客有什么忌讳。
那便是他不愿有人上门打扰吧。
真扯,这算是哪门子的避讳?楚玉还想多套一些消息。
但是于文已经不愿再透露,匆匆的告辞,便将楚玉一行人撂在了这座宅子里。
.1#6#K#小说网.这一撂,便是十日的光景。
每天楚玉的工作便是吃饭,睡觉。
等于文地消息,于文特地调来了一些仆佣来照顾他们,这宅子虽然不大,但是住起来十分的舒服。
楚玉曾令侍卫去打听江陵于家的消息,得知于家其实是原本住在南朝之外地的另一半---北魏境内地汉人,几十年前迁居来此,后来靠着军功慢慢爬了上来,但是因为于家底蕴不厚,在士族云集的江陵。
并不算多么打眼的角色,也就是个二等贵族。
但是楚玉却心知于家远非表面看见的这么简单,再见到于文的第一日。
越捷飞便抽了个没人在地空档,悄悄地告诉楚玉。
说于文带着的那一队护卫。
表面上很普通,但是实际上却个个受过特殊训练。
他们服从命令的效率比正规军队更加严密,而那些人的实力,越捷飞估计自己大概一个人只能对付三四人。
面对这样的一群人,越捷飞感到危险,劝楚玉立即回转,又或者至少回建康让皇帝派一支军队随行,但是楚玉却笑着拒绝了。
虽然未必要学容止那样冷酷地拿自己的生命去搏,但是她也要有一点点冒险精神。
自然,楚玉也不是没有留后手,她出发前便跟桓远交代了自己的目的地,在抵达江陵城之后,又给桓远发了一封信,用事先约定好的暗语向他报平安,倘若她出了什么事,建康那边自会有应对。
十天内楚玉不知道催了于文多少次,但是每次于文地回复都是,那位沧海客还不曾答应见他们。
楚玉不知道他这话是真还是假,也许那沧海客的架子真的很大,又也许是那于文在说谎,可是他说谎又有什么目地?留他们在这里好吃好喝供养着么?楚玉心有挂念,每天留在宅子里,也就是看看书打发时间,流桑从没来过江陵,小孩子对新鲜的环境感到好奇,便每日出去玩耍,十天下来,竟然认识了一帮地孩子,后几天,每天都有孩子上门来找流桑玩。
看流桑很少有这么开心地模样,楚玉心有所感,暗道也许流桑从前的同龄朋友太少,才会对山阴公主如此依赖,今后多放他出去玩,大概能分散他地心思。
一直等到第十日上,楚玉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十天时间,已经是她给于容的极限,算是客人对主人的尊重,再这么拖延下去,于文拖得起,但是她拖不起。
于是一大早,楚玉便去找了花错。
既然于容坚持在取得沧海客的同意前,不让他们知道那人的所在,那么她便自己去找。
其实论起轻身功夫,越捷飞比花错要强一些,但是楚玉总是想留个可靠的在身边保护自己,只有让花错去完成这个任务,让他跟踪于文或于文派出去的属下,看看他们是否有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玉前次的话的影响,花错这些天来意外的安分老实,来到江陵后,只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从窗口看去,都可以看见花错坐在床边,一脸珍惜的擦拭长剑。
不过花错并没有消沉,楚玉在说出让他办的事情后,便瞧见他的眼睛里,陡然闪动的亮光。
派出去花错不久,楚玉便和往常一样,那本书坐在院子里慢慢的看,才看了没两页,便听见有人走近,接着一双手从她身后伸出来,捂住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那人故意压低声音,问道。
楚玉抿着嘴唇一笑,道:让我猜猜看啊,是花错?不对。
越捷飞?不对。
阿蛮?也不对。
那声音有点不高兴了,也忘记压低掩盖音色。
楚玉笑意加深,继续道:不会是于文兄吧?你也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讨厌啊。
流桑不高兴地放开手,公……公子你不记得我了么?楚玉哈哈一笑,回过头来伸手刮一下流桑的小鼻子:笨蛋,跟谁学来的游戏?你也不想想,这宅子里除了你,谁敢跟我玩这样的游戏,又有谁的手和你一般小?你没说话,我便知道是你了。
这游戏大概是流桑跟同龄人玩的时候学来的,见他比前些天开朗了不少,楚玉也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男孩子就该这样才好。
用力揉了一会流桑的头发,过了一把手瘾后,楚玉才想起来问道:今天不跟你的朋友去玩么?怎么想起找我来了?是这么回事。
楚玉一提醒,流桑才想起来自己提早回来的目的,高兴地道,我昨天在城外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想带着公……公子你去看看。
虽然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很开心,可是发现好玩的地方,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楚玉一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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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手头还有推荐票的话,也给点上两票吧,越看我的点推比越郁闷呢><一百七十章 秋风悲画扇楚玉见她兴高采烈,也不忍拂他的意,想想目前暂时无事可做,便点头应允,与她一道外出。
虽然于文并未表露出敌意,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楚玉出门时,还是让越捷飞紧紧跟随,以备不测。
而既然他们都出门了,又不好厚此薄彼,留着阿蛮一人在宅子里,于是便是四人同行,阿蛮样貌奇特醒目,走在路上,惹来不少人的目光。
他们四人虽然打眼,但是并没有什么人敢上来找茬,昆仑奴虽然是好用的奴仆,但是因为数量稀少,能够拥有的,一般都家底颇厚,这江陵城中,纵然是纨绔子弟,也有几分眼力,不是无脑之辈。
既然已经出来了,便索性抛开心事玩个痛快,江陵,也便是荆州,既然曾是三国重地,便也留下了不少有传说的地方,楚玉带着流桑在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不少零食吃着玩儿。
一直到了中午,一行人才从东门出城。
出城的时候,越过护城河上的桥,正在与流桑说笑之际,一辆马车从楚玉的身边越过,行驶到了他们前方,那马车外观典雅,用的是上好木料打磨而就,边缘装饰的云纹很是漂亮,蓝色的车帘稍微素净了些,这种程度的排场,在江陵城这等地方,也算不上怎么出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玉感觉有些古怪横于心间。
她心中虽有异样之感,但是并未多加关注,只在那马车还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多看了几眼,见车后的帘里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片刻后又收了回去。
然而等距离远了。
楚玉便将疑虑放下。
那马车在走远后,车内便传出来一道冷漠轻哼,随即还是那冷漠的声音道:她怎会在此?话语未落。
便有一道低低地琴音接上,带着仿佛丝一样漫长的寂寥。
氤氲地散开来,许久才重归寂静,接着,车中响起微不可闻的低语:罢了,我与她已不相干。
Www.CНinΑ8.com.cn管她为何在这里作甚?楚玉自是不知道方才在桥上与一位故人失之交臂,出了东城门一路东行,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城东地画扇峰。
这江陵城内外四周有什么景致,楚玉方才在逛街的时候也找人打探了清楚,这画扇峰便是其中之一,然而楚玉没料到地是,与她想象中的崇山峻岭不同,这画扇峰。
只不过是一片丘陵。
《荆州记》有云:一峰屹然,西映落月,远而望之。
如画扇然。
现在这个时候不是晚上,落月什么的楚玉无缘得见。
此时又是秋季。
草也开始凋敝,也显不出芳草鲜美。
便让楚玉颇生出了见面不如闻名之感。
绕过画扇山,便瞧见了一小片湖泊,流桑兴致勃勃,拉着楚玉绕过湖水,欢快地闯入湖泊后的一大片竹林之中。
竹林里横着一道大约三米宽的溪水,水质清澈见底,流桑带着楚玉,沿着溪边逆流而上,他们走得并不快,偶尔流桑会停下脚步,伸手去捞水里地细小鱼虾,抓到之后又放回溪中。
如此走走停停,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时辰光景,流桑才指着前方转弯的溪水道:公……公子,绕过前方便是了。
楚玉笑笑,这一路行来,满目皆是竹林,与容止院中清雅幽静的翠竹不同,这里的竹林多了点山野的风味,景致算是各有千秋,算是一个游玩的好去处。
顺着溪水转过一道弯,少了林木的遮蔽,楚玉看向前方,一看之下愣住了。
只见前方约莫七八米的地方,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坐着一个穿着孝服地人,看样式是第一等的孝服,服孝三年的那种,那人还以粗麻布制了一件斗篷,盖住了他地大半脸容,从楚玉这个角度去看,竟是一丝也看不到了,仅仅能通过身材判断那人是名男子。
他手握一杆鱼竿,正在溪边垂钓。
但是让楚玉吃惊的,并不是那身穿孝服地人,而是站在那孝服人之后,一身蓝衣地青年。
萧别?他怎地会在此?萧别身后还跟随着一个劲装打扮的男子,看上去应该是他地护卫。
流桑也惊讶地叫道:怎么石头上有人了?楚玉这边惊讶不已,而那边萧别看到楚玉,内心也是五味陈杂,更料不到她竟然也来到了此处,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片刻的惊愕后,楚玉冲萧别略一点头,歉然道:不知道两位在此,还请见谅。
说着便拉起流桑,要往回走。
流桑却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盯着孝服人身下的石头,好似很舍不得,而孝服人也在此时出声道:萧公子请回吧,我为父亲守孝,孝期还有一月方满,不便离开此地。
这人不错啊也许是因为之前看着桓远等人为她穿孝服的缘故,楚玉一听这话,便对这孝服男子极有好感,不管怎么说,为了父亲守孝,孝顺总不是一件坏事。
萧别冷冷一笑,也顾不得楚玉在侧了,道:在下怎么记得,阁下在三个月前,也说过同样的话呢?莫非是在下记错了?他说这话,本意是讽刺那男子出尔反尔,就连楚玉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却不料那男子竟然顺口接道:不错,定然是萧公子你贵人事忙,记错了时日。
好厚实的……脸皮。
楚玉听着忍不住一笑,萧别却是面上一寒,此时楚玉就在旁看着,他纵然有心发作,也有诸多不便,只好愤怒地一揖,转身拂袖而去。
萧别走了,面对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楚玉也没有多少好奇心,转身就想离开,但是流桑却脱开她的手跑了上去,道:就是这块石头,公子,我昨日跟人来玩的时候,这块石头自己会叫呢……眼下怎么不叫了呢?流桑也不管有没有人坐在上面,趴在石头边摸了起来。
那孝服男子淡淡道:此时无风。
听到那人说话,楚玉当即明白过来,她前世的见识也算广阔,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无非是石中有些细密的孔洞,风吹过的时候,就好像人吹笛子一样,空气摩擦发出声响,流桑没见过这等东西,才会觉得新奇,但楚玉却兴致不高,上前两步笑笑道:好啦,既然它不叫,我们便回去吧。
那孝服男子忽然出声道:这也不难。
他摘下斗篷,闪电般地在半空中挥了一下,随即又披回身上,动作之快,甚至让人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脸孔。
同时,楚玉便感到一阵风卷了起来,纵然是站在距离男子五六米的地方,也感觉到了一阵拂面之风,而那男子身下的石头,更是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
下一瞬,楚玉眼前便晃了一下,却是越捷飞拦在她身前,沉声道:危险!楚玉心中也是凛然,刚才那阵风是男子挥斗篷造成的,仅仅是随意的一挥,便连她也感觉到了那风,那需要多么可怕的力量?泪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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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手头还有推荐票的话,也给点上两票吧,越看我的点推比越郁闷呢><一百七十一章 凑巧赌对了尽管越捷飞严阵以待,但那孝服男子却并未如何动作,他甚至还悠闲地晃着鱼竿,清澈平和的溪面上打出来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流桑却没有发觉那阵风的可怕,他还在很有兴致地琢磨那石头是如何发出来声音的,也试着伸手扇了扇风,并没有发出声音,便伸手去推那孝服男子:你让开一下好不好?那小子找死么?楚玉整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她从越捷飞身后探出头来,叫道:流桑回来。
话出口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变调。
那男子低笑了一声,竟然听了流桑的话,轻轻的从石上跳下来,朝与楚玉等人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再坐下,身形更是被石块遮挡了大半:你喜欢这块石头便拿去玩吧,这石头是我在游历之际发现的,觉着好玩便搬回来,坐了三年也几乎坐厌烦了,送你无妨。
流桑原本想听楚玉的话回去,一听孝服男子这么说,立即又欢喜得凑回去,爱不释手地抚摸那半人高的石头,他伸手推一下,不太推得动,便回头招呼阿蛮:小黑,你来试试,能不能抬起来?阿蛮却好像没听到,一双眼睛只定定地望着前方,面上满是憧憬之色,显然方才那孝服男子露的那一手令他心折。
楚玉也是直直地瞪着前方,好一会儿才露出一脸释然的神色,笑着拍拍越捷飞的肩膀:无须戒备,那人倘若对我等有敌意,你可能防备住么?对方从容宽厚。
一再容让,他们若是还小心戒备,反而显出小家子气了。
今天与这人相遇。
应该是纯属巧合,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算计搀杂其中。
不过是他们几个有点特殊的人遇到了另一个有点特殊地人,反倒是他们自己草木皆兵,对男子产生敌意,让楚玉颇为歉意。
越捷飞一怔,随即赧然低下头。
手也跟着从剑柄上放开。
楚玉上前两步,朝那男子的方向做了一揖:在下前些日子经历了些危险波折,家人不免担忧了些,方才冒犯之处,还请阁下见谅。
那男子坐在石后,又兼身上披着斗篷,也许是不愿别人看到他的脸容,楚玉便不靠近,只隔着一段距离发话。
虽然隔着石头又兼斗篷遮拦。
男子瞧不到她地动作,但是楚玉还是诚诚恳恳地礼数做足,招手让流桑过来:流桑。
不要胡闹了,那么大一块石头。
就算阿蛮能抬起来。
难道还要一路招摇着抱回去?你若是实在喜欢,我明日命人来取。
流桑犹豫一下。
他们今天是步行出来游玩的,也知道几个人抱一块石头回去不成样子,男子懒懒地道:你地护卫尽忠职守,并无不对之处,你也勿须在意,横竖他也没法子冒犯于我。
他这话说得颇为自大,简直将越捷飞这么一个高手视若无物,但是越捷飞并无不忿之色,只依旧谨慎地看着男子从石后露出来的粗麻斗篷,不敢太过放松大意。
虽然有些好奇萧别与这人是什么关系,来此又有什么目的,但是眼下这斗篷男子一与他们毫无交情,二不能以武力拿下,简直就是块没有缝的铁板,思索片刻,楚玉无可奈何,只有下令打道回府。
流桑,回去吧,还要等那于文的消息。
楚玉转过身率先往回走,边走边道:虽然说我们要见地那人几日没有答复,但空着个宅子让他找不到人也不好。
流桑心中奇怪,暗道他们出门前不是跟留在宅院里的护卫交代去向了么?届时于文来了,转告便是,又有什么不好的?但是他瞥见楚玉神情冷然,也想起来该有所顾忌,玩闹之心稍稍收敛,压住疑问,一言不发地跟着走了。
楚玉才走过溪水转角,一行人消失在竹林遮挡之后,水面上又一次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路上楚玉等人并未如来时一般的游玩,毫不停歇地返回宅中,才进门时,却发现院子里气氛与往日的悠闲有些不同,抓住一个正迎过来的护卫一问,楚玉面色陡变:原来在差不多中午的时候,花错一个人跑了回来,才跑回院里便晕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上亦是带着重创,虽然请了大夫来看,但却至今依然没有醒来。
花错是她派出去的,目地是跟踪于文,本以为以花错的功夫,纵然被发现,也来得及逃脱,纵然来不及逃脱,被于文抓住,看在容止的份上,亦不会有什么危险,却不料竟然是这样惨烈地收场。
楚玉才走进门几步,乍闻得消息,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片刻之后她精神缓了过来,见于文安排的下人除了有些慌急外,并无其他异状,而他们所带着地护卫,也似是全不知情……倘若是于文令人下了这个狠手,只怕此时已经找上门来等他们自投罗网了,周围又怎么会如此宁静?楚玉去看了花错地现状,据大夫说,花错胸口带着被利物划开的伤痕,内腑也稍稍创伤,但是总体来说并不危及生命,她心中盘算一二,原本第一个念头是火速带着一干人连同花错逃走,现在仔细想来,却是不着急了,强迫自己冷静,楚玉在心里慢慢地梳理一遍,估计于文等人似乎是尚未知道花错跟踪他们,而她现在面前有两条路,无非便是走与留,表面上都要装得若无其事,可是还没等楚玉做下决定,忽然外面又有通传,竟是于文来了。
十日以来,都是她差遣人去找于文,后者从未主动上门,如今前来,想必是有了不同的答复。
楚玉微微一怔,随后站在花错床前苦笑一下,这消息本来是她一直盼望的,可是这个时候来,却让她没法子高凝望花错片刻,楚玉忽然一笑,转身走出门去,没一会儿在正厅内瞧见于文,后者似乎对花错的事情毫不知晓,开门见山地道:沧海客已经答应与阁下相见,但是他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只准许阁下与我一道前往,其余人不得跟随。
越捷飞闻言当即露出怒色,但是还没等他发难,楚玉便抬手横在他身前:好,我一人去便一人去。
越捷飞还要劝阻,却正对上楚玉回眸,只见她的目光柔和坚定,似有不可动摇之力,而眼中的清澈明皎的笑意,更是比从前多了几分坦荡决绝:不必劝阻,我心意已决。
人总是要有点冒险精神的。
于文见楚玉如此爽快,不由得赞了一句,他请楚玉坐上他的马车,便使人驱车从东门外出,越过画扇峰,再驱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才令车子停下。
两人走下车来,于文命令车夫在原地等待,便带楚玉穿入道旁的竹林。
从出东门起,楚玉嘴角便浮现了很浅的笑意,直到过画扇峰,再入竹林,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最后跟着于文走到小溪边,看到又重新坐回了石块上,身穿麻衣孝服,背对着他们的男子时,楚玉终于禁不住长出一口气。
凑巧,她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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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手头还有推荐票的话,也给点上两票吧,越看我的点推比越郁闷呢><一百七十二章 垂钓沧海客事实上,在见识到孝服男子的武力之后,楚玉便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联想。
武功高绝,远避尘世,纵然连萧别这样的士族公子也要礼待相求,这个身穿孝服,看不到脸孔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位沧海客?自然,楚玉不认为自己会运气好到随便走走就碰上一个想要见的人,但是细细想来,似乎这巧合之中,又有着必然。
于文将他们带到江陵城附近等待消息,那人便该是就住在江陵城内又或者江陵城的附近,如此才方便通传和求见。
容止当初嘱咐楚玉的时候,并没有说真正的名字,而是以沧海客三字唤之,说明那人对外的称号便是这个,这种带着点出世意味的称呼,也大概可以推测沧海客大约是隐士一类的人物。
江陵城附近隐藏了多少隐士,楚玉不知道,她甚至也无法确定那身穿孝服,平易中带着点惫懒无赖的男子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只是在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奇异地将眼前人和一个虚幻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因此,楚玉才会故意在离去之前,状似无意地说出要等于文找人的消息,这话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多少异样,只有真正的局内人才能明白,倘若孝服男子便是沧海客,他定能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并非如她所想是沧海客,那么她说了和没说一样,不会有什么损失。
她此番孤身前来,也是冒着一点风险的,倘若于文有什么歹意,以他射杀任老板的情形看。
应该也是习过武艺,真对上了,她只有受死的份。
所幸于文并未欺她。
而更幸运的是,孝服男子真是她要找地人。
纵然这场会面是楚玉自个儿设计引发的。
但是看到孝服男子的背影时,楚玉还是立即发出了惊叹地声音:啊,是你?连同表情也变得十分惊讶。
于文诧异道:阁下认识沧海客?话说完他又觉出不对:倘若认识,又何需他来通传?又何需等待这十日光景楚玉低声说今日出来游玩的时候偶然见过,简单地释了于文地疑惑.才郑重地朝沧海客一揖:在下于楚,想不到阁下便是沧海客,前次相逢,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那穿着孝服的沧海客却没有回她,只吩咐于文道:你且先退开,我有话要与这位单独说。
于文行了一礼,旋即立即朝林外退去,没有半刻停留。
过了好一会儿。
大约是确定于文已经退到无法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方了,楚玉才听见沧海客没好气的声音:得了小姑娘,你也不必装出一副无比吃惊的模样。
你前次离开之前,故意说地那两句话。
就是冲着我说的。
你当我听不出来么?不光是她的心思,还是她的性别。
都在几句话间被拆穿。
这一下,楚玉是真的吃惊了。
既然被人看破,楚玉也不好意思继续演戏,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走上前几步,站在了沧海客的身后侧:呃,我扮男装哪里有破绽么?怎么你看都不看便认出来了?她的声音本偏低,刻意压抑之下,更加肖似少年,她来自二十一世纪,走路都是大步走的,动作上也学不来古代女子的婉约,这也是她为什么经常扮成男装地缘故,一来是为了外出方便,二来则是因为穿女装时,必须小心注意自己的举止。
再者,本朝男子以阴柔为美,比如柳色之流甚至比她还柔,在这个追求美色的环境里,若非是眼光非常毒辣地人,一般不会这么快认出来她是女子。
沧海客依旧没回头,他晃了晃鱼竿,慢慢地道:我不是看出来,而是听出来的。
不论你外貌装扮得如何肖似男子,但是你地呼吸韵律,脚步轻重,乃至言语动作之间,依旧脱不去女子地痕迹,光是听着你走路的风声,我便能判明你地骨架形状。
纵然是武侠小说里的听声辨位,也莫过于此吧?楚玉还在心中惊叹,又听那沧海客不紧不慢地道:你要找我,我已经听于家小子说了……你跟容止是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并不苍老,但是叫起小子小姑娘却毫不客气。
容止?于文一直称容止叫做于容,而她也从未在于文面前提过容止这个名字,那么看起来,容止似乎是他真实的名字了?楚玉微怔一下,随即有一点高兴,但是转眼间,她又为难起来:什么关系?她和容止是什么关系?公主与面首?猜疑与被猜疑人?报恩者与施恩者?朋友?楚玉凝望着溪水,只见溪面平静而缓慢地流淌,偶尔带起小小的漩涡,百转千回之后,她微微一笑,轻轻地舒一口气,坦然道:我喜欢他。
就是这么复杂。
就是这么简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管她承认与不承认,甚至也不论她曾经如何竭力抵抗逃避,到了现在,已经是她无法否认的事实。
看到他,心头便会荡漾柔软的温情,那个外貌幽雅柔软,心思坚定狠戾的少年,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如何都不能抹去。
沧海客嗤笑一声:你知道他多少?楚玉笑眯眯地接道:就是不晓得,所以才要向你请教啊,你既然与他相熟,便告诉我吧。
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给三分颜色就毫不客气开染坊的女子,曾经顺当噎过萧别的沧海客也被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嘟囔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楚玉笑了出来。
她感到全身一阵轻松,现在站着显得拘谨了,她便在附近找了块泥土少些的地方,自在随意地坐下。
沧海客身上有一种随意散漫的气息,言谈之间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从第一次初见时的戒备,到现在才不过短短半日的光景,楚玉却在这个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并且连外貌也没让她看到一角的人面前,几乎完全放下了戒备。
这种感觉,与王意之有点儿像,但是不同于王意之身为贵介公子,纵然随意,身上也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尊贵华光,沧海客的散漫,更像是山野之中肆无忌弹生长的草木,因为平淡,而更加容易亲近。
先前楚玉因位置角度限制,没看清楚石后另一面的情形,现在从后方看,才瞧见沧海客身下那块石头边上,放着一只竹篾编织而就的鱼篓,鱼篓中装着不少小鱼。
假如除去他身上怪异的孝服,楚玉几乎要把他当作一个专业渔夫。
言归正传,你想方设法找到我,究竟是有什么事呢?沧海客手腕一抖,拉起鱼竿,十分娴熟地摘下鱼钩上的小鱼扔进鱼篓中,又再一次地将鱼钩投往溪水里。
说到正事,楚玉也微微收敛了笑意,她思索片刻,斟酌着道:我此次前来,是受容止所托。
今天下午可能有事情,怕像前几天一样耽误……先发出来好了。
抹汗,好漫长,通过了这么多章,才终于让小楚第一次明确地说出来了……OTZ……惯例泪奔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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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七十三章 闲散世外人楚玉并没有拿出容止交付的信物,而是编造了一个谎话。
她谎称容止现在受困于马贼,而她受容止嘱托前来找他,希望沧海客出手救人。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容止受困这一部分是真,托她前来求救这部分则是假。
这个谎话,楚玉在来时路上,便已经起了念头,只是那时候不能确定沧海客是什么人,没有深入打算,但容止既然肯将重要信物转托交付给他,想必这个人应该是站在容止那边的,倘若以容止的名义向他求助,估摸他应该不会拒绝。
越捷飞那个层次的武力,已经算是一流水准,鹤绝虽然高出他一筹,却并未高得太离谱,还是在可望其项背的范围,但是先前回去的路上,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越捷飞孝服男子的武艺高到什么程度,换来的却是越捷飞瞬间变了色的脸容。
之后过了许久,越捷飞才慢慢地说出,他完全看不透沧海客的深浅,但是以他的见识而论,这个世间应该没有人比更强了。
这样强大的一个人,假如愿意出手相助,那么不论如何,想必对援救容止,是有帮助的。
骗沧海客出手的念头,是在猜测孝服男子便是沧海客的时候就同时产生的,来时的路上,楚玉已经将这个谎言默念许多次,正式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叙述条理清晰,呼吸心跳与平常一般无二,就连她自己,也几乎以为这是真话了。
但是沧海客听了她的话。
沉默半晌,才慢慢地,还是那么懒散平和地道:假的。
见鬼了!怎么她两次扯谎都被此人识破?正要悻悻地承认。
楚玉忽然想起沧海客也许是故意诓骗套话,声音瞬间转为义正词严。
继续睁眼说瞎话:若不是要求你相救容止,我何苦辛辛苦苦找来?阁下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
一路看小说网WWW.沧海客不为所动,他的身体好像凝固在了石上,唯有发出地声音证明他是活人:半真半假,你求我救人是真。
容止托你而来是假。
她骗人的技巧不会这么差吧?楚玉有点郁闷,但还是决定垂死挣扎一下:假如不是容止托我而来,我又是如何知道该通过于文来找你?沧海客哈哈一笑:小姑娘,你不服气么?那我便说与你听。
容止嘱托了你一件事,让你前来找我,可却不是去救他,但是你因着自己的私心,自作主张改了主意,想唬我前去救他。
沧海客地声音里带着爽朗的笑意:你说是也不是?他地声音本来便不怎么苍老。
这么一笑起来,更显得年轻而有力,长笑声中。
竹林中发出一阵颤动,许多飞鸟惊起。
展翅飞向空中。
水中的小鱼也纷纷逃散开来,激起细小的水花。
他寥寥几句。
点明前后因果,居然一丝不差,若非其中细节较为含糊,楚玉简直要怀疑,他是否有看透他人心理的特异功能。
先前见沧海客武力惊人,楚玉便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她先前所见地阿蛮,花错,越捷飞,就算是行事狠辣的鹤绝,都是心思较为单纯的人,便下意识的认为武功高明者,脑袋便会相对的退化些,可是这一条在沧海客面前却被彻底推翻。
先是她以言语勾引被对方轻易看透,再来便是自以为还算过得去的谎言一戳便穿,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句俗语在沧海客身上完全不成立,强大的武力之外,他还拥有清晰的思路。
变态。
在心里暗暗腹诽着,楚玉叹了口气,不得以只有承认:你说的不错,请你去救他,是我自作主张……实在对不住。
虽然谎话被揭穿,照理说已经没什么事了,但楚玉并不甘心就此离去,既然被拆穿,那便明着恳求吧,她才要开口,却又听沧海客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所言非实?楚玉一怔,随即点头道:愿闻其详。
就算骗不过,吸取一下经验教训,总是好地,今后也方便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他不是个好人,这个,你知道吧?沧海客并没有直接点出来她哪里做得不够完善,而是先问了一个看起来并不相干的问题。
心头泛起一丝涩意,楚玉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他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她话音未落,沧海客忽然一把扯下了他的斗篷,在楚玉惊讶地目光中转过来,直到这个时候,楚玉才算见到了他的容貌。
他没有梳发髻,长发用一根细绳束在脑后,额前两旁地发丝松松地散落在脸侧,不凌乱,却很懒散,相比起那强大地武力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智慧,此时他展露在楚玉面前外貌,让她有些失望。
这并不是说沧海客相貌不佳,他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年岁,容颜端雅俊秀,嘴角浅笑自然可亲,但这样地相貌,并不像是一个绝世高手,也丝毫显不出来武人的气质。
换一身华服,他便是翩翩公子,长衫纶巾,便可似文弱书生,而他所具有的那种平易的气质,让人很难对他生不出敌意。
他只是江陵城外,无名溪边,一个闲散旷达的钓鱼人。
楚玉看了一会儿,才发觉沧海客面上不协调的地方,方才她只顾因为沧海客的外貌惊讶,却忽略了一处,那便是他的眼睛,相比起柔和平易的神情,他的眼睛似乎太冷漠,也太……缺少光彩了。
又盯着沧海客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投向没有尽头的远方……楚玉倒抽一口气:你……他看不到?这个人,竟然是个盲人?沧海客微微一笑,那双冷漠的,不协调的眼睛慢慢地合上: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个瞎子。
这双眼睛,是容止弄瞎的。
我并不是容止的好友,相反,我是他的仇人。
倘若你想找我救他,那么你找错人了。
他的声音很低缓,很平和,也很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楚玉心上,不啻于雷声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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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推荐朋友新书《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1919书号:明朝中叶以前,中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明朝的大臣们,人人以死谏为荣!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江山如画,何人可挽危澜?看区区女儿身,如何巧妙周旋,指点风云,让这大好河山,不至于陨入异族之手!一百七十四章 我是他仇人我是他的仇人。
当沧海客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楚玉便整个的傻在当场。
她很想柔弱地玩一把眼前一黑晕倒,但是奈何最近的营养良好,精神状态也上佳,遭受到这样的打击还稳稳当当的坐着,别说眼前一黑,连阴影都没见着半片。
倘若此时容止在她身边,她一定会忍不住扑上去咬他。
不带这么玩人的!楚玉原本以为,容止既然在这个关头,愿意将贴身信物托付给沧海客,那么沧海客即便不是他的心腹手下,也是他的至交好友。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是仇敌。
有临死之前把重要事物托付给仇敌的么?他明明有那么多鸡蛋……呃,属下,干什么非得紧着找仇人办事愣了半晌,楚玉恨恨地一咬牙,在自己膝盖上用力捶了一下:那家伙的脑沟回路绝对是外星人级别的,她无法理解!沧海客对她笑了笑,又从容地转过身去,继续钓鱼,这时候楚玉才注意到,他的鱼钩上没有鱼饵,只是在有鱼从鱼钩附近游过的时候,动一下鱼竿,牵动水中的铁钩,准确地钩上鱼腮或鱼嘴等部位,随后扯上岸来。
与其说是钓鱼,不如说他在钩鱼。
尽管他目不能视,但是如斯精准的控制力和辨别力,依旧让人不能小觑。
又随意地钩上来一条鱼,沧海客甩手丢进竹篓里,他收获的鱼都不太大,最大的也不过两指宽。
小的便只得一根手指粗细,但是好几十条堆在一块,量还是很可观地。
只有在容止死后。
恩怨一笔勾销,我才会答应他的嘱托。
沧海客晃一下鱼钩。
但只要他尚在人间,我便绝不会出手。
楚玉一阵默然:确实是这样,容止当时所说的,是假如他两个月没有脱身,就当他已死。
已然是交代后事地意思,而他所托付的这个人,只有在他死后,才会应承出手。
一路看中文网首发WWW.这看似不经意地托付,藏着这样的扣合玄机,一丝差错都出不得,如她这般自作主张,一下子便被拆穿识破。
沧海客也不再多说,任由楚玉自家沮丧。
过了一会儿,他又勾起来一条鱼,奇怪道:你怎地不走?我可是容止的仇人。
你不怕我出手折磨你么?楚玉瞥他一眼,嘴角飞起一抹笑:原本是想跑的。
但现在不想了。
最初听到沧海客自承与容止有仇。
她惊愕之余,便下意识地想要逃走。
怕这人因容止迁怒于她,可刹那间,她又改变了主意。
沧海客若是想对付她,早就对付了,又何苦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这么多?假如他有心,以他地武力,她也没法子从这里逃走,既然横竖都是无用功,又为什么要去做?纵然见识了沧海客的绝世武力,知道他拥有不凡的智慧,可是楚玉就是没法子对他升起提防之心,反而觉得他好像是一个多年相处的好友,令人舒适且安心。
横竖都已经是定局,不如坦然处之。
不过有件事,她还是想尽力试试。
楚玉想了想,兴致勃勃地建议道:你不是跟容止有仇么?像他这般默默无闻地,在你看不到的角落死去,你会不会有些不甘心?沧海客笑了起来:你接下来要说的,是否便是让我去找到容止,亲手杀之方解心头之恨?我去对付马贼,你便可尾随我设法营救?小姑娘,为了救情郎,你可真是不遗余力。
他偏不上当。
楚玉脸上红了一红,知道自己转动的这点心思逃不过对方的明察秋毫,沧海客虽然目不能视,心中却宛如明镜,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分辩:他不是我的情郎。
原本只是为了辩解而辩解,话说出口后她又忍不住有些黯然:她待容止已是真心,容止对她,又是如何呢?似是察觉到了她地情绪变化,沧海客慢慢地道:我虽是容止的仇敌,不过他的能耐我素来是很佩服地,我所以不找他报仇,一来是因为我自认技不如人,二来则是眼睛瞎了对我未必没有好处,我虽然看不见俗世万物,却更清楚地能看到人心。
小姑娘,我劝你一句,容止并非良人,如他这般,保不住什么时候便给你卖了,还是早早远离他为上。
楚玉低头凝视着自己盘坐起来的双脚,这一路走来,鞋尖沾了不少地泥土,还夹带少许残败地叶片,地面上的凉意透过衣衫,逐渐渗入她地身体,让她更真切的感受到,这秋意的寒凉。
秋天来了,天气渐渐地变凉了。
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小学课本里才会出现的简单文字,楚玉的神情一会儿忧伤,一会儿愉悦,最后化作浅浅的笑意,平静地抚上眼角眉梢:多谢阁下指教,我也该告辞了。
沧海客转过身,从石头上跳下来,他弯腰拎起鱼篓,对楚玉笑道:不吃过了再走么?我这些鱼,可是为了你才多钓起来这许多的。
天色已经微暮,此时正是晚饭的时候。
楚玉释然一笑,替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钓竿,笑道:那么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难得遇到如此妙人,她其实也想多交往一二,虽然隔着一个容止,可沧海客不在乎,楚玉也不在乎。
容止是容止,沧海客是沧海客。
而她楚玉是楚玉。
不管是情是仇,互不干涉便好。
两人说说笑笑,宛如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相携向竹林中走去。
而于文,犹在远处林外的马车边苦苦等待,他虽然好奇那神秘的沧海客与楚玉说了什么,但是他也知道沧海客实力惊人,只要稍一靠近,便会遭到觉察。
他看了看天色,皱眉继续等待,心说沧海客总不会要留人吃晚饭吧?楚玉返回马车边的时候,已经月上枝梢,于文蹲在马车边数蚂蚁,闻见楚玉遍身的烤鱼香味,禁不住黑了脸色,暗道早知如此,他不如先回去吃一顿再回来接人。
不过在哪里吃晚饭和跟谁一起吃,实在是别人自己的自由,于文纵然满肚腹诽,也只有默默地认了。
马车往回行驶,经过画扇山的时候,楚玉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夜色之中,一轮皓月洒下清辉,山顶的轮廓当真宛如水墨画扇,悠远绮丽。
原来画扇山要在夜里看才觉出好看。
楚玉侧过身子来,笑了笑,笑得于文莫名其妙。
我是推书滴分割线《皇妃经纪人》作者:楚落纤澜书号:你可以鄙视我久疏战阵,也可以谴责我混吃等死,可是,如果你敢动我一手培养起的美人们,不管你是皇上王爷还是世亲贵族,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皇妃经纪人,是经营美人们的人生,还是经营---这整整一个时代?!我是求票滴分隔线今天真郁闷,电脑买来之后,头一次在我面前华丽死机了,我什么都没干,就开着个word文档开个QQ,然后鼠标动了下,就死了…………这是本本开始步入老年期的预兆灭?惯例泪奔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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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七十五章 建康的局面我没有杀你……是你自己寻死……你别来找我……别来……不要过来啊……啊!刘子业一声惊叫,从床上弹坐起来,他神色惊惶,汗水不断地从他的脸上身上冒出,很快便浸湿了单薄的内衫,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空洞迷惘的眼睛才渐渐恢复了焦距。
他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心脏依旧在激烈跳动着,脑海中不断回放在梦中的情形,却是粉黛一直瞪着他,伸出两只手一直掐他的脖子。
他还记得那日得知粉黛自杀的消息后,他去看了眼粉黛的尸身,娇小少女的颈上勒出黑紫色的瘀痕,生前水灵灵的大眼睛死不瞑目地睁着,诉说着主人的怨愤和不甘。
他怕给阿姐知道,就将粉黛宫中的宫女太监统统杀了给陪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粉黛的死讯还是没几天功夫便传遍宫廷内外,甚至听说好像传到了市井之中。
怎么会这样?刘子业焦躁又愤怒地想,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时不时地便陷入易怒的暴躁之中,就连折磨宫女取乐,也不能让他焦虑的心情舒缓。
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死去的粉黛,好几个晚上,她都在他的梦里纠缠,每每让他在噩梦中惊醒。
要是阿姐在便好了。
他烦躁地想。
翻身走下床,刘子业光脚踩在地面的毛毯上,内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他掀开窗子望向外面。
发现天际已经开始微微的发白。
轮廓变淡地圆月在天边挂着,显出来有些发白,刘子业皱起眉毛。
回想起来楚玉便是连夜离开的,神情又禁不住阴沉起来。
他在屋里一有动静。
外面守夜的太监便立即觉察了,连忙进屋来问皇帝有没有什么需要,刘子业原要挥手让他退下,但忽然又改了主意,让人伺候着穿上衣裳。
1--6--K小说网便开始在宫中闲逛。
护卫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保持了一段距离,不敢上前打扰。
刘子业走得很慢很随意,没什么目标,只是漫无目地地行走,他穿着一身玄黑的衣衫,身上披一层尚未散去地夜色,宽大的衣摆被风吹起,看上去好像无主的游魂。
转了几个宫室。
心中的烦躁却没有减少,刘子业想起前些天说要杀三个皇叔,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给忘了。
让三个皇叔又多活了一些时日。
不如今天去把那三人杀了算了。
少年皇帝意兴阑珊地想。
他正要转去囚禁三王的地方,就在这时候。
他前方经过了一队宫女。
她们拿着要清洗地衣物,见到皇帝便在附近。
连忙跪下来行礼。
刘子业眯起眼睛,目光掠过宫女队伍里其中的一人后,陡然定住了: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娇小秀丽,一双眼睛大大的,镶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模样身姿竟然与粉黛有六七分相似。
许多天以来的噩梦仿佛都找到了源头。
他慢慢地伸出手来,指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宫女,嘴唇轻轻开合,吐出来一个字:杀。
那么轻描淡写的,好像拾起一片柔软的花瓣。
随后,瑰丽地血光便喷洒在浸染了一夜月色的地面上。
刘子业依旧眯着眼,他打了个哈欠,觉得心情轻快了不少,便转头往回走去,打算睡个安稳的回笼觉。
一边走他一边思忖,何戢应该到江陵了吧?要快点把阿姐接回来啊。
他地心口有些发闷:阿姐总是喜欢东奔西跑,为什么她就不为了他想想,让他安下心呢?楚玉凝视着手中的信,却没有拆开。
信是桓远送来地。
虽然离开了建康,但是她并没有完全放松对建康地观察,桓远每隔两天都会送来一封信,信上用的是他们约定地暗语,不知情的人就算拿到了也看不懂。
她于谋断一道并不擅长,但是不代表她身边没有人擅长,不说远的容止,就是近的桓远,从压抑中被解放出来后,也终于展现出来了他本身的才能。
他操纵着他所负责的部门,一方面正常执行公务,另外一方面,暗地里,小心翼翼的,执行楚玉所交代的事。
朝堂上的事,身在朝堂上的他自然更加的敏感,有什么变化也能先一步觉察,但是令楚玉讶异的是,刘子业虽然没有做一个好皇帝的才能,但是想要自保似乎并不成问题,他以强力的手腕和优厚的赏赐让几名带兵的主要将领站在他那一边,又以暴戾的手段令反对他的官员不敢稍有微词。
朝堂上蔓延着一种恐怖森然的气氛,但是这气氛并不会危害到刘子业。
那个总是对她一脸依赖的少年,坐起暴君来竟然意外的娴熟老练,根本不需要她如何动心思,便掌控了皇宫,掌控了建康。
刘子业的身边,总是跟随着严密的保护,纵然是有心刺杀暗袭,得手的几率也十分之低下。
在这样的情形下,楚玉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伤到刘子业,以她所看,皇宫中唯一的变数,大约便是天如镜这个特殊的存在了。
可是天如镜也说过,他不会亲自出手干预……她要不要稍微提醒刘子业一些事情,让他早些做防范呢?虽然想不起来历史上刘子业被杀的全部过程,但是少数细节,她还是有印象的,倘若让刘子业避开某些事,在现在的局面下,或许能改变命运。
楚玉一边在心中暗暗地盘算,一边拆开信封。
才撕开封口火漆的部分,楚玉便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信封封口的方式,也是她预先与桓远商量好的,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是在封口的一角,会用一点搀杂和黑墨的火漆来做一个小标记,而她手上的这封信,却少了一直以来的标记。
这封信被人动过手脚。
楚玉皱了下眉头,手顿了一下,用一块锦缎包住自己的手,取出信纸后摊放在案几上,观察了一会,她没看出信纸上有什么玄机,便从袖中抽出一只银簪,慢慢地将折叠的信纸挑开。
信纸还没有完全展开,便飘出来一张其间夹着的字条,简简单单四个字映入楚玉的眼帘:粉黛自尽。
是推书滴分割线发觉最近有好多新书都带着凤字撒……这个月pk的《满朝凤华》就是带凤字滴……然后下个月pk的朋友也是……《凤在上》作者:大暖书号:山惟一的继承人,存在的意义是参悟剑道。
除了冷冷三尺清锋,我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什么别的事物可以打动我的心肠。
姑姑让我入宫保护皇帝,我去了。
宫闱也许是世上最肮脏龌龊的地方,洁癖发作的我,只好自己动手把它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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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七十六章 鸡蛋碰石头才舒展开的眉毛又深深地拧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消息少少地动摇了一下楚玉的心神,但是她迅速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别的方面。
继续用簪子展开信纸,信上的内容还照旧是桓远所书,字迹是熟悉的,暗语也没什么错误,楚玉草草浏览一遍,没看出什么新玩意,只是在信末,流露出了隐约的不安。
具体什么事,桓远没写,楚玉便再回头去看那张小小的字条。
不知道信纸有没有问题,楚玉依旧拿银簪在其上轻轻勾画,不肯上手。
这封信是被动过手脚的,那么显然,应该是有人偷取了这封信,拆开来塞了张字条进去,再重新封好让送信人送来,目的是让她瞧见这条消息。
这消息应该不是假的,倘若是谎言,只要她一回建康,便能证实明白。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她和刘子业之间生出嫌隙,楚玉纵然明知道这一点,但是看着粉黛自尽这四个字,内心里还是一阵的不舒服。
粉黛自尽。
她为什么自尽?由小婢女变成皇帝的妃子,锦衣玉食不再需要辛苦干活,她私底下问过桓远,对于入宫这件事,似乎是粉黛刻意引诱促成的,并不是刘子业强抢民女,也谈不上什么被迫失身。
虽然粉黛勾引了刘子业,但是楚玉并没有因此讨厌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理由,她想通过这条道路过上好日子,也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
粉黛出身贫寒,是曾经吃过苦的,入宫之后。
即便受什么委屈,她也不该像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一般经受不住。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才造成了她自寻短见呢?要么,就是刘子业虐待得太狠了,要么,就是有心人干掉粉黛,伪装成自杀地假象。
并向外传播。
不管是哪一种,楚玉心里都不太舒服,她仔细回想那日见粉黛的情形,想起一些她所忽视的细节,那日粉黛前来见她,打扮得似乎太夸张了,简直就好像是特意显示自己过得很好一般,如此想来,前一种地可能比较大。
当然也不排除后一种。
眼下的问题是她地态度。
楚玉叹了口气,小心地将字条和信纸再重新塞回开了口的信封中,仔细收好。
她从沧海客处归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
若非于文与城门那里有些交情关系,只怕他们连城都进不了。
只能在外面过夜。
回来后便收到了这封送来的信。
从窗口朝外看,明月挂于天际。
清辉洒在地面上,宛如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天空墨色沉沉,屋内烛火微微跳动,将楚玉地身影映在窗纸上,楚玉偏头凝视着这跳动的烛火,脑中却是一片空旷,过一会儿,这一天的疲惫终于返了上来,她打了个哈欠,便返身入内屋,正待解衣上床,忽然听见外间有人敲门:公子,花公子醒了。
楚玉一个错愕,也顾不上睡觉,便急忙朝外走去,倦意暂时一扫而空。
换了个房间站在花错床前,楚玉定定地望了一会躺在床上的人,白天大夫已经说了,花错的伤势不打紧,养养便能好,看花错现在醒来,她也安心不少。
抬手揉了揉眉心,楚玉命左右退下,目光里含着恳切的歉意:都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去跟踪于文,也怪我出来匆忙,人手不够……是不是于文做的?怎么弄成这样?没料到楚玉进门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先自我批评,花错有些吃惊,原本心中微小的怨气顿时消散,他从前因着容止,对楚玉颇有成见,可是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心中疑惑渐生,有时候忍不住想公主也并非他原本所以为地那般不堪,此时半夜里楚玉还赶来看他,衣装神情似是还未入睡,又有些感激。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楚玉是才吃饱了野炊夜游归来,正准备上床,听到他醒来,顺便过来看的,绝不是他所想象的因忧虑他伤势不愿入睡。
回想一下自己昏迷前地事,花错苦笑一声道:这跟于文倒是没有干系,是我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他慢慢从头说来,楚玉才知道原委,原来花错受了楚玉委派后,便大早晨守在于家附近,见于文出来,便在马车后远远跟着,出城后跟到片竹林里,便看到于文在溪边跟个穿着孝服正在垂钓地人说话,他站得远,不太能听清二人在说什么,只见孝服男子挥了挥手,于文便苦恼地原路返回。
他估计那人便是楚玉要找地沧海客,就打着容止的名义上前说话,希望他能救出来容止,却不料两句话间,那连脸孔都没露出来地沧海客长笑一声,毫无预警地对他出手。
鱼竿表面上像是竹子所制,动起手来才显出其坚硬,鱼竿细部顶端像利剑一般划过他胸前,还没等他看清楚,那人便来到了他身前,给了他重重的一拳。
花错自知不敌,深感对方恐怖,只有连忙逃走,一直支撑着逃回来才晕倒。
花错含糊带过了他如何对沧海客说话的那部分,但是楚玉经过今日,已经知道沧海客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推算起来,应该是花错误以为沧海客是容止的部下,上前说话的时候便不太客气,因他担忧容止安危,失去了分寸,才惹得沧海客出手教训。
虽然眼前局面尚未解开,但楚玉依然有些想笑:花错误以为沧海客是跟他一样的鸡蛋,便拿自己去碰,结果对方其实是伪装成鸡蛋的石头。
又好生安慰了花错一下,楚玉才回房睡觉,没睡多久她又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似乎是有人在争执,穿上衣衫出门去看,却见原本清净的宅子被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而她带来的护卫守着门口,正与对方僵持。
见楚玉过来,护卫彼此看看,便朝左右让开,这让楚玉看清楚了站在门口的人。
何戢!他站在门前,身长玉立,风度翩翩,俊美的脸容上带着一点恶意的笑容,而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军士。
公主。
他清晰地道,陛下命我接你回去。
公主,请回吧。
用的是请字,但是看这个架势,倘若她敬酒不吃,便要让她吃罚酒了。
楚玉平静地看着何戢,这个她曾经暗暗注意,但是却又因为其人行事太过低伏,被她不知不觉完全忽视的男子,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他的獠牙利爪。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怨毒的快意,想必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
楚玉微微一笑,道:好。
她自然不会拒绝,现在拒绝,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虽然她不会像花错那般受伤,但是总归面子上不会太好看。
总归是要回去,那么就风风光光地被接回去好了。
原本还想在江陵多留几天,做些别的打算,现下只有暂时放开。
主意拿定,楚玉笑吟吟地走上前,在何戢微微惊愕的目光中,握住了他的手,十分温柔地,也十分深情地望着他:本公主正在思念驸马,驸马便来了,实在是意外之喜,我们一同回去,路上也好倾诉别情。
虽然何戢面色如常,但是楚玉很敏锐地感到,一瞬间,何戢的手变得僵硬无比。
很好,她不快活,他也休想开我是推书滴分割线《欲穷千里目》作者:李锦银书号:1044504简介:从小与世隔绝,生性活泼顽皮的阮叶,和义兄乔不遗一起踏入江湖,寻找她从未谋面的父亲和儿时的好友阿旭。
微甜微酸的兄妹情谊,诡异出现的朝公子,美女俏偷儿紫罗,还有那似乎一直风云诡秘的江湖传说,又有多少事情,是以它最真实的面目呈现?世事难料,命运多舛,小小女儿,能否保住她不变的天真笑靥?我是求票滴分隔线快要到月末了,推荐票也快要被追上了家还有包月推荐票的,不要浪费撒给我吧不容易占据了一阵子的第二,不想被超过去,在最后几天准备加更,从462张推荐票起,每增加20票,我加更一章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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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七十七章 故人心意变悄悄悄悄地来,大张旗鼓地走。
与两千军士同行,前后左右都是人,楚玉笑笑,越过何戢,走上早已备好的华丽马车。
马车驶出江陵城的那一刻,楚玉坐在车中,回头望一眼即将远离的城市,这座城市她只留了十日,连全貌也未得尽窥。
江陵依旧是江陵,这座古城从前是这样伫立着,今后也依然这样伫立着。
但是楚玉却不再是来时的于楚。
她没有向于文辞别,就算之前于文不知道她的身份,眼下闹得这么大,也该人尽皆知了。
马车厢内,除了楚玉外,花错躺在另一侧,而阿蛮与流桑则坐在她身边,这两人虽是一个大天真一个小天真,但都能看出来,楚玉眼下的心情不大好。
楚玉自从上车后,一直沉默着。
纵然故意作弄了一下何戢,但这样被迫的,如同遭到押解一般地离开,她心中总是有些不快,这说明了一件事:何戢本身并没有兵权,否则她早就借过来使用了,何戢能带着军队来押解她,一定是得到了刘子业的允准和支持。
一个月的断层里,她只知道自己发生了改变,却忽略了别人也在改变着,比如桓远,比如刘子业。
桓远露出了他独有的锋芒,从前的压抑自卑变作现在的圆融稳重,可以将一切都放心地交给他,若非信任桓远,她也不会在这样紧要的关头离开建康,并且见过沧海客后也不着急回去;而刘子业,这个在她印象里会赖着她向她撒娇的少年。
此时也开始与她离心,开始不再一切由着她,并且巧妙地启用了对她心怀怨恨的何戢。
变化的人。
不仅仅是她啊。
楚玉脸色冷漠地想,她将自己从局面中抽出来。
好像灵魂飘飞到上空,静静地俯视地面,虽然这对于解决问题没有多大地助益,但是却能让她的心情平静。
行了几日,楚玉便又呼吸到了建康的空气。
与江陵地放松不同,这里的空气是尖锐而紧绷地,又或者,其实空气是一样的,只是她的心情大不相同。
..景物依旧,人心易变。
莫说是她,任何人都一样。
想明白这些,楚玉绽出微笑,朝阿蛮和流桑招招手。
道:来,我教你们一个打发时间的玩意。
她手腕一翻,掌心握着一副纸牌。
这是十日来她闲着没事做的,无非是用些硬纸笔墨。
虽然简陋粗糙。
但只要能玩就好。
头两日只是三人玩牌,到了第三日。
花错伤势好了些,也爬起来加入了战团,纵然外面威武森严,可是在舒适华丽地马车中,却是另一片小小的欢快天地。
就这样一路张扬着回了建康,也回到熟悉的公主府,楚玉转脸对走在她身后的何戢一笑:本公主想要进宫面见陛下,驸马总不会不允准了吧?两人这一路上都不曾交谈,楚玉忽然说话,让何戢愣了一下,他有些弄不清楚这女子的心思,倘若换了从前的公主,被如此形同押解着回来,定会视为奇耻大辱,深深痛恨,可是这些日子来,他偶尔偷瞧楚玉,却见她一派从容,怡然自得,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单纯的接她回府,没有半丝强迫的意思。
楚玉平静地望着何戢,她并不是真正地公主,没有那种以自己为尊的意识,虽然被迫离开让她有些不舒服,但也不过是片刻功夫,不能改变的就接受,在有限地范围内,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
发觉自己出神了一会儿,何戢心中又有些恼怒,他让自己地声音尽可能听起来嘲弄和冰冷:可以,但须得我陪同前往。
楚玉轻笑一下:这也无妨。
请驸马稍待片刻,我去换身衣衫。
听她用了个请字,何戢又是一惊,但是没等他多想,楚玉便已经快步离开。
楚玉走到东西上阁交界处,那里桓远正在抱臂等待,他见到楚玉,俊美地脸容随即浮现歉意,走上前两步道:公主,桓远无能,近日一直被软禁于此。
他最后一次给楚玉送出信后,第二日便发现公主府被包围了,外苑中换了一批人控制住了公主府,而他也被告知禁足于此。
楚玉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不怪你,我也没想到。
他们有心算无心,兼之力量雄厚,我们怎么都玩不过。
只是她现在想知道,为什么刘子业会忽然改变了对她地态度。
楚玉想了想,拉桓远走到一旁,又细细问了一些事。
桓远的手被楚玉拉着,虽然还有一半心神清醒回答楚玉的问话,但另一半却飘飞起来,纵然他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可是面对眼前的人,他总是会感到些拘谨和不自在。
楚玉拉着桓远,只是无意为之,可是桓远却感到,那只手温软细腻,骨肉匀亭,他这些日子来,也算见识了些世面,与达官显贵交往,也曾见人召歌姬陪伴,却并未如何动念,却在此时,因为握着他的一只手,生出了一点点儿绮丽的思绪。
桓远不是天如镜,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中大惊,简直接近惊骇,却又不晓得该如何处置,连着那只手的半边身子都有些不自在,却又不舍得挣脱开来,只任由楚玉说完了,主动松开,才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楚玉见到刘子业,是在后花园,彼时是秋天,除了常青植物,花叶都已经凋敝,光秃秃的枝干再不复春夏的繁荣气象。
刘子业一身玄色衣衫,坐在临池的亭子边,低头凝视池水里游动的鱼,他看得很专心很认真,好像在鉴赏什么珍稀的宝物,可是从楚玉的角度望去,却觉得这少年的身影单薄又寂寞。
纵然有侍卫就站在他身后,他却仿佛一个人站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之中。
楚玉走上前去,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才低声道:陛下,天气凉,怎么不多加件衣服。
可是刘子业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说话,两只眼睛依旧直勾勾地望着水池。
话说写这一章的时候想起来一句漫画台词:坏人做坏事,都是因为寂寞口牙捶地……有些话要说,下面的广告之外,长了一点,不过我每次说闲话,都是用修改功能添加上的,这样字数不改变,所以订阅的筒子不必担心多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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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改的部分有:一些还残留的错字,查资料没查利索留下来的BUG,一些龙套配角关系的调整,有关墨香的那个坑的重新编排……等等。
与原文的差别并不大,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不影响阅读,但假如我不知道没发现倒也罢了,知道有这些毛病,就一定要修改好。
网上的这部分我可以随时修改,但是出版后印成铅字就改不了了,所以我希望交稿时毛病尽可能的少一些。
(鞠躬)说起来这还是我的书第一次变成铅字,感觉十分的兴奋和开心我是求票滴分隔线继续求包月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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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七十八章 不可修复的皇帝在发呆,身为长公主的楚玉也只有一道陪呆,两人一站一坐,杵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楚玉快睡着的时候,刘子业终于停止了鉴赏池鱼的行为艺术,侧过身子,开口道:阿姐,你要离开我吗?楚玉悚然一惊,她这才对上刘子业的目光,只见这少年狭长的眼睛阴冷森然,深处翻卷着不安定的暴虐,以往相见时的温情依赖好似被藏起来了一般。
楚玉有些惊吓,不光是因为少年皇帝的眼神,也因为他所说的话,不偏不倚地,正说中了她最近考量的事:虽然不清楚具体还有多少时间,但是她直觉地感到,发生改变的那一天已经逐渐到来了,纵然在表面上依旧看不出端倪,但是有备无患,楚玉已经开始命令桓远暗中联络从前发派出去,用以构造狡兔三窟的人手,并准备逃离的路线。
倘若一旦建康发生变故,她可以立即逃走。
强压下不妙的预感,楚玉跨上前一步,抬手扶住刘子业的手臂,试图让他平静下来:陛下,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她入宫之前,特地换了衣衫,取了熏香用的香料,她知道这香味对刘子业的影响,会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也较容易听进她的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一招并没有收获到同样的效果,刘子业的神情不但没有放松,相反在听见楚玉回答的那一刻,瞬间变得阴冷起来,他的面容微微扭曲狰狞,显得十分可怕。
楚玉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而这半步更加刺激了刘子业,让他目中射出仇恨的光芒:阿姐。
你说谎。
他慢慢地说,每一个字。
都好像切齿咬碎了才吐出来一般地缓慢:阿姐,你骗我。
他一把抓住楚玉的肩膀,望着她痛苦又痛恨,暴虐地少年皇帝从来都不是受了委屈便默默忍受的角色,他受的委屈。
会从别人地不幸里讨回来。
.刘子业手劲出乎意料地大,好像钢铁一样钳着楚玉的肩膀,她忍不住吃痛地叫出声来:好痛!陛下,你这是做什么?但是刘子业没有放开她,他只是阴冷地盯着她,目光冰冷,好像毒蛇盯着自己猎物,过了好一会儿,他一只手依旧紧扣着楚玉地肩膀。
另一只手从身旁取了一叠纸交给她:你看吧。
那叠纸原本就放在他身边,但方才楚玉以为是奏折什么的东西,便没有细看。
此时一望之下,竟然手脚冰凉。
无法伸出手去接:那是大约一寸多厚的纸叠在一起。
纸张大小不太统一,颜色也有差异。
有的已经有些陈旧,有的却是暂新,最上面露出来地部分的印着官印。
刘子业不管她有没有接过,递出去后便松开手来,一张张的纸零落地散在地面上,偶尔有风吹过,被掀起来翻一页。
这些纸张都是……地契。
散布在各地的,以各种名义明目身份取得的合法拥有房屋居住证明。
是楚玉所准备的狡兔三窟,留着今后做退路用的,现在却全都在刘子业的手上。
这些,是怎么被发现的?她一直做得很隐蔽很小心,应该不会让他觉察才对啊!见楚玉迟迟不语似在沉思,刘子业更为恼怒,手上用劲,几乎要将她地肩膀生生掐断:你有什么可说的?假如楚玉对他承认倒也罢了,他可以既往不咎,当她一时好玩,可是楚玉偏偏方才又对他说谎,这一再的欺骗隐瞒让他无法容忍。
楚玉吃痛回过神来,勉强露出若无其事地微笑道:没什么可说的,陛下不相信我,就是这么简单。
陛下若是信我,那么看见什么都不会疑我,陛下不信,几张纸便能令你我离心。
虽然尚不清楚缘由,但楚玉现在知道,刘子业已经对她生出了嫌隙,这裂缝一时之间难以弥补,恐怕今后都难以修复,现在她唯一能做地,便是尽量不显出自己理亏,让刘子业无从疑起。
刘子业冷笑道:你在外暗设私宅地事情,是天如镜告诉朕的,这些地契,是宗越带人去搜来地,天如镜身为天师,乃是方外之人,难道会与你有什么私人仇怨不成?天如镜出手了?听到这个消息,楚玉比方才看到地契时还要惊讶,一时间不能思考,怔在原地。
那家伙不是说不会出手干预的么?怎么出尔反尔?她的出神看在刘子业眼中,正是被说中不能反驳的表现,刘子业心中痛苦,情绪更为暴躁,伸手将楚玉一推,楚玉不及防备,脚下不稳摔在地上,手掌蹭过不甚平整的石面,顿时一阵火辣的刺痛传来。
这也是刘子业第一次对她动粗。
刘子业脸容扭曲,他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将无形的绳索加诸己身,倘若那绳索一旦崩断,他便会忍不住冲上来对楚玉施展暴力:你给我滚,现在便走!不要让我再瞧见你。
楚玉咬着牙关慢慢站起来,见刘子业现在情绪激动难以沟通,她也压下了辩解的念头,转身往外走去,临出花园门口的时候,她想起一事停下脚步,问道:陛下,我尚有一事请问,地契都在此处,那么那些人又在何方?她派出去替她准备狡兔三窟的人呢?刘子业瞪着她,冷冷地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映着嘴角血腥的狰狞:杀了。
他让宗越都杀了,一个都没留下。
楚玉心中抽痛,没再说话,也没再停留。
目送楚玉的身影消失在墙后,刘子业呆了良久,直到扭曲的脸容逐渐平复,才陡然如梦初醒:他方才做了什么,他竟然对阿姐发怒了?他的目光停在石制地面的一处血迹上:他甚至还将她推在地上?让她受伤?不是原本想着要好好地跟阿姐说的么?怎么没几句话他便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从前在阿姐身边时,他并不会易怒的啊?他做的这些,在原本亲密不可分的两人中间,划下了一道不可修复的伤痕。
刘子业痛苦地抱住头:原本是那么亲密和依赖的人……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是求票滴分隔线继续求包月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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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推书滴分隔线《财色兼偷》作者:金水晶书号:1046110简介:奇珍?我喜欢;异宝?我最爱!古董?字画?哈哈,统统收到我的百宝箱里来!我其实只想帮奶奶找回失落的玉佩而已,谁知道居然找到这么多好东西,让人想拒绝都不可以!无耻的贪官,无良的奸商,本无敌美少女代表人民收缴你们!什么?顺便还可以收缴美男?!我喜欢,我喜欢!原来做个都市女飞侠有这么多好处的!那还等什么?快来报名吧!我们大家一起来做女版一枝梅吧!一百七十九章 四面楚歌声走在楚玉前面的,是刘子业最宠幸的太监华愿儿,走在楚玉后方的,则是四个皇宫侍卫。
这五人是在宫门口迎接她的,将她一路送到刘子业面前,此时又将她一路护送出宫外,说是护送,倒不如说是怕她跑掉的监视者。
楚玉心中冷笑,她一不能飞天二不能遁地,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她哪里有可能逃走?距离宫门还有一半路途时,楚玉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左侧远方,只见一抹紫色的身影遥遥伫立,正是天如镜。
楚玉望着天如镜,天如镜也看着她,目光定定地胶着,楚玉眼睛望着他,口中淡淡地对前方跟着停下来的华愿儿道:停下,本公主与天师大人有事要商谈。
华愿儿皱了皱眉,变了调的尖利嗓子慢吞吞地道:长公主殿下,陛下让我们送你出宫,你看……他说话语气毫无恭敬之意,从前楚玉为刘子业亲近之时,宫中有谁敢有半分不敬?眼下却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一个太监也能给她脸色看了。
楚玉冷冰冰地瞥了华愿儿一眼,面上浅笑道:见风转舵也是要讲技巧的,今天风往南吹,难保昔日不会再往北吹,你若是能保证一辈子风向不变,本公主也算佩服。
她言下之意便是威胁华愿儿,她现在虽然一时失势,可将来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倘若他日她得势了,必然会对在失势时落井下石的人加以报复。
华愿儿一个激灵,懂了楚玉的意思。
顿时便换上张笑脸,而楚玉也如愿地能与天如镜单独对话,让四个半男人退得远远的。
荒废冷宫地花园里。
到处都是杂草乱木,巧的是。
这正是他们头一次单独说话,并且楚玉见识了手环的防御功能地地方。
看华愿儿等人退远了,楚玉才转向刘子业,微笑道:天师大人,好久不见。
天如镜抿了抿嘴。
有点儿不太自然地,认真回了她这句只不过仅仅作为开场白的话:好久不见。
楚玉古怪地看着天如镜,好一会儿才道:假如不是知道你有很强大地自保能力,我简直要怀疑你被人宰掉偷换了,你从前可不是会打招呼的人啊。
不得不说,这样的天如镜,多了一点儿人味,当然,这人味对她没什么用。
楚玉沉着脸想。
天如镜并不是一个喜欢闲话的人。
楚玉找他说话,也不是叙旧的,片刻地沉默后。
楚玉便直接说出了自己地质问:陛下告诉我,我在各地置房的事。
是你说出来的。
是不是这样?纵然知道刘子业没什么理由欺骗她,但楚玉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天如镜不然尘埃的清秀面孔神情沉静空灵。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启嘴唇,道:是。
是他做的。
他承认了。
楚玉的愤怒一瞬间爆发出来,她并没有失态大吼,但是她的神情比大吼更愤怒,也更冰冷尖锐:好个天如镜,你好……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我不能改变朝代的更替,所以不会出手阻止我什么,可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一脸无辜不管事地样子,最后背地里却做出这种勾当!她并不是因为刘子业与她离心而愤怒,也不是因为失去了各地的狡兔之窟,她心痛的,是那些曾与她做出约定,替她照看各地宅院地那些人。
这些人之中,有府内得力的人,也有她故意问刘子业要来地官员,她给他们做出美好地承诺,引诱他们帮她做事,有的人甚至将一家都搬迁到了购置地宅院中,现在那些人应该都死在了宗越的刀剑之下。
她见识过宗越的狠毒,连几个小孩子都能下得了手的魔王将军,没道理放过那些本来便是刘子业要杀之人的家人。
粗略算下数量,因为这件事而死的,至少超过上百人,而这上百人,都是因她而死!而这一切的起源,皆因为天如镜轻巧的一句话。
天如镜看着她,张口欲说,楚玉却忽然伸出手挡了一下,道:等等,你先不要说话,我现在听着你的声音心烦。
她咬紧嘴唇,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楚玉现在好像有了点方才刘子业的感受,倘若不压抑住暴戾的情绪,会忍不住冲上去殴打天如镜,但是天如镜不是她凭一己之力能伤害的。
渐渐平静下来后,楚玉的神情缓和了少许,虽然胸中依旧梗着火焰,但她至少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你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出尔反尔是很光彩的事么?不管之前她做了什么。
天如镜一直没有出手干涉,可是他一动作,便是雷霆之击,首先断了她的后路,其次毁了她不少可用之人,最重要的,他令刘子业对她生出来嫌隙,两人之间的裂痕难以修补。
纵然粉黛那件事是假的,但此时的一百多条人命却是千真万确,如何都不能抹杀。
现在纵然是刘子业想要与她和好,她心中也不愿意了。
相较于楚玉的愤怒,不平,自责,天如镜的心情却十分的纯一简单,他仔细地看了一会楚玉,觉得她比前些日子瘦了一些,但是却绽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光彩,好像不经磨砺便不会显出美丽的宝石。
此时她站在他面前,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朝前探出,便能摸到她温热的呼吸和柔软的肌肤,但是他并没有被这些扰乱,他的目光一如往常清澈纯净,接近无有情感。
缓缓张口,天如镜低声道:因为你不一样。
她不一样。
和世人不同,她好像是来自奇异的另外一个地方,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事。
倘若是她,也许真地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影响这个世界。
虽然大部分时候。
他都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朝代更迭兴衰,可是他师父天如月在临死之前,也曾经交代,假如遇到了认为危险的角色,不必顾虑太多。
出手清除掉便是。
天如月所说清除,自然是将人杀死,但是楚玉是天书上有载的人,她地死亡应该与刘子业在一起,因此天如镜能做的,便是斩除她地羽翼,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成功了,只需要静静等待,不出两个月。
便能等到楚玉的自然死亡。
天如镜没有絮絮叨叨的解释,但是楚玉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
方才路上,华愿儿已经向她传递了刘子业的旨意。
让她今后都待在公主府里,不得外出。
也就是变向软禁了她。
华丽地公主府居所。
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牢。
也许将一直困她到死。
楚玉凝望着天如镜,她的愤怒逐渐消散。
眼角聚起来少许的忧伤:要让我等死么?让我被困在公主府中,一天天等待那一天的到来,然后被反叛者乱刀杀死么?你要让我在临死之前,尽情地品尝死亡迫近的恐怖,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绝望么?天如镜一怔:他原本只想着这样便能不违背天书,却忘了身为必死的人,楚玉的感受。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看见楚玉清丽姣好的脸容上露出凄凉地惨笑:竟然要我眼睁睁看着死期逼近……天如镜,你真残忍,你这么做,比直接杀死我,更多十倍的残忍。
楚玉走出皇宫的时候,身前身后除了华愿儿和四个卫兵外,与她并肩而行地,是方才私下谈了许久的天如镜。
两人肩膀之间虽然仅有一尺距离,却好像隔着一条不可跨越地鸿沟。
楚玉地神情冷漠,方才的痛苦和伤心,都好似被掩盖在了这冷漠之下,走到门口,华愿儿看一眼外面等待着地何戢和一百护卫,停下脚步:公主,小人便送到这里,陛下想必也只是一时恼怒,很快便会想明白的。
因为顾忌着楚玉方才的话,华愿儿的态度好了许多,横竖说好话不花钱,便随口多说了两句。
楚玉嘴角扯了扯,也没说话,便径直朝外走去,天如镜也是要出宫的,与她一道朝外走,但是过了几步,两人便要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楚玉自然是毫不迟疑地转向,却意外地听见,身后天如镜幽幽的声音:对不住。
楚玉冷笑一声:你也会觉得对不住的么?做都已经做了,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途?见楚玉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天如镜知道她心中对他恼恨到了极点,但是他并不奢求楚玉能原谅他,他只说出心中要说的话:这是我的职责。
从数代以前便传承下来的,维护天书所记载的朝代更迭,天明所归,这是一种比一时一家更沉重的责任,他既然继承了神物,便必须这么做。
也许在楚玉眼中,这天书宛如儿戏一般,可是天如镜从小建立的观念,便是万事遵从天书,这是凝立在他心中的,不可动摇的信仰。
他不能伸手救楚玉,甚至反而要往黄泉路上推她一把,即便他心里多么喜欢,也绝不能忘记自己肩负的职责。
纵然偶尔会难过得不知道该如何呼吸,也不能阻止他的决心。
心志单纯的人,一旦决定坚持某件事,便会比石头更执拗。
楚玉听了天如镜的话,神情动了动,却没有回头去看他,只继续朝何戢所率领护卫包围的马车走去,马车边还站着越捷飞,虽然在这个护送阵容之下,越捷飞已经没什么用处。
楚玉看了越捷飞一眼,嘴角溢出冷笑:你也是尽忠职守吗?做得真好。
越捷飞一怔,面上随即浮现愧色。
楚玉不再看他,径直上车,随后。
她抱紧自己,好像很冷一样。
蜷缩着坐在车内。
车厢壁上有一层柔软的厚毛皮,但是楚玉依旧觉得冷。
为什么连刘子业都不晓得的隐秘之事,天如镜却会知道?楚玉不需要询问,便知道是越捷飞在其中搭的桥梁。
纵然做得如何隐秘,但是越捷飞是贴身保护她的人。
兼之武艺高强防不胜防,因此想要得知这件事,并不困难。
楚玉没有去追究越捷飞是什么时候探知此事以及什么时候告诉天如镜地,已经成为了定局的结果,再去追究过程,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她现在应该把心力放在前方,而不是向后看。
但是……楚玉低下头,更用力地抱紧自己:刘子业离心。
越捷飞背叛,天如镜出手,何戢开始报复。
原本还算缓和地局面。
一刹那间变得剑拔弩张,从前勉强算是同伴。
以及不是敌人的人。
也都站在了她地对立面,让楚玉一时间有四面楚歌之感。
纵然在外面表现得十分刚强。
但一下子陷入这样的境地,楚玉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软弱的情绪:要是容止在就好了。
明知道他不是好人,明知道他……可是在这一刻,她第一个想起来的,竟然依旧是容止。
想起容止,楚玉陡然从怅惘的迷雾中惊醒过来:容止现在还是生死未卜,甚至地,他的处境有可能比她更危险,她怎么能只想着依赖他?楚玉深吸一口气,抬起两只手,轻轻拍打自己的面颊:楚玉,坚持住。
她力气不大,手掌与脸颊接触,发出轻微却清脆的声响,一声声慢慢重叠。
楚玉,坚持住。
楚玉,坚持住。
……这个时候,要化身钢铁,不可摧折。
要活下去,要再见到容止。
鹤绝拿着一张看起来还很新的小羊皮地图,顺着地图上的标识,找到了隐藏在密林里的山洞洞口,他毫不犹豫地走入洞内,在长长一段时间的漆黑后,又看见了光明。
但是这光明里,却多了一重妖异的火光。
往日清净祥和地桃花源,此时化作一片人间地狱。
烈火席卷了一切,肆无忌弹地焚烧着一切可焚烧的事物,杂草,树木,屋舍,以及,人。
火海中,唯一响起的,是灼烧地声音,火中的人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面上,似乎是早已死去。
唯一不曾被灼烧地,大约便是山洞出口附近方圆二十多丈,因为附近地可灼烧之物都已经被铲除清理掉。
在出口侧面的不远处,安然地做着个身穿白衣地少年,少年的容颜秀丽至极,神情从容至极,纵然眼前是一派凄厉的景象,但少年却仿佛安坐在青青翠竹中一般,那么的清雅。
他面前摆放着一只酒壶,手中端着白瓷杯液体半满,举杯在唇边碰了一碰,也许只是让酒液堪堪润湿嘴唇,少年便转过身来,望向鹤绝。
四周都是火光,可是少年的漆黑的眼睛,却宛若无底的黑洞,将这些光芒一丝不剩的吸收,只留下纯然的漆黑,漫开来无边无际的夜色。
此时尚是白天正午,鹤绝却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无尽之夜,他陡然心中烦乱,开口打破两人间的沉寂:容止,你想法子把地图送到我手里,便是要我来看你放的火?你找我来,就不怕我杀了你?容止微微一笑,十分从容的漫声道:鹤绝,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他意态悠闲,嘴角的微笑,却透露出些许引诱之意。
我是感谢滴分隔线这一章是两章合并做一章,一章基本更新,一章加更。
特地来谢谢大家帮我保住了推荐票前三,按照我先前的承诺,我需要再加更两章,现在还欠一章,但是我今天实在写不动了,希望这一章留在明天补上,十分不好意思。
这一章末,第四卷完结。
这一卷的名字叫: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说的是局势,也是人心。
原本另外个犹豫不定的选项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山雨欲临,容止归来,剧变开始。
接下来即将进入第五卷。
我是推书滴分隔线《回到明朝当皇后》作者:宁馨儿书号:1044简介:她回到了明朝,寻找自己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第五卷 一百八十章 明里修栈道一辆马车公然进入公主府。
一辆马车飞快驶出江陵城。
一辆马车缓缓地驰往首都建康。
也有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越过南宋北魏的分界线。
四散的,汹涌或脉脉的明波暗流,因着不同的理由和愿望,循着各自的轨迹流淌,而其中一条,现在则流到了楚玉面前。
天如镜乘坐的马车是一直进到公主府内才停下来的,停下来后,便立即有一对护卫围上来,站在马车周围,随后走过来的人是驸马何戢。
何戢凝视了一会天如镜,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楚玉,他昨天天如镜与楚玉并肩走出皇宫,想起前阵子流传的谣言,说天师大人已经失身于公主,而有一段时间,天如镜确实经常出入公主府……于是何戢越发的不解了,他怎么看都没有看明白,楚玉身上有什么值得天如镜委身的地方,看他的模样,似乎也不像被迫……世外之人的口味竟然是如此的奇特么?纵然百般的不愿让楚玉痛快,但以何戢的身份,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他奉刘子业之命,看管着楚玉,将她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府内,却不能伤害她,倘若楚玉有了什么闪失,不管是伤了还是跑了,只怕第一个遭殃的人,便是他。
他也能依仗自己所掌握的权势,阻挡一些外来人,但是天如镜在皇帝面前的分量比他要重不少,强行阻拦,只会弄得他面上难看。
倒不如在此卖个顺水人情。
当然,天如镜人可以进去看楚玉,车却必须留在他们的看守之下。
以防天如镜此番前来助楚玉逃走。
何戢客气地解释皇命难违,天如镜仿佛没听到一般。
还是一脸淡漠的神情,连一个点头都懒得施舍,便离开马车迳自走上同往内苑地道路。
这公主府他之前走过不少次,已经不需要他人引路。
遭到这样明显的轻视,何戢面上飞快闪过一丝厉色。
转眼间又隐藏在和气的笑容之后。
天如镜不理会何戢有什么心思,他心里正在思考着另一件事,昨天与楚玉在皇宫分别之后,他以为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她,毕竟楚玉对他痛恨已极,在公主府内,两人更无交集地机会,却不料今天一早,越捷飞前来寻他。
代楚玉发出邀请,让他在有空的时候前往公主府一晤。
天如镜是获得允准不必上朝地,以往还应付一下宫中妃子的邀约。
但听说楚玉要见他,他便立即推掉了今日的所有杂事。
出门前甚至还特地换了身新作的衣裳。
他并没有如何刻意的费心思。
很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做了,登门之际。
心中虽然有些踯躅,却也全压在平静的表象下。
两人相见在东上阁楚玉的院子外,楚玉斜靠在院门边抱臂而立,很放松,也很悠闲。
这动作不太文雅,但是楚玉做来,却看着很好看。
见到她,心底便微微地泛起来柔暖,天如镜正要走上前,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响起一句话:……天如镜,你真残忍,你这么做,比直接杀死我,更多十倍的残忍。
这话让天如镜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脚步,接着呼吸带动着心肺疼痛起来,这是他做出决定后,便时常发生的事,只不过这一次,从前的隐痛此时越发地明显起来。
她会死,她会和天书上所记载的一样,在不久的将来,被人下令自尽,那个时候,他将会再也看不到这个人,听不到她的声音,也再也不会有这么多纷扰地情绪,再也不会……被如此严重的影响。
会注意到一个人的想法,会像这尘世地普通人一般,生涩的说着些没有用处地话,会情不自禁地想念,心情因为她而波动。
因为她,他变得像一个人。
这是什么,天如镜已经知道,可是有些感情,再怎么温柔,也撼动不了残酷地命运,以及根深蒂固的责任。
他已经作出选择。
见到天如镜来了,楚玉放下双臂,笑着走过来,轻轻松松地迈过天如镜停下来时两人之间地距离:你总算来了,我原以为至少要等上半日呢。
她笑意吟吟,眉宇间完全不见昨日的愤恨伤悲之色,看得天如镜又是一怔:怎么一夜之间,她便好似整个变了一般?而这时候,他又听到楚玉院子里传出来开凿之声,越过她的肩膀,却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挥舞着锄头,在院内的一片空地上奋力挖掘。
注意到他的目光,楚玉一笑道:我已经想通了,与其凄凄惨惨地等死,倒不如在今后有限的时光里及时行乐,我让人在府里各处挖几个坑,打算修建鱼池。
顿了顿,她的笑容忽然又有些黯淡,也不知道是鱼活得久还是我能活得久虽然她的自由被限制,但是想要在自家的院子里挖个鱼池,或者建两间亭子玩玩,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天如镜默然,他自然是知道,楚玉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身为造成这一局面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玉消沉了片刻,又立即展颜笑出来,伸手拉起天如镜道:成了,我们到别处去说话,这里实在太吵闹,我们换个清净的地方。
她拉着天如镜一路走出东上阁,却是直往西上阁而去,天如镜想不到在决裂之后,竟然还可以与她有如此亲近的时候,一下子回不过神来,任由她拉扯着走,当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两人已经身处在一间废弃的空宅院里。
这里是从前山阴公主两名面首居住的地方,被楚玉清理了大半之后,便空了出来,但因一直有人定期打扫,还是十分的整洁干净。
进屋后让人点燃熏香,待侍女退下,楚玉才很有诚意地望着天如镜: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教你那些文字,你还欠着点学费没付,我想问能不能宽容地替换一下,反正我现在快死了,现在这个局面,我如何都不能逃脱……你就让我死个明白吧。
天如镜心中一惊:你是说……楚玉目中的恳求之色更加浓厚,她很有诚意地望着他:我想看今后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我已经是必死之人,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你不如成全我,让我至少完整的知道,我死去前后的事。
楚玉的院子里,劳工依旧奋力开凿挖掘着,声音很是吵闹嘈杂,而在楚玉的房中,她的床榻之下,竟然也传来了类似的声响。
挖掘,挖掘,挖掘。
隐藏在床下,黑漆漆的洞口里,黑漆漆的人影奋力地挥动锄头。
这是昨天欠下来的加更,现在补上,今天的基本更新还是放在晚上。
昨天有朋友跟我说我开虐了实我自己以为这不算虐,只要楚玉没有垮下,只要她依旧坚强着支持着,那么就不算虐。
这只是一条路,只是有的路段平坦宽敞,芳草葱郁,有的路崎岖坎坷,走起来艰难些。
在文档里写下第五卷卷标的时候,我全身窜过战栗一般的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最近天气转凉了),从第一卷开始,我就在盼望着写这一卷,这大约是黎明前最深沉的一抹夜色,是高歌咏叹之前的喑哑无声,沉沦和挣扎,交锋与杀戮,抉择或信念,有情无情有心无心,在刹那盛放之前。
可能想要表达出这些不太容易,但是我会尽自己的全力。
呃,最后便是……月初了,可以投新的包月推荐票了……我在这里先厚着脸皮拉下推荐票……呃,最近需要修改出版稿……要花费些精力,前两天我因为要加更,结果修改都暂停了,不能再拖延了,再拖延,我要被出版编编用力PIA死了(泪……抱头)……所以……这个月还是不加更……以每天章地速度写……也算是对这篇文负责任……尽管如此,呃,还是厚着脸皮拉下包月推荐票……假如有包月推荐票,请投给我吧……温柔地,很有诚意地望着大家的手一百八十二章 此际知天命听了楚玉的请求,天如镜怔了怔。
他直觉地感到有些什么不对,可是这一点点预感,在看到楚玉哀求的目光后,便融在那目光中了。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条一尺半宽的黑色矮脚长案,跪坐的姿态让衣摆向两侧平平摊开,乍一看去仿佛两只相对低伏的蝴蝶。
轻盈,舒展,美丽,以及哀伤。
楚玉轻握住天如镜的手掌,忍住将那手环用力撸下来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尽量不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眉宇间压着一丝轻愁,她低声道:天如镜,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你就当作是满足我临死前的愿望,好不好?也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黯然,也许是因为掌上传来的触感太温软,也许是因为想到她即将永远离开人世,天如镜胸中闷痛,判断力随之下降不少,他想了想,觉得现在楚玉确实再也做不了什么,纵然是告诉他政变的具体过程,她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刘子业已经与她离心,她所说的话,少年皇帝不会再轻易的相信和遵从,而他只需要从旁说项一二,她即便是将之后的事告诉刘子业,他也能让刘子业无动于衷超然尊崇的地位,而他的话,一句便可抵上别人十句。
这样想了一遍,天如镜也略为放下心来,再看楚玉一脸期盼的神情,终于禁不住心软了一下:好。
天如镜话方出口,楚玉的眼睛微微亮起来一些。
随即又垂下眼帘,低声道:虽然这个局面是你造成的,但是你愿意答应我这个要求……还是很谢谢你。
最后一句话。
她的声音陡然低弱,低得几乎要听不到了。
天如镜感觉到。
她握着他地手微微颤抖,低眉的模样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禁不住心中又是一软,反手拍了拍她地手背。
他以为她想到将来要死心中害怕,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只能笨拙地拍着她的手。
楚玉极力压抑着内心地欢喜,因为这难以克制的情绪,让她很费劲地才不表现出来自己真实的心意,在这场剧本里,她是一个即将要死去的人,不管是什么消息,都不应该表现得太高兴,否则很有可能会引起天如镜的怀疑。
.Wap,.她要表现出一点认命了地坦然,也要时不时的明媚忧伤一下。
要恰到好处地诱发天如镜的内疚,瞒天过海。
这是从昨天与天如镜说话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做的准备。
她故意在天如镜面前露出一脸悲伤的神情,说他太残忍。
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性格。
就算是觉得痛苦悲伤,假如不是别有目的。
她绝不会在敌人面前表现出来,更不要说去哭诉你好残忍那么肉麻的话。
现在楚玉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但是那时候她可谓是超水平发挥,达到了苦情戏女主角地演技水准。
如今她所拥有的资源太少,唯有攻心为上。
纵然四面四处可闻楚歌声,但是楚玉依旧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她一心一意地往下走,走得比从前更加小心,也更加坚定。
太宗与左右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密结帝左右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谋共废帝。
戊午夜,帝于华林园竹堂射鬼。
时巫觋云:此堂有鬼。
故帝自射之。
寿寂之怀刀直入,姜产之为副。
帝欲走,寂之追而殒之,时年十七。
----《宋书•本纪第七前废帝》上先已与腹心阮佃夫、李道儿等密共合谋。
于时废帝左右常虑祸及,人人有异志。
唯有直将军宋越、谭金、童太一等数人为其腹心,并虎有干力,在殿省久,众并畏服之,故莫敢动。
是夕,越等并外宿。
佃夫、道儿因结寿寂之等殒废帝于后堂,十一月二十九日夜也。
----《宋书•本纪第八明帝》天如镜的所谓天书中,保存地是较为正统地史书,而非乡间野史,古文读起来不够浅白,但意思也能理解。
楚玉压抑着心中的狂喜,慢慢地将自己从前梦寐以求地内容收入眼底,她看得很慢,恨不得每一个字都看上十遍,深深刻在脑海中才算看过,最后她挑出来重点的两段,因为这两段关系着刘子业死亡的具体过程。
前废帝,指的是刘子业,因为他生前暴虐残酷,被推翻后死后连一个称号也无。
而明帝,则是刘子业之后的下一任皇帝,正是现在被刘子业关押宫中的,三王之中体态较为富态的那人,名义上是他们的皇叔,叫刘。
史书上记载,刘与他的心腹密谋,并联络刘子业身边的侍从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密谋废帝。
刘子业对于自己安全的防护是比较严密的,但是有一日夜晚他在华林园竹堂驱鬼,身边的防备稍有疏漏,便被刘勾结他身边的人将其刺杀,殒废帝于后堂时间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夜晚。
现在是阴历九月下旬,还有两个多月的光景。
终于确定了准确的时间,楚玉禁不住松了口气:还好,还有两个月,她能够多一些活动的余裕,也可以有针对性的进行防备。
将刺杀行动里的几个名字默默地记下来,又重复看了两遍,确定自己已经记牢,楚玉才放开天如镜的手,对他微笑一下:多谢你。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虽然她用了诓骗的手段,但是若不是天如镜对她心存怜悯,也不会如此顺利成功,这其中有一半的功劳,却是要算在天如镜的头上。
一直贴着手掌的肌肤离开,天如镜心头有一抹怅然,此时楚玉因为心情放松,显出破绽,她看完了自己死亡的日期后,照理说不该如此平静,但是楚玉因为心里高兴,忽视了这一点,可是天如镜此时也有些心神不属,竟然没发觉楚玉的异常。
依然有点儿意犹未尽,楚玉渴盼地望着天如镜:反正我快死了,你让我见识一下你这个手环……不,是神物,神物的其他的几项功能好不好?这时候,楚玉心头悬着的大石已经放下来,说要看别的,也不过是想得寸进尺的顺手揩点便宜,此时手环展开的立体屏幕还没收起来,她随手朝其中一项上一指:不如就给我看看这个吧。
出乎楚玉的预料,天如镜竟然没怎么犹豫,便不声不响的满足了她的要求,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她将死的份上优惠大放送。
楚玉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地瞥去,定了定神后看得更仔细,然而当她看清楚屏幕上所显示的东西,又细细想明白这是什么后,她面上浮现了极为震撼,极之惊愕,不可思议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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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投了pk票后,就顺便投一下包月推荐票吧o()一百八十三章 暗中度陈仓楚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她面色苍白,眼光空散,脚步如踩在云端,软绵绵,轻飘飘,用一种腿很软,好像随时会摔倒的姿势,慢慢地走着。
她踩过院子里名贵的花木,脚下沾满了泥土和花木叶片,她一脚踏进道旁的浅沟里,只漠然地低头看了眼,又维持原来的神情,梦游一般地继续往回走。
楚玉这幅轻飘飘的模样,像极了做多了某种运动后虚脱的表现,因此当天如镜神清气爽精力十足的走出来后,所有人望着他的目光已经敬畏得不能再敬畏,而不一会儿,便从公主府内苑里传出流言,言说天师大人精通采阴补阳的法术,专门采别人来补自己,今天公主就被采了云云。
楚玉没有闲暇注意别人的目光,她几乎是靠着本能引领身体回到自己的院落,走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回头漠然地看了眼还在院中挖坑的几名仆人,道:今天不用干活了,你们都退下。
等院子里的人都散去,楚玉才慢慢从怀中取出钥匙,开了门口挂着的铜锁后,她慢慢地拉开门。
院子的前后左右,都还有些微挖掘的声音传来,她指定建造池塘的地点,除了自家院子外,其他的基本都分布在与院落相邻的四周,这样多重声音重叠起来,也不容易发觉她房里的一点响动。
门才开启,里面便冒出来一个脑袋,流桑的大半身子藏在门框后头,看开门的是楚玉,忙松了口气。
笑道:公主,流桑一直乖乖的守在这里,没有人进来哦。
为了防止有什么人误闯或者偷入她地屋子。
楚玉不仅在门外上锁,还在上锁之前叫来流桑。
让他给他看门,经历前阵子的流桑的抱怨,她不再将流桑当作一个什么都不懂地孩子,而是有分寸的让他知道一些消息,有意识地让他执行一些事务。
换做平时。
楚玉肯定会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几句好听的话嘉奖她,可是现在她心神不属,闻言只看了流桑一眼,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便踏入屋内,反手关门。
一路看中文网门扉轻轻的合上,楚玉的身体里好像一下子抽离了所有力气,她软软地背靠着木门。
门上地雕花硌得她背脊生疼,不过她现在无心顾及这些。
察觉楚玉情绪有异,流桑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道:公主,你怎么了?他连唤了好几声。
过了好一会儿楚玉才仿佛从梦游里清醒过来。
她嘴角微微翘起来一下,却并不像是在笑。
仅仅只是做这么一个表情:没事。
没事才怪。
流桑担忧地看着她,也知道楚玉既然不想说,他也没法子从她口中挖出来太多东西。
他正暗暗苦恼,忽见楚玉站直身子,朝卧室的方向走去,连忙也跟随上去。
楚玉走到自家床边,又发起愣来,耳中听着从床底下发出的挖掘声,脚下也偶尔有微微的颤动,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感觉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才弯下腰,朝床下的洞口叫道:阿蛮,先休息一会儿,别挖了。
听到她的话,流桑赶紧帮忙把床榻先推开到一旁,露出来一个直径接近两米的洞口,洞口大约有六米深,到底之后,又在底部侧面开了个洞,平着朝旁开凿,没过一会儿,一条黑影从洞中蹿出,矫健一跃跳上地面,那黑影赤着上身,只在腰下围了一块布,黝黑的皮肤上沾了不少泥土。
阿蛮一手拿着铁镐,另一手抬起来在脸上抹了把汗,又在脸上蹭了把泥印子。
看见他地花脸,楚玉取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道: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要想些事,你们从别处回去,路上小心别给人瞧见,明日再来继续。
要注意保密,这件事就我们三个晓得,不要再让别人知道。
这是她昨天回来后做出来的决定,从自家床底下挖出一条通道通往公主府外,虽然这法子乍听起来荒谬,毕竟公主府占地广阔,想要挖出去并不容易,但是靠着阿蛮过人的蛮力,却并非不可实现地事情。
从坑中挖出来的泥土,由闲着地流桑负责用盆盛出来倒在旁边,现在已经在卧室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几乎占据了这还算宽大地卧室的三分之一空间,这些泥土要等到晚上再处理掉。
然而现在不论是坑还是泥土,在楚玉眼中都仿佛失去了意义,她地目光扫过屋内,虽然事情进行得如她所想,可是她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阿蛮奇怪道:我还不累。
她不是说要快点儿挖到外面么?现在时候还早,还能再挖半天呢。
楚玉勉强笑了笑,道:不累也先回去休息,乖,听话。
见楚玉坚持,阿蛮老实地点了点头,单手把床榻抬回原位,放开锄头转身往外走去,流桑却依旧站在原地,迟疑片刻后踯躅道:公主,你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我年纪虽然小,但也可以为你分担一听了他这话,楚玉终于露出来一个真正的笑容,抬手揉了下流桑的脑袋,低声道:好啦,我有分寸,不会出事的。
流桑咬了咬嘴唇:那,我便走了。
他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带着点期冀的神情望着楚玉,等了一会不见楚玉留他,才终于露出失望之色,慢慢地离开。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离,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楚玉才轻叹了口气,喃喃道:这要是能说出来的事情,就好了。
楚玉放松身体躺在床上,双目空茫的朝上望,脑海中却在回放一刻多钟前的情形。
天如镜手环里,有一个时的选项,她原本以为是类似万年历,现实时间之类的程序,可是今天开启之后,呈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张及其复杂的三维虚拟立体图。
横里,仔细分辨能看出来是全球地图,而纵里,线条如同交错的绳网一样复杂,以及在线条的各断上标注的时间。
除此之外,还有时间裂缝,跳跃,空间等等名次,楚玉将所有的资料汇集起来后,得出来一个连她自己也惊骇得失了态的结论:那手环,还兼具一项功能-穿越时空。
这四个字浮上心头的刹那,楚玉的心脏几乎要爆裂开来。
今天上上街败了本历史资料回来……好心疼钱……不过也很开汗,没有写历史小说之前,我真的完全不知道,原来历史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以前念书的时候很讨厌历史,觉得背诵那种哪一年发生什么事情啊的特别的烦人,高中历史考试都是及格线上飘过去的,可是现在为了写小说,从另一个侧面认真研究,但是竟然一点儿不觉得枯燥,反而觉得十分有趣……越是深入地了解,便越觉得丰富多彩……变得很有动力……继续温柔地召唤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在女频页面下,点击封面下的投推荐票标志,假如是从主站进来的,那么就点击封面下那个粉红色的女频作品标志,转入女频来继续投票推书分隔线推荐两本名字里带凤的小说……《凤还朝》作者:佐禾书号:简介:她是大承国至高无上的公主,他是子承父业的镇远大将军,它是亦正亦邪修炼千年可以幻化成人的璞玉;当公主被变幻了身份,抢夺了爱情,当将军违背了儿时的承诺,踟蹰于旧爱新欢之间……她究竟要怎样才能做回自己?才能收复将要丢失的国土?还有那难以把握的,已经迷失了方向的爱情……《凤在上》作者:大暖书号:山惟一的继承人,存在的意义是参悟剑道。
除了冷冷三尺清锋,我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什么别的事物可以打动我的心肠。
姑姑让我入宫保护皇帝,我去了。
宫闱也许是世上最肮脏龌龊的地方,洁癖发作的我,只好自己动手把它清理干净。
这两本书正在pk,大家看了喜欢的话,就给她们投一下pk票吧一百八十四章 可望不可及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回去。
二十一世纪的事,对她而言仿佛一个遥远而不可及的幻梦,她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过去了。
可是却意外的,让她又看到希望的曙光。
领悟到那是什么后,楚玉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没有冲动的去抢夺天如镜的手环。
从未有一刻如此狂喜,从未有一刻如此急切。
好像各种色彩和声音快速地从四面八方纷沓而来,一下子全拥挤在她的脑海之中,让她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以这具身体回去之后的身份问题,怎么样跟家人解释自己的经历,时间和空间的定位,以及过程之中是否会发生风险,这些细枝末节都是后来才慢慢想到的,在能够回去的绝大引诱下,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只要能回去,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是什么途径,也不管是要冒多大的风险,她依然认为这有百分之一百值得尝试的可能。
从前她很羡慕天如镜拥有那手环,但也仅仅是羡慕而已,想得到但也不强求,而如今她的心情却发生了巨大改变。
一定要拿到手。
这个念头接近狂热,烧得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纵然是为求生而努力,她也未曾有过如此狂热渴盼的心情,有那么一瞬间,她无比的妒嫉天如镜,妒嫉他身怀至宝而不自知。
慢慢冷静下来后,楚玉才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这问题一下子又将她从云端打到了泥泞里。
那便是:如何弄到手?手环自身对执有者有保护的作用,使用暴力显然不现实,更何况她现在被刘子业软禁。
也没什么暴力可以使用。
楚玉静静地躺在床上,压下这个目前来说不切实的念头。
她也曾想过下迷药,但容止当年和天如月斗法地时候,以他的长才,肯定没少用过这手段,后来的结局便能说明这手段不管用。
只是----容止似乎曾说过天如镜地层次远不及他师父天如月。
.1#6#K#小说网.假如是他,会不会有办法呢?这个念头也是一样是镜中花水中月,她甚至不知道容止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容止安坐在颠簸的马车厢里,虽然上上下下仿佛都在摇晃,但是他地动作却好像是坐在平稳的地面上一般,十分的宁静安然,他身前摆放着一张四方矮几,提笔往纸上写着字,因为马车不太稳。
他写得有点慢,但是字迹却很是秀丽端正。
鹤绝怀抱长剑,坐在马车厢内与容止斜对面的位置。
眼神古怪的看着容止:从他们今天早上启程开始,容止便一直在书写着什么。
时不时停下来思索一下。
接着继续落笔。
每一张纸上,都写上寥寥几个字。
然后将纸折叠起来收好。
他曾好奇地去看容止写了什么,容止也很大方的让他看,但是纸上的那些字,拆开来他都认识,连起来便是只有字认识他了。
那好像是一些字无意义的拼凑在一起,根本不能连成通顺的句子。
鹤绝自己也是有点见识的,知道这大约是容止特定的暗语,不是事先有约定的人,不可能看懂这些话,也难怪他不怕他瞧见。
只不过鹤绝有些好奇,容止从今早到现在,已经写了不下六七十张纸,昨日下午经过城镇时买下的纸已经用去了一半,究竟是什么暗语要写那么多,并且现在看来还没有停下来地苗头?他有一种预感,容止写下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仿佛有引发什么的力量,就如同一条条细小地水流,但是所有的水流汇集起来,将会是奔腾地惊涛。
他也不怀疑,而容止写下来地那些东西,原本在他的脑海中,便是一张早已成型地,巨大的,细密而繁复的罗网。
容止又写了一张,抬眼朝马车外瞥一下,接触到白炽的阳光,他眼前却忽然一暗,身体随之软倒。
鹤绝上前扶起他来,让他靠躺在他的臂弯中,只见他双目紧闭,容色如雪,嘴角红迹斑斑异常鲜艳,竟是呕出血来。
鹤绝熟练的取出手帕,擦拭去他嘴角淌出的液体。
他们同行不过两日,这却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起初鹤绝以为容止有什么阴谋,好几次后,他才明白容止的身体虚弱到了什么程度。
然而他每次看到,依然都和第一次一样的惊讶。
容止给他的感觉太强了。
从第一次交锋开始,他都一直处在下风。
他徒有强大的武力,却屡次被容止玩弄于股掌之中,以至于虽然明知道容止身体孱弱,他却经常会忘记这一点,若不是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协定,他已经萌生了几次想杀死容止的念头,并且将之付诸实践。
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戒惧一个人,头一次因为对方压倒性的强大甚至生不出争胜的念头,就连教导他剑术的师父,将刺客组织传给他的父亲,也不曾让他如此敬畏,而给他这种感觉的人,却是一个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生命好像随时会结束的柔弱少年。
过了好一会儿,容止缓缓睁开眼睛,微展颜一笑,这一笑将苍白憔悴全都压了下去,他谢过鹤绝,又端坐在矮几前,继续先前未完的工作。
容止在写字,同一时间,在不同的地方,萧别也在写字,以类似的方式。
他写的是一封信。
坐在平稳行驶的加大马车中,车厢的角落燃着香炉,底下铺着厚厚的毛毯垫子,纵然马车稍有颠簸,也被垫子给吸收了。
萧别的信很简单,无非是即将回家去,并且表示愿意接受成为当家的安排。
现在这辆马车正向江陵城外东面行驶,越过画扇山,目的地是沧海客的隐居之所。
他还打算在江陵城再留半个月,用这最后半个月说服沧海客出山助他,他之前沉迷于琴,于家族权力夺取方面并无用心,若是此时回去接任,定然会遭到阻力,沧海客的才华武功,是他数年来所见第一人,倘若能请得他帮助,对他今后助力不少。
更重要的是,沧海客是一个瞎子,这个先天的缺陷局限了他,自古以来,没有哪个领袖是身有严重残疾的,沧海客可以为士,却不可能反客为主。
为士为臣,沧海客是上上之选,因为他很难完全自立。
目光触及一旁摆放的琴,萧别目中闪过一丝痛色,楚玉决绝的话犹在耳边,彻底激起了他的傲气。
没有萧家的支持,他只是一个琴弹得比较好的人,在她面前根本无足轻重,可是染指了俗世的权力斗争之后,他是否还有资格触碰那出尘的清音?昨天吧鼠标玩坏了,所以很喜欢宅在家中的我不得以连续两天外出……然后,我毫不意外的,在去过不少于四十次的大厦里(9层高)……迷路了……能够路痴到我这个程度,也很不容易……继续温柔地召唤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在女频页面下,点击封面下的投推荐票标志,假如是从主站进来的,那么就点击封面下那个粉红色的女频作品标志,转入女频来继续投票我是推书分隔线《墨染红书坊》作者:画上眉儿书号:她不过是一个抱鹤轩的小丫头却误打误撞成为了末流女写手搬张小板凳,来听小丫头细数成为古代畅销书女作家的爱情冒险吧!《欲穷千里目》作者:李锦银书号:1044504简介:从小与世隔绝,生性活泼顽皮的阮叶,和义兄乔不遗一起踏入江湖,寻找她从未谋面的父亲和儿时的好友阿旭。
微甜微酸的兄妹情谊,诡异出现的朝公子,美女俏偷儿紫罗,还有那似乎一直风云诡秘的江湖传说,又有多少事情,是以它最真实的面目呈现?世事难料,命运多舛,小小女儿,能否保住她不变的天真笑靥?一百八十五章 垂堂千金子楚玉半夜里忽然醒来时,脸上满是泪水。
做了一个十分悲伤的梦,梦里她拼命追逐着远去的家人,却怎么都追不上,周围是久违的高楼大厦,虽然城市里空气污染很严重,但是那毕竟是她生于长于的地方,纵然在古代有多么的清新,她依旧怀念那污浊的空气。
家人远去的时候,周围的景色也淡去了,逐渐化作无边无际的黑暗,最后将她一并吞没。
然后,她就醒了。
虽然梦里的情形现在已经模糊,只记得二三成,可是那种永世不可触及的绝望心情,却始终盘桓于胸口,挥之不散。
已经强迫自己淡忘的东西,因为发现天如镜所拥有的财富,而在一度的被清晰深刻的记起,让她甚至在梦里也不由自主流下来眼泪。
楚玉静静坐着,双目凝望室内的黑暗,直到自己的心情逐渐平复,脸上的泪痕也已干涸,才轻轻的喘了口气,自语道:真是的,不是说过不要再软弱了吗?分不清楚是前夜还是后半夜,空气里漂浮着安静的因子,楚玉做梦惊醒,一时半刻睡不着,便从软榻上下来,回头看一眼:除了天如镜的因素外,今晚临时换床睡大概也是让她做噩梦的原因吧。
卧室已经被泥土堆成的小山占据,假如要在那儿睡,便会闻到很新鲜的湿润泥土的气味,虽然那味道并不算难闻,但是能够有更好一点的睡眠环境,楚玉并不太愿意将就差的,于是便将睡觉地地点转移到了偏厅内平常用来休息的软榻上。
夜晚的寒气有些许渗入了屋内。
偏厅本来就不是一个太适合过夜地地方,楚玉抱着锦被,慢慢地走向卧室。
看到那几乎冒到了房梁处的小土山,竟然有一种类似安心地情绪。
室内装饰华丽高雅。
与土山显得格格不入,而泥土的气息在周围弥散,盖过室内的熏香。
楚玉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何戢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她竟然会用这么野蛮。
这么笨拙的办法离开吧?天如镜那边暂且无法图谋,为今之计,还是先脱身为上。
着,那人是被关起来地刘。
现在这个时候,除非能透视未来,否则大约没有人会想到,将来他可以登上龙椅宝座,号令半壁江山。
因为这位未来的皇帝。
此时狼狈到了极点,也凄惨到了极点。
他的身上左一道又一道的交错着鞭痕,是今天早上刘子业心情不好。
拿他出气时打的,秋夜已然深寒。
薄薄一层衣衫根本抵挡不住冷意。
他今天被打后昏了过去,又错过了吃饭。
现在他又痛又饿又冷,人被关在铁笼里,吃的是剩饭残羹,睡的是干柴稻草,没一日能得舒适。
与他一同被关押的两王都已经睡熟,虽然环境恶劣,但是这么多日子来,他们已经越来越习惯这种折磨,竟然能在这样的情形下睡得香甜。
刘挪动身体,试图让冰冷地手脚热一些,却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他闭上眼倒吸一口冷气,而当他睁开眼睛时,却看见一个人就站在笼前。
那人身披黑色的斗篷,头脸以及整个身体几乎都被与夜色连成一片地斗篷掩盖着,只露出来一个尖尖的漂亮下巴。
一见到那人,刘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一股气力,不顾全身地疼痛,他抓住笼子边,急切低哑地道:你来了,什么时候才能救我走?那人蹲下来望着刘,兜帽下传来清冷地声音,更让刘感到寒冷:这里是皇宫,处处守卫森严,我一人来去已是不易,又如何带湘东王离开?刘听了一阵沮丧,他松开牢笼,身子瘫软在地上:既然不能,你又来见我作甚?那人从怀里取出三件折叠起来的细毛织成地内衫,轻轻放在牢笼前的地上,轻声道: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你的心腹,阮佃夫和李道儿,这二人对你甚是忠诚,届时我再收买皇帝左右之人,他日寻隙而动,废帝而自立……他一边说着,刘的眼睛一边张大起来。
那人飞快的说完这些,便低头朝刘欠了欠身:然而在此之前,请湘东王保重性命,只有你保住了性命,才有他日可言。
这衣衫穿在衣内,不容易给人看出来,若是别的,容易给皇帝知道有人在暗中助你。
听了那人的话,刘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但是他看着地面上三件同样的衣衫,又有些奇怪:我一人可穿不下三件,另外两件放在何处?那人本已要转身离去,听见他这话又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像是嗤笑的声音,慢慢道:您身边不是还有两位贵人么?我总不好厚此薄彼。
看那人走远了,刘赶紧脱下外衣,先挑一件看起来最厚实的内衫穿在里面,顿时便觉得暖和了不少,但看着另外两件,触手绵软温暖,他有些舍不得就这么给出去,便强撑着再都套着穿上,身材一下子显得臃肿不少,上半身也紧束得难受,他只有赶紧脱下来,看看旁边睡着的两个兄弟,他低声道:便宜你们了。
才要叫醒二人偷偷加衣裳,他又忽然想起来,他们三人同吃同住,同时受苦,他身上多件衣裳,别人不知道,却瞒不过这二人,若是只有他得穿,难免引发妒嫉,那人一次拿来三件,又何尝不是为了封他们的口?刘觉得冷,王意之也觉得冷。
他所在之地,是比建康更往北的地方,已经在北魏境内,这里的秋意更加的深浓,也更为的凛冽,但是王意之并没有在乎不断吹在身上的冷风,他正十分清闲的,十分随意的,坐在一间土屋的屋檐下,一双目光含着轻快笑意,竟像是在欣赏夜景。
也是这个夜晚无星无月,并无多少夜景可言,有的仅仅是暗沉的,仿佛无边无际漫开的夜色。
这夜色让他想起容止的眼眸,也是那么的漆黑深沉,一望看不见底。
忍不住笑了一下,王意之感到一点冰凉的湿意顺着风飘到他脸上,他偏了偏头,快速探出手来在空中一抓,便又抓到三两粒雨星。
过了一会儿,雨星渐渐的密集起来,这秋天的雨并不暴烈,它仅仅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如这萧瑟的秋一般,给人带来更深一重的寒意。
王意之到来的时候,这座小村庄已经因遭遇流寇洗劫,空无一人,此时周围方圆数十丈,除了他之外,便只有屋内一个活人。
他身上穿着的是粗糙的麻衣,流离的行程也让他面上多了些风尘的颜色,可是此时的王意之,看起来比在建康时更自在,更快活,就连秋雨凄寒,也不能阻挡他露出微笑。
雨慢慢的下,将屋檐打湿,汇集出一滴水滴,颤颤巍巍的,从一尺宽的屋檐边上落下来,正滴落在王意之的鞋尖上,与此同时,他听到远处传来的嘈杂的脚步声,眼中笑意又更深了几分。
终于来了。
凄风,冷雨,暗夜,有多少人不能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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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一个才是她的正牌老公?难道还得学那唐伯虎点秋香,点到哪个算哪个?怎么点来点去,把自个儿点成了皇后?纠缠于两帝之间?身处宫闱,她不爱宫斗爱武斗!一百八十六章 天下共两分王意之在等人,他等的人也在此刻到了。
一行七人从远处奔来,前后不一的,在冰冷的丝雨之中快速穿行着,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衫头发,以及锐利的剑锋。
那七人来到王意之面前一丈外,呈半包围的姿态停下,他们前三后四的错落站着,面上有比王意之明显十倍的风霜疲惫。
王意之依旧安坐着,他抬起眼来微微一笑,纵然是在这么荒凉简陋的地方,他一笑起来,依旧如同金玉满堂,眉梢眼角的从容风度很是有贵公子的气派,见了王意之这副模样,七人都不由得一愣,他们也算见过些达官贵人,却从未有一人,如王意之这般,即便是身处瓦砾之中,依旧宛如名贵无暇的明珠美玉。
在生死之端,尤面不改色。
我有些倦了。
王意之道,从南宋一直追杀到北魏,你们逼迫愈甚,我原本不想伤人,如今看来,也不得不偶一为之。
他言辞雍容典雅,与萧杀气息格格不入,以至于纵然他做出了要伤人的宣言,依然没有人能提高戒备。
他话音未落,便有一名刺客感觉眼前一花,颈项一凉,最后的视野里,竟是王意之平和的眼神。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倒下的时候,刺客犹在想。
刺客倒下的刹那,王意之丢开手头的半截断剑,顺着第一个刺客倒下的势子,轻松摘取了他手头的长剑,那半截断剑是他捡来的。
能有好地替换,他自然不会客气。
摘了剑,王意之又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
斜踏一步,将剑锋朝右侧的第二个刺客递了过去。
纵然是极为疾厉地杀伐,他的动作依旧带着天生贵公子地优雅,就仿佛才折下一枝新鲜的柳枝,再随手转赠给他人。
一路看小说网又是在颈上轻轻的一抹,便在对方惊愕不敢置信的眼光里。
解决掉第二个敌人。
轮到第三人时,对方终于反应过来,及时避开要害,只在肩头留下一道血痕,王意之笑了笑,有些惋惜的,反手朝第四人刺去。
七人如何都料不到,这贵公子一般地人物竟会突然变为杀星,转眼间便折去他们二人。
他们从南宋境内追入北魏,王意之都只是不断的迂回躲避,尽力的免除与他们交锋。
却不料忽然在此时反手,而且。
他的剑术还是如此的高明。
冰凉的雨丝一直密密不得停歇。
洒在屋顶上,顺着檐边零落滴下。
一重又一重的凄清寒意伴随着水汽漫卷了大地,王意之的脸容此时也覆上了一层雨水,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浸湿,几缕发丝紧贴在脸颊上,衬得他地眉眼越发清俊。
他身上有几处伤痕,鲜血从伤处渗出来,浸透了衣衫,又被雨水稀释得浅淡,好似身上晕染了几处水红。
王意之叹了口气,将长剑从身前人的颈上抽出来,注视着他慢慢倒下,成为地上躺着的第七具尸体。
有些古怪地笑了笑,王意之丢开夺来的长剑,转身朝身后地土屋行去,还没走到门前,那残破腐朽地木门便吱呀一声开启,站在门口的男子身上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僧袍原本是白色地,他的眉心有一点清妙的嫣红,头顶上微微发乌,头发才长出来不足一分。
王意之对那僧人一笑道:寂然,怎么出来了?你的伤还未好,还是多休息为妙。
寂然的目光扫过王意之的身上,再扫过他身后的尸体,目中掠过悲悯的痛楚,合掌道:居士为了救我,手染鲜血,损及自身,实在是寂然的罪过。
王意之笑着拉着寂然将他拖进屋内,不让他再多看雨中的尸体。
寂然身负重伤,被人追杀,皆是因他的嘱托,若真要追究罪过,最初的起源还是要算在他身上。
前阵子他发觉一些异样,欲给楚玉警示,但他那时已准备离开,便顺道将此事托付给了寂然,却不料中途生变,让寂然受此牵连。
寂然险死逃生,但是已经又有一拨人盯上他,并追随着寂然的脚步,找到正暂留江陵的他,打算斩草除根。
王意之虽然少时习剑术,但素来不喜欢与人争斗,遭遇刺客颇感无趣,便想索性避一避,正好他打算往北魏一游,便带着寂然进入北魏境内,可是没有料到的是,进入北魏后,原本的暗杀变成了明杀,对方似乎放开了所有顾忌,逼得他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他打算带着寂然前往北魏的一个朋友家中,方便寂然养伤,倘若带着一群刺客上门,给朋友带来危害,总是不好。
说不得,只有杀人了。
今夜此处,便是他专程准备的死地。
瞥见王意之沉思的神色,寂然心中愧疚更甚,他是知道王意之的,虽然出身显贵,但是王意之手上,从未沾染一条人命,今日却是为了他破了戒。
注意到寂然投来的目光,王意之略略一想便知道他在愧疚什么,他扶寂然躺在屋内的土炕之中,洒然笑道:杀便杀了,这事起因在我,难不成杀了人,我便不是王意之不成?寂然伤势一直缠绵,强撑着起来已是不易,见王意之神情轻快,也终于放下心,又昏睡过去。
笑着等寂然睡熟,王意之转首望向墙壁,朝着建康所在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墙壁那遥远的地方:公主,看到我的留书,你也该有所觉察吧?他并不着急回建康向楚玉传讯示警,之前留下的讯息对于楚玉而言已经足够,更何况,王意之对于楚玉,还是有一些信心的。
只是……北魏,北魏……王意之喃喃地念了两遍,清俊长眉微微扬起。
这些刺客进入北魏后,反而更加无所顾忌,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本就是来自北魏?而容止,又与北魏有什么关系?容止……阿姐……凄冷的寒意深入被暖意包围的室内,让刘子业情不自禁蜷缩起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的眉峰紧锁,即便是在梦中,也流露出不安定的痛苦神情。
翻了个身,残酷暴虐的少年皇帝在梦里喃喃地道:阿姐……你不要怪我……啊,糟糕……这个标题是最初稿写的,写了下北魏南宋的纷争,修改时删除了那部分,但是标题忘记修改了……上传后才发现……但是收费章节标题修改不了……汗,所以大家不要奇怪这个标题看不出来和内容有联系……继续温柔地召唤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在女频页面下,点击封面下的投推荐票标志,假如是从主站进来的,那么就点击封面下那个粉红色的女频作品标志,转入女频来继续投票书分隔线《凤在上》作者:大暖书号:1049502简介:我是雾山惟一的继承人,存在的意义是参悟剑道。
除了冷冷三尺清锋,我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什么别的事物可以打动我的心肠。
姑姑让我入宫保护皇帝,我去了。
宫闱也许是世上最肮脏龌龊的地方,洁癖发作的我,只好自己动手把它清理干净。
一百八十七章 容止回来了耽搁了半日工程后,第二日,楚玉便再叫来阿蛮和流桑,让他们继续进行挖掘工作。
白天阿蛮做地鼠,流桑将挖出来的泥土一盆一盆的用绳子吊上来转移到地面上,等到了晚上,他们又趁着夜深人静,将挖掘出来的泥土,分开抛到四周开凿水池的大坑边,因为建造水池也会挖掘出大量泥土,多一些少一些,并不会太引人注目。
为了避免二人工作完跑来跑去,楚玉索性让两人在自己院子里住下,也省得露面太多惹人怀疑,只不过如此一来,公主府又有全新版本谣言产生。
连续数日的挖掘工作,就是天生神力如阿蛮,也觉得有些负担,而楚玉动口不动手,只每天挑剔院落四周的水池施工,一会儿说要方形的水池,一会儿说要圆形的,一会儿说要三角形的,又一会儿说要葫芦形的,主意翻覆不定的折腾,尽可能延长施工的时间,以此为阿蛮争取更多的掩护,楚玉白日里左右挑剔,夜晚便正常在侧屋睡觉,阿蛮和流桑却是除了挖坑之外,还得趁夜处理挖出来的泥土,导致两人睡眠不足,偶尔在人前露面,都是有些疲倦的样子。
而结合前些天楚玉见过天如镜失魂落魄一路走回东上阁的情形,谣言遂又演变成:公主向天师大人学习了采补的法术,每天采流桑和阿蛮二人,流桑年纪虽小,但是平时习武身子强健,阿蛮更是天生神力,以这两人的资本。
还被采成这幅模样,可见那采补大法是何等的阴损。
公主府内众人,看着楚玉的目光。
也渐渐变得和前些天看着天如镜时一般的敬畏。
不管暗地里动作如何,楚玉至少在表面上做到了安分。
三天两头邀请天如镜来作客,偶尔挑一下水池建造施工地毛病,活动范围仅局限在内苑里,何戢见她如此老实,也渐渐地也放松了警惕。
头几天还是每天亲自镇守在公主府外苑,后来却是把任务交给手下的将领,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一直到第十日上。
.Wap,.基本上朝中消息灵敏的人都知道公主和陛下闹僵了,前者被后者软禁,因此原本门庭冷落鞍马稀地公主府门口更是门可罗雀,有的人宁可多绕几条街,也不要从公主府附近经过。
然而在这一天,门口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身穿白衣地少年,他身上的白衣已经有些旧。
也不算如何的好材料,在萧瑟的深秋风中飒然轻扬,却显出十分的从容风度。
少年站在门前站了许久。
神情似笑非笑,凝视着公主府门上挂着地匾额。
门口巡逻的一小队的护卫见他形容陌生可疑。
领头的队长便走上前去呵斥:你是何人……这里是公主府。
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因为何戢全面接管公主府的防卫守备,旧人基本都已经换走。
来的新人,都是不认得从前府内人的。
他话未说完,便猛然窒住,因为那少年朝他瞥了一眼。
那并不是多么凶狠的眼神,也不见如何有威慑力,只不过寻常无比,平淡无比地一瞥,无喜无怒,不可度测。
那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地屈服,并非摄于威势,而是好像面对亲近之人十分自然的责问:你怎么能这样?愧疚畏服之心油然升起。
那少年眼神高雅宁和,宛若山巅冰雪一般不可攀附,他温文道:我名容止,原本是内苑中人,前些日子与公主失散,还请这位到内苑通传一声。
那护卫队长听闻他所言,吓了一跳,忍不住暗道居然还有主动回来当面首的,不知道这人是真是假,便想先派出人传达消息,向何戢请示这件事,没等他叫人过来,公主府内便走出来一人,拉住这队长,小声道:此人所言非虚。
那人从前是公主府外苑专管粮食地管家,姓黄,也算是一个旧人,在强威之下投靠了何戢,因而自由度大一些。
他认得容止形貌,也晓得容止当初在府内是何等的荣宠,能不得罪此人,最好还是不要开罪,更何况,放容止进去,也能顺便给公主卖个人情,今后公主若是能翻身,他也可称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
至于容止回来后是否会给驸马爷带来麻烦,黄管家自动选择了忽略。
在别人手底下打工,每时每刻都应该以自保为上,别人两夫妻较劲,他们实在没必要卖命掺和进去,只需要学习那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便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地心思,也都会思虑自保之道。
找几个府内人证实容止确实是公主府内苑中人后,那护卫队长也没有理由再行阻拦,让开门给容止入内。
容止回来地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内苑外苑,没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有人络绎前往沐雪园,这些都是公主府内公主一派地人,何戢虽然软禁楚玉,但是也不能无端撤除公主府内依然心向公主的旧人,以免被人说他排除异己,但是这些人的日子绝不算好过,吃了驸马派的不少刁难。
容止一回来,他们便看到了希望。
虽然是打着不同的理由,但是众人前往,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请容止设法,虽然容止已经有阵子没怎么管事,桓远之前也接掌过公主府上下权柄,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容止让的,倘若容止不让,桓远半点权力都夺不去。
彼时楚玉正在观摩阿蛮和流桑挖坑,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她不是吩咐过,不是吃饭时间,不要来打扰她么?下一刻,幼蓝急促的声音让楚玉整个人都化作木石:容公子回来了!一瞬间,周围极致的寂静,楚玉听不到地下阿蛮的挖掘动静,也听不到一旁流桑担忧的询问,她的脑海中,只反反覆覆的回荡着那一句话:容止,容止回来了。
这些天除了暗修地道外,她也时常忧愁如何设法营救容止,刘子业已经与她反目,楚玉一筹莫展。
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每次想到容止,她的心都会朝不可知的深渊沉下去。
终于醒悟到那句话代表了什么后,楚玉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手忙脚乱地打开门,开门后便一把揪住幼蓝的领子:你刚才说了什么?声音微微颤抖。
幼蓝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她有些害怕地看着楚玉,结结巴巴地道:容,容公子回来了,他,现在,正,正在沐雪园中。
楚玉想也不想松开幼蓝,快步朝外走去,她几乎是凭着直觉走到了沐雪园附近,才稍稍恢复冷静,站住了脚步。
沐雪园外,以往清幽的地方人来人往,公主府内的管事规规矩矩地在门外排队,整整齐齐地分作两列,面色恭谨地等待容止接见。
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个人被叫进去,同时又有一人从门内倒着退出来,欢天喜地的,一边后退还一边朝门内行礼。
尚在排队的人,人人面上皆无不悦之色,有的仅仅是期待与盼望。
简直就好像是参拜君王。
不知为何,楚玉心头不期然地浮现四个字,这四个字用在现在的容止身上很是诡异,可是却又让她觉着很贴切:王者归来。
总算把小容同学拉回来了……习惯性泪奔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在女频页面下,点击封面下的投推荐票标志,假如是从主站进来的,那么就点击封面下那个粉红色的女频作品标志,转入女频来继续投票书分隔线书名,喷火龙的汉化过程作者,闲卧听雨书号1044941广告词一头喷火肥龙阴沟翻船在中国龙族的地盘上挣扎着被汉化的日子一百八十八章 暴风的荒原(一)容止回来了。
他回来了。
回来了。
来了。
了。
心中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回音壁,反反覆覆的激荡着这句话,一重又一叠的,让楚玉的心跳时快时慢。
瞥见有人走过来,她没有多想,下意识地退到附近的林木阴影中,等那人走了,她才猛然地省起这里是她的公主府,根本没必要做贼心虚。
她方才,在避什么?府内人皆知公主对容止宠爱有加,听说他回来,亲自前来探望也不奇怪,她究竟做什么,如此害怕被别人看到?她避的,究竟是旁人的眼目,还是……摒除心头杂念,楚玉缓步走出来,树木的阴影里比旁的地方更冷且更暗些,因此才走到阳光下,楚玉便感觉头顶上洒下来的光芒刺目得让人晕眩。
纵然本能地情怯,可是楚玉的脚步没有半刻的停顿,一步接着一步的,她强迫着自己迈过每一寸每一尺距离,眼看着沐雪园越来越近近在眼前,她面无表情之下是宛如擂鼓般急遽的心跳,却依旧不曾停下。
她不知道容止回来时,她会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以何等的面貌去对着他,但是这诸多的犹豫迟疑,都抵不过她想要见他。
是的,她想要见他,即便明知道他心怀叵测,即便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即便明知道他的心思在她也许永远看不到的地方,可是她还是想要看一眼他清幽高雅的眉目,深不可测的眼眸。
只一眼就好。
然后。
摊牌。
她藏在心里地,和他藏在心里的东西,都一并说出来。
坦坦诚诚地,曝光在白日之下。
正如现在的她。
楚玉走近沐雪园,门外守侯着地公主府管事下人见是她来了,纷纷主动让开一条道,并且默默地后退,排上队即将进去的人也赶紧退开。
1----6----K小说网来地人是公主,他们也只有任她插队了。
楚玉走入园中,虽然因经秋而显得有些萧索暗沉,但竹林之中的清幽之意,不曾有半分减少。
冷清了许多日子的青石台,如今又有熟悉的人影坐于其上。
依旧是雪衣乌发的少年,低垂敛着墨黑眉目,那么清隽地神姿,那么从容的身形。
才一入眼,楚玉便感觉眼眶微微发热。
亲眼看到的这一刻,她躁动的心才陡然安定下来。
一直在心底回响的声音也终于化作实质。
他,回来了。
容止闭目养神了片刻。
才缓缓睁开眼。
望见凝视着的楚玉,他毫不意外地露出微笑:公主别来无恙。
楚玉定定地看着他。
初看时不觉得,可是定下神来细瞧,却发现他瘦得可怕,他的下巴线条原本优美柔和,现在却仿佛削尖了一层,尖尖的能刺伤人,而他的脸色,原本偶尔还有些人色,现在却似完全苍白地冰雪,更衬得眉目漆黑幽深。
虽然知道容止若要回来,必然会异常辛苦,但真正看到了他的憔悴,还是令她忍不住心头一痛。
楚玉不说话,容止也不着急,他好整以暇地沉默着,目光清雅柔和。
要说什么?楚玉迷惑地想,问他几年前的旧事,问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当口回来,问他是如何脱身地,还是先说自己的决定,又或者先……想要说出口地东西太多,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混乱了片刻,楚玉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在容止地身旁坐下,两人之间相隔二尺的间距。
然后,她注目地面,口中轻声道:你回来了。
纵然有那么多地利益矛盾,恩怨交缠,可是她最想说的,竟然还是这句话。
之后,又是许久的沉默,入耳的尽是风吹竹叶的细碎声响,好像非常寂寞的空旷萧声,穿透心中的荒原。
容止好像在发呆,他的神情有些忡怔,好一会儿才转头来,问道:公主方才说了什么?楚玉笑了笑:没说什么。
听不到就算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先后历险归来,两人之间似乎生份了不少,在外面,他们就仅仅是单纯的楚玉和容止,在生死之间,不必考虑前景和将来,也不必考虑过去和从前,更不必考虑他们彼此的身份和立场,只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反而可以自然而然,看着他的眼波,看着他的动作,也回以欢欣或悠闲的微笑。
现在却不一样了。
回到这里,他和她所附带的一切都跟着被打回原形,无从遮掩,也无从遗忘。
在险境决地,他以实际行动,告诉她什么叫做从容,可是纵然已经有了决定,纵然已经有了决心,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依旧不怎么从容得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楚玉的心情,向来圆融自如的容止,也同样没有说话,静静地维系着这一段生涩的安静。
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始终要去面对。
楚玉用力地拿指甲掐一下掌心,张口道:容……却不料容止比她要快一步,也几乎在同时,只比她快半秒开口:公主,怎么不见越捷容止先开了口,楚玉便暂时压下自己的言语,还未开口便先冷笑一声:他么?在裂痕产生之前,越捷飞一直是她的贴身护卫,不管她走到哪里,他都在不远处跟随,看见他的身影,她会觉得安全比较有保障,但是现在,这个名字只会让她冷冷发笑。
她怎么会那么蠢,因为习惯了他的保护,便忽略了他根本就不是跟她一条心的,出卖起来完全不会迟疑留手,必要时也许会兵刃相向?他总是执剑挡在她身前,竭力阻挡一切朝向她的锋刃,害怕被她染指的自恋心思偶尔又十分有趣,让她不知不觉间忘记他是天如镜的师兄,是属于皇室的打手。
因为已经不知不觉地对他放下戒心,将他当作了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在面临背叛的时候,才会更加的愤怒。
虽然天如镜和越捷飞是同谋,可在某种意义上,楚玉对越捷飞的不满远超过天如镜。
她知道这样很没道理,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如她面对容止。
所以,在那日见了刘子业,被何戢押送回府后,楚玉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越捷飞给天如镜传讯,之后,她将他赶出内苑。
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去继续给刘子业卖命也好,去继续呵护他的镜师弟也好,总之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容止略一惊讶,面上随即浮现了然笑意:原来如此。
结合他方才询问府内管事下人的话,再结合楚玉对越捷飞的态度,他已经将整件事的前后因果摸索出来八九成。
楚玉感觉手背上一凉,却是容止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他的手冰凉如雪,冷得不似活人。
面对楚玉疑惑的目光,容止不慌不忙地伸出来三根手指:上中下三策,公主你要听哪一策?习惯性泪奔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在女频页面下,点击封面下的投推荐票标志,假如是从主站进来的,那么就点击封面下那个粉红色的女频作品标志,转入女频来继续投票书分隔线《凤在上》作者:大暖书号:1049502简介:我是雾山惟一的继承人,存在的意义是参悟剑道。
除了冷冷三尺清锋,我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什么别的事物可以打动我的心肠。
姑姑让我入宫保护皇帝,我去了。
宫闱也许是世上最肮脏龌龊的地方,洁癖发作的我,只好自己动手把它清理干净。
一百八十九章 暴风的荒原(二)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掌下抽开,楚玉问道:上策如何,中策如何,下策又是如何?原本打算一见到容止便摊牌,但是听他说了个上中下三策,又引起了楚玉的好奇。
至于她自己的事,可以暂且压下来。
容止微微一笑,道:眼下情形,乃是因皇帝与公主反目,那么惟三之计,上策,当今皇帝昏聩,公主可令择一幼弟取而代之,届时幼弟登机,公主在他身后指点,便可把握朝政;中策,乃是安抚皇帝,令其相信公主并无异心,同时构陷驸马,让他失去皇帝的委任;下策,乃是独善其身,从公主府内悄然脱身离开。
矛盾的焦点在楚玉和刘子业反目,那么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第一刘子业消失,第二,反目的理由消失,第三,楚玉消失。
他侃侃而谈,笑意从容幽雅,仿佛说的并非谋夺权柄的大事,而是轻风明月小桥流水。
楚玉古怪地望着容止,她早就知道容止胆子很大,却没料到他狂到了这个地步,张口上策便是谋反,让她垂帘听政做武则天还没出生时的幕后武则天,而她现在所正在做的,照他说来反而成了下策。
其实细细想来,也确实如此,从她的角度出发,自然是希望能以最少的伤害损失达成最基本的平安,可是容止不一样,她早就知道他是个狠毒的人,他的好坏判断,并不是以自身的安全为基本考量,而是从全局上把握,攫取最大利益。
倘若她逃了。
一定会面临刘子业的追捕,倘若她希望化解与刘子业地矛盾,可化解了这一次。
难保没有下一次。
而容止的上策,乍看上去虽然冒了绝大风险。
执行的过程也不可谓不艰难,可是一旦成功,前方将会是一片坦途。
一路看中文网首发只不过……楚玉冷笑一下:是谁地坦途,还说不准呢。
倘若她被容止的言语所蛊惑,选择了他所说地上策。
那么势必要大幅度的依赖于他,用谋施计,人事调派,都经由他手,他想要做什么手脚,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她绝对相信,容止能够完成这个上策,站在她的角度,这也是可行的。
因为很快刘子业将会死于一场刺杀,只要她看准时机,便能从中牟利。
可是---上策归上策。
但那是他容止的上策,而非她楚玉地上策。
更何况。
容止所选的道路。
必然是一条狠毒无比,充满了杀伐的路途。
路上不知道要牺牲多少无辜的生命。
就算这里面没有容止的算计,是真真正正地为了她好,她也不愿意如此执行。
她心肠软,她优柔寡断,她感情用事,她拿得起放不下,因此有时候即便知道怎么做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她也很不情愿。
她宁愿做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平民百姓,也不愿做公元五世纪的地下女皇。
等等?!二十一世纪?思路漫无边际地飘飞着,前一刻,楚玉还在苦恼着如何安然从公主府逃离,可是下一刻,她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方才想到地事情上。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天如镜的手腕上,有她回去的希望,假如她能够拿到那个手环,并且研究出来那手环是怎么工作地,是否就可以藉由此回到她原来的世界?思及此,楚玉地呼吸不由微微急促,她也想起来,容止对天如镜地评价----现在的天如镜,与他地师父相比根本就不成气候,他太干净了。
说天如镜干净,是相对于天如月曾经的行径而言,相比起杀人不眨眼拿活人来做实验的天如月,天如镜不过就是在紧要关头陷害她一下,确实是干净不少。
而容止坦言曾骗得天如月取下那手环……楚玉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前些天强行浇灭的渴望又重新燃烧起来:假如是容止,能不能再一次从天如镜手上取得那手环?只要取下来就好,她拿到手环,可以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使用,而相对的,天如镜失去手环,也等于失去他最大的依仗。
虽然这么做极大损害了天如镜,但是想到能回家,楚玉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要回去。
谁都不能够阻止。
能回去就好,只要回到那个世界,即便一时半刻没办法弄到合法身份,也不会有人想要她的命。
对,只要回去就好。
楚玉从来没有这样渴盼过一件事,也从来没有这样,因为一个目的,热切的希望几乎烧光她的理智。
这个目的对她而言实在太诱人了。
思及此,楚玉忽然开口问容止: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再将天如镜手腕上的手环给取下来?容止闻言微怔道:公主要那东西做什么?那事物只有天如镜一人用得,当初我从天如月手上骗下,就是因为用不得,反而给弄得全身剧痛,才吃了大亏。
楚玉心说你那是被电了,但是她并不会告诉容止其中关键,只道:总之我问你有没有法子骗过来,只要能骗天如镜脱下那手环便好。
至于具体用途,她自己想法子。
容止似笑非笑道:公主若想要弄到那手环,实在再容易不过,只消邀请天如镜来公主府,请他用饭,在饭菜酒水之中加些许迷药,便可手到擒来。
自然,假如楚玉愿意亲手敬酒,想必效果更佳。
楚玉满脸狐疑,望着他一百二十分的不信。
他说的,简直就是普通的黑店手法,在饭菜里下药,这手段简直俗滥得不能再俗滥,倘若这么容易便能成功,容止当年又是何苦跟天如月斗得死去活来?容止笑吟吟的瞧着楚玉,他的笑容很可恶,高深莫测地,是那种好像知道了什么她所不知道事情的笑法,让楚玉心中很是郁闷:你笑什么?容止的笑意更深,眼眸之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辉:我虽然时常说笑,但是这一回却是千真万确,公主大可一试,若是不成,公主在找我算帐也不迟。
他顿了顿,目光刹那间变得深凝,道:只不过,我有一事相求,倘若公主取得了手环,可否让我知晓,公主要这手环,是想做什么?这个章节名,是我前阵子在看日本轻小说的时候到书里面的一个描述,觉得很有感觉,就概括要点地拿过来用了习惯性泪奔包月推荐票书分隔线《欲穷千里目》作者:李锦银书号:1044504简介:从小与世隔绝,生性活泼顽皮的阮叶,和义兄乔不遗一起踏入江湖,寻找她从未谋面的父亲和儿时的好友阿旭。
微甜微酸的兄妹情谊,诡异出现的朝公子,美女俏偷儿紫罗,还有那似乎一直风云诡秘的江湖传说,又有多少事情,是以它最真实的面目呈现?世事难料,命运多舛,小小女儿,能否保住她不变的天真笑靥?一百九十章 暴风的荒原(三)楚玉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二十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四十粒几乎一模一样,浑圆洁白的上好珍珠,四块毫无杂色的翡翠和美玉,两根黄灿灿的金条,各色宝石玛瑙若干,放在一起五光十色珠光宝气,几乎能晃花人的眼。
楚玉仔细地数了一遍,才分别用细软的丝囊分开盛装,随后再将所有小号丝囊放入一只用加厚双层细麻布制作成的背包中,布料染成了蓝色,边角部分又局部漂白,乍一看去便似后世的水磨牛仔背包。
楚玉强压着雀跃的心情,放开背包,又从床上拿起她请裁缝专门制作的衣裳。
上衣是以白色丝绢缝制的宽大衣裳,设计十分简单,长袖上窄下宽,朝下方延伸放开,好像蝴蝶羽翼,荷叶领如花瓣开展,柔软地盖住肩膀,内衬白色锦缎和丝质小背心贴着肌肤,感觉十分舒适,与背包经过类似处理的仿水磨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勾勒出漂亮的线条。
虽然已经是秋末东初,但是屋内点着火炉,缱绻的香气环绕着温暖的室内,纵然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也不会觉得冷。
穿上特制的衣裳,楚玉缓缓散下头发,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失望的发现这里缺少明亮的落地镜子,只有随便拿了个铜盆盛水自照,水中的少女披散着长发,模样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具身体,许多次从水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陌生则是因为身上久违的衣装。
已经过了这许多日子,穿上仿制的现代的服装,竟然有一丝陌生地违和感。
舍不得地最后摸了几下。
楚玉换回平时穿的古装,将脱下来的这套衣衫整整齐齐叠好。
与珠宝放在一处,接着便开始整理其他物品。
余下地事物很简单,一柄锋利的匕首,四套由精钢和皮套制作地袖箭,两瓶据说见血封喉的毒药。
没有亲手触摸过。
一路看文学网更不曾做过试验,楚玉不知道那手环的穿越功能有没有风险,又或者是否能精确地到达她想要去的时代和地点,可是假如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她便永远没有回去的机会。
准备地财宝和凶器,都是为了穿越时间地点不精确的可能准备的,假如她没有成功的回到想去的时代和地方,而是出了什么偏差,她也必须保证自己拥有一些自保的武力。
以及生活的本钱。
假如不小心去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还需要带能维持一些时日的食物引水,不过这些东西容易坏。
还是要在出发地前一天再准备才好。
因为自己的卧室在动工,楚玉早已经在原本空置的房间里另外布置了一个临时卧室。
她让人找来自己所需地东西。
还另找裁缝按照她的要求缝制衣服背包,如此花了三日功夫才算大致准备停当。
必备物品差不多齐全后。
楚玉便让人传话越捷飞,令他明日和天如镜一起来内苑,她要摆酒席,也是准备按照容止地提议,对天如镜下药。
只不过楚玉不知道自己要琢磨多久才能弄明白那个手环操纵地原理,为了避免越捷飞发现她做的事而闹起来,便决定索性将越捷飞一起放倒了。
这几日来,楚玉心中涨满一种微微狂热地情绪,直到今天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才稍微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楚玉终于想起来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她走了,那么府上的人怎么办?柳色,流桑,阿蛮,桓远……以及,容止。
假如她走了----在她能离开的前提下----她一走了之倒是方便无比,可是被她留下来的这些人呢?容止可以暂且不去想,但是想起其他几人,楚玉忍不住有些愧疚。
而假如她在公主府里失踪了,府内的其他人会不会被连累遭殃?这一次,桓远应该挡不住刘子业的杀意。
楚玉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此时暮色已经降临,过了这个晚上,便是明天的鸿门宴,她忽然有些后悔这么快邀请天如镜和越捷飞来,之前她整个人被能够回家的兴奋笼罩,以至于忽略了身旁:这么短的时间,她要怎么给其他人安排后路?唔,如此说来,在放倒了那两人后,她还不能马上走,还必须先安排好其他人,才能真正无牵无挂,否则她就算平安回去了,也会一直担忧这些人的生死。
楚玉兴奋之情略减,她打开门走出房间,外面的冷空气迎面而来,让她的思路更清晰了一些。
转了几个屋子,再穿过一间花厅,又穿了几道门,才回到自己原来的卧室,这里已经几乎没有卧室的样子,地面上满是散碎的泥土,因为已经动工深入到了地底深处,挖掘的声音已经听不到,只有蹲在洞口的流桑,表明阿蛮依旧在地下担任土拨鼠的职位。
楚玉走到流桑身边,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流桑,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流桑乖巧地点点头,站起来走过来两步,扬起纯真的脸容直直望着楚玉,水汪汪的眼睛漂亮极了。
楚玉看着他,沉默许久后叹了口气,道:流桑,你今后想做什么呢?其实流桑什么都好,他文师从桓远,武师从花错和越捷飞,算起来也算是文武双全的未来栋梁,就是那个志向有点不好,当什么不好,偏偏想当山阴公主的面首。
不出意外的,流桑又回答出以前不知道说过几次的理想,但是楚玉这一回却没有苦笑着转移话题,她只是伸手摸了下流桑的头发,低声道:其实假如这真是你的理想,人各有志,我也实在不应该强行干涉……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片刻后她的音量稍微抬高了一些:流桑,我只是建议,假如你觉得我说的对,便稍微听上一听,假如觉得不对,便忘掉我说的话。
其实以你的才能,不出三五年,便可以在这个世上有所作为,你假如一定要做面首,我不拦着你,可是完全依附于他人,是一件很可悲的事,假如能够独立自主的活在世间,其实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
没等流桑想明白,楚玉便又拍了拍他,自己离开了房间。
走出东上阁,楚玉的脚步顿了一下,才慢慢地走入西上阁中,走过了柳色的居所,在门口看柳色映在窗纸上,一个人数钱的样子,看了一会儿,楚玉才一笑离开,又走了十多丈,却是来到了修远居。
凄冷的夜色中,修远居内亮着清浅的灯光,虽然并不明亮,却在黑暗里燃起一抹温柔的暖意。
楚玉迟疑片刻,才抬步走不好意思,住处这几天频繁停电,弄得我很吃力,今天更新晚了,不好意思,对不住大家,致歉。
以下是剧透相关:唔,先说哈,小楚不会这么快回去地小楚倒是想什么都不管甩手扔下,但是偶不可能让故事就在这里这么半途中断,以前挖的坑要慢慢填上了,该虐的也要开虐了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了呃,必须跟大家道歉的是,这篇文我原本打算写六十万,不过现在发现好像六十万打不住……原本预定三十万的内容,我写了差不多四十万才写完……所以总共的字数大概也会相应拉长……大概会有七十万吧(估计)……习惯性泪奔包月推荐票书分隔线墨染红书坊----作者:画上眉儿----书号:1046157古代美女作家不得不说的故事一百九十一章 暴风的荒原(四)不轻不重的磕击声在门上响了起来,非常圆润而干脆的声响,好像水波的涟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拉开门,见敲门的人是楚玉,桓远有些意外,但是他只是一愣之后,便迅速让开门口:公主请进。
两人在屋内坐定,眼角余光瞥见楚玉的指甲微微发青,想来是一路走来路上风吹冻的,他便将放在案几上的黄铜手炉推给楚玉,让她拿着暖手。
楚玉感激地点了点头,便不客气地伸手握住,她身体微微弓,双手平放在桌案上,一时之间却又仿佛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楚玉忽然来访,桓远心中也有些忐忑,那个挖地道的计划,桓远虽然最初不知道,但是以他的聪明,看阿蛮和流桑连续几日在楚玉那里,再结合府内到处挖池塘的景象,便大致猜出楚玉打的什么主意。
因为用心去看,知道现在的楚玉已经与从前不同,才不会如旁人那般陷入有关色情的错误猜测。
对于当土拨鼠这件事,桓远实在是没有什么心得,他基本上算是个比较纯粹的读书人,学的两手剑术连流桑都拼不过,对于这种纯粹依靠体力的活并不能太能胜任,只偶尔让流桑过来,告诉他一些府内的地形方位,就是为了提醒他们不要弄错方向和位置。
桓远的知情也在楚玉的料想之内,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个心照不宣的把戏便在共有的默契下维持了许多日子,楚玉不主动提。
桓远也从不主动询问,没有什么事便在府内看书,直到今天楚玉趁夜来访。
虽然现在的日子和从前被公主软禁时没有多大区别。
但是放开过眼光,见识过这个世界地桓远与从前已经大不相同。
至少眼力明显有进步,一看到楚玉,他便敏锐的发觉,她心中仿佛在烦恼着什么,而那种烦恼。
隐约让他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是出了什么事吗?桓远静静打量着楚玉,但是仔细端详她,似乎并不是地道被发现,也不该是有什么危害,反而是有一些焦虑,又有一些不舍。
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得太久,楚玉放开手炉,正色望向桓远,这个容颜俊美。
风仪古雅地青年,虽然一开始是她救了他,并且给予了他自由的空间。
可是到了后来,很大一部分程度上。
却是她仰仗于他。
假如没有桓远,只怕她现在地处境还会糟糕许多。
不知不觉间。
桓远已经变得十分可靠,最初见到时,他还有点倔强和意气,可是现在,却是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可以倚靠的肩膀。
柳色太贪财,流桑年纪小,阿蛮头脑单纯,唯一有过人手腕和清晰意志,并且不会起什么坏心眼的,大概就是桓远了。
这个人也许不及容止,但是她并不要他跟容止争锋,只要他能代替她保存公主府内的其他人便好。
桓远。
楚玉慢吞吞地将自己令阿蛮二人挖掘地道地事情说出来,一边在心里斟酌之后的措辞,这些你应该都知晓了吧?桓远抿了抿嘴唇,润着柔光的唇瓣绷出一个很优美的线条:公主是否去意已决?他没有像容止那样很华丽地祭出上中下三策,而是直接问她对今后的打算,从某种意义上说,容止惯于主导,而桓远则稍微倾向于配合。
大约也是因为如此,桓远缺少了一点容止的俐落狠毒,也缺少一点强势的魄力。
发觉自己竟然不自觉地比较起来了这二人,楚玉连忙打断思绪,她现在正在桓远身前,反而想着容止,这实在是一件对桓远很不尊重的事。
是的,我去意已决。
清了清嗓子,楚玉认真道,她对于公主府地权位和财富并无多少留恋,更何况前方还有已知的死亡在等着她,若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却是桓远等人。
她是一定要走地,只不过在走之前,她必须安排好其他人的后路,离开公主府后,如何安然混出城,如何逃避刘子业与何戢可能跟随来地追捕,应该前往何方,如何在他乡安顿下来,怎样经营今后地生计……这些问题楚玉原本以为可以慢慢考虑,毕竟两个月时间还早,而地道也没有挖出公主府外,然而她突如其来的决定令这一切都急迫起来,让楚玉回想起来,又微微地懊悔。
可是懊悔归懊悔,楚玉并没有停手的意图,她实在等不及了,就算要在这里多滞留一些时日,也要等手环拿到手再说。
桓远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朝楚玉低了一下头,道:在下倒是有法子,只是还得先请公主赎罪。
他什么都没说便先说赎罪,楚玉便知道他后面一定有什么玄机,这个时候,不管桓远有什么罪过,她也懒得去追究,只随意挥了挥手道:你说吧。
桓远垂敛眼眸,低声道:我瞒着公主做了一件事。
先前公主使人往各地安顿家宅的时候,我暗里多派了数人,另在别处有安家。
虽然楚玉对他可以说是十分宽容和信任了,可是要说桓远就此死心塌地将前途完全赌在她的信任和宽容上,那也实在不可能,因此掌握到了实权后,桓远小心翼翼地做了一件事,便是假如有一日楚玉翻脸,那么他已经给自己留下来了完善的退路。
从买通人手方便出逃,到出逃的路线,以及安家的地点,在悄无声息间,已经安排停当,这并非楚玉所亲自安排的,因而越捷飞无从得知,也在上回刘子业铲除她的狡兔三窟时,没能挖掘出桓远的后路。
桓远低声说完全部,便不再言语,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可怕的沉默。
过了许久,楚玉才把手炉抱进怀里,反复摩挲着发凉的手指,轻声问:为什么告诉我呢?这件事她之前被瞒着,假如桓远不说,她今后也不会发现,他倘若想脱身,也可以自己独自一人离开,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些。
桓远有些茫然地摇摇头,他一直垂敛着眼眸,不去看楚玉,也不去想象她现在的表情。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此时全部交了出来,等于将自己的生命以献祭的姿态完全奉上,倘若楚玉因此要处置他,他完全反抗不了,完全抵挡不了。
为什么?桓远喃喃地道,也许是我想要信你吧?他给自己留后路的安排,源自于对楚玉没办法完全信任,可是看到方才她认真苦恼的神态,她真切忧心的眼眸,他忽然间强烈不忍起来,竟然鬼使神差地,将自己苦心的安排和盘托出,说完之后,他也竟然没有后悔。
楚玉放下手炉。
发觉她的动作,桓远终于忍不住抬起来眼帘,但是楚玉却将脸别向一旁,她的声音里有着细弱的颤抖: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对于楚玉而言,桓远留后路的做法根本就无可厚非,她脑海里并不存在主从之间需要完全服从坦诚的概念,可是桓远最后的坦白,这分量却重得让她不能忽视。
不仅仅是因为正好解除了她的燃眉之急,她知道桓远这一坦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完全地袒露在她面前,她随时可以伤害他,他却不能反抗抵挡。
不同于年纪小的流桑,也不同于没那么多心思的阿蛮,更不同于不在乎是否依附他人卑微存活的柳色,桓远的骄傲楚玉是见识过的,她也知道,他有多么的渴望自由,他曾经受过侮辱和伤害,他思路严密个性谨慎,不容易轻信人,也绝少这样毫无防备。
但是他现在退让到了这么一步。
在这个世上,在这个人身上,彻底的信任有多么可贵。
楚玉从来不认为,别人为她付出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当有人真心地对待她,她也会感受到并记在心里。
桓远这份心意沉重得难以想象,让楚玉的鼻子钻进一种酸疼的刺痛。
积累下来,她已经亏欠他太多了。
既然有桓远的后路支持,楚玉也便放心许多,她纵然是立即消失,其他人也可托付给桓远。
只是如此一来,她欠下的更多,并且永远都偿还不了。
接着便迎来了第二天。
鸿门宴。
习惯性泪奔求包月推荐票一百九十二章 暴风的荒原(五)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并且事先在心中排演了许多次,但是真到了下药黑人的当口,楚玉还是止不住地紧张。
望着已经来到房屋门口的天如镜和越捷飞两人,她胸口的心跳已经急遽得快要穿透她的身体,手指藏在袖子下微微颤抖,但是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无比冷淡的模样。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免得异样表现得太明显让两人发现蹊跷,随后才淡淡瞥二人一眼,目光冷淡地一扫而过便收回来。
楚玉今天招待客人,用的是一间僻静的空置院子,幽深僻静,显得很是冷清,然而屋内摆设却大不相同,显出一派富丽之相。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才一进门,越捷飞便感到屋内带着温软香味的热气迎面而来,冲散外面初冬的冷意,但是看着楚玉冷凝的神情,他心里又有些捉摸不定。
越捷飞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在他做出了背叛的举动后,楚玉还会对他和颜悦色,可是楚玉邀请他们来,却不知道是有什么用意。
幼蓝引领着二人来到楚玉宴客的房间,这屋子比寻常待客的大厅小一些,就是一间单独的屋子,除了正门外没有其他出口。
天如镜只在门口一顿,便抬步踏入,而越捷飞看到屋内只有楚玉一人,也微微松了口气,倘若花错或者容止在,他大概会考虑一下要不要进屋。
屋子里分散摆放着二尺宽四尺长的黑漆矮几,楚玉坐在上首方,左右两侧则容二人相对坐下。
楚玉冷漠地向二人打了声招呼:两位请坐。
随后便自顾自地拿起放在身旁的书卷,佯作怠慢地看起书来。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假如她在这个时候对二人的到来表现得十分欢迎和热切,反而会引起越捷飞和天如镜的怀疑。
尽量冷淡,才是她应该展现出来地正常面貌。
幼蓝领着几个侍女里里外外忙碌。
将酒菜送进来,整齐地摆在三人面前的长几上,雪白的瓷叠衬着乌黑地桌面,菜肴精致,颜色鲜亮缤纷。
站看上去甚是好看。
等幼蓝等人最后换上新的熏香,躬身退出去了,楚玉才放下书册,看了一会同样沉默地二人,冰冷的神情稍稍软化,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我们之间变得如此生疏冷落呢?她话起了个头,越捷飞也想起来从前跟着楚玉的日子,虽然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会被公主看上。
一路看小说网可是事实上公主并未染指于他,相反待他还甚是宽厚,他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天如镜好好的一定要密告公主,一反常态地参与政事。
逼得陛下与公主离心。
他不知道天如镜和楚玉有什么内里纠葛。
可是之前他们相处得不是还不错么?甚至天如镜失踪了,楚玉还特地亲自出城去寻找?心里想着。
越捷飞不由自主地看向天如镜,却见他地小师弟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溢满了浓郁的暖香,香气之中那种懒洋洋的意味几乎要从呼吸渗透到心跳,那种醉人的余味令人不由自主地安定松弛下来。
楚玉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藉由倒酒的动作稳定自己的手,即便是在熏香的舒缓之下,她依旧难以压制疯狂的心跳。
很近了,很近了。
她地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天如镜紫色衣袖下的手腕,刹那间变得火热期盼,但是她随即装作喝酒,掩盖住跃跃欲试的神情。
尽管菜肴做得像花一样精致,但是楚玉并没有吃几口,她慢慢地自斟自饮,也慢慢地跟二人说一些从前地事情,她的声音里充满着落寞和惋惜,听得越捷飞也不由得恍神起来。
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在东山上喝酒?楚玉说着忽然想起王意之,心脏陡然一沉。
当初一起喝酒地人,已经不在身边了,而当初一起喝酒地心情,也再找不回来,她垂下眼帘,那时候真的很好。
美酒,星光,一同放声大笑,肆无忌弹地歌唱。
这样地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有的人远走他乡,有的人不能相信,有的人彻底决裂。
而她很快也将离去。
从前繁荣的土地变成了荒芜的平原,荒原之中不会剩下一个人,只有无穷无尽的暴风呼号着席卷。
越捷飞听着楚玉的话语,已经有了些绝望的颓意,他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公主不必如此,你与陛下不过是一时不合,等过阵子,陛下气消了,自然便不会再怪你了。
听着楚玉的话,他觉得很不祥,她这个口气,简直就好像是即将死去的人一般。
楚玉古怪一笑,瞟了眼天如镜:原来他没有将她必死的未来告诉越捷飞。
如此也好。
笑着摇了摇头,楚玉先自己满上一杯,随即从座位上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壶来到二人身前,给他们分别斟了一杯酒,柔声道:最后一次吧,我最后敬你们三杯。
随手放下酒壶,楚玉回到座上,斯文地端起酒杯,目光先后望过二人,第一杯,我敬越捷飞,我谢你从前一直保护我,不遗余力。
楚玉给越捷飞倒酒的时候,他受了点惊吓,似乎不习惯楚玉做这样的事,但是还是没有阻拦,听闻楚玉的话,他神情有些难过,跟着举起杯来:公主何必言谢?那是我职责所在。
楚玉抬了抬眉毛,举杯快速一饮而尽:那是你的事,本公主还是要谢你。
纵然是职责所在,也不能否认越捷飞那么多次为了她刀光剑影出生入死。
越捷飞先浅尝一口,接着也学楚玉的样子。
仰头尽饮,却见楚玉的目光投往他对面的天如镜,天如镜看着酒杯。
好像在呆呆地出神,越捷飞轻咳了一声。
天如镜才怔怔地回过神来,慢慢举杯喝光液体。
他不会看出来什么问题了吧?楚玉有些忐忑地想。
不过她第一杯酒完全没有加料,就算天如镜疑心,也没办法发现什么。
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临时退缩也不是办法。
楚玉咬了咬牙。
这时候反而完全镇定下来,之前疯狂的心跳,颤抖的手脚好像全都是幻觉一般,她露出忧伤地微笑,继续起身,端起自己的酒壶,照例是先给自己斟满了酒,然后才走到越捷飞桌案前。
弯下身子地时候,有那么一刹那。
楚玉宽大的袖子罩住了酒壶,也就在那一刹那,她扶在壶盖上的手微微使力。
转了个很小的角度,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给越捷飞倒酒。
这只酒壶。
是她陈述要求。
让容止亲手加工出来的,乃是曾经在电视和小说中看过地鸳鸯壶。
酒壶内分作完全隔绝的两半,一半酒没有问题,另外一半则混了迷药。
转动机关,便可控制从壶嘴中倒出来的是哪一半的酒。
虽然已经做足了表面功夫,让越捷飞二人以为她这次邀请是来跟他们叙旧的,而且容止提供的迷药味道也不重,混在酒中完全尝不出来,但楚玉还是怕他们小心防备,便故意用自己用过的酒壶给他们倒酒,并且自己先行喝酒,以表示酒中无毒,降低他们的警惕性。
不仅如此,她第一轮斟上的酒还是完全没有加料地,更是为了解除对方的戒心。
十分冷静地给二人斟满酒,楚玉又一次返回座上举杯:这第二杯酒。
她转向天如镜,真诚笑道,虽然你害了我,但我还是要谢你,谢你告诉了我一些事。
随后又是满杯尽饮。
这酒是什么味道的,楚玉一点都没尝出来,她现在地心思全在天如镜手腕上,不管吃什么喝什么,吃菜味如嚼蜡,喝酒也好像喝着白开水一般。
第三杯酒,楚玉也是依样画葫芦,虽然容止跟她保证只要一杯酒的药量便足以放倒一个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楚玉还是自作主张地加了一倍。
这第三杯,我敬你们二人。
楚玉平静地端起酒杯,面无表情道:从今之后,恩断义绝,各不相干。
越捷飞一怔,面上随即浮现毫不掩饰地难过之意,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地拿起酒杯。
天如镜倒是比他干脆,举杯,喝光,然后,身子一歪倒在地毯上。
天如镜倒下地时候,越捷飞也终于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他头脑昏沉,四肢无力,见天如镜失去意识,他也刹那间明白过来。
他一把摔开酒杯,极力维持清醒,勉强想要拔剑,可他的手才摸上剑柄,后脑上却忽然一痛,痛苦地晕眩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让他再也支持不住,意识陷入一片漆黑。
楚玉站在越捷飞身旁,面无表情地丢开手中的酒壶,也不管壶中液体溢出来浸湿地毯,她弯腰摸了摸越捷飞还有气,才缓缓松了口气。
怕越捷飞学过武体质强健提早醒来,楚玉扯出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他五花大绑,料理停当,她才一步步走向一直倒伏在对面的天如镜。
终于倒了!可以上下其手为所欲为了发现虽然好几章用一个统一的标题很省事,不用多花时间想,可是一下子不需要想标题了,我竟然有点失落,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orz……我果然是M体质么?下一章起还是恢复那种一章换一个的标题吧……习惯性泪奔求包月推荐票天如镜番外——喜欢上一个人,那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假如没有遇到她,就好了。
天如镜曾经不止一次这样想。
假如不曾对她说话,假如不曾听过她的声音,甚至从来未曾见过彼此的脸容,那就太好了。
可是假如那样,他也许会有另外一种后悔和遗憾吧,又或者,连后悔和遗憾都不知道,就那样单调空洞地活着。
那样的话,是不是便不能感受到生命的丰沛和华彩?天如镜看过很多,知道很多,手环中蕴藏的东西使他比寻常人眼界更辽阔,他知道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知道后世会产生什么东西,也曾经观摩过那些会动会发声的影像,看过许多种人生。
可是那是别人的,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没有丝毫感触。
就如同时常在身体周围保护着他的蓝光罩子一般,浑圆完美的空间没有半点儿缝隙,那个与旁人隔绝的距离,便是他的世界了。
但是,她侵入了他的世界。
在一个不恰当的时候,从一个没有料想的角度,闯入了一个不该闯入的人。
因为她,呼吸里沁入了绵软的芬芳,眼睛里看到锦绣的华光。
从前仿佛虚幻的心跳,头一次真切起来。
但是这是不对的。
她是一定要消亡的人。
而寄托在一个注定消亡之人身上的思慕,也如镜花水月一般,终有破碎的那一天。
可是已经投注出去的心思,收不回来,他只能克制。
面上依旧没什么异样,心中却因为能见到她一次次地欢喜。
..可是这真的是不对地。
假如有一个人,从刚懂事有记忆起。
便不断地被告知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反反覆覆地。
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脑海中刻印,如同无形地魔咒,主宰他的意志和灵魂。
头一次出手干涉政事,设计在皇帝和她之间设置出隔阂,是为了自己地职责。
也许源于他心中对于未来的不安定的恐惧。
他知道她会死的,并且那一天很快会到来,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一日,只要稍微想象一下,便会难过得忘记呼吸,深切地憎恨着自己,可是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那之后每次接到她的邀约,他都又欢喜又害怕。
欢喜是因为能再见到她,害怕却也是因为要再见到她,他想多看看她。
可是他又害怕看到她伤心或者指责地目光。
理智与情感将他割裂成两半,一半挣扎着思慕和痛苦。
一般冷酷地坚守着职责。
越是想要抽身而出。
反而越来越泥足深陷。
可是,越来越喘不过气来了。
现在便已经是这样,他真的不知道,假如她死了之后,他应该如何度过漫长的岁月。
直到他与师兄越捷飞同时赴约。
去到公主府之前,他便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一直到对上她的视线,那是执拗的,不甘心的,甚至有那么一丝凌厉果敢的眼神……他之前怎么会以为,她完全放弃了抗争呢?她并不是那么容易便灰心的人啊!尽管她极力掩藏,可是又如何能逃过用心之人的目光?但是她要做什么呢?当她给他斟满了酒,心中也终于有了一丝了悟和恍然----原来如此。
眼前地是美酒佳人,还是穿肠毒药。
原来她那么痛恨他么?浑身的血液冰冷,好似被严酷的冬天完全封冻,一直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假如他如她所愿,她会不会有一点点地怀念和难过?假如这是她所希望的,那么……好。
一刹那间,澎湃地情感倾覆了一切,他忘却了一切,看到她紧张地神情,心中一酸,举杯仰头。
明知道是苦涩的毒酒,也要平静地饮下。
那么冰冷,却又好像烈火灼烧,入喉地那一刹那,苦涩得他几乎快要哭出来。
这是她给他的毒酒。
他愿意喝下。
不说话,也不后悔。
接下来的第二杯第三杯,他干得毫不犹豫,手指和手臂的动作稳定,好像这便是他应有的归宿。
意料之中的晕眩来临时,他也丝毫没有恐惧和愤怒,只如她所希望的,在暖意融融的芬芳之中,倒向柔软的地毯。
就这样吧,在她之前死去,也许会平静和安乐许多,今后再也不必难过,再也不会闷闷地无法呼吸。
喜欢上一个人,那真是,完全,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无法以理智来主宰,不能用力量去摒除。
但是他会一直沉默,直到将这个秘密带到尘埃之中。
多少欢喜和哀愁,多少思慕和心酸,多少冰冷的绝望,都湮没在合上的眼帘之中。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天如镜的番外,算是对的一点补充解释,这个是隐藏的情节,确定不会在中写出来了的,而且也确定不会剧透,就在此放出啦。
天如镜是自愿喝下那三杯酒的,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一些事情看得很明白,所以楚玉的那点小动作,瞒不过他,但是因为心里面太难过,他还是自愿喝下了。
虽然表面上极力维持着冷漠,可是实际上他心里面已经十分难过,可是他又完全不能违背自己从小受到的教导,他的生命和灵魂都囚禁在了这里面,挣脱不出来。
喜欢的人亲自给他倒毒酒(他以为的),那是什么心情呢?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再加上以为那是毒酒,干脆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过呢,那一刻,他是完全忘记了越捷飞的存在了(),假如那是毒酒的话,小越同学就要一起被毒死了……可怜的小越……乃被师弟54了哦……因为是番外,所以设置成免费,单订的同学也可以随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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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反应。
楚玉丢开剑,这才亲自走过去,天如镜侧躺在绵软的地毯上,几缕黑发从细腻的羊脂玉发冠中散落出来,轻柔地拂在他秀丽的脸容之上。
楚玉半蹲在他身边,扶住他的肩膀翻过他身子正面,让他仰面躺着,接着便细细地打量起来。
天如镜双目紧闭,眼帘敛住清冷无情的眸子,羽扇般的睫毛好似微微颤动了一下,楚玉吓了一跳,以为他要醒来,惊得后退了几步,过了片刻功夫,她看到天如镜并无动静,才又重新靠了过来。
天如镜静静地躺着,倘若不是胸口的起伏和鼻端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简直就好像已经死去了一般。
这回,终于可以完全确定,她得手了,成功了。
纵然事前做过很多准备,可是一路这样顺畅地进行下来,却让楚玉忍不住有一种这样就完了?的错觉。
好像……得来得太容易了啊。
简直好像在做梦一般虚幻。
不过不管怎么样梦幻,这总归是摆在眼前的现实,看着天如镜昏迷不醒的样子,楚玉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她小心地伸出手,轻戳一下他白皙的脸颊,指尖微微陷入细致的肌肤中,柔软滑嫩而富有弹性的的触感从通过手指传递而来。
她就是被这家伙给害地。
弄成现在这个处境,现在他可算是落在她手上了!想到现在她可以对天如镜为所欲为,楚玉便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终于。
你也有这么一天啊!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楚玉又更加用力地戳了下天如镜的脸颊。
.把天如镜地脸戳出来个红印子后,便换一个地方继续戳。
戳戳,戳戳戳。
戳戳戳戳戳戳戳。
把天如镜斯文秀丽的脸颊戳出来七八个漂亮地小红点,又散开他的头发绑了十多个小辫,楚玉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压抑住继续玩的冲动,先办正经事。
虽然她对容止的迷药很有信心,但是还是不要太过忘形才好。
走向旁边的柜子,取出来一副手套和大号靴子,楚玉仔细端详片刻,弯腰直接将那双靴子套在自己穿着鞋地双脚外,随后才戴上一只手套。
这手套和靴子也是她令人特制的,手套以双层鹿皮缝制,中间夹层夹了一层棉布。
靴子也同样是皮革制作,鞋底则是硬木,特地做得十分厚。
楚玉原本还想弄点橡胶。
但是橡胶树的生长地应该在两广云南那边,想要去获取制作又费事耗时。
还不一定能顺利成功。
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深呼吸一口气,楚玉用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摸上天如镜的手腕。
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袖,便露出了她朝思暮想的东西。
超越时代的物件就那样静静地套在天如镜稍嫌纤细的手腕上,银色地圆弧边缘流转着细腻而冰冷的光辉,一侧中央镶嵌着朱红色的宝石,美丽剔透,宛如凝固地血液。
它就那样寂静地在那儿,没有发挥作用的时候,谁都不会知道它拥有多么可怕地力量。
楚玉一只手按住天如镜地手臂,掌沿触摸到他温热的肌肤,她顿了顿,随后用力按住。
戴着手套地手扣住手环边缘,十分小心地向外拉。
脱下来的过程十分顺利,只在经过天如镜手掌的时候因为手掌的宽度产生了些许阻碍,但是楚玉稍一用力,便彻底地拔了出来。
天如镜大拇指根与掌缘相连的部位被蹭得微微发红,有一点破皮,过了一会儿,便从破皮的地方沁出来几粒纤小的血珠。
不过楚玉没有注意到这个,她一拿到手环,便好似完成了个大工程,一直屏着的呼息缓缓吐出,接着便迫不及待地研究起战利品来。
楚玉现在还是没敢用自己的手直接去触碰手环,可是倘若不去触碰,她又该如何使用呢?先尝试了一下意念遥控,数次失败后,楚玉拉起天如镜的手指,学习天如镜从前所做的那样,将他的手指按在朱红的宝石上,接着再发动指令:阿里巴巴。
芝麻开门。
天王盖地虎。
地震高岗,一派西山千古秀。
我们都是木头人。
……要买碟吗?也不知道尝试了多少句可能是关键暗语的话,楚玉最后还是疲惫地终止了没有目的的探询。
原本火热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不是天如镜就不行吗?一定要是固定主人所发出的号令,这手环才会启动吗?不太甘心地咬了一下嘴唇,楚玉拿出藏在自己桌案底下的紫檀木盒子,将手环轻轻放入其中,收纳入自己怀里。
接着,她拉过原本摆放在墙边当装饰的红木椅子,拖着天如镜到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扶手之上,随后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手脚身体都跟椅子绑在一起。
虽然天如镜多了张椅子坐,但是在绳子的用料上,楚玉对这对师兄弟是一视同仁的。
接下来,便要把他弄醒了吧?楚玉在心里盘算。
虽然不甘心,但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她可能会因为某些局限无法操纵手环,因此还是必须回头来请教天如镜。
要怎么样,才能哄得他说出实话呢?虽然计划里早已经排上了用刑这一项选择,但是假如能够不通过这一关便顺利解决问题,那便再好不过了。
楚玉叹了口气,走向墙角的盆架,走回来时,她手上已经端着一盆水。
她的计划表里,各方面的安排,都已经在屋子里藏好了相应的道具,别看这间屋子表面上繁华祥和,实际上步步杀机,高矮柜子里藏有各色刑具,皮鞭,蜡烛(你想干嘛?),老虎凳,辣椒水,枷锁……等等等等,都是在不同时候为了派不同用场而准备。
楚玉还没走回天如镜身边,便听到身后门口的位置传来猛烈的撞击声,她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来,却见雕花木门晃了两晃,在接下来的再一次撞击中,门闩断裂,两扇门砰地豁然开启,而一条人影带着撞门的余力,快速闯了进来。
之外,今天发了一章番外,天如镜的,设置的免费章节,包月的和订阅的都可以随意看今天在修改文的时候,想起来一件事,把寂然的名字全部用兰若(梵语寂静处的音译)来代替,主要是觉得兰若这个名字很有味道……不过后来又转念一想,已经是中原的和尚了,就不要纠缠鸟语了,还是统一汉化吧……于是又重新改了回去……爬……做了一回无聊的无用功……(傻笑)闯进来的人是谁捏?洒泪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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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九十四章 何事轻别离闯进来的那个人,是桓远。
他神色惶急,似在恐惧害怕着什么,闯进来后一眼瞧见楚玉,见她端着水盆,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怔怔地安然站着,才悄然松了口气。
见楚玉现在暂时无恙,桓远稍稍心安,这才有心思打量屋内的其他,可他一扫周围,瞧见被绑成了肉粽的越捷飞,神色便有些震动,目光再一转,就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白皙脸上浮现七八个俏丽红点,头上被乱糟糟绑了十多条小辫的天如镜。
天如镜从前身份特殊地位超然,不管是何等时候,几乎都是一副整洁干净一尘不染的模样,而伴随着他的喧嚣传言,几乎从来都与他的神秘强大脱不开关系,然而此时此刻,桓远却吃惊地目睹:天师大人无力地被人绑缚着,而他的身体也被拿来当作玩偶一样玩弄,什么清华气度啊,什么出尘风致啊,全都没了影子。
那些小辫,有的细,有的粗,有的绑在鬓角,有的直接朝天,三股麻花,四股麻花……楚玉在天如镜脑袋上尝试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辫子编法。
桓远一看天如镜,脸上便露出来想笑又强忍着的神情,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咽下那阵笑意,重新望向楚玉,目光之中已然有了些了悟之色:公主今日便是要拿下他们?楚玉此时也回过神来,她随手在一旁矮柜上放下水盆,甩了甩犹带着水珠的手指,示意桓远先合拢上门,才微笑道:差不多吧。
擒住这二人只不过是方法。
她的真正目标,自然是不好对人直言相告。
顿了顿她又问:你来可是有什么急事?桓远现在已经变得十分稳重,若非有十分紧要的事情。
他绝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硬闯进来,连敲门都顾不上了。
楚玉问出。
桓远才想起自家来意,从看见天如镜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犹豫一下,道:我今日反复思量公主昨日见我时……昨日楚玉在问明他有退路后,又与他说了一会话。
楚玉心中有事,言谈间隐约透露出了一点假如他日她不在了,希望桓远代为照料众人地意思。
她说得十分隐讳,但是桓远却依旧感觉出来了不对劲,昨夜一夜未眠,一直思量到今日,终于确定她的确是存着托付后事的心思,又听闻楚玉今天邀请越捷飞天如镜来此,以为她存有死志。
欲与二人同归于尽或是做些别地什么凶险之事,便什么都不想地闯了进来。
虽然楚玉怎么看也不像是想要寻死的模样,可是她那番话思索起来太像遗言了。
越想。
便越能确定这种猜测。
简直就好像是,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上一般。
怎料进屋之后却发现完全不似他所想地那样。
楚玉竟然已经轻松制住了二人。
然而虽看到她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桓远心中那种不妙的预感却依旧挥之不去。
可是他倘若直言询问,问她是不是想死,会否显得太过冒失?纵然对外人可以八面玲珑,但是面对楚玉,桓远总是有那么些放不开的心思,事到如今,那已经不是什么提防戒备,而是因为在乎而异常珍惜的心情。
踯躅片刻,桓远抬起头来,正要说无事搪塞过去,却正对上楚玉关切地眼眸,禁不住心中一软,暗道罢了,便苦笑着坦言说出。
他害怕她要做些什么危险的事,只是因为一些托付的话语,便惴惴不安得如此狼狈冒失,唯恐她就此消失,这样的心思对他而言,已经是有些隐秘和不愿启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发觉是什么缘故。
可是桓远转念一想,他连最后的底牌都毫不保留了,又为何要隐瞒这些想法?如此一来,反倒心中坦然:就当他是多虑了吧。
他桓远本来就是个喜欢多思多虑的人。
楚玉无奈地笑了笑,昨天因为确定其他人也能脱身,一时高兴跟桓远多说了几句话,也存在着一点暗示他今后照拂的意思,却没料到桓远敏锐如斯,这么轻易地便发觉了她的意图。
只不过,她不会承认便是了。
楚玉笑着安抚了桓远几句,勉强安下他的心,桓远才告辞离去,他没有问楚玉绑住天如镜二人做什么,也不打算横加干涉,只盘算着出去后如何替楚玉遮掩。
手摸到房门上,桓远看到门上挂着地半截断裂木栓,面上一赧,暗道方才实在是太冒失了,可是他思量一番,却还是放不下心,又回身看向楚玉,低声道:倘若公主有什么烦恼,大可说出来,桓远虽然不才,但至少也可分担一二,公主万万不要独自犯险。
楚玉一愣,笑着又安抚了几句,好容易哄桓远离开,望着重新合上的门扉,她出神片刻,才找来条新的木栓,重新将门扣上:你说这些,不是让我更加舍不下么?花了些时间平静思绪,楚玉又重新端起来铜盆,打算继续先前被桓远闯入所打断地,可是才迈出半步,身后的门又一次被人撞开。
这回,来人却是直接破门而入,门扉四分五裂,在空中飞散,有一块直接落到了楚玉地脚边。
这个时候和地方,能没引起外面骚动就直接闯进来地,基本上都是府里的人,上回是桓远,这回不知道是谁。
怎么想扮回坏人逼供都行不通?楚玉没好气地放下铜盆,回头看究竟是哪位再一次打断她地好事,却见一抹艳丽的红衣站在碎片之中,他和桓远一样也看到了天如镜现在的模样。
天如镜脑袋上的小辫,即便是心事重重的人看了,也会忍不住一笑,可是花错面上却尽是凄惶之色,半点笑意也无。
公主!花错咬了咬牙,朝楚玉半跪下,容止……容止他……他的衣衫上,有几处稍深的暗红,仿佛是才溅上去不久的新鲜血液。
花错一直看她不怎么顺眼,这楚玉是知道的,他平素素来骄傲,并且对她不假辞色,可是这一刻他竟然向她行大礼,定然是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接着再听他说到容止,楚玉脑海中已经是一片空白。
耳旁传来的焦灼声音仿佛沉闷的炸雷:容止他,快不行了!洒泪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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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九十五章 命悬于一线怎么会这样?楚玉站在床边,看从宫中请出来的御医给容止诊断。
据花错所说,容止正与他谈天,忽然就口吐鲜血不止,随后陷入昏迷,怎么也叫不起来。
她知道容止出事,便也顾不上逼问天如镜,反正现在手环在她身上,横竖也跑不掉,便暂时将这二人交予还没怎么走远的桓远,随后便跟随花错来到沐雪园。
公主府上也有医官大夫,但是那些人才一诊断完便都是跪地求饶,口称公主饶命,就是不肯说容止的病情,这反而让楚玉从另一个角度明白了容止现在的处境,反而越来越忧心如焚。
府上的医官不管用,楚玉便让人传话入宫中,请皇宫里的御医来,至少御医的本事应该比府上大夫强吧?此时何戢不在外苑留守,负责监视楚玉的是他的手下,得知公主最宠爱的面首命在旦夕,也不敢令人阻拦楚玉的信差,很快便从皇宫里请来医术最高明的陈御医。
这位御医已经七十多岁,但是看上去还是五六十岁的样子,保养得很好,此刻他坐在容止的床沿边,伸出手指按在容止几乎可以看到骨头形状的手腕上。
楚玉望着他的手指,瞥见容止惨白手腕上青色的血脉,忍不住又是一阵难过,她光知道容止清减了不少,可是此时是冬天,大家都穿着好几层的衣衫,她竟然直到方才,才知道容止已经憔悴成什么样?!在大夫来之前,楚玉脱下容止沾了血的外衣。
让他只着单衣躺在床上,她看到容止衣衫下的身体,原本年轻柔韧的修长身躯。
眼下竟然瘦削得好像只剩下一具空架子,惨青地血管在皮肤下清晰显现。
每一条都仿佛容止即将断绝的生命。
而容止的呼吸和心跳也是那么地微弱,微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他的身体,怎么会糟糕成这样?回来地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能走能坐,能稳稳当当地运筹帷幄,能笑嘻嘻地算计人。
楚玉凝望着容止尖尖的眉梢。
..他的容色苍白如碎雪,总是似笑非笑的眸子如今已然合上,纵然不省人事,他周身依旧笼罩着一种深沉又料峭地气韵。
她一直望着容止,目光定定地不移开,口中却是问御医:他……怎么样?御医放开容止的手,望了眼楚玉,却是欲言又止。
楚玉瞥见他神情,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咬了咬牙,道:有话直说吧,本公主不会怪罪。
至少。
告诉她究竟怎么样了。
总这么吞吞吐吐的,她反而会越来越担忧。
不管结果如何。
总归要让她知道个确切于是那御医壮了壮胆子,加上最近楚玉确实在宫中失了势。
便真的有话直说了:公主还是……给他准备后事吧……他没说完便中途噤声,因为看见楚玉的嘴角溢出来一线朱红鲜血。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火辣辣的疼痛从唇瓣内侧传来,楚玉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别人看来甚至是有一点儿阴冷凄厉:究竟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御医叹了口气,躬身一礼,细细禀告。
容止的身体在三四年前便已经严重受损,这些年来虽然一直调养,可是底子却是虚的,明明是个少年人,体内生机却消耗殆尽,而前阵子,容止又受了次伤,大大地亏损,之后又没能好好调养,更是令他的身体彻底衰败下来。
御医低声道:这位公子能活到今日,约莫是心志坚定,强自支持,如是换了寻常人,只怕早就死了。
在他看来,容止早就是个空壳子,现在还活着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可是不管意志如何坚忍稳固,终究不能够起死回生,该死的总是要死地。
楚玉抬起手来,抹去嘴角的血迹,以极大地自制力稳固住即将溃散地心神,缓慢问道:没有法子救么?御医没说话,看着她的目光似是带着点怜悯。
没有答案便是答案。
楚玉沉默一会,挥了挥手,好像用尽了全身所有气力一般,有气无力地道:你下去吧。
怎么会这样呢?御医走了之后,楚玉心中再一次发出这个疑问。
容止地身体,从他回来的那时候,便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但是因为他总是掌控一切,让人觉得他很厉害很胸有成竹很胜券在握的样子,反而忽略了他虚弱的体质。
包括她。
就连她,也被他的强大狠毒冷静坚定给迷惑了。
因此在他的身体超越极限终于崩溃的时候,她的第一感觉不是伤心,而是震惊,惊讶于这件事的发生,也惊讶于----原来他也会倒下的。
容止闭着眼睛,楚玉想起了刚才被她用药放倒的天如镜,也是这样闭着眼的,可是她没有心思像作弄天如镜一样作弄容止,因为天如镜醒来之后什么事都不会有,可是容止也许永远醒不来了。
要怎么办他才能醒来?假如醒不来又会怎么样?楚玉不敢去深思,深思的前方是无以计算的恐怖,可是却有一个声音在清晰地提醒她,这个少年会死去,在她面前凋零开败,就好像世界上每一朵短暂的花。
可是她怎么办?她还有话想要对他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这场死别。
楚玉望着容止,她感觉不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可是却觉得好像有黑色的浓雾慢慢地合拢过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一点点吞噬湮没。
她不想这样,这样太消沉了,可是她控制不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上传来轻敲声,楚玉随口道:进来。
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容止身上。
花错走进屋内,见楚玉目沉如水那种死灰般的眼神简直令他的心也揪了起来,他低唤楚玉,直到楚玉回过神来,才轻声道:公主,我想起来一事,或许与容止此时昏迷有关。
楚玉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你说。
她其实并没有对花错之言抱多大期待,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她都会紧张地抓住。
哪怕那根稻草比丝线还细。
偶今天去买了份快餐,吃的时候,发觉有点不对劲,好像舌头上滚过什么坚硬的还有点扎人的东西,当时也没在意,以为是石头什么的,就随意吐了出来,结果吐在餐盘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才发觉那竟然是一块很小的玻璃碎片,近于长方体,大概有一小粒黄豆那么大吧,棱角分明剔透宛然……想象一下咽下去的后果……OTZ……幸好偶今天吃饭没有吞太快,否则也许要在医院里更新了……人生真是步步杀机啊……偶能健康长这么大真不容易……今天又顽强地活了下来……o(附上本章花絮包月推荐票御医诊完了脉,站起身来,楚玉连忙追问:他怎么样?御医:请问,这位公子是不是腿脚曾受过伤?楚玉:是。
御医:那就是了。
楚玉:腿脚受过伤,和他现在有什么关系?御医:那他受伤之后有没有拄拐?楚玉:拄拐干什么?御医:那就是没有了。
毛病就出在这里。
御医:由于他没有坚持拄拐,导致他受伤产生的病毒迅速的往上涨,他两条腿有两根大筋,好比是两条高速公路,病毒一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迅速往上转移……他完了!无情的病魔正在吞噬着他的大脑健康细胞!一个崭新的植物人即将诞生!楚玉:!摸着崭新的植物人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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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九十六章 我不会答应花错说得很慢,也不是很连贯,那是陈年的记忆,他要极力回想,才能想起大致的情节。
那是两三年前他与容止饮酒闲谈,容止说他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拜天如月所赐,此身受制于他,衰败凋零,唯一解脱的法子,也在天如月身上。
在花错有些颠倒错乱的叙述里,楚玉了解到一些事,容止原本拥有绝世的剑术,甚至比鹤绝还要高明不少,以花错这些年所见,大约也就是那个沧海客能略胜他一筹。
这本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容止变成今天这样,是天如月给他加了什么制约,容止身体衰败如斯,也是与那有关。
不是武侠小说里的废除武功,具体是什么,因为当时花错已经喝醉,加上时候久远,也说不太清楚。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假如解除那个制约,容止也许有救。
但是天如月已经死去。
天如月……天如镜的师父是天如月,天如月的徒弟是天如镜,虽然天如月已经死去,但是天如镜似乎曾说过,他继承了天如月的东西。
方才因容止的突然倒下,她一下子乱了方寸,不仅暂时搁浅了之前正在进行,甚至完全忘记了要回家这档子事,而回想起天如镜,楚玉便忆起了方才到手的手环。
天如月制住容止的方法,是否也是手环的功能?假如这样,她是不是也能将容止从此际绝境中救出来?但是,这前提是她必须能启动和使用手环,假如连使用都做不到。
不管是救人还是回家,都只是存在于脑海中的幻想。
等花错离开,楚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以唯恐惊扰了什么一般的动作小心坐在床沿,她就这样凝视着容止。
看他清减憔悴的脸容,好像削得极薄地雪片,稍一触碰就会化去。
楚玉伸出手,想碰一下容止,却在距离他下巴两三寸的地方停下来。
削尖的下巴看来有种凌厉地错觉,仿佛触及就会被割伤。
但是楚玉的手只顿了两三秒,便坚定地抚了上去。
被割伤也无所谓。
她地手指在他的下巴上停留片刻,接着顺着他脸容的轮廓,慢慢向上移动,最后停留在他的眼角眉梢,指尖缱绻着恋恋不舍。
他的肌肤冰冷,好像寒冬地霜雪,即便这屋子里点了火炉。
熏得空气暖洋洋的,却依旧无法温热他的躯体。
冰冷得仿佛已经死去。
真狼狈。
楚玉忽然开口,随后起身。
离开。
踏出屋子的时候,已经是星光满天。
幼蓝还在外面等候着。
此时天气已经变冷,夜晚寒气犹重。
幼蓝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她不停地抖手跺脚,脸被冻得发青,看起来极是可怜。
一见楚玉出来,幼蓝也顾不得身体寒冷,赶紧迎上:公主,要用饭吗?听她这么一问,楚玉才想起来自己今早上放倒天如镜二人后,惊闻容止昏迷,之后便一直为此忧心,连什么时候到了晚上都不知道,更别说吃饭了。
草草吃了些东西,楚玉又回到了今天审讯两度被打断的地方。
被花错撞碎的门已经换上了新的,楚玉敲两下门边,里面便传来沉静中略带警戒的声音:谁?是我。
楚玉淡淡道。
下一刻,门被打开,桓远神情奇异地站在门口,迎楚玉进屋。
进屋后桓远立即掩门落栓,随即拉开靠近门口的墙边立柜,大大地柜子里装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两人。
今天桓远让人来修门,为怕外人瞧见天如镜,便将这对师兄弟塞进柜子里,还找出来楚玉在屋内藏着的迷药,多给二人加了点量,以防他们醒来。
因此现在天如镜和越捷飞都还是昏迷不醒地。
虽然现在天如镜可以说是任人鱼肉的状态,但是他地声名是与他拥有地神秘力量在一起的,桓远不像楚玉那样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此在他地心里,天如镜可以说是有点类似天人一样的存在,现在却落得被绑缚囚禁的境地,还被楚玉随意作弄,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他现在虽然是无条件站在楚玉这一边,可是要他看楚玉折腾一个天人,总归不是那么兴高采烈。
同时他也为楚玉这种从骨子里蔑视神明的做法感到震动。
她是怎么做到的?对天地鬼神毫无敬畏之意?甚至是在见识了天如镜的神通之后?不敬鬼神,这对于在以唯物论滋养长大的二十一世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可是对于还相信着世上有鬼神的古人而言,却是不可想象的,想要超脱这一点,多半需要有站在最高处的睥睨心态,又或刻骨无情的冷厉性情。
桓远却并不具备任何一点,他太拘谨,也太温柔了。
楚玉没有觉察到桓远的心中的波动,她只是让桓远帮忙把天如镜扶到外面来,依旧和白天一样绑在椅子上,接着,她端起白日里两次放下的铜盆,翻腕一掀,冰冷的水毫不留情地朝天如镜泼了过去,浇湿他一头一脸,还有不少水泼在了他身上,浸湿上半身的衣衫。
这回,总算没谁再闯进来打扰。
桓远不由自主地扭头转向一边,不忍心看天如镜狼狈的样子……虽然之前天如镜已经够狼狈了。
天如镜脸颊上白天被楚玉戳出来的红点已经自然淡去消失,被水一浇,乱七八糟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勾勒着优美秀丽的脸容轮廓,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白皙的皮肤蒙上一层水光,显得煞是动人。
猛地被冷水当头浇下,天如镜身体一紧,随后,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下,慢慢睁开眼睛,一双莹润而纯净的眸子,正对上楚玉。
看见楚玉,天如镜先是有些茫然,像是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过了片刻,他觉察到些什么,面上陡然浮现十分微妙的神色,好像有点儿想哭,又好像有点儿想笑。
原来如此,我居然会错了意。
天如镜低低地说,他的声音微不可闻,楚玉只见他嘴唇开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便忍不住追问道:你说什么?天如镜注视着她,很专心地看,他眼眸中不知道浮动着什么情绪,那情绪的变幻越来越慢,越来越浅,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作一片澄明的清宁,他抬高了一些声音,一字一字地道:我说,我不会答应的。
绝不会。
好兴奋,接下来要不要用刑呢?打滚打滚……偶有好多道具想用啊……先前压抑得过分了,搞得我自己都有点忍不住反弹了……统一说明下,我现在主要集中精力对付天如镜,容止是最后的大餐,我现在并没有在虐容止,先放过他,等今后慢慢来……这并不是我之前说过的,对容止的虐……我特别给他安排了别的菜色……在天如镜面前挥着小皮鞭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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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九十七章 视死宛如归天如镜并不愚笨。
他醒来的第一刻,原以为自己应该死去,可是立即便感觉到身上被绑缚,并且少了一件他平时随身配戴,即便是沐浴也不会摘下的物件。
那物件的价值只有楚玉知道,而眼下不在了,他又为楚玉所擒,自然是她拿走了手环。
天如镜恢复清醒后,只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致的情形。
接着,他便有点儿伤心,楚玉要的是他的手环,对她而言,他的全部价值,便在那神物上了吧。
楚玉皱了下眉,对于天如镜少有的强硬语气有些惊讶:我还没说要什么呢,你怎么一口咬定不答应了?天如镜静静地看着她:还能是什么呢?你难道不是为了容止而来的么?心脏被尖针的酸楚刺着,但是天如镜面无表情,十分冷静,也十分肯定地道:神物一直束缚着容止,让他一身本事无从施展,这你也是知道的。
只是你们大约不晓得,神物虽是束缚了他,但也是保全了他的性命,倘若神物从我身上离开,便会对容止造成最后的致命伤害,眼下他应当是生命垂危,你说是也不是?天如镜的嗓音清澈无比,好像一望见底的水流,却又那么地无情:你想救他,却反害了他,便想从我这里得来救人的法子。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强硬了一些,但是,我不会说。
喜欢的人,为了另一个男子。
用药来害他,谋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甚至还为了那人。
现在要来逼问他。
天如镜微微阖起眼帘。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伤心,心脏的部位。
好像有很多把细细的刀子反复来回切割,他头一次这样渴望成为另外一个人,希望能够变成她心里所维护地,而不是这样敌对的状态。
但,这也仅仅是幻想而已。
天如镜猜对了一些。
但也猜错了一些,虽然楚玉此刻是为着容止而来的,但是最初地开始,却是他不曾料到的理由。
楚玉定定看了他片刻,也不说话,只当着他地面,打开屋内所有的箱柜,让他看到其中所藏物件,最后她又回到他面前。
冷冷地问:看到这些,你也该知道,我打算做什么了吧?天如镜的目光扫过位于他身前的部分。
面上却毫无畏惧之色,听完楚玉问话。
他便缓缓合上双眼:随你。
他既然喝下那杯酒。
便已经决定不再顾惜这条生命。
楚玉想怎么样,都随她。
但是他不会去救容止。
更不会教她如何救容止。
这不光是因为妒嫉,还有师父的交代在。
容止并不是普通人,他拥有影响天下大势地才能,这样的人一旦得到施展的地方,定然不会默默无闻,要么是一方诸侯,要么将名满天下,但是天书所记载的历史中,并不存在这个名字。
换而言之,与楚玉的必须消亡一样,容止也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世界上的。
天如镜面上是一派平静,他的神情很安详,可是却带着一种彻悟后的决然,似乎是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切苦楚伤痛,乃至死亡。
这是一种殉道者的神情,他愿意为自己所信奉地东西付出一假如痛楚来到,他会用信仰去抵抗痛楚,假如死亡降临,他会视为自己应有的归宿,并且死得其所。
楚玉看到了,感受到了,也被震动了。
倘若是平时,倘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一定会十分欣赏天如镜这等无所畏惧的风范,可是现在这份无所畏惧,却是令她痛恨地固执。
他连一丝动摇和考虑都没有,便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完全没有商量地余地,也完全没有退让地可能。
面对这种顽固得如同石头一般的态度,楚玉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甚至有一种预感,就算是将十大酷刑轮流加诸于天如镜身上,这个顽固得好比石头一样地少年,也绝不会松口半句。
更何况,倘若真要用刑,她未必狠得下这个心肠。
在公主府严密的守卫下,一抹稍嫌宽大的黑影飞快从暗处掠过。
过了片刻,那抹黑影晃过所有人,潜入沐雪园,悄无声息地来到容止床前。
笼罩住全身的漆黑斗篷一撤,底下藏着的却是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艳红衣衫,正是花错。
花错不看另外一人,只快速返回窗边,从窗缝中朝外看了看,确定没有惊动外面的守卫,才步履轻盈地返回床边。
这时候负责照料容止的小厮已经趴在外面的矮几前睡着了,花错方才进来时,还给他闻了一下迷药,保证他睡得更熟。
看着容止雪白憔悴的容颜,花错绷着脸,伸手进怀里摸出一只白色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拇指大小的朱红药丸,喂给容止吃下,过了片刻,容止的眉毛动了一下,口角溢出来一线鲜血,但眼睛却缓缓地睁了开来。
见容止醒来,花错紧张的神情终于稍稍放松,他倾身扶容止坐起来,手摸到他衣服下的骨头,目中又流露出难过之色。
花错带来的另外一个人,身材较花错稍嫌文弱,他面上贴着黑色的面具,盖住大半张脸容,只露出漂亮的嘴唇和下巴。
那人一见容止醒来,便连忙趋身上前就要下拜,却在容止含笑的目光之中停下动作,重新直起腰来。
容止缓缓摇了摇头,微笑道:说了多少次,在我面前,虚礼可以免去,说正事吧。
他三言两语间便立即居于主导地位,花错站在一侧沉默不语,而那人也低头听从吩咐。
我时日已经不多,假装不支晕倒是为了骗过天如镜,但是若是真算起来,也不过还有一个月的生机。
他神情从容沉静,好像身体残败濒死的人并不是他,因此,花错,我交给你的事,便是时时看着公主,公主八成是无法从天如镜那儿得到操纵手环之法的,天如镜的性子我也知道,他绝不会那么容易屈服。
三日,三日之内,假如公主还不能得手,那么你便替我将手环偷出来还给天如镜,顺道将他师兄弟二人放了。
为什么?这不成!花错和他所带来的那人,同时发出疑问和反对的声音。
容止微微笑着,他眉宇间的笑意仿佛山巅冰雪那样遥远不可攀附,那种沉静又高华的气韵,让二人逐渐平静下来。
你们且听我说。
容止慢慢地道,尤其是花错,你性子冲动,我怕你自作主张,之前瞒了你不少事,如今也该告诉你了。
汗,还是没有下狠手……主要是楚玉的性格使然,她本来就不是那种能狠下心肠的人,那些刑具的最大功用,也就是吓唬人吧,假如要用刑的话,就不是她了。
虽然身为作者的我很想血腥一把,但是假如这么做,就违背小楚的性格了……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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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九十八章 重为操棋人我不离开公主府,一来是这里便于行事,二来,也确实是因为受制于天如月,他不知对我做了什么,令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容止简单地陈述了自己的处境,便道,这些年来我也做了不少安置,如今已是万事俱备,虽然公主出手实出我意料之外,但我们的步子不可因此打乱。
只不过,楚玉为什么会忽然想要那手环了呢?她如此急切,甘冒风险,图谋的是什么?容止的心思在这上面一晃而过,暂且找不到什么头绪,便暂且放下。
花错小心瞧着公主,从而今起,以三日为限,三日后再出手偷取手环解救天如镜,这三日内,只要公主不杀天如镜,随她怎么做都好。
花错与那人进屋时,身上带着少许寒气,被屋内暖炉的热气一熏,很快便消散无踪,花错定了定神,联系容止前后所说,问道:我救出天如镜,便挟恩要求他救你,是不是这样?难道就这样简单?容止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
倘若你以此胁迫天如镜,他只怕是宁可不接受你的恩惠,也绝不肯助我,更何况,昔年我决意与天如月一较高下,纵然天如月已死,换成了个好对付的天如镜,我也不占他这个便宜,我也绝不哀求这一脉来解救我,我要他们心甘情愿对我低头。
他神情散淡平和,可是伴随着话语声,却有一种极其澎湃浩大的凛冽高华之气,仿佛绝世名剑,在他的眉宇间一现即隐。
纵然是身体受制于人的情形下。
他也一点都不狼狈,反而好像他才是一切的主导者,旁人只能依从他地心意行事。
容止浅笑柔和。
道:至于如何逼迫天如镜,这你便不必忧愁。
他说完便转向另一人:我今日让花错带你来相见。
是为安你的心,今后我纵然强撑着不死,也多半昏迷不醒,少有这样说话的时候,你也不必为我忧心。
..只需全盘遵照前些日子我让花错交给你地密语行事,必要之时见机变动一二也可,以你才智,应该不难办到。
那人低下头,低柔的嗓音在昏暗室内别有一番宛转意味:是。
顿一顿他又开口问道:公子,请恕我冒昧,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解惑。
容止说了一长串话,感觉有些疲惫。
他休息了片刻,才淡淡道:说。
公子为何如此纵容公主?公子此番是凶险非常,多一日地功夫也是好的。
为何要多给公主三日光景?眼下立即放了天如镜岂不正好?那人说着,话语间便浮现了些许不平之意。
再说当日她遭掳劫。
公子又何需冒奇险前去相救?甚至一路全力保护?她肆意妄为这么些年,纵然是吃一些苦头。
也是应该的。
那人心中似是有些恨意,原本前几句话还是称楚玉为公主,到了后来却是连尊称都懒得叫了,直接以她相称。
说到底,他对楚玉的恨意,其实大半来自于容止身体的破败,倘若不是那一遭,容止眼下也不至于憔悴到这等境地,倒不是说要让楚玉死去,可是倘若容止不是那么全力相护,也许能少亏损一些。
更何况,在他看来,楚玉也算是困顿容止地祸首之一,就算是在她身上找回来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止听了那人的不平之音,眼眸里依然是笑吟吟的,舒展的气度极为从容,一直静静地等那人说完,他才慢悠悠道:你可知,你哪里不如我?他并不解释,只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人一怔,以为容止动怒,连忙惶恐地低下头:公子才智岂是我能企及的?我自然是没有一处能比得上公子。
他虽然谦卑,但这话却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并非为了讨好容止而发违心之言。
容止慵懒地地笑了笑,道:你扯些做什么?这也是我的疏失,你跟着我有段时日,也算是学了不少筹谋算计,平日所见,也尽是暗中手段,固然是让你在算计人之时长进不少,却失之阴损了。
那人的脸被面具遮挡着,但是耳朵却微微发红,因为容止地话涨红了脸,阴损二字,不管用在何时何地,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出于对容止一贯的服从和仰慕,他并未出言反驳解释。
容止叹了口气道:我能支持的时日不多,这毛病也只有今后给你慢慢扳回来,只是你要记住,倘若太过沉迷阴谋诡道,便会迷失己身,为自家智计所误所迷所御,要精通计谋,也要跳出所有计谋,把持堂堂正正,恢宏浩大之心。
他眼下已经衰弱得连一柄剑都提不起来,可是眸中目光却清远深刻,温言淡语,眉目含笑,便宛如天底下千万剑气归于一处。
这是很等地气魄,又是何等的风度。
花错看了,忽然笑出声来:直到今日,我才瞧见昔日那个容止几分模样,我原以为这些年困顿一处,已经将你消磨软弱了。
容止笑笑瞥他一眼,并不接话,只又转向那人,道:你眼下用计已是不弱,不该执着于此等微末小节,纵然我与公主昔日有些嫌隙,然而也不过是各自所想不同,我纵然是以阴狠手段报复了她,令她吃尽苦头,又与大局有何干系?他十分缓慢地,也十分从容地道:一直以来,我地大敌便是天如月,而不是她啊。
不伤害楚玉,甚至保护她,是因为没有必要去伤害。
这不是他地目的,也不是为了达到目地所施展的手段,那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更何况,容止已经知道,现在的这个楚玉,已经与当初那人并不相同,只不过出于他自己还不曾深思的理由,他不想告诉旁人这一点。
楚玉要对天如镜出手,这并不妨碍他的计划,他为什么要阻拦?她要施为,他便放手由她。
一个真正了不起的谋算者,并不是精通世间所有阴谋诡计的人,而是分明精通诡计,却从不因个人好恶爱憎滥用,不为其所迷惑的人。
驾驭计谋,而不是为计谋所驾驭,容止所秉持的,无非便是一颗极为坚韧稳固,不为外物动摇分毫的强大心灵。
杀伐决断也好,冷厉残酷也好,阴谋诡道也好,杀什么人,伤害什么人,这仅仅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他娴熟的操纵这一切,却从不沉迷。
为计所御者,只能是棋子他是操棋的那个人。
而这如画江山几万里,离乱人间数十年,是他施展的棋局。
几年前,天如月以不应存于这世间的手段强逼他退出棋局,只许他旁观,不让他落子,现在,是他重新拿回来席位的时候了。
这一回,他不会再失败。
对不起大家,今天有点事情更新晚了这一章,稍微解释了一下容止的想法,虽然没有太完全,但是也算是小小地说明了一些吧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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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一百九十九章 忧心如火焚已经是第二日。
楚玉已经留了天如镜整整一天,也与他僵持对峙了整整一夜。
她并不担心自己留下天如镜和越捷飞会有什么大问题,只要不给外面的人闯进来瞧见真实的情形,因为山阴公主的名声,外人会自行曲解出另外一个事实,而不会担忧这二人的安危。
天如镜被绑在椅子上,楚玉自己也拿了一张靠背红木椅子坐下,她全身都是放松的,只有脸容和心脏紧绷得仿佛一根快要拉断的弓弦。
明亮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刺进来,正好投射在两人之间,在他们彼此面前劈开一道屏障。
细小的灰尘在晨光之中飘飞舞动,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灰尘,比楚玉后世所见的要少许多,大约是因为空气较为洁净的缘故。
楚玉一夜没睡,兼之忧心重重,面上已经浮现明显的疲惫之色,她的眼睛开始发红,却依旧定定地盯着天如镜。
天如镜也不是多么强壮的身体,虽然之前因为迷药昏睡过一阵子,但是一直没有进食,身体亏损的程度与楚玉相较是半斤八两。
其实这样的对视很没有意义,楚玉知道,她光盯着天如镜看,而不采取什么行动,就算看到眼睛瞎了,天如镜也不会动摇半分,还不如先休息好好睡一觉,再来思索别的办法。
可是她睡不着,一想到容止虚弱的样子,心口上便好像有一把火在煎熬灼烧,她很害怕自己一闭眼,再睁开来时便听到容止的死讯。
所以她连眨眼都不怎么舍得。
而天如镜却也同样舍不得。
他认真地看着楚玉,虽然明知道现在这个女子心里面想着的是另外一人,每多看一眼。
便会难过一分,可他还是挪不开目光。
不管结局如何。
在能够看到她的时候,多看一会儿,总是好地。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楚玉用力按了下自己的眉心,试图让脑子更为清醒一些。
便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地人是桓远,他原本也是在屋中陪着她与天如镜对峙的,半个时辰前却忽然告辞离开,楚玉原以为他去休息去了,可是看到此时他端着地黑漆方盘,盘中摆放着热腾腾的饭菜,才知晓他是去给她准备早饭。
桓远见她神情忡怔,便晓得她又忘了吃饭这回事,心中叹息一声。
他走近屋内,反手关门,道:公主虽然忧心容止。
可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
为何容止这样,不值得。
这句话。
他咽在喉咙里。
没有说。
在他看来不值得,但是在楚玉看来却未必。
其实以他身份,说这话并不算太过逾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说这些有些不好,就连多想一想,也是不好的。
桓远的归来,给这气氛僵硬得即将凝固地屋子里带来些许亮色,一样是熬了一夜,可是他的神情较二人明显轻松不少,一丝丝不易觉察的倦意,被清亮的俊美尽数压下,而他话语里的圆融温厚之意,也让楚玉感到稍稍放松。
多谢。
楚玉拿过来一碗粥,坐回椅子上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热腾腾的米粥里混了剁碎的肉末和不知道什么药材,色泽有些发褐,初尝有一些微微的涩,可是于唇齿间转上一圈,便化作沁人心脾的温润清甜,连同绵软地肉香,回味悠长地暖着身体。
楚玉胃里填了食物,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放下碗,再一次谢过桓远,抿了抿嘴唇,她有些艰难地问:他怎么样?心照不宣,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容止。
桓远离开这么久,不可能就只去厨房走了一遭,他大约应该将府内的情形都了解了个大概,包括容止现在地情形。
她昨天来此之前,派人小心照料容止,也交代花错,倘若容止的情形有什么变化,一定要立即来通知她,但是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收到从沐雪园传来地任何消息。
她不知道这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听到楚玉这么问,天如镜也稍稍提起来精神,等待桓远地回答。
桓远低声道: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一直昏迷着,呼吸微弱,心跳也几乎感觉不到,那种死人般地冰冷和苍白,纵然他与容止素来不睦,也忍不住为之心惊。
楚玉面露失望之色,而此时耳中又传来一旁天如镜冷淡的声音:果然如此,容止只怕时日无多。
心口好似被猛力揪了一下,楚玉狠狠地瞪一眼天如镜,虽然明知道他并不是故意落井下石,可是这个时候,除非是他肯帮容止,否则不管天如镜说什么,都是讨厌的。
但见他沉静的神色,楚玉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脑中更是乱成一团麻。
桓远就站在楚玉身后,他站得很近,近得能看到楚玉颤抖的肩膀,虽然穿了几重衣,但是从桓远的角度看来,这肩膀依然有些单薄和瘦削了。
他忽然开口道:公主,我来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公主如是不愿脏了双手,桓远愿意代替公主。
他来对天如镜用刑。
楚玉闻言一怔,慢慢地转身,眸中浮现些许不可思议的讶色,虽然桓远没有明说,但是她也能看出来,他对于她亵渎天师的行为是不怎么拥护的,怎么这时候却忽然主动要求参与进来?对上桓远目中担忧的关切之色,楚玉登时恍然:他并不是忽然转了性子,只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才强迫自己违心做这些不愿做的事。
楚玉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再让我想想。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愿意,难道桓远就是那种能面不改色把人抽筋剥皮的?她不可能为了自己一时的轻松,将这件事推给桓远。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桓远说谢谢。
其实倘若真要动手,她可以将天如镜交给花错,事关容止生死,想必花错不会手下留情。
但是,楚玉依然是不忍心,她不忍心看着容止死去,也不忍心真的刑求天如镜,到头来折磨的却是她自己。
更何况,就算交给花错,也不一定能问出真相,假如被折磨得狠了,天如镜随便说出一个错误的办法来骗她,岂不是弄巧反拙害了容止?这一再想想,便一直想到了第三日。
偶尔见到花错,楚玉看见他明显的黑眼圈。
因为天如镜的滞留,外面的传言也开始流往可以预想的方向,并且流传得异常热烈。
阿蛮将地道挖到了外苑,因为不确定哪里才是公主府外的范围,不方便往上挖,便暂时停柳色不再数钱。
流桑来找楚玉七八趟,都被桓远挡驾。
何戢一次都没回公主府过。
桓远路过沐雪园时,俊美的眉宇间浮现些如芒刺般的锐利气息。
不知不觉间,整个公主府,都陷入了一种微微的,难以觉察却无处不在的焦灼气氛中。
但是楚玉并没有注意这些,她不眠不休,所在乎的,不过两件事。
第一件,天如镜始终不松第二件,容止依然昏迷。
第二百章 山有草木兮(上)楚玉低下头,将脸用力埋进冰冷的湿手巾里,冷水的寒意穿透肌肤直达大脑,让她稍稍振作了一些。
三天没有休息,大量透支了她的体力和精力,但是奇怪的是,楚玉一直睡不着,她曾经很努力地想让自己休息一会,可是才闭上眼睛不几秒,就好像被什么催逼着一般睁开来。
放下手巾,楚玉转头望向天如镜。
天如镜和她一样三天没睡,比楚玉更糟糕的是,他三天来没有吃半点东西,只喝过少许清水,每当他支撑不住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楚玉都会趁着他迷糊时问手环的使用方法,希望能趁着他神志不清时套出来,但是每当问及关键的时候,天如镜都会适时清醒,又恢复闭口不言的状态。
两人互相对视,精力的消耗让他们已经做不出别的表情,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彼此,目光幽冷而空洞,仿佛两只孤伶伶的鬼魂。
天如镜全身的骨头都仿佛在凄厉的叫嚣,脑子里好像有人拿着大锤用力敲打,发出巨大的,令耳朵轰鸣的声响,视野范围变得很狭窄,看着楚玉,便看不到周围其他的物件,倘若稍稍偏转目光,便又瞧不见楚玉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他没有尝试过这样长时间的困顿疲惫,心志虽然犹可支持,但是身体也许会先被击垮。
可是……他专注的凝望着楚玉,视野之中,只有一小片圆形的范围是亮着的,让他能看清楚楚玉的样貌,周围尽是一片漆黑。
只有聚集于她眉眼地那一块是明亮清透的,她的眉梢累着恹恹地倦意,目光却宛如凝固的冰块。
虽然身体很是难过。
但天如镜看着楚玉僵冷地神情,面上飞快晃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悲哀怜悯。
慢慢地。
他开启嘴唇,张合几下,却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喉咙里好像破败的风箱一般,吹过空洞的风声。
嘴唇到咽喉几乎都是干涩的。
发觉天如镜有要说话地意思,楚玉连忙拿起来搁置一旁的白瓷茶杯,走过去给他灌了一三日下来,她的耐心已经被焦躁消磨干净,最开始还能耐心将水杯放在天如镜唇边等他低头沾唇,现在却是直接硬灌,也不管天如镜是否喝下,又或者会不会被呛着。
1---6---K小说网冷水流入气管,天如镜狼狈的咳嗽。
剧烈得整个人都好像要被咳散一般,可是楚玉却仅仅是一旁冷眼观看,就好像在看三流电影一般的冷漠。
只看了片刻。
她便放下茶杯,又从怀中取出手环。
三天来不知道第几次端详研究。
确定手环不会产生电流伤害她后。
楚玉便没少把玩这东西,她现在就算闭上眼睛。
也能在脑海中描摹出手环的每一条弧线的形状,宝石的大小,以及最细微处的形态,但是她始终无法使用。
不是她地,始终不是她的。
焦灼和疲惫真是十分可怕的东西,将她几乎要逼得疯狂,只余下一点点清明记住最初地执念,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分给那些柔软地美好地情感。
天如镜知道楚玉是怎么一回事,并没有因为她的粗暴和冷漠愤怒,只是越发地悲哀怜悯。
虽然被绑缚着的人是他,可是他手中依然握着不败的底牌,最先被逼迫到绝境的人,反而是她。
是他将她逼迫到这等境地的吗?如此想着,天如镜剧烈的咳嗽之后,终于总算又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哑着嗓子,慢慢地道:……是不可能的,你是不可能使用神物的。
这也是三天以来,天如镜头一次主动跟楚玉说手环的事情,楚玉冷冷抬起眼,等他的下文。
想要使用此物,必须得到现任执掌者的承认。
天如镜艰难地道,之前呛着水,他的气管中依旧火辣辣的,每说一个字,从肺部到咽喉,都带动起一阵痛楚,又或者,杀了我,再等三年,神物便自然无主,听凭驱策。
他说的两个条件,都极难达成,手环的现任执掌者自然是天如镜,他坚持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愿意帮她?而三年光阴,她更是等待不起。
她可以晚三年再回家,可是三年之后,容止只怕已经化作一堆枯骨。
楚玉没怀疑天如镜所言是否虚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必要编造什么谎言来骗人,纵然编造,也不会提出杀死他这种自寻死路的办法。
想了一会儿,她静静地问:你告诉我这些,是为着什么?这三日来,她已经费尽口舌,就连那所谓的天书不过是历史记载这件事也一并说了,目的无非便是希望软化天如镜那固执的心念,可惜天如镜纵然是听了这些,也没有如何动摇。
他修炼了三天的如封似闭,若非有所图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破功。
天如镜垂下眼帘,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淡薄浮云上飘过的微风:我想了三日,想通了一件事,你最初应当不是为了容止而来的,以容止的智计,不该是用这等手段,也不会让你出面,你挟持我,最初应是为了另一件事。
楚玉面无表情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并非为了容止。
她原本是为了自己,可是现在容止的昏迷,已经让她改变了第一目标。
既然被看出来了,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天如镜没有看楚玉,他依旧看着地面,低声道:那与容止是不相干的,是吗?是。
你想从此间脱身?是。
远走他方?是。
再不回来?是。
平淡度日?是。
倘若我应允你这个,你是否愿意放弃容止?楚玉险些惯性地脱口而出是,好容易艰难地咽回去,但是不可否认,天如镜所说的,对她而言拥有莫大的诱惑力,就算是细细思索之后,她也很有答应的冲动。
天如镜看着他,慢慢地道:我想过了,你是否活着,对大局的影响并不大,但是容止活着,却足以改变天下大势。
两厢比较,楚玉的危险性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天如镜自己知道,楚玉对他所说的话,并非全无影响,听到那历史记载之说,与其说是震动,不如说是让他悄悄地松了口气:他终于有了能让楚玉活下去的理由。
大不了,等过了二十年,他走遍天下,修改所有的史书,让所谓历史变得和手环中的记载一模一样,按照楚玉的说法,这也未尝不可。
虽然辛苦一些,但是至少能保全她。
带着一丝恳求,他望着楚玉:我已经让步,所以,你也退让一步吧。
他认输。
他低头。
他屈服。
他退让。
不是为了容止,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她。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一日,他珍惜一个人超过自己,最后甚至压倒从小到大竖立的信念和执着,令他做出这样的后退。
他退的这一步,看上去很小很小,但却是从未有过的。
继续僵持下去,最先崩溃的人将会是楚玉。
他终于还是不忍心。
三天不眠不休无食少水并没有击倒他,可是他却在她冷凝绝望的眼眸底败下阵来。
看着楚玉怀疑审视的目光,知道她疑心他有所图谋,天如镜苦涩一笑。
他终于认输,终于低头,终于屈服,终于退让,却并不是为了自身,而是缘于她永远不会知道的理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世界上最深的寂寞和绝望----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这算是中国古代最古老的情歌,春秋时楚王子子皙被封鄂君,乘舟泛洞庭,打浆的越女爱慕他,用越语唱了一首歌,便是这一首。
大概意思是,山上有树木,树木上有树枝,这谁都知道,但是我爱慕着你,你却不会晓得。
我很喜欢这两句中忧伤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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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零一章 山有草木兮(中)放弃容止。
天如镜慢慢地说出这句话时,花错几乎要压抑不住心底愤怒的杀意。
他整个人伏在房顶上,面孔正对着推开半片瓦片的缺口,窥视着屋内的景象,而两人的说话也自然而然传入他耳中。
花错受容止托付看着楚玉,不让她对天如镜做出危害生命的举动,不过他一直忧心容止身体,只是偶尔偷偷的来看一眼,确定天如镜没死便回去。
这一回前来,他却正好撞上天如镜对楚玉说,让楚玉放弃容止。
纵然知道容止原就没打算依靠楚玉救命,可是他还是为这句话感到无可遏止的怒意,几乎当下便要发作起来。
但花错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以免给容止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强自忍耐了一会儿,他分散的心神又被下方传来的声音吸引去。
换不换?不换!换!不换!要求交换什么的是楚玉,而另一方坚持着不换的,自然是天如镜。
花错想了想,猜测被他漏听的那段话,大约是楚玉要求用天如镜允诺她的要求换取救治容止,但天如镜依然坚持己见,虽然知道容止这边早有安排,但花错还是忍不住对楚玉产生了些许感激之情。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之前她做过什么,此刻她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顾着容止,这份心便足以让花错对她稍稍改观。
但是尽管如此,花错依然不认为。
楚玉这样能说动天如镜,她花了三天才让天如镜退那么一小步,容止计划里只给她这么多时间。
不会有第二个三天。
到头来,还是必须他出手。
花错这回决定不回去了。
他就在屋顶上等着,等两人什么时候松懈下来后,最多再等两个时辰,他将伺机侵入,击昏楚玉。
取走手环,归还并释放天如镜。
以他的武技,在楚玉发现之前击倒她,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纵然对不住楚玉,但是为了容止,也只有如此。
…花错在屋顶上无声等待,而屋子里的争吵声也渐渐地产生了火药味。
换!不换!依旧是一样的对话,但是不光是楚玉气急败坏,天如镜也开始焦躁起来:你不要再说了!我退让这一步已经是容忍至极。
你不要得寸进尺!换!不换!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一定要是容止呢?换!不换!天如镜有些狂乱地想,她为什么还不肯放弃呢?那个人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比她的生命还重要?换!不换!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挑明了利害和底限。
彼此都逼迫到绝境,为什么她还是不放弃?容止有什么好地?换!不换!情绪波动之下。
他竟然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平和。
不是以一个局外人地眼光,而是下意识地在心里贬低容止。
换!不换!这个时候。
天如镜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飘然出尘的天师,他跌落云端,跌在尘埃里,满身的泥泞,满腹的委屈和妒嫉。
天地如炭炉,他只是那正在被苦苦煎熬的众生之一。
爱不能言,求不可得。
换!不……天如镜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声音卡在喉咙里,定定地看着身前的楚玉。
而与此同时,屋顶上的花错,也低低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怀疑自己眼花产生了幻觉。
楚玉心平气和地,慢慢地说:天如镜,我求你,请你将应允我的,换成救治容止。
她的声音陡然火气全消,宛如盛夏中涌现清凉的流水,平静柔和地朝四面八方延展。
她跪在天如镜面前。
纵然是来到尊卑分明的古代,由于身份特殊,楚玉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行过大礼,骄横跋扈的小皇帝是她这具身体的弟弟,对她十分依赖,纵然是两人决裂,也不曾让她做出代表屈从地动作。
但是现在楚玉曲膝,为了容止。
她清雅的容颜没有表情,漆黑的眼眸仿佛千百次琢磨过地黑色宝石,紧抿的嘴唇泛着惨白,而她眼眸中闪现地水光,压抑着浓重地屈辱。
面对天如镜,没办法以利益引诱,没办法以死亡伤痛逼迫,唯一小小的缺口,大约便是一点点心软地同情。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她自己,以壮士断腕的决然,舍弃平等的尊严和骄傲,用这样屈辱,也是这样平静的姿态,向天如镜发出最后一次请求。
纵然排除楚玉的现代人身份,以她公主之尊,为了救人而向人曲膝,也是极为震惊的,不光天如镜,屋顶上的花错也惊呆了。
他隐蔽自己的行藏,只怔怔地看着下方:印象中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飞扬跋扈的女子,竟然为了容止……天如镜屏住了呼吸,他的目光渐渐化得迷惘,却是好像投往了不可知的远方。
纵然天如镜和花错感到无比震动,但是他们却永远不会知道,这一跪,对楚玉而言,意味着什么。
纵然是从前的山阴公主,也曾经跪过君父,跪过鬼神,但是楚玉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她不曾跪父母,也不曾朝拜天地,更不曾刻意的讨好和乞求过什么人,这一跪给她带来的屈辱感受,比旁人所认知到的还要强烈上一倍。
但是她只是平静的,坦然的,强抑着,她望着天如镜,双膝弯曲,背脊笔直。
天如镜的目光慢慢从遥不可知的远方收回,重新投注在楚玉身上,他低声问:我放过你,真的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今后我不会再留情的,到了你应该死去的时候,假如你不死,我会让人来杀你,至于容止,我会全力对付他……即便是这样,你也坚持如此吗?听出他话语中有松动的意思,楚玉心中浮现一丝欣喜,也不管天如镜将后果说得如何严重,眼下他能够救容止,不管什么,都答应下来再说:是的。
天如镜面上晃过一抹恍惚,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有些急促,似是心绪澎湃不能自已,可是转瞬间便又压了下去,紧紧咬着牙关,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察的赌气:好,就遂了你的意,今后你可莫要后悔。
目的既然达成,楚玉便上前去解天如镜身上的绳子,而屋顶上花错也终于回过神来,他轻轻把瓦片推回原位,一个纵身从屋后飞掠而下。
这么大的变故,他要将这件事告诉容止。
楚玉释放了天如镜,看着他白皙手腕上深紫色的勒痕,伴随着心情的放松,歉意再度浮上来:我先去瞧瞧容止,你在此休息片刻。
她话说完便急匆匆地走出门外,看着房门关上,天如镜快速低下头,他抬手用力捂住嘴唇,但是从指缝间,还是传出来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
再也无法忍受了!明知道她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明知道她心中没有任何容纳他的余地,为什么到了现在,他竟然还会因为她的痛苦,而加倍的感到痛苦呢?这一章想了又想,删除重写,还是这样了。
么么小楚,乖啊,乃吃的苦,付出的一切,偶最后都会一点点给乃找回来的……绝对。
趴……其实最近已经有读者给我提意见了,说虐小楚太狠了虾米虾米的,以及希望不要把手环还给天如镜什么的……所以这章我写得满犹豫的,不过后来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写,我还是想写出来我心目中的那个故事,假如在这个关节改了,那么我今后的所有步调都会被完全打乱,设计的很多情节也会随之作废,所以,这一关是必须的。
假如看这一章感到不愉快的筒子,我在这里道歉,但是我依然坚持。
二百零二章 山有草木兮(下)楚玉的脚步匆忙,她赶到沐雪园的时候,花错正从园中走出来,相对站住,两人目光碰个正着。
花错看着楚玉,眼神有一些不自然,他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只说了两个字:公主。
楚玉隐约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她挂怀着容止的身体,也懒得在花错身上多花费脑子,只直接问:容止如何?因她问话,花错的面色更加不自然:阿止他……还没醒。
楚玉点了点头,她让花错去看着点天如镜,随即越过他便朝内走去,她穿过清冷无人的竹林,推开门让小厮守在屋外,再走到卧室看到容止时,面上却没有多少欢悦的神情。
她没有欣喜若狂,上前抱着容止说你有救了。
她也没有关上门便哭出满腹的心酸委屈,说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望着容止。
而容止也静静地安睡,气若游丝。
过了一会儿,楚玉在床边坐下,侧过身子仔细凝视容止瘦削的脸容,和上次一样,看到昏迷着的他,都会有一种不敢置信的荒谬感,这个人也会倒下的,他也确实倒下了。
她看了许久,似乎是看得入神,忽然开口轻唤:容止。
连唤了几声,容止的呼吸依旧微弱,楚玉低叹了口气,道:明知道你不可能醒来的……不过这样也好。
她微微一笑,有点儿释然的:也许很多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16K小说网…可是我想,就连几乎无所不知的你,大概也不知道。
我喜欢你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她地心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然没有觉察。
当她说喜欢你到了什么程度的时候,容止地睫毛,轻轻地,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在这盛满了暖意的屋内。
绵软熏香之中混合了少许清新地草药味,她说得很慢也很低,只有贴近了才能听清分明:因为这一点,我也是刚刚才知晓的。
你大概不会知道,我究竟放弃了什么。
假如在三天前,有人告诉我,我将伸手推开放在我眼前的回家机会,我一定不相信。
啊,对了。
你大概也不会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一直不敢对人说。
这是我心里的最大秘密,除非我死……不。
就算我死了。
我也不会说地。
我来自一千五百多年之后,那时候距离现在。
已经又更迭了许多个朝代,虽然那时候污染严重,生活压力也不小,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很想念,我的亲人朋友都在那里,我的过去也都在那里……发现可以回去的时候,我高兴得快要疯掉……她低低地说着,混乱且没有条理的,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好像想要一口气把心中的压抑郁气发泄出来一般,一开口便停不下来。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谁都不能说,她在这个孤独的时代里,一直严守着自己来历的底限,纵然会感到寂寞,也绝不对任何一人提起。
但是这些天来她地情绪接连波动,到了如今已经有些压抑不住,假如不找个地方倾吐,她也许会先自己把自己压抑成精神病。
对着容止说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容止昏迷着,听不到她的说话,但是她又可以一吐为快。
就好像童话里那个理发师,看到国王有一对驴耳朵,却不能向任何人说起,只有跑到森林中,对着树洞尽情大喊:国王长着驴耳朵!我不是这个世界地人。
我来自一千五百年后。
我根本就不是山阴公主。
天知道她怎么不见了。
楚玉把昏迷的容止当作了自己地树洞,说着不能对任何人启齿地秘密,一直说了半个小时,她才停下来,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不少。
她虽然很想找个人诉说,但是也只有在面对昏迷不醒着的人时,她才能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地秘密说出口。
休息了一会,楚玉自嘲地笑了笑,道:经过这一次,天如镜应该对我很有戒心了,想要再把手环弄过来,不会再如此容易,就算弄来了,我也不一定能够使用。
也就是确信容止听不到,她才会说出这些,她做这些是因为她想要这么做,而不是为了换取什么博取什么,她也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所舍弃的东西有多么宝贵。
她的声音低低的,充满了难过的意味:我回不去了,容止,可是我不会后悔,这是我以自己的意志做出的选择……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呢?说外貌,你不是最好看的,说待我真诚,十个你也比不上桓远,我很难猜到你的心思……只能说,喜欢上一个人,真是完全完全没有办法的事----不管是理智还是利害,都不能掌控主宰。
……就算是,我比较笨和比较倒霉吧。
楚玉笑了笑,很轻松也很释然的,她忽然俯下身体,很轻很慢地,嘴唇亲吻上容止的眉梢。
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他冰冷的额角,若即若离的暧昧着,只稍一触碰,便立即抽身离开。
天如镜不是嘴碎的人,不会到处说他们的交易,而相对的,作为交易另一方的她自然也会守口如瓶。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愿说。
这两句诗歌不仅仅代表绝望,有的事情不说,是因为骄傲。
纵然这么喜欢了,她也绝不用自己做出的牺牲作为筹码去哀求爱怜。
楚玉快速起身朝门外走去,她赶着去看天如镜,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着手救人。
因此在她转身朝外走的过程中,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只要她回过头,便会瞧见被她以为是昏迷不醒的容止,此时已经睁开了双眼,那双一贯从容深沉的眼眸里,闪动着的却是无可遏止的震惊错愕。
可是她只是快步地走出门外,就连回身关门之际,也没有朝屋内多瞥一眼。
而容止张开眼睛,只怔怔地望着上方,却不曾出声叫住她。
二百零三章 失之以毫厘他……听到了。
容止静静地张着眼,望着上方的虚空,他性子素来沉定自持,少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方才楚玉尚未离开屋内,只转过身去,他便忍不住睁眼来,这在别人也许不过是些许小事,可是在他而言,却是极大的失态。
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响着方才楚玉所说的话,心中已是一片惊愕,惊愕得甚至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为了什么而震惊,惯常明晰的心思此时竟混乱成一团,好像潮水波涛澎湃不可抵御。
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在楚玉转身之前醒来,更没有在她转身之后叫住她。
就如同是汹涌澎湃的潮水,不管多么的激烈暴戾,却遇上更为坚固强韧的高大堤坝,一分一毫都动摇不得。
他曾对人说,为谋用计者,要掌控住自己的心态,不能沉迷于阴谋诡道之中,可是他却隐下了一点未说:掌握得太过强硬稳固了,也便失了寻常的人性。
若连自己的感情思绪都能完全以理性掌控,人生之中没有意外也没有悲喜,这是何等的可怖,又是何等的可怕?容止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人生的观念和信条都已经固定成型,兼之他自己也没有改变的意图,便一直这么下来。
纵然是有花错先告知他发生的变动,再来是楚玉以为他昏迷,将心中最大秘密说出来,这接二连三的冲击性消息,也不过是让他心神震荡惊愕有加。
可是要说是感动,却还尚且不及。
楚玉并不是第一个待他好的人,倘若每个人对他好。
他都要感动一番,那么容止也不会是今日的容止了。
只不过……容止微微颦眉。
…他秀丽地眉梢原本婉约柔和,却因为瘦削而显出来一点儿料峭的锋芒,每稍一动作,便仿似轻轻地飞出一刀:楚玉,楚……玉……吗?他有些无意识地念着这个名字。
从前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寻常代号,可是此时念起来,每一个音调,带起微微地气流,都仿佛缓慢震荡起来什么。
一直盘桓在胸口的,那只强大地无所不在的,掌控着一切的钢铁手腕,在这一刻,产生了细细的裂纹。
很细小很微不足道,甚至觉察不出来,可是确实实在在是产生了。
容止有一些些惘然的无错。
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份奇异地震动,思索片刻。
最后还是决定暂且压下。
楚玉的事情可以容后再想,现在需要优先考量的。
则是因为这一变故,对他所布置计划的影响。
依花错所说的情形,他约莫不必通过自己的安排,便可获救,可是如此一来……他的计划是在楚玉不能成功,他让花错将手环取来还给天如镜的基础上进行的,可是观花错方才地神情,对楚玉的此举十分乐意,大约会暂缓出手,等天如镜救治他之后再行打算。
而在此之后……容止静静躺在床上,有条不紊地梳理着一条又一条的线索,反溯每一处安排,过了许久,他露出一抹无奈地笑容:花错……他轻声开口,但是没人回应。
花错不在。
抿了一下嘴唇,容止慢慢蓄积全身的力量,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想要走下床去:有一个关节可能会出差错,花错他……他这一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即便是得天如镜救治,也不一定能够立即苏醒,倘若醒来得晚了一些,便来不及了。
一定要提前制止……他地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纵然有一些作伪地意味存在其中,但也是他以自身钢铁意志强行抢过来的时间,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支持不住。
才坐起来,容止便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滚,一片漆黑地无力将他整个人罩住,片刻后喉间涌上来一抹甜意。
他想要张口呼唤,可是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要下床留下只字片语,可是全身的力量都被瞬间抽离。
就只差那么一步,他总是与成功失之毫厘,四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虽说人生总是由一个意外和另一个意外组成,可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意外,未免太多了一些。
身体失去了重量,周身轻若鸿毛,好像在天上飘飞,但背后却撞上了床铺,震得鲜血涌出口角。
容止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这回是真的到达了极限,本来他至少还可以再多维持一日半日的清醒,但是今天听到的事极大的震荡了他的心神,令他强自维持的身体提前崩溃。
有一些无奈的,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什么,苍白嘴角边染上点点鲜红,显得煞是刺眼。
也罢,人算不如天算。
愿赌总要服输。
在这静悄悄的屋子里,柔软的芬芳香气中,以此处为中心,无形的波涛失去了掌控的那只手,四处激荡奔流着,越来越汹涌越来越奔放,很快便要脱去轨迹。
容止缓缓合上眼帘。
楚玉自己整理一下,回到天如镜所在的房屋中时,屋子里四个人正在一言不发地面面相觑。
一方是桓远和花错,一方是天如镜和越捷飞。
看到天如镜脑袋上的小辫消失无踪,又重新整齐地梳成发髻,楚玉暗暗惋惜。
越捷飞十分愤怒的瞪着桓远花错二人,见楚玉进来,立即便调转了炮口:公主,我们是真心念着旧情,才喝下你的酒,你竟然如此算计我们!楚玉与天如镜僵持的三日内,越捷飞一直都关押在隔壁房间里,每天灌加足了分量迷药的参汤,迷药是为了确保他不醒,参汤则是确保他不饿死,现在看来,他虽然昏迷了三日,但气色却比天如镜要好上得多。
面对越捷飞的指责,楚玉微微一笑,道:不错,我就是算计你们来着了,怎么,就准你们坑我,不准我反坑回去?她直言承认,噎得越捷飞无话可说,接着便转向桓远。
你来了。
之前她与天如镜达成协定的时候桓远不在,是去料理府内其他事务以及稍作休息去了,方才得知楚玉从屋子里走出来,料想有了结果,便急忙赶来,顺便放了越捷飞。
越捷飞被关了三日,不仅大量喂药,还用绳索结实绑缚,身体里残留大量迷药手足酸软不说,还因为长时间捆绑导致血脉不通,纵然此时放了他,也不怕他翻出浪来。
桓远看着楚玉的眼神有些探询,他走之前天如镜还是一副顽石的模样,怎么才不过两个时辰功夫,便一下子答应下来了?她究竟做了什么才令天如镜改变主意的?但是观楚玉神情,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不好紧迫逼问。
其他的人都可以不予理会,楚玉深吸一口气,望向天如镜:你怎么样,方便现在就开始吗?开始,救容止。
天如镜微微地,点了点头。
二百零四章 命运由天定再度回到容止床前,楚玉身边多了一个天如镜,两人都各自休息了两个时辰,让天如镜养了会精神,才总算是开始了。
令照料容止的小厮下去,卧房内便只剩下三个人。
天如镜面上没有表情,他看了一会容止,随后转头对楚玉道:虽然我出手救他,但也须有言在先,他的身子亏损太过,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这话,就好像医院里医生在进行有危险的大手术之前,让病人家属签字,生死由命,楚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咬牙道:你就不要废话了,尽人事听天命,这个道理我也不是不知道。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难道还要说不救我们换家医院?楚玉倒不会怀疑天如镜拿这个来骗她,她现在已经把手环交还给了天如镜,倘若天如镜有心毁约,现在转身就走,她也奈何不得他,这个时候,天如镜肯留下来,便是他信用的表现了。
天如镜低头按了下手环,原本看起来好像严密无缝的手环上,立即浮起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正方形凸起,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开口的盖子,天如镜手指一动,便将那银色的金属盖子掀开,随即微转手腕,从中倒出来两粒绿豆大小的白色药丸。
楚玉看他走上前去,弯腰将药丸塞入容止口中,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就这样便可以了?天如镜淡淡道:自然不止,你当知晓,我师父对他的禁制,岂止只是单纯的限制他的体力?但是这是首要的一节,昔日他吃下衰竭身体地毒药。
算是他身体虚弱至今的祸首,这一粒正好是解药,只不过……楚玉听他的解说。
原本有些放下心来,但是听他又补上一句只不过。
忽然又被吊起在半空:只不过什么?至于那句你也知晓指地是什么,她虽有些好奇,但不方便询问。
天如镜慢吞吞地道:其一,师父虽然给人吃过毒药,却从未用过解药。
虽然此间有标注是解药,但是已经过了这么久,能不能解,我也拿不准。
楚玉心说你拿不准的药还来给人吃,她压着怒意,道:不能找个猫狗什么地来试验么?好歹先看看效果吧?听出她言语中的不满,天如镜目光微微黯然,低声道:毒药是先辈留下来的,已经用光了。
也没有配置的方子。
当初天如月给容止吃的毒药,是最后一粒,倒是解药剩下来不少。
所以他方才考虑到容止身体衰败了这么久,用上两份解药也许效果会好一些。
楚玉听着他地话。
捕捉到一点不对劲。
她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事。
陡然色变道:你说是先辈留下来的,先了多少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天如镜不隐瞒地道:至少二百多年,祖师在得到这神物之前,药便已经藏在其中。
听到他这话,楚玉的心整个儿都凉了:二百多年!正常药物保质期三五年就算长的了,这个药竟然经放置了超过两百年,也许还不止这么些时间,说不定之前还度过了漫长的几百年……天知道变质成什么样了!楚玉开始努力回想,天如镜拿出来的药丸有没有长绿毛什么的,虽然刚才看似是雪白无暇,但是万一她看走眼了呢?就算手环是高科技产物,这里面的药也应该是高科技药,但是再怎么强大,也架不住几百年几百年地放置吧,总会过期的。
这种过期的药,她怎么能放心让容止吃下?楚玉正要开口责问,忽然又苦笑一下顿住:就算天如镜事前告诉了她这件事,她又能怎么样?就算明知道这药是过期地,她也不得不让容止服用,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只能期待,既然毒药是能发挥作用地,那么相对地解药也发挥其应有的药效吧。
天如镜喂完了药,重新站起来,静静等待着,楚玉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也跟着等待,足足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终于有了点动静:容止地身体动了动,随即嘴一张呕出微微发乌的鲜血,两口之后血的颜色恢复正常,但是他嘴里却好像开了个专门往外冒血的涌泉,嘴唇间涌出来的红色液体一直没停下来。
一口两口三四口,五口六口七八口……只不过片刻功夫,容止吐出来的血便染红了半张床铺,好好一张床弄得像是谋杀现场,甚至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楚玉看到这幅情形,一下子吓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挣扎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想碰碰容止,却又怕把他给碰坏了,只有回头揪住天如镜的衣领,切齿地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容止他怎么了?天如镜也有些吃惊,他抿着嘴唇,目光似是在忍耐着什么,一字不说。
看到容止吐血,他竟然暗暗地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思,虽然他并没有在其中动手脚,可是能让容止吃一些苦头,总是让他心里高兴。
这是不对的,他不该因为一个人的死活而轻易牵动心神,可是凡是牵扯到楚玉,他便很容易乱了方寸,失了平常心。
对上楚玉焦虑的眼眸,天如镜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波又一波的酸楚。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天如镜别过视线,垂目道:我也不知。
他没有给人解过毒,天如月虽然拿活人做过试验,但是每一个吃下解药的人都死了。
这些,他自然是不会告诉楚玉的。
也许容止命大,能活下来,也许容止撑不过这一关。
假如真的有天意存在,那么他将容止的命运交给上天来决定。
听天由命,这是最不负责任,也是最容易心安的做法。
----听天由命。
楚玉心底也浮现了这么个词,片刻后她忍不住有点儿讽刺的笑起来:容止应该是最讨厌这个词的吧?这时候看过去,容止那被鲜血染红的嘴唇,似乎形成了个嘲笑的弧度。
推荐票好少……今天提早写完发完……大家多给点推荐票吧,洒泪鞠躬……二百零五章 名侦探容止吐啊吐啊的,终于停下来了。
眼看着容止几乎把身体里大半的鲜血都吐出来后,终于停止了这种可怕的行为、楚玉伸手探一下他的状态,却惊喜的发现,吐出来那么多血后,他的呼吸和心跳,居然都稍微增强了一些,不再像先前那样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停止。
一瞬间楚玉觉得先前的所有担忧都值得了,整个屋子里仿佛开满了芬芳的花,她转头笑望向天如镜:想不到还是有效的。
那解药真强悍,过期了这么久还能发挥作用。
与楚玉不同的是,天如镜有些微微的失望,虽然他并没有打算存心害死容止,但是眼看着容止从鬼门关捞回一条命来,他还是有些微的不顺。
这细微的心绪被他面无表情地压下:是的。
也许,并不光是药的缘故,容止能支撑下来,与他意志坚定也许不无关系,先前那些用药的全都死了,唯独他一人活了下来,而这些人中,服下解药之时,要数容止身体状态最为孱弱。
就连他师父天如月,也曾私下对他说过,容止的心志坚如钢铁不可摧折,倘若容止不是敌人,倘若他能早些年遇到容止并收他为徒,只怕如今继承手环的人,是容止而不是他。
眼看容止看起来不像是马上要死的样子了,楚玉也松了口气,随口询问起天如镜毒药的细节:那毒药和解药在别人身上,都产生了什么效果?她原本想问那毒药对容止究竟产生了什么作用,但是事关容止,原来的山阴公主不可能不知道容止前后的变化。
所以楚玉只能旁敲侧击来探询。
天如镜不疑有他,直言答道:与容止差不太多,只不过药在每个人身上的作用程度不同。
容止地身体似是最能抵抗药性,别的人吃下药后。
除了体力衰竭之外,年岁至少缩减十五岁,只有他才不过缩减了四五岁的模样。
而吃了解药之后,其他人虽然都死去了,但都是以恢复原来地年岁的姿态死去。
…Wap.也只有容止没什么改变。
柯,柯南?楚玉脑海中瞬间就浮现了一部漫画地名字,漫画的主角是个少年侦探,被一神秘组织灌了毒药,没有死却变成了小孩……当然,这时候不是回味漫画的时候,楚玉的惊愕只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便立即投放到了眼前:这样就结了?是否还要做什么?自然不止。
天如镜淡淡道,顿了一会儿。
他有点儿不情愿地道,你先睡在容止身边。
啊?睡?因为之前有了柯南的前例,楚玉顿时又产生了其他地联想。
她中学时代除了大量的漫画外,还看过些批量制造的三流武侠小说。
小说中男主角中了毒。
没有解药,都是靠着跟女主角(或女二女三)OOXX才解除的生命危机。
好歹是高科技产品。
容止的解药该不会也这么……吧?心中不太情愿,楚玉也没有动弹身体,天如镜有些奇怪道:你怎么还不上床?不想救容止了?楚玉咬了咬牙道:难道就只有这个法子?天如镜有些奇怪道:你若是想救到这一步便收手,我也不介意。
这法子并不为难,她为何满面不情愿之色?想了想他又安慰道,你不必忧心,不会死人的。
竟然……有可能激烈到联想到死亡吗?楚玉的脸色红了又白,以她这具身体原来的身份,OOXX不过是常事,但是她却是第一回啊,而且还是由她去主动OOXX一个昏迷的人……又心理交战许久,楚玉才艰难应道:假如一定要这样,那就这样吧!顿了顿她问道:能不能,呃,你能不能转过头去?虽然下定了决心,她还是不太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
天如镜道:我不看着怎么行?……居然,居然还要现场指导么?楚玉有点欲哭无泪,涨红着脸道:可是我不习惯啊。
话还没出口,她便陡然想起来,天如镜未免也太平静了,而他们方才也始终没有指出来究竟具体要怎么救治,假如是用OOXX来救人,纵然天如镜如何地冷静超然,也不会这么镇定吧?心念一动,她便问道:你究竟打算怎么救人?我睡在他身边后,要做什么?天如镜道:你睡下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即可。
听他言语中的意思,似乎不是让她去OOXX容止昏迷地身体,楚玉心中大大松了口气,她让人进屋清理了下染了半床血的被褥,换上了新地干净地,稍稍把容止的身体往床地一侧挪了一些,便躺在他身旁。
天如镜戴着手环的那只手平举,宝石顿时发射出一束发散的蓝光,将两个人一齐笼罩住。
在蓝光之中,楚玉没有任何不适,虽然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但在这光芒之中,她渐渐平静下来……容止还是活了下来,虚弱苍白的外表下,以一种强硬而坚韧的姿态,保存了一线生机。
他的呼吸心跳增强了一些,体温也在慢慢回升,但是只有一点,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他一直一直没有醒来。
他好像中了睡眠的魔法,就那样苍白而沉静地安睡着,不知道是否在等待公主的亲吻。
不苏醒,但也不死去。
就好像时间的光轮,独独在他身上停留息止。
容止停了下来,楚玉停了下来,公主府也停了下来。
地道已经挖通到外苑的边缘,只需要再朝上方挖个五六丈,便能够通向外界,但是楚玉却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走,假如她离开,便是一定要带着容止走的,可是带走了他,应该如何照料?现在容止的生命每天就用药材吊着,他昏迷前曾经开出养气养身的方子,现在那些药材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假如离开了公主府,虽说不至于立即断药,但是少了公主府财力和权势的支撑,她哪里去找那些源源不断的药材?因此曾经的脱身计划,因为意料之外的事情,不得不搁浅下来。
容止昏迷后的第二日夜里,天气骤然变冷,建康城内降下了今年第一场冬雪,纤柔而轻盈的雪花自墨蓝苍穹上飘摇而下,映着月光点缀深沉的夜色,给地面笼罩上一层晶莹的霜雪银白。
而沐雪园,此刻也沐着雪花,静静地静静静地,仿佛随着它的主人一并沉沉睡下,只不时有雪花簇簇落下的声响,那么静瑟,也那么的幽远。
而公主府外,一条无人的巷子里,沐着深沉的夜色与飘零而下的雪花,一袭红影飞快地踏雪而行,乍一看去,好似须臾掠过的红色流星,只留下虚幻不真的残影,伴随着飞溅的冰雪碎屑,薄薄一层雪地上留下来串浅浅的足印。
那条红影一直疾奔到一栋宅院外才停下脚步,站定之后望着门上的牌匾,楚园两个字依旧飘逸飞扬,但是牌匾上的漆已经有少许脱落,已经不复昔日气象。
这里早已经被荒废弃置,却被拿来做了他用。
花错只在门口略一停顿,抖落衣衫和发髻的冰凉雪珠,才踏足步入,走入竹林之中,他不意外地看到了那背对着他的身穿斗篷的身影。
唔,这章的标题,是一时起意的恶搞,大家不要当真哈顺便,继续求推荐票票大家投几张推荐票吧刚才有读者说被标题雷到了……雷过之后不要忘记投推荐票哈o()o…二百零六章 未知的偏差叫我来何事?约莫是天气寒冷的缘故,那人身上裹了厚厚的衣裳,显得有些臃肿,也约莫是等了有些时候,他的语气有些不善:我还须办公子交代的事,有什么事你便快说吧。
花错叹了口气,道:你什么都不必做了,因为天如镜已经出手救了阿止,现在他的身子已经好转。
他将事情前后给那人说了一遍。
虽然不晓得天如镜是怎么做的,他踏入屋中时看到满床鲜血也很是恐怖,但是探其脉象,却是前所未有的有力,几年来从未这样有力过。
久病成良医,花错曾自己重伤几年,熏陶着学了不少医理,虽然比起容止尚且不及,但是基本诊脉什么的还是会的。
那人冷然道:这又如何?你叫我出来,就是告诉我这些?只要公子不曾醒来,我便绝不停下,更何况,纵然公子醒了,我想必也乐于见到我按他的吩咐办事。
花错想了想问道:阿止究竟让你做什么?你们神神秘秘的弄那些暗语,我根本看不懂。
原本他忧心容止身体,无心关心这些杂事,但是现在容止已经算是没有生命危险,他也稍稍分出来一些旁的心思。
那人想了想,觉得花错也算是容止的心腹臂助,加上武功极佳,倘若有他帮手,或许能轻便不少,便简单地说了说:公子来自北魏。
他才说出这么一句,花错的手便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他动作很不起眼,因此也没被觉察。
那人继续道:公子几年前便已经在南朝各处安插心腹,有带兵的将领。
1 6K小说网…也有潜伏在亲王身边的谋士……他说着说着,语调逐渐扬起,显然是有些难以抑制兴奋激昂之意。
得知了容止的全盘安排后,他便禁不住为之心醉神迷。
这是什么样地谋算啊,看似不经意的安排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紧接着一步,一环扣着一环,扣住了这天下的半壁江山。
在他最脆弱地时候。
生命悬在微不可闻的呼吸里,身后恢宏凌厉地刀锋,却浩荡无匹地向四周疾厉展开。
纵然足不出户,纵然昏睡不醒,但呼吸之间犹可杀人,转瞬之间犹可倾覆。
在那人说到引诱刘等人出手暗杀刘子业,接着挟立另外一位亲王以大义之名讨伐时,花错神情微变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天下大乱?那人不以为然道:乱就乱了吧。
与我又有什么干系?这刘氏的王朝,乱一些有什么不好的?花错却很是在意:假如南朝大乱,岂不是给了北魏入侵的机会?那人笑道:就是要给北魏入侵的机会啊。
倘若局面大乱,也只有公子醒来这一途才能稳住局面。
以倾国地安危来威胁天如镜。
这岂不是更妙?虽然他尚且不知道在这个无解的死局之下,容止打算如何扭转乾坤。
但是他对容止有着莫大的信心,只要容止说可以,那么便一定可以。
以一人或者几人来权衡,这个价值太小了,也太微不足道了,容止直接将整个国家作为自己的人质,以此来威胁天如镜,而倾国混乱的局势,这绝不是天如镜能够凭着一己之力扭转的。
结合各方面的讯息,容止细细研究过天如月与天如镜的行为模式,发现唯一能动摇他们的,便是这江山大局,他便以这所谓大局来一场豪迈赌博。
那人低下头,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每当审视容止地全盘计划,他便打心底地感到敬畏,容止和他的差距,并不是对待一件事的计谋高低,而是胸怀与器量地差距,假如他是一杯水,那么容止便是滔滔江海。
这手法手法狠毒而浩大,直接拿一个国家的前途,来赌自己地生死。
谁敢开这样巨大地赌局?那人正说着,忽然颈后一痛,他惊骇扭头,却见花错面无表情地抬着手,手指并拢成刀。
我不能让你如此作为。
花错轻声道,倘若容止还未获救,我也许会同意帮你赌上一赌,但是此时不同,纵然出身草莽,我也终究是南朝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掀起大乱,令北魏平白得利。
他顿了一下,又道:方才我没有跟你说,公主用什么法子换取了天如镜的出手,纵然你知道了,只怕也不会如何感怀,但是她待容止至此,至少我要回报她一些。
就算是为了公主,我也不能让你得手。
他是亲眼看着那过程地人,所受到的震动远比旁人要来得巨大。
他知道那人已经被他打晕,失去意识,此时该是听不到他所言,但花错依旧不住地往下说,好像不说话,便不足以平复他波动的心绪:等容止醒来,我会向他告罪,但是我也要问他一些事,否则我心中不得安宁。
公主曾经有些话,却是说对了,我对容止所知,实在太少。
少得简直接近一无所有。
荒废楚园里所发生的事情,楚玉一无所知,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间接地影响了什么人,又间接地影响了什么事,而因为间接影响的人和事,又将对她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容止一直沉睡着,每天只用补药来维持生命,但是奇异的是,他却没有继续瘦削下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出来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
他的脸容并没有多少变化,五官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眉宇之间却微微舒展开来,好像长期被囚困的凤凰,终于得脱出牢笼,舒展开绚烂的羽翼。
他的脸容依旧是如雪一般的白,可是雪白之外,却又焕发着极为清润柔和的光彩,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一天比一天的生动鲜亮起来。
就连有时候楚玉来看容止,甚至会忍不住看得出神。
容止一直不醒,这原让楚玉有些担忧,但是看他原本瘦得几乎只剩下骨架子的身躯反倒多了点肉,缓慢显出些健康的兆头,她也逐渐放下心来。
求推荐票票二百零七章 此去应无路雪一场接着一场的下,霜冬如刀剑严逼,刘子业的暴戾也在这季节里达到了极致,他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稍有不顺便疯狂噬咬,他甚至下旨赐死了因为他行为日渐出格,忍不住进言规劝的沈庆之,在沈庆之辞官之后便让沈庆之的侄儿沈攸之带去一杯毒酒。
楚玉听说此事后,只是略一吃惊,便不去理会。
刘子业在自毁长城,虽说沈庆之为人刚直对他多有约束,但是这个人不会背叛,有他在,将会是刘子业安全的一道屏障。
可惜刘子业自己毁了这道屏障。
倘若是从前,楚玉也许会去阻止,现在她却无心多管闲事,刘子业要自己往黄泉的入口狂奔,她又何必阻拦?然而沈庆之之死,楚玉所不知道的,却是有些内情。
沈庆之的侄子沈攸之几年前被叔父阻拦了一场升官,早就怀恨在心,又被身旁侍从撺掇了一下,便几次向刘子业说沈庆之的不好,终于给他等到了这么个机会,最后以一杯毒酒鸠死了身经百战的威武将领。
那侍从的名字叫做沈光左,据说是沈家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但是只有极少的人晓得,他原来是从公主府出去的。
在花错阻止之前,容止的计划已然起步,花错只阻止了剩下的步骤。
应该发动的,有一部分发动了,有一部分却没有发动,原本精巧的环环相扣的设计被预想不到的外力粗暴摧毁,反而形成一个错漏百出的尴尬局面。
而所有跃跃欲动地棋子,因为一下子失去了主宰着的那只手,各自不安起来。
有的按兵不动,有地急躁冒进。
原本编织得细密的,面面俱到地。
无所不在无所不到至的罗网,如今却是千疮百孔。
容止的安排,需要环环相扣,有时候甚至需要一件微小的事去引发另一件微小的事,以此构成连锁反应,以曲折迂回地方式达成目的。
但是失去了代他执行计划的人。
这个局面虽然也是乱了,却不是按照他所预想的方式而乱,本应该先增强地方兵力,进一步削弱中央,以免中央太强,地方太弱,才能进一步延长乱局,但是因为花错的插手,均势尚未及形成。
便遭到了破坏。
容止看不到,阻止不了。
楚玉一直牢记着那个日子,十一月二十九日。
那应该是刘子业丧命的日子,随着时间的逼近。
纵然容止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她也不得不为了离开做准备了。
她原本是想等容止什么时候醒来了再走,因为容止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睡熟了一般。
可是随着时日的推移,这个愿望已经显得不太现实。
在十一月二十七日中午,楚玉总算是准备停当,决意入夜便与桓远一行人离开公主府,流桑阿蛮花错柳色以及昏迷地容止,一个都不能少。
在此之前,楚玉已经找来了所有人,包括花错和柳色,跟他们说了要走的事,她自然不会说是预知了政变和自己的死亡才要走地,只道刘子业越来越凶残暴戾,她与刘子业此刻又已经离心,指不定什么时候也遭殃,还是提早远走为妙。
近半月来公主府外苑何戢的守卫松懈不少,在花错以及府内自己人地鼎力协助下,路上所需地物件已经提前备好,马车行李自是不可少,而黄金珠宝滋补药材也一应俱全,由来去自如的花错在几天之前先带到城外去。
今天晚上就要离开,楚玉心中忐忑,微微不安,等待天黑之际,却接到何戢带来地刘子业的旨意:入宫。
刘子业要见她,今天,现在,马上。
楚玉闻言一怔,暗忖不知道为什么刘子业又想要见她了,她跟刘子业,大约有两个月没见着了吧?这时候召见,又是怎么一回事?去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事等着她,可倘若此时不去,说不定会触怒刘子业,反倒更加不妙。
现在她和刘子业的关系可不比从前,就算刘子业不杀她,拿她身边的人泄愤也是可能的----粉黛便是先例。
接着换衣服的机会,楚玉告诉桓远,假如她能在晚上戌时(晚七点正到九点正)回来那是最好,倘若回不来,那么接下来亥时,也便是九点正,依然按照原定计划,桓远等人走。
楚玉说出这些话后,桓远却神情微沉,迟迟没有应声,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道:那么,公主呢?假如他们走了,她又当如何?虽说他们也可以逃离后再让花错回来接人,可是假如这期间发生什么变故,又该如何?楚玉无奈道:建康不是久留之地,本来便该早早离开,但因我的私心耽搁这么久,今夜不能再留了。
她今天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总觉得会出事,甚至也怀疑过是不是刘子业打算对她下杀手了,但这个时候刘子业既然要见她,甚至何戢还带着人来迎接,她想要逃跑也是困难,执意不从反而会连累其他人。
这些心中所想,楚玉自然不会对桓远说起,费了一番口舌总算是说服桓远先行离开,但是桓远也与她约定,出城之后便让花错立即返回来寻找她,倘若她三日内不曾与他们会合,他们也不会远离建康,而是会返回来寻找。
楚玉这边说服了桓远,接着却到书房写了一封信交给他,让他递给花错。
信中写的却是请花错在二十九日夜之后,说什么也要迫桓远离开,绑着他也好,打晕他也好,说什么也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是否能找到她,并不是第一要务。
楚玉匆匆写完,便草草封口交付给桓远,让他记得亲手转交,桓远是端方谦和的君子,她给花错的信,他定然不会私下拆开来看,对这一点,楚玉十分放处理完一些,她才换好衣装,施施然走向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何戢,对上他焦躁的双眼时,她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不管此番前去,是何等路途,艰辛还是死亡,她都要走下去。
继续求推荐票二百零八章 夜来竹林堂楚玉方来这时代的时候,所见的山阴公主的生活,是十分奢华的,只不过她实在不惯那些,便让人一切从简,除非特别必要,平素都一人在屋子里用饭,衣裳的数量亦是做了节制。
而她从前进宫见刘子业,后者除非是才刚刚退朝,一般都穿着常服,但是今天傍晚,步入华林园竹林堂,楚玉瞧见刘子业时,却发现他身上的衣衫意外的庄重。
少有见刘子业这幅打扮,现在也不是刚退朝的时候,楚玉有些奇怪,但她与刘子业之间已经不是从前那样可以随意说话,因此她心中纵然疑虑着,也不曾开口询问。
天气寒冷,刘子业坐在竹林堂主殿内的首座,他身下垫着足有三寸高的锦垫,肩膀上披了件厚厚的黑色毛皮大氅,衬得他的脸容十分苍白,他狭长的眼角微微发红,看上去似乎是没怎么睡好。
见到楚玉,刘子业挥退在一旁服侍的宫人,竹林堂大殿内便只剩下这对血缘意义上的姐弟,楚玉看着刘子业,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但也不想上前去行礼,便就这么站着。
刘子业的神情有些古怪,目中流露出来仿佛想要说些什么的意味,可是嘴唇动一下,却没有开口。
虽然穿着庄重,但是小皇帝很快就坐没坐相,他两条腿并拢屈在身前,微微弓身,双臂环过双腿,手肘支在身前的长案上,而十根手指绞缠在一起,很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他偶尔垂敛眼眸,又时不时抬眼飞快地瞥楚玉一眼。
刘子业既然愿意这么耗着。
楚玉也乐意陪着他耗,她眼观鼻鼻观心,面上一派沉静。
心思却早早地飘飞到了宫外,暗想希望桓远他们最好能快些走。
她人在宫中,能分散走何戢的一部分注意力,那边逃走也应方便一些。
…Wap.正胡四乱想着,楚玉渐渐感觉寒气渗透衣衫,冰冰凉地钻进肌肤骨头里。
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她来时匆忙,衣衫稍嫌单薄,坐马车上虽然有暖炉,但进入宫门后走这一路,热气已然散去,再在这空寂宽大的殿内久站不动,全身都通透的凉了。
刘子业再一次抬眼时,正好瞧见楚玉这个细微地动作。
见她冻着了,一下子什么都忘了,他慌忙站起来。
抬脚跨过桌案,三两步来到楚玉身前。
脱下大氅披在楚玉身上。
嘴上一边迭声抱怨:阿姐你怎么穿得这么少?真是的,冻坏了怎么办?他絮絮叨叨的。
抱怨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他们正在冷战,手上动作陡然停下,拿着大氅却不知道应该是放手让楚玉披着,还是板起威严拿回来。
只不过,现在拿回来,也不能抹杀他方才地动作。
低下头扁了扁嘴唇,刘子业还是轻轻地给楚玉披了衣,十分笨拙的,帮她拉好领子。
刘子业显然不是个惯常伺候人地主,手底下没轻没重,他怕领口系得不严让冷风漏进去,便用力地系紧,勒得楚玉险些喘不过气来,等发现楚玉不舒服后,他又赶忙拉开,拉开了又觉得不够严实,于是忍不住又紧了紧……如此反复几次,楚玉给他折腾得直想翻白眼,若不是明白瞧见刘子业脸上的焦急神色,她几乎要以为他就想这么勒死她,忍了一会刘子业还在折腾,楚玉叹了口气,抬手一把抓住刘子业的手:算了。
刘子业悻悻地放开手来,正要唤人进来代劳,楚玉一摆手自力更生,毛皮大氅是从刘子业身上取下来的,里层都被他的体温捂热,因此穿在楚玉身上后,她也很快感受到了温暖,这温暖是从刘子业身上传递过来地。
楚玉看着刘子业,这个少年脸色苍白瘦削,眼睛红红的,对上她的目光时,有些不知所措,立即又别开视线,楚玉心里叹息一声,低声道:子业,多谢。
她没有再如往常一样称他陛下,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刘子业又扁了扁嘴,目光闪动有点想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一把拉住楚玉的手,只觉入手冰凉,便拿自己的手来回摩挲,好一会儿,他低下头,道:阿姐,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他期期艾艾地求和,楚玉闻言又是一叹:我怎么敢生你的气?生杀予夺地权利,从来都掌握在他的手上,真是笑话,她有什么资格跟他怄气?刘子业眼睛更红了,他的声音又低又快:骗人!你眼下便是在怨我!等了一会儿等不到楚玉安抚他地声音,他心中更为委屈难过:他是皇帝啊,阿姐就不肯说好听的话哄哄他么?分明是阿姐地错,她怎么可以想着离开他,在别处躲藏起来?楚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将手从他掌下抽出来,又犹豫片刻才拍上他地肩膀:从前的事,就当作不曾发生,别再提了。
横竖她马上便要离开,便顺着一会他地意思吧,横竖她也没办法为死去的人报仇,这时候跟他怄气很没意义。
心里如此想着,楚玉面上也浮现一些笑意:今天你寻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刘子业见楚玉终于松口,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喜悦的红晕,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道:我实在太想阿姐了,倒是没什么事。
对了,阿姐要不要待会留下来?近几日宫中闹鬼,我打算在竹林堂做一场法事,驱鬼。
他穿得这么庄重,也是为了这个。
----帝于华林园竹堂射鬼。
楚玉心中猛地一突,脑海中便浮现了早已经背熟了的,事关她生死存亡的一段话。
眼看着刘子业就要叫人进来,楚玉做了个阻拦的手势,问道:陛下,宗越将军呢?虽然说她非常不喜欢宗越的阴狠毒辣,但是这人至少是确定对刘子业忠诚的。
刘子业想了想道:哦,近日有人谋反,我让宗将军和其他几位将军出城检阅军队去了,过些日子朕要御驾亲征。
他的口气轻描淡写,完全没将谋反那人放在眼里。
----唯有直将军宋越、谭金、童太一等数人为其腹心……是夕,越等并外宿。
楚玉微微张大眼睛,又想起一事,问道:那,林木呢?越捷飞和天如镜的师兄,保护刘子业的贴身影子,他在不在?刘子业不以为意道:他今日向我告假,一个时辰前已然离开皇宫,阿姐找他们可是有事?楚玉摇了摇头,接着便看见刘子业唤人进来,做各种举办法事的摆设。
若有所悟,她全身僵硬,几乎动弹不得。
----佃夫、道儿因结寿寂之等殒废帝于后堂,十一月二十九日夜也。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七日。
可是她记得,那段记载中的日期是十一月二十九日。
怎么会是今天?二百零九章 竹林堂射鬼眼看着竹林堂里里外外画好了驱鬼用的幡,幡上画着楚玉看不懂的鬼画符,不一会儿太监华愿儿入内禀告,说是巫师已经集齐,正与天如镜一道在外等候。
天如镜也在?!楚玉的面色越发的不好看,仔细一想,时间问题反倒不是主要的,不过是一个数字的差别罢了,重要的是,往常保护刘子业安全的人,都已经不在身边,留下来的只是一些普通侍从,周围的防卫格外薄弱,而天如镜竟然又在巫师之中,难道这件事是他一手主导?与刘子业一道走出竹林堂,此时已经入夜,竹林堂外的竹林黑漆漆的,虽然林外挂起了灯笼,但是却照不太远,晃动的打在竹枝竹叶上,地面上的影子交错闪动,好像鬼影重重,更让人觉得阴森鬼魅。
楚玉一眼便看到了巫师群中的天如镜,比起那群穿着华丽无比五颜六色的巫师,天如镜一身紫色衣裳,却是极为素净的了。
楚玉跟刘子业说了一声暂时少陪,便直直朝天如镜走去,拉住他的袖子就将他扯向一边,道:这是不是你弄出来的?天如镜定定的看着他,也不说话,他的脸容有些苍白瘦削,但是因为削瘦而衬得更大的眼睛里,一双眼眸宛如一泓清亮的秋水,每一个波光晃动,都仿佛欲说还休。
见天如镜迟迟不答,楚玉有些恼怒,咬了把牙道:今日是二十七日,史书上记载应该是二十九日,你把这个时日提前。
就不怕违反你的天书么?这回天如镜终于开了口:我也不知时日为何会错开两日,这本也并非我一手安排。
他来此之际,心中也在困惑。
…或者----天意本来就是这样。
楚玉闻言一怔,忍不住追问一句:真的?真的不是他弄的?天如镜淡淡道:这个时候。
我骗你作甚?两人远离了众人,在竹林里低低地说话,冷硬的泥土上,挨着竹根边,还残留着些许未褪的残雪。
莹白地雪反射着弦月的微光,在竹林月夜之下,显得格外静瑟美丽,而天如镜苍白地脸容,也蒙上了一层如梦如雾的光晕。
楚玉沉默一会儿,忽然道:倘若我现在便告知陛下,他或许便不会死了。
现在立即让刘子业加强防卫,到安全的地方去,将三王处死。
等等……改变历史的机会就在眼前,扭转乾坤的机会就在眼前。
方才刘子业给她披上衣服,别别扭扭地讨好她。
这又勾起了楚玉心底地些许温情,她做不到坐视刘子业死亡。
纵然刘子业有千万般不好。
可是他依旧是这具身体的弟弟,并且对她极为厚待。
楚玉本打算一走了之,可是临到关头,却又不由得不忍心起来。
天如镜依旧面无表情,他有些木然地道:随你。
他已经不敢去审视,现在的局势与天书上记载的偏离了多少,自从他背叛了自己的信念,救下容止之后,他便无时不刻不处在心灵的自我折磨之中,以至于虽然经过这么多时间的调养,他却反而比被饿了三天离开公主府时更瘦了一圈。
楚玉叹了口气,扭头回转,便直直朝刘子业走去。
此时刘子业一身玄衣,衣衫上绣着华丽的暗纹,神情端肃,看起来也有几分庄重的味道,他左右站着华愿儿和玄安两个太监,一人捧着一柄桃木弓,一人捧着一袋棘枝箭,桃弧棘矢都有能抵御不祥地传闻,能驱邪避凶,用桃木弓射出棘枝箭,射中鬼魂,便是这场驱鬼法事的重头戏了。
楚玉从前就拿鬼故事吓唬过刘子业,这时候自然不会反口说世界上本没有鬼,只上前询问:陛下怎么会想要驱鬼呢?她还是不太相信天如镜所言,想从刘子业口中套套,这场法事是不是天如镜所主使。
刘子业踯躅一下,想想就是现在不说,楚玉待会也会知道的,便慢吞吞地说了:刘子业虽然性情暴戾,但是他怕鬼,这几日来他为噩梦所扰,好像看到被自己杀死地粉黛以及那个像粉黛的宫女回来找他索命,惊得他魂不附体,便只想出来举办法事驱鬼这一招。
他原本也是没怎么把杀个把人放在心上,说起来也渐渐忘了顾忌,却没注意到楚玉一下子变得古怪地神情,以及瞬间转为冷漠地目光。
是了。
楚玉冷冷地看着刘子业,在心里静静地道:是了,她怎么忘记了,虽然在她面前,刘子业是体贴的好弟弟,可是对别人,这少年却是暴虐地皇帝。
他杀了那四个无辜的孩子,杀了墨香,害死了粉黛,也间接杀死了她手下的一百多号人。
那么多的鲜血,如何能够清洗?他不过就是对她好了一些,她怎么可以忘记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楚玉静静地看着他,方才微微热起来的心口,一下子又变得冰凉。
刘子业指挥巫师们开始做法,天如镜此时也走了回来,就站在刘子业身旁,楚玉张了几次口,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便向刘子业告辞:陛下,我身子有些不适,想提前回府休息。
一听楚玉不舒服,刘子业也顾不上什么驱鬼了,张口便要吩咐人传唤御医,楚玉连忙阻止,再三保证自己只是觉得有些冷,回去睡一觉便没事了。
才走出两步,楚玉被刘子业叫住:阿姐。
她转过身,少年皇帝发红的眼睛里写着显而易见的忧虑:阿姐,你今后都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楚玉一愣,随即有口无心地道:好的,不离开,再也不离开了。
不骗我?嗯,不骗你。
听起来斩钉截铁。
得到楚玉的保证,刘子业松了口气,又安心坐下来看人驱鬼,楚玉没让刘子业派人相送,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走在皇宫之中,她还披着从刘子业身上解下来的毛皮大氅,走着走着,纤薄的雪片自天穹之上稀稀落落地洒了下来。
很快便走到接近宫门的地方,在走出一个转角前,楚玉听见何戢的喝声:什么人?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可是侧耳倾听,才发现何戢那话并不是对着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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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章 公主与驸马何戢喝问出声后,声调便陡然一转,叫出那人的名字:姜产之?--太宗与左右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密结帝左右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谋共废帝。
楚玉听到这个名字,猛地屏住呼吸。
她在第二重宫门边上,而何戢正在宫墙后不远处等着她,两人有一墙之隔,但仅算直线距离,也不过就是三四丈而已。
原本守在这一重宫门的守卫,则正在偷懒与何戢带着的士兵闲聊。
依史书上所言,刘的部下勾结了刘子业的近臣,寿寂之与姜产之,这二人一人是执掌帝王官职的官员,是谓主衣,另一人是禁军的细铠主,楚玉方才还问得刘子业,得知主衣寿寂之便在宫中,然而姜产之今日却正好轮假。
这也是让楚玉有点疑虑的原因,怀疑这一遭是否便是历史记载中的那场法事,然而现在听到何戢叫出那人的名字,她立即完全没有怀疑了。
何戢叫住姜产之,与他闲聊了几句,便让他与禁军随从进宫来,楚玉听脚步声知道姜产之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下意识后退,退到身后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退了之后,楚玉才想起来自己没必要心虚,就算姜产之是来杀刘子业的,在目的完成之前,也多半不会动她,以免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但是这时候她退都已经退了,也不方便再重新走出来,楚玉站在树后,眼看着姜产之带着七八人,朝皇宫内走去。
几人的脚步很沉,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统一,月光伴随着零星的冰冷雪花洒在他们身上。
更添几分肃杀之意。
楚玉看着他们,忽然有一些后悔。
甚至想现在便赶回去提醒刘子业小心,可是眼前一闪而过墨香死前的眼神,她又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不去理会。
一直等姜产之等人走远,楚玉才静静地舒一口气。
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来,这时候却又听到宫墙后两人地脚步声渐进,停下来后是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驸马,方才那姜产之……我见他怀中仿佛藏有硬物,恐是要图谋不轨。
何戢冷哼一声,放低声音道:我如何不知,那姜产之身后几人,也并非他同僚,只怕是欲行谋反。
他既然要反,便看着他反罢,我为何要阻拦?两人的说话声虽然压得很低。
但是还是让墙后地楚玉听了个分明。
楚玉猛地咬住嘴唇,不让惊呼声逸出口来。
何戢继续道:那陛下今日召见那女子。
怕是要与她重新修好。
待她得势之后,焉有我的好日子过?那姜产之若能成事。
对我而言是再好不过,若不能成,也怪不到我身上。
面前这人是他何家心腹,因而何戢也不怕说与他听。
一言以蔽之,他就打算当那墙头草,顺着风吹倒,姜产之身怀利刃,带身份不明之人入宫,他也只当没看到。
何戢话才说完没多久,却听到墙后传来一声暗哑地折木声,他心中大惊,连忙绕过宫墙,却见自己心中深深憎恨的女子,安静站在宫门边的树下,脚下正是一截断裂的干枯树枝。
楚玉看到何戢,心中也是沉到了底,她方才听何戢语意不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不料才迈出一步,不慎踩到地面上一段干枯树枝。
楚玉心中叫苦,也不等何戢有什么反应,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跑。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要是还站在原地,那就是等着何戢杀人灭口。
楚玉不太清楚何戢地武功怎么样,但是一个健壮的大男人,杀她一个弱女子还是很容易的。
何戢见楚玉转头跑了,先是犹豫一下,随即想到大事不妙,倘若楚玉现在跑回去找刘子业告密,并且刘子业也逃过了姜产之那一劫,就该换成他倒霉了。
何戢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应该先追楚玉,还是干脆带着人马闯皇宫,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没叫上人,朝楚玉追去了。
潜意识里,他还是不想惊动太大,更不想亲手弑君。
楚玉没有出声叫喊求救,她始终不确定,刘子业是否已经死了,倘若惊动太多人,只怕她就算逃脱了何戢的追杀,也逃不过谋反者的屠刀。
能够一个人静悄悄地离开,是最好不过的。
楚玉毕竟是女子,天生体力弱势,才跑了一段路,便听到身后何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来到宫中最为冷清无人的地方,夜色下名为夫妻的一男一女,一追一逃,静瑟地月光和冰冷的雪花洒在他们身上,注视着这段扭曲的婚姻最后地终结,做生与死的挣扎。
也只有雪与月静静看着他们。
楚玉牙关一咬,猛地转过身来,抬起手腕,扣动机簧。
何戢距离楚玉只剩下五六步地距离,正要追过来,却只听见空气中嗤嗤地两声锐响,好像有什么擦过脚边射在地面上,同时腿上传来剧痛。
楚玉射出暗藏的两支袖箭,其中一箭射得偏了,贴着何戢地一只鞋边射在地上,另一箭也是偏的,但是好在没偏太远,射中了何戢的大腿。
一箭失败,一箭奏功,楚玉既未失望,也不欢喜,只再度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逃开。
何戢身为驸马,家中也是士族,何曾有这样受伤的机会,楚玉一箭虽然没有射死他,却也让他一时间痛得蹲在地上没法动弹,只能看着楚玉跑远。
何戢的心腹在不久后便带着几人追了上来,将何戢扶了起来。
草草止了血,何戢咬牙切齿道:给我追!楚玉逃到的地方,是永训宫附近,这里曾经是刘子业生母王太后的住处,但是太后病死之后,刘子业害怕太后的鬼魂,便命人不得接近此处。
她气喘吁吁地闯入永训宫内,很快又听到后方追来的脚步,这回听脚步声足有六七人,但是她带着的袖箭,才不过八支,而她的技术不太好,就算射出去,也不一定能射中。
楚玉躲躲藏藏,但对方毕竟人数较多,且都是军人出身,搜索起来很有一套,最后她还是被堵住逃亡的路,就在太后生前的卧房内。
楚玉靠着墙边,注视站在门口的黑影,屋内没有灯,她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容,也看不清楚对方凶狠的神情,她只是慢慢地坐下,坐在太后死去的这张床上,双手按在床沿。
那人追上楚玉,暗暗松了口气,心说总算对何戢有了个交代,但是他却讶然看见,楚玉的身体忽然翻倒,伴随着铁索铰链的声响,床面忽然下陷,开了一个巨大的方形洞口,而楚玉后仰的身体,便正跌入那洞口中。
华林园内,巫师们已经举行了仪式,召出鬼来,指点着刘子业张起桃木弓朝虚空中射去,连射了十数下,巫师便称鬼已经被射死了。
刘子业大喜,终于放下悬着的心,命人奏乐。
而这个时候,在竹林边上的人群里,却投来饱含杀意的阴郁目光。
天如镜就站在刘子业身旁不远处,他目光如水,宛如明月清辉,等待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之前修改错字的时候头昏帖错了章节,现在207章已经修正过来了,十分抱歉。
啊,杀不杀小皇帝呢?继续犹豫中……二百一十一章 漏网的大鱼之后的事情很简单了。
--------寿寂之怀刀直入,姜产之为副。
姜产之带来的人暂时牵制住了刘子业的侍从。
天如镜静静地望着天空。
一片混乱中,刘子业逃入了竹林堂,他身后跟随着太监华愿儿和玄安,寿寂之紧随在他们身后,执刀追逐不舍,四人闯入后堂,刘子业返身张弓搭箭,一箭射空。
寿寂之手腕微侧,黑暗里刀光一闪。
此刻亥时过去,子时方至。
宗越带着一队士兵,快马轻骑地往回赶,他先前得到消息飞报,是说近侧有人欲行谋刺陛下。
纵然刘子业暴虐无道,但是对宗越自己而言,却是个再大方不过的君主,他不希望刘子业就这样死去,所以他一得到消息,便挑了军中最快的马,以及两百名勇猛的骑兵,跟他一道往回赶。
可是才入城不久,穿过街巷的疾奔途中,宗越的目光却瞥见一个人。
那人身穿翠绿色的衣裳,怀里抱着一个鼓鼓的蓝色小包裹,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慢慢走着,娇艳的脸容上满布不安的神色。
那人宗越是见过的,因为山阴公主曾带着他出游,但是这时候他为什么会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此地?难道他不该安分地留在公主府中么?心中疑窦大起,宗越下令暂停,自己独个打马过去,一只大手单手揪住柳色。
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就像当初提起来墨香那样。
包裹掉在地上,里面滚出来一些珠宝金银。
柳色对上宗越的目光,登时吓得魂不附体。
宗越眯了眯眼睛,那眼风更是如刀般锐利。
欣赏了一会柳色瑟瑟发抖的情态,宗越才以一种阴狠的,好像猫戏弄老鼠一般的声音道:你怎会在这里?此时正是亥时过半。
公主呢?桓远等人出城之后,在城外五里寻着了久候地花错,花错小心接过阿蛮背上背负着的容止。
扫了一眼后却发现少了两人。
除了桓远阿蛮流桑等人外,还有幼蓝和几名信得过的侍从同行,但是却少了逃亡行动地核心,另外一个人倒是不值一提了。
将容止抱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让他躺在柔软地锦垫上,再厚实的盖上被子,花错才回过身来,再看一眼,确定看不到楚玉和柳色。
才转向桓远又一次询问。
桓远目光微黯,简单说了楚玉的交代,并取出信来给他。
顿了顿,他苦笑一下。
道:至于柳色……他约莫是私逃了。
发现柳色私逃后。
桓远并没有去寻找,而是按照原定计划。
与其他人一道会合花错。
柳色的去向他并不怎么关心,人各有志,如今公主府已经不能给予他想要的,走便走了,没有必要为了他费心。
想必公主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烦恼。
桓远心里默默地想。
但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对于楚玉身边异性地减少,他表现出了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
桓远让流桑和随行的幼蓝暂时休息一下,花错走开两步,撕开信封口,抽出信纸来,草草浏览一番,片刻后,他的面色陡然骤变。
楚玉信中已经是写明,说是务必先请花错骗得桓远远离建康城,能骗得远些便骗远些,倘若二十九日后不见她与他们会合,也不必以她为念,直接下药药翻桓远等人,把他们远远地带走,最好走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虽然楚玉没有如何明说,可是花错却从信中感觉到字里行间蕴含的诀别之意,好像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那件事是她预先知道的,但是不能回避。
花错在一旁拿信纸沉默了太久,这引起了桓远地怀疑,他吩咐完侍从后,便走过来问道:公主信上写了什么?不能让他知道。
花错合上信纸,淡淡道:没事,公主叫我照顾你们。
这话倒也没说谎,楚玉确实是有请花错暂时照拂的意思,以桓远的智慧和手段,想独自活下来并不算难事,楚玉只怕他担忧她地安危回到建康这个险地。
花错虽然也想回去,事到如今,他对楚玉的恶感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不可能放下容止,在他心里,还是容止更为重要些。
虽然花错反应十分迅速,但是他面上晃过地迟疑却没有错过桓远地目光,桓远猛然想起前阵子,楚玉下药放倒天如镜之前,也曾经对他说过一番诀别的话,难道……他越想越是不安,便试探道:可否让我看看公主地信?花错这回却是应得干脆:好。
他说着便将信纸递了过去。
见花错如此爽快,桓远反倒疑心自己猜错了,然而花错的手伸到他面前后却未停下,只飞快地抬起来,横里在他颈侧一切。
阿蛮正在偏头跟流桑说话,几个侍从也在做出发的准备,没有人留意这一瞬间花错的动作。
单手接住倒下的桓远,花错佯作惊讶地叫道:桓远,你怎么了?声音惊动流桑等人后,他便解释道桓远方才忽然晕倒,大约是这些天来劳心劳力过度,导致身体不支。
桓远已经起了疑心,花错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欺瞒过他。
便索性提前启用了楚玉在信上的建议,使用暴力。
众人并未听到两人方才的对话,也没料到花错会有别样心思。
便信了他所言,还帮忙将桓远扶上马车。
与容止并排躺着。
花错转动一下手腕,垂眸沉思片刻,这时候桓远昏迷,作主的人,便是他了。
他想了想,对流桑阿蛮道:我们先走得远些。
阿蛮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不等公主么?先前桓远跟他说过,他们出了城后等着公主呢。
花错勉强笑道:公主有她的安排,不是我不等,而是她让我们到远一些地地方等。
倘若是有桓远之外能作主的人在这里,便会看出花错的言不由衷,但是眼下流桑和阿蛮两人,几乎都被花错指点过武技。
感情上较为亲近,两人又是心无城府,很容易给花错骗了过去。
就要听话启程。
众人尚未动身,便听到身后地道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很快地便接近了他们。
从后方道路口转出来一队骑士,领头地正是宗越。
宗越身后跟着三十名骑兵。
而他的马匹前方,横着一道绿色的身影,花错一看便叫出声来:柳色?宗越翻身下马,反手拍了拍马背上柳色已经红肿的脸颊,微笑道:真乖,没有骗我,我会给你个痛快。
拔刀一抹。
也未曾收刀,宗越便带着血腥的笑意,转向花错等人,方才从柳色口中得知公主等人准备私逃,他便立即分出三十人,由他带领着追来,另外一百多人则继续前往支援皇宫。
两方面准备,即便陛下真地遭遇到了不测,他抓到公主,也可以向新君领功,而倘若陛下安好,他把公主带回去,也是功劳一件。
但是方才柳色在惊恐之下,竟然忘了说一起逃走只是楚玉原本的计划,现在楚玉却是身在皇宫之中,而宗越也忽略了这一点,只以为他们都是一道走的,便让柳色带着他追过来。
目光扫了一眼,宗越看到花错身后的一辆马车,认定楚玉便在车中。
而花错也认得宗越的身份,自然不会以为对方是来送他们的,不需要多言,他招呼众人护好马车,便挺剑迎了上去。
花错一人架住宗越,而阿蛮和流桑则与其余三十名军士战在一起,阿蛮轮着铁枪大开大阖,流桑则灵活地游走与缝隙间时不时刺出一剑。
但是纵然花错武艺高强,流桑阿蛮也不算弱,可是对方也是精兵强将,宗越为人虽然不怎么样,武艺却是与花错不相上下,而加上另外三十名军士的帮助,很快三人就要支持不住,渐渐地退向马车。
守护马车的侍从加入战团,稍稍抵御了一下对方前进的脚步,但是这道防线也迟早会被突破。
花错招架宗越地攻势,身上已经添了几道伤痕,他心中暗恨柳色死就死了,竟然还拖累他们至此,然而现在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剑上传来的压力越来越重,让他几乎要招架不住。
忽然花错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向后仰,就要摔在地上,宗越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举刀向下劈斩,然而刀至半空,却被一道细小白影打中,力道不大,只让刀身稍稍偏了一个极小地角度,却给花错争取来了活命的时间。
花错一个扭身,从刀下逃离,让宗越劈了个空。
然而两人并未继续交手,只同时朝身后看去。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后方地青色帘子掀开一条缝,从缝隙里,无声无息地伸出来一只苍白优美地手。
宗越的脚边,一支玉簪碎成几段。
这几天有点感冒,导致更新不准时,真是十分抱歉,现在已经差不多好了,明天会更新一个长章节,大概在中午十二点。
握拳,我继续努力去了!二百一十二章 一梦今日醒宗越和花错停了下来。
阿蛮,流桑,以及其他军士也停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一只手。
那是一只极为秀美的手,稍稍有些瘦削,但是更显出优雅的骨节,手指好像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丝毫不带烟火气息,就这样凝固在苍茫的天地间。
是的,凝固。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跟随着凝固起来,只有白茫茫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沐着忧悒的月色,洒向这片大地。
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轻缓,一瞬间连心跳都变得压抑,一瞬间杀意尽数化作春风般的旖旎。
那只手手腕微转,就顺势扶在了马车厢边上。
车内的人轻轻叹息一声,悠悠长长的,也是极为从容的:好长的一场梦,一梦醒来,便入了冬。
那声音,仿佛从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融进了这无边无尽的夜色月色里。
宗越眉头一皱,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登时变得有些难看。
车内人又带着点儿浅浅的笑意道:数年不见,宗将军风采依旧。
听到这句话,宗越的神情陡然间转为森寒酷厉,因为他已经证实了心中所想,猜到了车内的人是谁。
花错呆呆地看着马车,一直等那人跟宗越说上了话,才终于醒悟过来,面上随即浮现不敢置信的狂喜之色。
他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嗓子哽咽,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宗越心中骇极之后,也终于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一些这几年关于此人的传闻,稳定了一下心神道:你便打算就这么缩在车内与我说话么?宗将军说得极是,我确实有失了待客之道了。
车内人又是轻轻一笑。
很自然地便将自己放在了主的地位之上。
接着,车帘掀开了一下。
便露出来车内端坐的白衣少年,黑暗里少年模糊地脸容仿佛在笑,只一个停顿,便起身下了车,他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双脚踏上雪地时,所有人都便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个微笑地少年。
白衣,散发。
…他乌黑的发丝柔顺地滑落在肩头,而原本束发地发簪此时正躺在宗越脚边。
所有人看见他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花错眼中更是多了一些怀念的光芒。
那是一种极为动人的气韵,仿佛天地间的秀逸与高旷同时汇聚于他一人身上,宛如宁静流水下澄澈的月光,宛如峻岭山巅上不化地冰雪。
宛如天高云淡中舒展的微风,宛如料峭早春隐约踏歌声里第一朵绽开的花。
那么从容,那么自然。
那么……美。
他柔和秀美的眉目浸在温软的月色中。
漆黑如墨的眼眸底浮现些许似笑非笑的意味,那眼色有一种足以令人为之生。
为之死的力量。
他的相貌极为年轻。
可是神情却有一种超越于一切之上地从容……你可以说他十七八岁,也可以说他二十七八岁。
最先回过神来的人。
却是流桑,他有些讷讷地开口道:容……容哥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眼前地这个少年,容貌分明与从前的容止并无多少差别,可是整个人却好像被换掉了一般,在他看不到地内里,仿佛有什么要破出来。
有他在……钟年年算什么天下第一美人?皮相地精致与气韵的瑰丽,又怎么能相提并论?容止下得车来,便朝宗越悠然一笑:此地月色极好,又有白雪作伴,正是绝佳地埋骨之地。
宗越心中已生退意,面上却依旧冷然道:埋骨?你的我的?容止笑了笑,道:宗将军以为呢?笑得有一点点委婉,有一点点料峭。
他手朝后一带,便抽出一柄剑来,那柄剑比寻常的剑稍微短上一些,剑身略宽,剑脊上刻有精美的花纹,看起来装饰的作用还要大于实战,这是桓远的佩剑,但是容止浑不在意地握在手中,便朝宗越踏出去一步。
他踏过来一步,宗越便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纵然百般的不情愿,但望着容止眉梢的清浅笑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记忆起了昔日的恐怖,那是令他曾经在梦中都战栗不休的眼光,从容安宁,掌握着绝对的生杀予夺。
宗越面色阴沉,一声令下,自己先转身回到马前,率领部下上马离开。
宗越那边折了六名士兵,容止这边的侍卫则全军覆没,雪地上横躺着十多具尸体。
没有人阻拦他们。
眼望着宗越等人率众走远,消失在道口转角,马蹄声渐行渐远之后,容止长舒出一口气,道:总算走了。
话音未落,他便支持不住似的跌坐在马车厢边上,花错赶忙奔过来扶起他,问道:你怎么了?容止眉毛微掀,笑道:你若是学我一睡这么久,也会站不住。
虽然身体恢复了健康,但是长时间的沉睡,还是让他的体力大幅度的衰竭。
那方才?花错愕然。
容止笑道:自然是我骗他的。
他目光左右略扫,不见楚玉,再想起方才醒来在车厢内所见昏迷的桓远,以及现在前方地面上横躺着的柳色的尸体,便大致猜出了眼下境况。
见到容止苏醒的狂喜逐渐褪去后,花错终于想起自己所做的,破坏容止计划的事情,看着他欲言又止。
容止瞥他一眼,道:你先去埋了柳色。
接着他有吩咐阿蛮将其他的尸体拖到道旁。
看着花错抱起柳色尸身走向一旁,容止嘴角浮现一丝莫测的笑意,路口转角处却发出一道阴沉的声音:你果然只是虚张声势。
宗越方才走远后,越想越是不对,觉得容止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便命全体下马,带着二十五军士去而复返。
他们没有骑马,这隐藏住了返回来的动静,也让宗越听到了那句我骗他的。
心中气怒自己竟然因为四年前的回忆被吓退,宗越的杀意也越发炽烈。
他拔出刀疾奔过来。
花错想要前来救援,却被宗越分出来的二十名士兵挡住,而阿蛮正拖着战死的侍从尸体走到远处,一时间赶不回来。
在容止身边的只有流桑。
流桑匆忙地从旁侧出剑,试图阻拦一下宗越,宗越不当他一回事,随手挥刀格挡,然而就在此时,他直觉感觉到一股极为危险尖锐的寒意,下意识侧了一下身子,接着颈上传来一道寒意,痛楚紧随而来。
容止笑吟吟地收回剑。
宗越捂着颈侧的伤口倒退几步,又惊又怒地瞪着容止:你!他本以为容止已经是任他宰割,却不料自己又在鬼门关打了一遭圈子,方才那一剑,若非他侧了那么一下,刺中的便是他的咽喉。
一剑未中,容止也并未继续,只笑道:我料到你会去而复返,方才那些话自然是……我骗你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纵然再怎么不济,自保一时的本事却还是有的,宗将军若是还记得四年前我的喜好,此时便该顾着自己才好。
什么喜好?宗越心中一寒,陡然想起来,眼前这少年,是最喜欢用毒的,那么这剑上……容止提醒道:这毒发作虽慢,然而死状极惨,宗将军若是还想留得一命,还是尽早回城,寻人医治的好。
宗越压着伤口,满怀恨意地最后看容止一眼,喝令部下跟随他一道狼狈离去。
这回,却是真的走了。
容止低低喘了口气,整个人躺回车上,哑声道:阿蛮,驾车,我们快些走,此处停留不得!他故弄玄虚,两番诡诈,加上从前积威深重,才算骗走了宗越,否则若是硬拼起来,只怕他们讨不得好。
一行人驾车行了许久,直至晨光亮起,前方的三岔道口边,却立着一个黑点。
渐渐地近了,容止一笑,让花错拍醒桓远。
桓远醒来时瞧见花错,想起自己先前是被此人击晕,兼之忧心楚玉,登时急怒交加,还未发作,肩膀上却搭上一只手,却是容止一手按着他,另一只手掀开前方的车帘。
大地已经被白雪覆盖,只勉强能看出道路的形状,三岔道口,立着一个身穿黑色毛皮大氅的人,正是楚玉!桓远失声叫道:公主?!楚玉立在雪地里,身姿单薄却站得笔直,她转过头来,目光明亮温暖宛如春水,朗声笑道:公主是谁,谁是公主?昨日事,譬若昨日死。
二百一十三章 雪中慢来香桓远也不等马车完全停下,便直接跳下车去,他快步走到楚玉面前,在距离她三尺远的地方又急刹车般陡然站定。
纵然是关心则乱,他依然习惯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桓远上上下下打量楚玉,确定她没有受到丁点伤害,才终于在心里舒一口气。
想起自己方才行止很是失礼,他连忙抬手补了一揖,道:公主。
楚玉望着他微笑道:既然已经出了建康,今后便不要叫我公主了,今后我们还得改换身份,为免说漏嘴,你先适应一下,叫我楚玉吧。
现在就叫来听听。
楚玉,这两个字对楚玉来说,不过是她名字的正常称呼,可是放在山阴公主身上,却是一个女子的闺名,桓远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吐出如蚊子叫一般的两个字:楚……玉……轻唤出声后又觉得仿佛太温柔亲昵了,桓远忍不住脸上发热。
见桓远神情古怪,面颊绯红,楚玉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只笑着点点头,应了一声,交代道:今后都这么叫我吧。
问了桓远路上的情形,在得知花错将桓远打晕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那是她出的馊主意,在听说柳色死于宗越之手时,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而在听说容止在那时候醒来时,她反而完全没有任何表现。
桓远简单说了路上发生的事,接着便想问楚玉是如何赶到他们之前的,但楚玉却岔开了话题,转眸看向马车。
两人说话间,花错。
阿蛮,流桑,以及幼蓝等人都下了车。
一并朝她走来。
在他们之后的,是容止。
他并没有走向她。
只闲闲地倚靠在车边。
流桑等人自然是来到了她身旁,因她正与桓远交谈,也没有打扰。
花错见楚玉无恙,心中的愧疚终于开解,才走出一半。
发现容止没跟上来,他迟疑地在半途顿住脚步,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往回走。
就好像一条跑道,她是重点,马车是起点,心无芥蒂地几人一直走到了她身旁,摇摆不定的人在跑道中段停步,而唯独一人,始终站在起点。
一步都未曾迈出。
他本来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向楚玉,但是他没有。
楚玉笑容微敛。
她的目光越过流桑等人,投注在容止身上。
容止此刻也抬起眼眸。
平静地对上她地视线。
在脉脉不语之间,起点与终点遥遥相望。
静静地看着彼此。
虽然在容止昏睡时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是楚玉还是没料到,真正解放了的容止,竟然会是这样地美丽,纵然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他也仿佛汇聚了世上所有的灵气。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说起钟年年时,花错会那样的不屑一顾,对比此时的容止,钟年年简直就好像皓月一旁的萤火般毫不起眼。
可是……楚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太美丽了,美丽得不像是她所能够拥有地东西,看起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如同云端的轻风和水底的月光,不管她怎么伸出手,都无法触摸得到。
楚玉才想开口,忽然面现惊愕之色,看着他们后方。
桓远顺着楚玉的眼光转头看去,却见身后雪白的道路尽头,一片褚色压了过来,再近一些,方看清楚了,那是一支骑兵队伍,与先前宗越所率领的三十人小队不同,足有三四百人,马蹄声错落交叠在一起,甚具声势。
桓远方才才染上少许绯红的脸容一下子刷的变白了。
不光是他,花错等人亦是心惊不已。
与宗越在前方骑马并行地,是另一名将领,这也是宗越去而复返的原因,他返回途中,遇到这支队伍,从队伍中的军医那里确定自己颈上伤口无毒之后,便与那将领一同率领骑兵再度追来。
这已经不是功劳不功劳地问题了,领功的念头早就被抛到了一旁,现在地宗越,满心想着地是如何将容止一刀一刀剐成肉片,以消被他两次戏弄的心头之恨。
容止瞥了眼越来越近地宗越,笑笑道:毕竟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醒来之时,仓促拔出玉簪解了花错的危急,剑还是从桓远身上借来的,又哪里去寻得来毒药?说是用毒,不过是利用自家从前积威,以及宗越自己的狐疑,吓唬一番罢了。
然而,他的思虑再怎么周密,也不可能算到预期之外的偶然事件,比如宗越回去的路上竟会遇到自己人,又比如----容止回头看了一眼。
又比如,楚玉。
不是刘楚玉,而是楚玉。
在心里默默计算还有多少体力能动用,在这个情形下能做到什么程度,容止又一次拿起了剑,经过半日多的休息,他又稍稍恢复了少许,倘若先前他能有现在这个体力,便能将宗越一剑杀了免除后患。
自然,这时候说倘若毫无用处,容止也只不过闲闲随便一想,便将念头全副放在对敌之上。
然而,宗越的骑兵军队尚未来到他们面前,容止却仿佛感到什么,全不顾宗越等人很快便要逼近,他转过身,朝相反方向看去。
楚玉随之讶然回望。
在他们的另一侧,一条道路分成两条,左侧那条道路上,却竟然也有黑云伴随着马蹄声,浩浩荡荡地扑面而来。
一前一后,两支队伍将楚玉等人前后包抄。
黑骑是晚一些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的,但却几乎与另一支骑兵队伍同时抵达他们身前。
楚玉只听见蹄声如雷,数百乘马疾风般地席卷而来。
雪地上碎雪飞扬,翻起白茫茫的一片。
马上的骑士皆是全身玄黑色衣衫,身上披着黑色毛毡大氅。
脸上罩着遮挡风雪地黑巾面罩,而更为难得的是。
每一匹马也是与骑士衣衫同色,天生通体黑毛,雄峻威武。
为首的骑士疾驰到楚玉跟前,忽然一抬手,勒住缰绳。
骏马长嘶一声停下,而紧接着,他身后地上百骑马一同发出长长的嘶鸣,竟然令行禁止,齐齐地停了下来。
直到这一拨骑士停下,楚玉才看清楚他们总共也不过百骑,但是个个矫健非常,分作两排整齐排列,每排不过五十多。
气势上竟然比宗越那边三四百人还要强上不少。
为首那人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容止,在距离容止一丈时。
他停下脚步,除去面罩单膝跪地:宇文雄见过公子。
那自称宇文雄地人。
却是楚玉曾经见过的于文。
此时他已经不似当初与楚玉同往江陵时那般和气谦冲,他目光坚毅。
整个人显得刚健凌厉,就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现在这柄剑,正低伏在容止脚下。
容止依旧依靠在马车边,手掌虚抬一下示意宇文雄站起来,接着便转头朝面色惊疑不定的宗越笑道:宗将军可是愿与我们一战?方才容止还没什么把握能从这番局面中逃脱生天,但是宇文雄这一到来,局面便完全反转了----至少在他心中已然是如此。
宗越神情古怪地看着宇文雄带来的骑士,南朝士兵在骑射之上并没有多大成就,他想不到在南朝境内,竟然会有这样威猛地一支骑兵队伍,不需要正式交战,只看对方声势,便知比自己身后的骑兵要强上十倍。
但是两次欲对付容止失败,他又不甘心就此退却。
宇文雄冷冷地看了宗越一眼,旋即转过身去,高声喝道:儿郎们!备战!他的声音雄壮豪迈,仿佛滚雷一般在这平地上炸开。
领命!那百名骑士齐刷刷地应声,响声震天,他们同时抽出佩刀,一瞬间刀身上的白光得宗越几乎睁不开眼睛,雪花夹带着冲天杀气扑面而来。
这是何等的勇武,何等的气势。
宗越几乎是有些妒嫉起来,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骑兵,倘若他南朝的骑兵都能如这般威武刚健,那该有多好?天助容止。
事已至此,宗越也知事不可为,倘若失去理智的硬拼,只会自己全军覆没,他含恨咬牙,与旁边那名将领说了几句话,带领队伍慢慢撤退。
他三番追来,却又三次被容止逼退,纵然口中好似含着黄连苦涩无比,却也不得不含恨咽下。
宇文雄转向容止,问道:公子,可要追击?容止笑笑道:不必,建康既已事变,新帝必不能容下此人,我们何需多费气力?顿了一顿,他却又笑着瞥向宇文雄:你怎会赶来?没等宇文雄回答,他地眉毛轻轻一掀,忽然想起一事,便笑吟吟地朝百名骑士后方看去。
那已经被马匹践踏得凌乱不堪的路上,后方缓缓行着一骑,却是一个身穿斗篷的人,骑着马慢慢走着,马蹄声不紧不慢地敲打在地面上,也传入楚玉等人地耳中。
那人慢慢行得近了,一百黑骑自动从中间分开,给他让开一条路,让那人一直慢慢地骑到容止身前。
容止笑了笑。
那人慢慢地下马,他下马的动作有些笨拙,好像身子不太灵便,骑术更是粗劣得不值一提,但是宇文雄却并没有流露出轻视地神色,反而尊敬地看着他。
那人慢慢下马站定,又慢慢地抬起手来,掀开黑色地绒毡斗篷,露出一边颊侧刻下了深深刀痕的脸。
那张脸原本是极为美丽柔婉地,此时却被那可怖刀痕和憔悴的情态衬得煞是凄惨。
万籁俱寂。
墨香。
唔,这一章,才应该是真正墨香复出的时候,但是当初我因为自己太不坚定了,忍不住让他提前复出了……泪,是我的罪过……这部分,我会在出版稿中全部改过来……今天第二更手小容,右手小楚,在两军对垒的时候一起躺在雪地里打滚求包月推荐票今天爬了六千多字,实在写不动了,极限了家给两张pp吧荐票推荐票都要投票方法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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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在他们认知中早已死去的人,此刻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纵然形容憔悴,容貌损毁,甚至神态也与从前大不相同,可是他们还是能辨认出来,这是墨香。
这确确实实就是墨香。
雪地里,好像有幽婉的暗香,如丝如缕地扩散开来。
流桑喃喃道:那个,好像是墨香哥哥啊……他不是死了吗?说着他自己抖了一下,难道是鬼?楚玉瞧见墨香,略一错愕,旋即有所领悟,笑了起来。
花错在墨香掀开斗篷前,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可是看到墨香现在的形容,面上登时浮现愧疚之色。
楚玉所能想到的,桓远自然也想通了不少,他心中浮现被欺骗的怒意,目光锐利地望着容止,道:容止,你是不是该给个解释?容止没有回他,甚至没有朝他瞥一眼,只一直凝视墨香,墨香掀开斗篷,便缓慢低下身,想要行礼,他的行动似是极为不便,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好似千难万难。
容止这回终于没有继续靠着马车,他轻轻往前踏了一步,扶住正要下拜的墨香,低声道:苦了你了。
纵然没有人跟他细说前后,他也能大致猜出来事情的经过:他让墨香负责执行他的计划,但是因为楚玉所做决定产生的意外,导致花错的想法改变,为了制止墨香,花错将墨香囚禁了起来。
并摧毁了他一切与部属联系地途径,但墨香还是想方设法逃了出去,并直往江陵找到于文。
也就是宇文雄,向他请求武力增援。
以应付因为花错胡乱插手而产生的乱局。
虽然只带了一百人,但是这一百人个个都是娴熟弓马惯于厮杀的猛士,马上马下皆可杀人,纵然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亦可如利箭般突围。
…江陵那边墨香请出来宇文雄。
让他们赶来建康,而楚玉等人此时正遭受到宗越地追击,正好赶上给他们解围。
这一遭的功劳,却是要算在墨香身上。
容止猜地与事实几乎相差无几,只是少了些细节:墨香被花错打晕后,便被他关在建康城一座空宅子里,雇了人看守着他,墨香不似花错那样身具武力,他想尽办法逃出囚牢后。
发现已经失去了与部属联系的渠道,不得以只有一个人只身前往江陵求救,他先天体质柔弱。
身无分文,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甚至还有歹人打上他美色的主意。
为了自保,他自毁容貌。
历尽艰险方至江陵,见到于文雄。
而赶来建康的途中,虽然宇文雄见他身上带伤,劝他不要同行,但是墨香还是以他在比较容易判断局势的理由坚持一道前往,一路折腾又让他受了不少罪,但是不管多么痛苦吃力,墨香却咬紧牙关,从不叫喊,完全没有拖慢黑骑地行进速度,硬是以孱弱的身躯支撑过了这段路途。
几日来,他已赢得了宇文雄以及一百黑骑的敬意。
墨香吃的苦受的罪,他不打算说,容止也不打算问,他扶起来墨香后,那双足以夺去人心志的眼眸看了他一会儿,便放开他后退两步。
接着,容止抬起双手,正了正衣衫,弯下腰,端端正正地朝墨香做了一揖。
墨香挨饿受冻时,并没有后悔,他自毁容貌时,也不曾迟疑,可是面对容止这一礼,他却忽然慌乱失措起来,连忙想躲开容止正前方,但是他的肩膀被身后伸来的一双大手稳稳地固定住,硬是让他受了这一礼。
一直等容止重新直起腰来,宇文雄才放开墨香,道:这是公子的心意,你受得起这一礼,不须避开。
纵然宇文雄这么说,墨香依旧惴惴道:但是我还是没办成公子交代地事……容止轻笑着打断他,道:墨香,成事在天,非你之过。
几乎在同时,站在三四丈开外的楚玉轻笑一声,伸肘捅了捅桓远:哎,你可有觉察到,那家伙方才行礼的样子,很有你地几分架势呢?桓远一直是这样端方严谨,礼数周到的样子,却不料今天能在容止身上看到相似地动作。
虽然还散着头发,只正了衣,没有正冠,但是这对平素居高临下地容止而言,已经是极大的诚意了。
桓远见楚玉还笑得出来,忍不住讶然道:公……主字还没吐出口,他便见楚玉明媚地眼眸带点警示意味的眯了一下,随即想起来正确的称呼,涨红了脸蚊子叫了一声:楚……玉。
顿了一下,他说话才恢复正常:墨香诈死,该是容止授意,你怎的好似并不生气?楚玉偏头想了想,笑道:我生什么气?楚玉没有气,桓远心中却有,他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质问: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他有直觉地感到自己没有立场这么问,只闭口不言,面色微沉。
见桓远有点变了脸色,楚玉心说不逗他了,又笑了笑道:其实,我心里早就隐约知道,容止手里拿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倚仗,但那是什么,我却不怎么晓得,今日总算是略知一二。
楚玉偏过头,看着依旧对墨香说话的容止,神情晃过一丝恍惚,低声道:我是怎么打算的,你待会便会晓得了。
容止对墨香说完话,便让宇文雄率众退至一旁,他迈开脚步,来到楚玉跟前,道:公主,能否借一步说话?楚玉却没有像对桓远那样纠正他的称呼,只淡淡道:有什么事便在这里说吧。
容止一笑道:那也无妨。
说罢,他也像方才对墨香那样,对楚玉端端正正地做了一揖。
楚玉懒得避开,只冷笑道:你拜我作甚?我又没有像墨香那样诈死,顺便还请援军来给你解了围。
容止抿了抿嘴唇,笑道:那时候,我听见了。
什么?他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让楚玉有些摸不着头脑。
容止静静道:一千五百年。
她最大的秘密。
楚玉当即色变:你装睡的!?是。
楚玉面色变幻不定,咬了咬牙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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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投完pk票,不要忘记把包月推荐票留给我哦o(二百一十五章 借一步说话容止走向楚玉的时候,花错也来到了墨香身前,他看着墨香面容损毁憔悴,禁不住一阵愧疚,那日在楚园里他打晕墨香后将之囚禁,目的并不是想伤害墨香,只是要阻止他罢了,可是他万万没料到,墨香外貌柔婉,内心却是如此刚强不屈,竟然不畏艰险地逃了出去,如今更是凑巧解了他们的围。
虽然花错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错,但面对墨香冷漠的眼神,他还是禁不住心虚,道:墨香,当日不得以之处,还请你不要见怪。
墨香冷冰冰道:花公子这是哪的话?小人不过是一介小小奴仆,怎么敢见怪公子你?公子不杀了我,已经是极为宽宏了。
他虽然强以意志支撑过这些天的苦楚,可是心中怨气却不是没有的,因而见到花错服软,便忍不住出言讽刺。
他言语讥讽,花错脸皮挂不住,暗暗有些恼怒,而那边楚玉也容止正说到要借一步说话,但是就在这时候,雪地上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在此之前,可否先让我借这一步?那声音传来之际,众人才注意到,白茫茫的雪地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本该是极为显眼,可是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人发觉他的到来,容止花错这些正与人分心说话的倒也罢了,可是一旁守卫的宇文雄等人,竟然也是如此,怎不叫人骇然?宇文雄见那人英俊的脸上满是逼戾傲慢之色,下意识地挡在他与容止之间,而百名黑骑也跟收拢了队形,以防那人忽然对容止出手。
容止笑了笑。
摆手示意宇文雄不必紧张,随即朝向那人道:鹤绝兄别来无恙?鹤绝淡淡道:托福。
容止笑道:鹤绝兄不是说要借一步说话么?请随我来。
说着他首先迈步朝一旁走去,走出一步后他回头瞥向花错:你也来吧。
花错听了容止与鹤绝的寥寥两句话。
一下子神情大变:他少年时便与鹤绝同行共游,对鹤绝的性情也算知道一些。
他如此说话作态,似乎是与容止有过一些交往,可是除了上次容止去救公主外,他们之间哪来的机会相处?虽然鹤绝如今神情还是与从前一样,可是花错却能感受到。
鹤绝对容止少了一些杀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一眼容止,花错心中升起强烈地不安,但踯躅片刻,他还是跟了上去,宇文雄也想跟随相护,但是却被容止一个眼神所阻。
…Www.CНinΑ8.com.cn整理制作三人走到道旁,却是距离楚玉所在不远的地方,风送着他们的声音。
一直送到楚玉地耳中。
相对站着的三人呈现一个三角形地姿态,鹤绝满面的恶意,花错满脸的狐疑。
唯独容止不慌不忙,从容淡笑:鹤绝兄今日前来。
可是你我的交易有什么变故?鹤绝冷笑一声道:你我交易照旧。
但我无意中知道了一事,想要向你请教一番。
请说。
昔年你与花错相视。
是你刻意为之还是偶然相逢?鹤绝话方出口,花错陡然色变,忍不住道:什么叫刻意为之?昔年他年少轻狂,兼之与鹤绝吵了架,便四处流浪散心,那时他仇恨已报,一时间没什么事可作,便发了个狂言要找天下第一美人,却没料到真给他找到了一个。
找虽然是找到了,却是个男的。
当年地容止,尚未遭天如月挫败,容光比之如今更为不可逼视,花错虽然没有断袖的心思,但是先是见容止相貌好,心生亲近之意,后来与他相处一段时日,两人说话甚为投机,偶尔切磋武艺,容止的武艺更是令花错倾心折服,渐渐视其为知己。
再后来容止遭遇天如月,虽然并未想过自己最终会败得那样的惨,但是也思索了一条落败之后的退路,便是给花错留讯,让他前去公主府寻他,如此两人才再一次相聚,那时候花错见容止落得那般凄惨,心中恨不过,便去找天如月麻烦,却不料自己遭到反噬,落了个重伤,也不得不留在公主府中。
一来是因为朋友之谊。
,二来是因为怜惜容止的困境遭遇,他便一直留在了容止身边,否则即便是伤势缠绵,以他的骄傲,又如何肯留在公主府中?这么些年来,花错一直对容止深信不疑,纵然是之前破坏了容止的计划,他也想着跟容止好好解释,两人坦诚相见,可是鹤绝的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都几乎要颤栗起来,将一个他从来没想过地问题放在了他面前:容止是否早就存着利用他的心思?他虽然不愿相信,但是鹤绝他也是了解的,若非发现了什么,他定不屑说这样地话。
鹤绝虽然是刺客,但是却并不稀罕做信口雌黄这等事情。
容止微微笑道:原来还是给鹤绝你想到了,当初我与花错相逢,确实是偶然,我原本并不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没有费心去打过他的主意。
花错才松了口气,可是接下来地话却让他几乎陷入疯狂:然而昔日我与他初次相逢后,我便命人去彻查了花错地底细,发现他居然与刺客之首的阁下有交情,于是我便刻意与他交好,以期能钓出阁下这条鱼。
在双方之间没有敌意存在地前提下,以容止的本事,只要有那份心思,想要让什么人对他产生好感,是再容易不过了,花错又焉能例外花错怔怔地看着容止,好像看着另外一个人,他看着容止的嘴唇一开一合,声音接着传入他耳中:怎料突然生出变故,我遭受沉重打击。
不仅一身武艺尽数毁去,部属也几乎给铲除了十之六七,身边一时之间竟无可用之人。
于是我便改了主意,不再想钓鹤绝兄你出来了。
我对转剑堂的了解。
也是从花错口中得知的。
其实以我的医术,本可以立即治好他地伤势,但是我存心留下他,便一直拖延了三年。
昔年花错鹤绝相交,鹤绝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
也不避讳让花错瞧见刺客组织的行事,这间接地让容止得了一些讯息。
鹤绝没料到容止竟然会如此爽快承认,忍不住惊讶道:你如今却怎地愿意说了?他此番前来是来离间容止和花错地,虽说两人之间已经有交易,交易归交易,这种能落容止面子的事,他很愿意做上一做。
可是他没有料到,容止竟然会顺水推舟承认了这一切。
容止随意笑道:自然是因为花错已无用处。
他话音方落,花错已经是面色雪白。
好一会儿才含恨道:容止……你……好狠毒地心肠。
从前看容止对敌的手段时不觉得,但是对他只这么一句话,便教他几乎承受不住。
初见时的惊艳。
交往时的欢悦,几年来的倾心相待。
一幕幕在他眼前滑过。
那么令人不舍,可是眼前地人却只一句已无用处。
便轻轻巧巧地了结了这一切,让他怎不心肝如焚?容止依旧笑吟吟的,面貌如雪,眼波却似见不到底的一汪深潭:我说的难道不对?我昔日留下你,也不过是因为身旁没有一个武艺高明的帮手暗中替我跑腿,如今我已脱出牢笼重获自由,帮手更是不缺,你坏我大计,平素桀骜不驯难以调遣,我又留着你做什么?花错忽然狂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悲愤和不甘,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道:好,好……我从前常常暗地里嘲笑别人是傻子,却不料只有我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四年!人生有多少个四年,这四年的大好时光,他为了容止身受重伤,为了他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为了他深陷于泥泞之中,剑术不得进益,却没料到昔年两人交好,却也是在这人的算计之中!他转过头来,目光如电如剑,扫了周围一圈,扫过了黑骑众人,扫过墨香,扫过楚玉等人,最后停在鹤绝身上,艰难道:鹤绝,能否借剑一用?本来他也可以向在场任何一个身具武力地人借兵刃,但是他心中羞辱愤怒至极,潜意识里不想和公主府以及容止的手下扯上半句话,只有向鹤绝开口。
鹤绝想到什么,眼睛眯了一下,更显得狠毒逼戾,他并未说话,只沉默地拔出背上的长剑,随手一丢插在雪地里。
花错回头再望向容止,厉声喝道:容止,拿起剑!昔日我对你地剑术很是佩服,今日你武艺也算是恢复了些,应有足以与我一战之力!他神情凄厉,显然心中已是痛苦至极,就连声音也隐约变了调。
宇文雄着急地想要抢上前去,但是鹤绝却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朝前迈了一步。
正拦在他去路之上。
虽然把剑借给了花错,但是以他的武力,想要空手解决一个宇文雄,还是可以办到地。
容止微微抬手,示意宇文雄不须担忧,便随意地拔出雪地上地长剑,却是先撕下来一条衣料,缠绕绑住剑身靠柄处,才轻声道:好。
两剑铮然相交。
本来是应该尽快摊牌的,但是要先把花错解决了同是跟容止也有心结,但是小楚身为主角,所以要最后出场预告一下,明天双更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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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投完pk票,不要忘记把包月推荐票留给我哦o(二百一十六章 愿终有一日宛如疾风迅雷,好字犹在空气里扩散,两人已经交上手。
鹤绝的剑身末端是有部分镂空的,快速挥动的时候,与空气摩擦,会发出宛如鹤唳一般的声响,虽然这么大动静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并不算好事,但是鹤绝生平最喜欢光明正大地杀人,极少行暗杀之事,因此这鹤唳声对他算是没什么影响,反倒是有可能扰乱敌人的心志,容止特意包起来那部分剑身,便是表示不愿意占花错这一点便宜。
楚玉也是头一次见容止这么正式的与人过招交手,显露出高明的剑术,忍不住看得出神,虽然不能看清两人的每一个动作,但是大概情形还是晓得的。
花错在容止身体周围不断地游走,剑光密集宛如暴雨,而容止却是双脚站在原地几乎不动,却好像十分随意地,左一下右一下地格挡花错的剑招,他的动作本是杂乱无章,可是由他做来,却仿佛浑然天成,好像每一个动作招式都是本该如此,不像是容止去挡花错的剑,而是容止随意的挥洒,但是剑之所向,正好是花错所攻之处。
鹤绝挡着宇文雄,确定他不会再上来了,也回头去看激起了凌厉剑风的战场,在场中人除了容止外,以他武学见识最高,看着容止长剑纵横捭阖,竟然禁不住心神微醉。
花错的剑术套路他在几年前便是知晓了的,令他心醉的,乃是容止施展的剑法,那套剑法不见得如何快,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令鹤绝这样地绝顶高手也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从前一味求取狠戾快速,在这条道上已经算是走到了尽头,最近一段时间总觉得自己的剑术没有丝毫进展。
如今看容止使剑,可算是让他瞧见了另外一条道路。
然而众人之中。
最为心惊的,却还是要数花错,身处在战场之中,他比战局外地人更清楚地感受到容止的可怕,更隐隐有一种被制肘地郁闷感。
容止的速度和力量都不算强。
可怕的是他每一剑都恰到好处,打在他最弱的地方。
他与容止多年相交,也没有想着提防,对方早就把他的剑术摸了个透,可是容止施展出来地剑术,却是与从前他们切磋时大不相同,更让他认定昔日容止可以隐瞒,包藏祸心。
花错移动得太快,楚玉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身影。
但是她还是能瞧见,处在狂风骤雨般攻击里的容止,笑意散淡悠闲。
却不像是在与人生死相搏,而是正春日漫步青郊。
但是楚玉已经学会不从容止脸上判断现在的形式。
便拉了下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流桑。
问道:谁会赢?啊?流桑缓过神来,想了想道:容哥哥吧。
我看花哥哥已经没有余力,容哥哥却不同。
果然,过不片刻,容止长剑一摆,竟然将身体周遭环绕的几乎织成网一般的剑光尽数荡开,花错身形疾退,才退了不过四五尺距离,便咚的一声跪倒在雪地上,他双肩双腿上射出来四道血箭,抛向半空后,零落地洒在雪地上。
雪白血红,相映极是美丽,也极是惨烈。
花错剧烈喘息,胸口起伏不定,脸上身上的汗水被寒风一吹,正是让他如坠冰窟,他抬眼望着容止,满怀恨意喝道: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想必我这种已经没用地棋子,杀了也是无关紧要的。
容止却反手将剑交还给鹤绝,才转头笑吟吟地望着花错,柔声道:与你交手,不过是满足你的心愿,我杀你作甚?他言辞之中丝毫不带火气,依然是那么平淡,花错望着那双柔和宁静地眼眸,忽然间悲从中来,他悲愤狂笑道:容止,我诅咒你,终有一日,你会尝到肝肠寸断,心碎欲死的滋味!上天绝不会让你如此逍遥,终有一日一定会地!他顿了顿,语气微微缓和,神情却是怨毒至极地道:我愿终有一日,你会因为得不到什么而辗转反侧,得到了之后又日日夜夜惶恐失去。
这个人……这个没有心地人……谁能伤害他?他死死地盯着容止,好像要将他这一刻的模样烙印进心里,一个字一个字清楚无比地道:我愿终有一日,你付出一片真心,却被人弃之如履,因爱别离,求不得而失措发狂,身心千疮百孔。
这个人……他没有眼泪……谁来摧折他地微笑,谁来撕毁他的从容?花错闭上眼睛再张开,勉强摇晃着站起来,撕下衣衫给伤口止血。
容止下手巧妙,并未伤及他的筋骨,肌肉也是顺着纹理切开,包扎止血都很容易。
他扎好伤处,再度看向容止,面上已是一片坚毅:我若活着,这辈子余下来的时日都会来寻你报仇,我若死了,化作厉鬼也要日日夜夜纠缠诅咒你……你不杀我,今后一定会后悔莫及。
容止笑道:请便。
对于花错的威胁,他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
鹤绝从容止手上接过剑后,扯下容止缠绕的衣料,猛地一挥剑,剑身上发出凄厉的鹤鸣声,他使剑时是听惯了这声音的,可是不知为何此时却没有欢悦之感,他此番前来,目的已经达到,离间了容止与花错,也顺带报复了花错,本该十分高兴,可他心头却陡然生出一股怅然之感。
留此已是无益,他收剑回鞘,转身扬长而去。
花错深吸一口气,转头环顾四周,此时的他仿佛由仇恨铸成,目光散发着寒意,只在看到流桑和楚玉时,稍稍和暖一些,前者是不解事的小孩子,至于后者,在花错的认知中,是跟他一样被容止欺骗的可怜人。
公主。
花错望着楚玉,恳切道:容止此人冷酷无情,纵然在他身上花费再多的心血,也得不到半点真心相报,花错从前遭容止欺瞒,对公主多有不敬之处,也不奢求公主谅解,只盼望公主不要像我这般,给人骗了这么久。
言尽于此,他单手提剑,蹒跚着朝远处走去,红色的背影在雪地里渐渐变小,最后缩成一个小红点,宛如一滴凝固的血液,隐没在荒芜的雪地里。
墨香有些不安地走近容止,问道:公子,就这么放他离去,好么?语意之中已是隐含杀机。
这并非为了他与花错之间的私人恩怨,而是怕花错伤害到容止。
方才花错赌咒般怨恨的誓言让他担忧,虽然说这些年来,容止的许多谋算计策,都是交给他来主导,但是有时候实施起来,会需要花错来跑腿,如此下来花错也算是知道了不少内情,从前花错一味信任容止倒也罢了,现在花错成了敌人,倘若他有心,可以破坏容止的不少安排。
容止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顾虑,但是我既然说了不杀他,也希望你不要自作主张暗中下手,他若是要来,便冲着我来好了,难道我会怕他不成?方才我与他交手一番,用的是这四年来思索悟出的剑术,待他静下心来,便会从中获益,五年之内即可大成,也算是我回报他四年相伴相助之情……嗯?公主你做什么?将剑还给鹤绝后,他的目光便重新转向了楚玉,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就连墨香过来说话,他也分了一半儿心思望着她,这时见她走到马车边,拿起被他放在车边的桓远的佩剑,忍不住微微惊讶,出声询问。
楚玉捡起桓远的剑,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会,才小心握紧拿在手上,接着慢慢地走到容止身前。
不光是容止,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她该不会想像花错那样,也跟容止那么打上一场吧?开……开场啦……第一场擂台赛结束,小花PK小容,小容大获全胜。
第二场开场……小楚PK小容…………求包月推荐票躬,请大家多多投票晚上还有一章投票方法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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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她没有像花错那样凶猛地一剑砍过去,拿着剑也仅仅是拿在手上,既不放下,也不举起。
容止面上微微笑着。
其实他的气力并未恢复太多,方才与花错一战,已经耗费了几乎全部的体力,只不过他掩饰得极好,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
楚玉提着剑,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好像在寻找什么,确定找不到后,才正眼瞧向容止,掀了掀眉毛道:现在,该不会再有人来抢我借的这一步吧?别一会又来一个什么绝的。
容止没料到她注意的竟然是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道:约莫是没了。
楚玉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我们接着刚才的,借、一、步、说话吧。
说完她便率先朝一旁走去。
容止有些茫然,但还是跟了过去。
假如楚玉就这样一剑朝他刺过来,现在的他未必能抵挡得住,但是容止心念一转,暗道她若是真想出气,那便让她刺一剑好了。
两人就这么借一步去了,但一旁的人却不放心,墨香一拉宇文雄,就要跟上去,桓远则轻拍了下阿蛮的肩膀。
听见身后传来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楚玉一皱眉,转头道:你们不要跟来。
这话是对桓远等人说的。
而她声音传开的同时,另外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不要跟来。
一模一样的的四个字,低缓平和地从容止口中吐出,与她地声音节拍不偏不倚地吻合在一起,一个清朗一个低柔。
却又仿佛能融在一起。
两人俱是一楞,片刻后各自回过神来,楚玉冷笑一声。
投给桓远一个放心的眼神,容止抿了抿嘴唇。
朝墨香摆了摆手,两人便又继续朝前走去。
一直走到了确定没有第三者可以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方,楚玉才停下来,转过身面对容止,容止一直跟在她身后。
保持着四五尺地距离,见她停下,也跟着停步站定。
面面相觑的两人沉默了许久,容止才缓缓开口道:公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楚玉奇怪地道:你怎么反过来问我?方才不是你叫我借一步说话地么?现在你可以说了。
要借一步说话的人是他,问她有什么话要说的人也是他,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容止微微颦眉,很细微很细小的动作,即便是站在他面前的楚玉也发现不了。
…电脑小说站他在等着楚玉质问他,甚至等着楚玉刺他一剑。
相信事到如今,楚玉应该也发现了许多东西,但是为什么她依然能如此平静。
平静得甚至宛如静瑟地湖面?面对在他预想之外的反应,他有些茫然。
现在的楚玉。
甚至有了一些他看不穿的东西,仿佛有什么跳出了他掌控之外。
让他捉摸不定。
这情形极为陌生,因此他只有先沉默着,心中抽丝剥茧般地慢慢梳理思绪。
等了好一会儿依然不见容止说话,楚玉想了想,无奈道:好吧,既然你不说,那么我就说了……我问题不多,只有三问,第一问,你就不怀疑那时候我是在胡说八道?一想起容止将她说的那些话都听进耳中,楚玉便不由得一阵发窘,那时候她是真以为容止听不到,才放开了尽情说的,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比如她最大的秘密,又比如她喜欢他这件事。
秘密暴露了也就暴露了,反正她现在已经不是公主,容止看起来也没有传扬这件事地意思,但是----纵然是站在郊外寒冷的雪地里,楚玉脸上依旧禁不住微微发热,倘若那时候知道容止是醒着的,打死她也不会说出那些话……她简直就是当着容止地面做了一场长篇表白外加自我介绍。
那些话,一个人自言自语发泄一下也就罢了,对着喜欢的对象说,实在太过肉麻,也太难为情了。
容止温声道:我为什么要怀疑呢?虽然公主当初所言极为不可思议,可是异地处之,细细想来,也确实合情合理,我有什么道理不去相信?他目光如水,嗓音柔和,楚玉对上他地双眼,心中叹息一声,别开视线:换做别人,绝不会如你这般作想地。
来到这个时代,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她自己,也花了好些天才接受这个事实,倘若是别人听她说了这些话,只怕会立即斥她为疯子,但容止却会站在她地角度仔细思考,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从前她和容止说话时,有时候会因为自身顾虑,说出一些没头没尾的话,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轻忽,而是会认真地思索,并说出他的见解。
这种仿佛不经意处的温柔,让人不知不觉心动,但是很久过后,也许才会发现,那只不过是他个人的习惯,习惯于缜密的分析每一件事,造成温柔的假象。
思绪慢慢地越跑越远,眼看着楚玉就要回想到她刚来到这里的事,忽然被容止的声音唤了回来:公主既然问了,那么可否也让容止解惑一二?楚玉一愣,心说刚才让你问你不问,现在我问了你又来反问,但是反正横竖是要说开的,她也没什么意见,只道爽快:你问吧。
容止很诚恳地问道:请问公主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别有用心的呢?看楚玉现在的样子,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他一些心思,但是他却不晓得自己是哪里露出来的破绽,难道是他昏迷后花错不小心泄露了什么?容止话音方落,楚玉面色陡然一沉,好一会儿才逐渐缓和:当初王意之给我留信。
让我去建初寺找寂然,在我去的时候,寂然被人刺杀。
是你让花错干的吧?是。
到了这个时候,容止也不避讳承认。
难道那寂然不仅没死,还找到了公主你,告诉了你什么事?楚玉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没有再见到寂然,但是我那几日在王意之住处的附近转悠。
得知王意之曾经去找过一个人,那人从前是公主府地侍卫。
公主府内苑的人手,几乎都在三年前有过一次大换血,因此想要知道三年之前的事情,必须找从前地老人,但是那些人的去向是一个谜,并无文字记录,楚玉也跟着断了线索,但是间接地通过王意之。
又重新接了上来。
容止讶然道:那人不是喝醉了么?他查探过那侍卫地情况,确实是喝醉了不假。
话才问出口,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一个极为偶然的巧合,一个意想不到的状况。
楚玉微笑道:那人是喝醉睡着了没错。
可是谁都没规定。
喝醉睡着之后,不能说梦话呀?难得巧合那侍卫会说梦话。
更巧合的是,他梦见的,正是三年前地往事。
容止面上依旧,心中震动不已:竟然是这么早?不是在他昏迷后,而是在那么早的时候?楚玉低声道:我从那侍卫梦话中得知,当年你其实并不是自愿留在公主府的,三年多前,你被当时的天师天如月生擒,被山阴公主要走,但是公主府困不住你,你以一人之力,尽杀内苑中人,即将逃得自由的时候,天如月却赶了过来,不仅再度生擒你,还毁去了你一身武艺。
被摧毁的健康,被剥夺的自由,被践踏的尊严。
那侍卫便是那场杀戮之中的幸存者和见证者,当时他倒在尸体堆里,身上地伤很重,被当作尸体一起抬走了,他苏醒后偷偷地离开,在建康城贫民区找了个住处,以编织草鞋为生。
容止就是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想不到那侍卫竟然有说梦话直播梦境的毛病,差错出在这里,他也无可奈何。
楚玉想起来,当初容止试探她身份时,曾经称自己并不是自愿留在公主府的,现在想来,却是实话了。
她在木屋中听到那侍卫地梦话,心中震动自是不说,但是那只是梦话,并不能全部当真,她虽有疑虑,却不想表现出来,便瞒过了所有人。
后来又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也便一直耽搁着,当然,也有一点她自己地因素,直到现在,她才与容止坦诚相告。
甩甩头,不去深思,楚玉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地第二问上,道:公主既然如此待你,你为何不杀她?纵然不杀,但是我见你周围监视并不严密,为何不逃走?别告诉我你没有这等手段。
又及,既然你知道了我不是公主,就算不杀我,又为何依然留在公主府中?纵然容止那时候已经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她相信以他的智慧谋略,先假装臣服于山阴公主,消除其戒心后,杀一个人或逃离一个地方,也不算什么难事。
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她现在可绝不会认为,容止对山阴公主日久生情了,那是完全不可能地。
PK第一回合,结束。
呃,慢慢来,这谈话满长的,有很多线头要慢慢整理……这两个人一直互相隐瞒的人,也总归需要难得坦诚相对一次,这是他们的一个告别从前的终点,也是未来的一个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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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投完pk票,不要忘记把包月推荐票留给我哦o(二百一十八章 第二个回合但是,这个时候,楚玉却没有等到容止的回答,回应她的是一片沉寂,以及风从远处吹过的声音。
她抬眼看去,却见容止清润漆黑的眼眸泛着一层茫然,仿佛不认识一般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容止低声问道:你既然早知我有所图谋,也许尽是虚情假意,又为什么要放弃回家,换来救我?她想要什么?他太擅长阴谋算计,太擅长计较得失,也太习惯掌控全局,他怎么也没想到,楚玉竟然会是在已经知道他心怀叵测的前提下,依然舍弃了那么珍贵的回家机会,让天如镜解救他。
她说过她的时代很好很和平,她说过她十分想念家人……留下来,她能得到什么?他不是不晓得世间情爱,亲缘之情,朋友之情,夫妻之情,这些他都知道,只不过他的心神太过稳固,很难为此动摇,反而会翻覆掌控,操纵利用这些情感。
比如对花错,比如对楚玉。
以及对山阴公主。
四年前,容止偶遇山阴公主,那时候山阴公主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尊贵骄傲,以及,对他一见钟情。
但是那时候,纵然知道对方是公主之尊,他也懒得敷衍,毕竟他那时已经在南朝之中布下自己的势力,无须向任何人低头便可逐步达成所愿。
但是容止没有料到,因为这个女子,他遭遇了生命中最惨烈的意外。
为了得到他,山阴公主请来了一个叫莫问的人,那人的武艺不错----容止的武学造诣极高。
能得他赞一句不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但是还是被他击败杀死,但为了隐藏自己地实力。
他给做出中毒的假象。
莫问固然是难得的高手,但是容止并不畏惧。
就算再来三四个这样地人,以他的武功智计,也不难应付,但是,因为莫问地死。
引出来了莫问的师父,也便是天如月。
莫问是天如月的徒弟,天如镜和越捷飞两人的师兄,假如莫问没有死,那手环本该是由他来继承的,原本属意地继承人就这么轻易死了,天如月当然要去瞧一瞧杀死他的人是谁,接着他便发现了容止,并跟着发现了容止的身份。
16 K小说网…以及他的图谋。
天如月对付容止,却不是为了帮山阴公主,而是为了他所肩负的职责。
在天如月那不该属于这世间的手段面前,容止终于被迫拿出了全部本事。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
但最终还是败了。
就在天如月要杀死容止的时候,山阴公主赶到。
请求天如月将容止交给她,天如月虽然在实质上击败了容止,但是他心里知道,若非有手环的那些手段相助,他只怕早就被容止算计了不知多少回。
他性情骄傲偏激狠毒,纵然是实质上地胜利,也不能抚慰他被被容止打碎的自尊,正确的做法,他本该立即杀了容止免除后患,但是那时候却极想羞辱他一番,便顺势将他送给了公主。
容止也是能屈能伸,他入公主府后,先花费些时间,养好了自己地伤势,才欲行突围,山阴公主不放心他,对他看得紧,但是这并不妨害他施展手段。
用计,下毒,杀人,这些对他是家常便饭的事,公主将私兵调来,也没办法阻挡他,可是就在他即将顺利脱身之际,天如月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之后是再一次地挫败,这一次,为了防止他逃走,天如月给他喂下了一颗药,令他地身体衰竭,几乎连重一些的东西都拿不起来,甚至在他身上下了奇怪地禁制,令他不能远离公主府,更不能伤害山阴公主。
那奇怪的禁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不晓得,但是他尝试过,只要他有试图伤害山阴公主的念头,便会头疼欲裂,而倘若他离开建康城的地界,身体更会无可救药的衰竭。
这是天如月的目的,他让容止失去足以自傲的武力,让他不得不托庇活在山阴公主的羽翼之下,甚至连向公主报复都做不到,因为假如公主死了,他也会跟随着一并死去。
摧毁他的健康,剥夺他的自由,践踏他的尊严。
他想看着容止连憎恨的权力都被剥夺,痛苦不堪,最终让他走向绝望。
倘若换做别人,落到如此境地,只怕早就想到一死,又或者痛恨度日,但是容止却没有。
不是不痛苦的,容止比别人能擅长忍痛,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感受到痛苦,只不过这痛苦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不会令之扩大蔓延,更不会影响他的心志。
他曾对桓远道天地为炉,世间万物冥冥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这并非空口白话,但是纵然是煎熬,也是一种经历,这世上有谁能永远不败?容止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他赢得起,也输得起。
健康被摧毁,那又怎么样?自由被剥夺,那又怎么样?尊严被践踏,那又怎么样?纵然经历了这些,容止的心志依然稳定如磐山岳,没有什么能撼动,没有什么能转移,纵然深陷泥泞之中,他也没有如天如月所希望的那样绝望或自暴自弃。
他有一颗强大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心。
胜固欣然,败也从容。
天如月不仅摧毁了容止的健康,容止从前在南朝的部属,也被天如月拔起了十之七八,以至于容止不得不重新谋算。
为此,容止与山阴公主达成协议,在山阴公主愿意主动放他离开之前,他不会再考虑逃走的事情,他会在她身边一直陪伴着。
以自身的臣服和退让为为条件,容止换来了在内苑的掌控权力,以此为根基,重新布置他的罗网。
这,便是其间内情和缘由。
他不能伤害山阴公主,甚至要设法保全她,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否则以容止的冷酷心性,又何至于对一个女子如此呵护?他在公主府,一留便是这些年,之后,山阴公主消失,他遇上了楚玉。
楚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容止的回答,想知道答案的心也渐渐淡了,她想起来当初天如镜解救容止时,除了给他吃解药外,还让她躺在容止身边,接着一片蓝光同时笼罩住了他们,如今想来,应该是对容止的某些限制,让他有许多事情都不能做。
知不知道内情又怎么样呢?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楚玉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暗笑自己还是有点放不开,在雪地里站得太久,纵然身上穿得厚实,但是她还是开始觉得冷了,心说早死早超生,她盯着容止,一字一顿地问: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吧。
容止,我喜欢你……那么,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其实从头到尾,她最想问容止的,也不过是这句话罢了。
她眼眸清正澄澈,毫不回避地望着他。
抛开矜持和疑虑,放弃所有的顾忌,从未有一刻如此坦诚,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喂,我喜欢你,你是否喜欢我?这只是很简单的,很纯粹的,一个女孩子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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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投完pk票,不要忘记把包月推荐票留给我哦o(二百一十九章 若非长相守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这样一个少年。
他的外貌是她最偏爱的类型,既不如柳色墨香那样太过娇媚,也不似越捷飞那样刚毅英挺,那是一种很柔软很清新的秀美,只微微一笑,便能轻易卸下重重心房。
被外貌吸引,是最开始的事,最初只看到色相之美,可是相处的时候久了,便会发现他的那双眼眸,敛着惊心动魄的深不可测。
他沉吟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专注凝视一个人的时候,眼眸里仿佛带着能吸走魂魄的魔力。
初见时的怦然心动,相处时的宁和怡然,迷茫时看到他便会心中安定,胆怯时从他身上寻找勇气,交谈时会悄悄地欢欣,纵然是一开始她将他当作敌人的时候,也禁不住欣赏他的风仪气度,之后她从天如镜的只言片语中摸索当年的事,其实是有一点被自己误导了的,她潜意识里不希望他是敌人。
不管面临怎么样的险地,不管落入如何的困境,他总是那么的沉静从容,那份从容她很向往,亦或说是有一点点倾慕的情感。
还有,还有……楚玉在心里默默地找着理由,忽然间忍不住一笑:还能有什么理由呢?因为他是容止。
楚玉喜欢容止,非常喜欢。
我喜欢你。
喂,我喜欢你。
容止怔怔地看着楚玉,眼前女子的目光如水如天空,如世间一切澄澈明净的事物,那么的洗练真挚,心中便好像有什么要浅浅地浮了上来。
但是容止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平和。
他心中地无形之手微微翻转,又将那不知什么给压了下去,这个时候。
他需要绝对的冷静。
他听见自己缓慢地道:没有,一点都没有。
从前那些话。
都是骗我的?是地,都是骗人的。
他不会道歉,不祈求宽恕,所有作为,他一人承担。
她若怀恨,可随时报复,他会等候。
纵然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到这话时,楚玉地还是忍不住难过了一下,就好像有人拿细小的针刺入她的心脏。
…然后她闭上眼睛,十分洒脱的,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多谢。
纵然难过,但是她还是得谢谢容止。
帮助她斩断了最后一丝念头。
容止是不可能爱上任何人的,他太理智了,而爱却是一种非理性地情感。
他总是那么缜密从容掌控着全局,又怎么会有为一个人怦然心动的时候?倘若是因为容止仇恨着公主。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还有翻盘的希望,可是偏偏都不是。
他只是----没有感情。
她起初喜欢上他是因为他的从容,可现今掐断这份喜欢也是因为他的太过从容。
楚玉的反应大出容止的预料之外,毕竟他最初是以假象误导了她,导致她的心系在他身上,这一点他不会否认,因此也做好了承担楚玉怨恨地准备,横竖憎恨着他的人不少,也不怕加上她一个。
但是她没有!楚玉轻轻地叹了口气,转眸瞥向旁侧,被白雪覆盖的地面,远方边缘隆起平滑地弧度,那里是花错离开的方向,此时已经看不到那红色地影子。
她和花错是不同地,花错性情激烈如火,知道自己遭到欺骗利用甚至背叛,原本深厚的情感便会化作滔天恨意,以最激烈地方式表现出来。
但是她不是,纵然伤心难过,她也不会愤怒喝骂,更不会诅咒对方如何,因为这除了痛快痛快嘴之外没什么用处。
楚玉看着辽阔的地平线,心底渐渐舒畅不少,暗想耽搁了这么久,也是该走的时候了,这时他却听见容止有些迟疑的声音:你不恨我?为什么她的反应这样平静?为什么她眼眸底丝毫看不见恨意的阴霾?楚玉看着他,很用心的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她才道:容止,我不恨你。
顿了顿,她微微一笑,笑容虽然难过,眼角却有十分洒脱明媚的味道:我也不会报复你。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带点抱怨地道:我觉得我很倒霉,先是坐飞机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活过来,结果附身在一个糟糕公主身上,要替她解决一大堆烂帐,这个公主也没当多久,很快皇帝就被推翻了,然后,她声音忽然放轻,轻得很温柔,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却喜欢错了人。
可是容止,楚玉微微扬起下巴,有一点倔强的看着他,容止,你不要小瞧我,我喜欢上你,是我自己愿意,你做的那些事虽然不那么地道,但是想想你的处境,我也能理解。
我既然继承了公主的身份,那么接手她的烂帐也没什么。
不可否认,容止在发现她不是山阴公主却依旧占着公主的躯壳后,为了安全起见,偶尔撩拨那根暧昧的弦,比如念《凤求凰》,又比如说永远不离开,但是即便没有那些,她迟早也会喜欢上容止,只是早一步和晚一步的区别罢了。
她喜欢上他,并不是因为他为了她付出多少,爱情并不是商品,不是给予什么便能换回来的,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容止。
楚玉望着他,目光莹然字字清晰俐落:喜欢上你,是我自愿,放弃回家的机会救你,也是我自愿,今天离开你,还是我自愿。
她眸光似水,却仿佛具有一种锋利强硬的力量,我不乞求你什么,也绝不想用这些来交换什么,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离开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你不喜欢我,那么我便也不喜欢你好了,就这么简单。
很清淡的语调,并不激烈,也不高昂。
她的声音原本偏向低柔,可是此时听起来,却仿佛坚硬的玉石清脆敲击,每一个声调都那么地决绝美丽。
好像被巨大的波浪冲击,容止只觉得微微晕眩。
是太阳太刺眼了吗?不,是眼前这个女子,太耀眼了。
他可以看透很多人,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竟然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楚玉。
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坦然的说喜欢,坦然的说伤心,坦然的说承担,坦然的说着爱和放弃,那么的自由洒脱。
与山阴公主截然不同,与,他从前遇见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
舍弃宝贵的东西,却并没有想过要换取什么,她有时候会做一些旁人看来很傻的事,但是谁都不晓得,她只是诚实而坚定地面对自己的心。
容止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有如此震撼的时刻,即便是当初得知楚玉的真实身份,也不曾有过如此情形,他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在冲撞着,又仿佛有什么在慢慢地碎裂。
他终究是错看了这个人,她与公主,是截然不同的。
说起来,其实公主与他有些相似,同是那种一旦付出什么便一定要索取回报的人,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有条件的,可是楚玉不同。
这个女子,坚定,温柔,广阔,坦荡,拥有不可思议的明净晶莹,她的喜欢,也是如此磊落洒脱,一旦确定,喜欢便是喜欢了,倘若遭到拒绝,也绝不怨恨。
她的真挚从不痴缠,她的喜欢毫不计算,她的放手那么洒脱。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第五卷的卷名: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我想表述的----这是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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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投完pk票,不要忘记把包月推荐票留给我哦o()o还有推荐票也要二百二十章 无心我便休她所坚持的,不是最高利益,不是什么有好处,就一定要去做什么,有的事情,明知道要损毁自己利益,但只要想做,便一定要去做。
也许在许多聪明人眼里,她简直笨到了极点,但是楚玉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假如每一件事都要用利益得失计算得清清楚楚,那么她便不是楚玉,而是容止了。
容止看着楚玉,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她可以追随着他的脚步跳下悬崖,可以为了救他放弃与家人相聚的机会,但是这样几乎付出所有后,她却依然可以如此干净洒脱地,抽身而退。
放弃并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恋爱是一场赌博,有的人赢得满载而归,有的人输得一贫如洗,下的注越多,便越是不甘心一无所获,拿得起放得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事,这需要坚毅果决的心性,以及达观通透的大智慧。
容止以为楚玉会要求什么,并不是他将人性往糟糕处想,而是纯以常理推断,在倾注了那么多的情感之后,谁能真的毫无挂碍?----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这般,以理性操控一切的。
感情不是算术题,二减一等于一,想要减去,便真的能干干脆脆的减掉。
已经那么深厚的情感,要多少决然的魄力,才能彻彻底底地斩断?他无法感受,也估算不出来。
楚玉朝容止微微一笑,一直拿在手上的剑忽然抬了起来,朝自己的颈边切去。
她这个动作毫无预警,之前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要自尽的意思。
可是现在做来,却仿佛毫不迟疑。
容止乍见她如此,猛地一惊。
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止,但是他此时体力又复衰竭。
才抬起脚,膝盖便忽然发软,单膝跪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玉将剑搭在颈边。
楚玉看着容止,眨眨眼。
随即嘴角浮现一丝诡秘笑容,有些调侃地道:你跪我做什么?免礼,平身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散开发髻,让长发散落下来。
楚玉在刚来到这里不久时,嫌山阴公主这具身体的头发太长,曾经自己削过一次,几个月下来又长了一些,软软地从肩头垂落。
她随意地抓起一缕头发,便横剑切过去。
青丝是情丝,她要断发断情。
以表决心。
但是,片刻后。
小小地意外发生了……楚玉一手就着头发。
一手握着剑用力切,来回拉锯。
但锯了几个回合,楚玉发现自己高估了这柄剑的锋利程度,别说是杀人,就连杀几根头发都得费大气力,她锯了这么久,也才锯断十多根头发罢了。
会不会是抓起来的头发太大束了导致切不开?楚玉想了想,分出更细地一束发来,原本她一把抓下去,起码有数百根头发,可是分出来的这一小缕,算起来大约也就二三十根……这回总能够切断了吧。
楚玉满意地想,剑一挥便斩下去,希望能达到一剑两断地效果----啊!剑锋还没接触到要断的那一缕头发,楚玉便感到头皮一痛,好像有谁用力扯住她一缕头发似的,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刚才她将一小缕头发分出来时,不小心让剑萼处勾住旁边的发丝。
楚玉的发髻梳得比较复杂,原本散开时便有些打结不顺,现在更是缠在一起,一下子竟解不开了。
她想要赶紧解开,可是偏偏勾住地那一缕头发在脑后,她想转过头去,那缕头发也会带着剑跟着转,忙乱之间,竟是弄不下来。
楚玉又是疼又是窘,她原本想在容止面前耍一把酷,表示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不喜欢我我还不稀罕你呢,结果却没料到因为业务不熟练,闹出来这样的乌龙。
饶是容止原本心如铁石冰雪,看见楚玉这副模样,也不由得莞尔失笑,他调息片刻,重新站起来,走近道:公主,我来帮你。
楚玉被头发挂得偏过脸去,眼角余光瞥见一袭白影来到她身侧,随即感到一只手从她脑后环过,轻柔地扶上她的另一边额角,她身体僵硬一下,但很快便放松下来,任由容止作为。
容止握住楚玉执剑的手,微微侧转剑伸,略一用力切断被勾住的那一缕发,他随意地瞥向楚玉,却见方才在他面前发出铿锵有力宣言的女子,此刻满脸通红,半是因为疼痛,半是因为羞窘,她眼角闪着晶莹的水光,嘴唇紧紧抿着几乎发白,看上去却意外地可爱。
他知道她从来就不是豪杰,倘若是豪侠女子,有这等作为尚不奇怪,但是她不是,也正因为如此,她做出的那些事,才格外地令他震动。
容止眨了眨眼睛,忽然停下来动作,心口某个地方,好像非常微妙地柔软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狡猾的东西,从被坚硬外壳地裂缝里,悄然地钻了进去。
就宛如切下来的那一缕发丝轻柔地落入他宽大的袖口中。
好,好窘啊……楚玉泪汪汪地想,以前在电视小说里看到那些割发断情然后挥袖而去地美女们觉得很酷,好不容易轮到她做一回,却又让容止看笑话了。
眼前雾蒙蒙的,但是视野一角地白衣却是那么地鲜明,鲜明得仿佛好像要烙印进心里一般,虽然说了要彻底放弃他,但是哪有这么容易说断就断的,被贴得如此近,耳旁传来他微温地呼吸,纵然不情愿,还是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容止垂敛眼眸,松开手退了两步,顿了一会儿低声道:好了。
楚玉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拿着剑远离自己的头发,心里给自己打了下气,便很江湖地朝容止一抱拳:既然咱们掰了,那么也该就此分开,青山绿水,后会无期。
她心里有些失落,原想很潇洒的割完头发,一把扔在地上,再说出这段话,感觉应该是很酷很有气势的,但是现在却只能勉强扳回一点面子。
说完,她快步地往回走,赶回桓远身边,便招呼众人上车,让阿蛮赶紧驾车离开。
宽大的车子里坐着三人,楚玉,桓远,以及缩在角落可怜巴巴的幼蓝,阿蛮流桑在前面赶马车,原本那么多人离开建康城,只不过一夜的间隔,便零落至此,楚玉定了定神,暗道风流云散不过如此,终究是忍不住有些黯然。
抬起眼,对上桓远担忧的目光,楚玉又冲他一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你该为我高兴才对……声音渐渐变得有点低弱,她叹了口气,道:我承认,我还是有些余情未了,毕竟想放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如今我已死了心,只要时日如水消磨,这世上有什么是无法淡忘的?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没办法放下容止。
时间是最可怕的黑洞,它能吞噬一切。
桓远仔细地观察她,见她眼角虽有湿痕,但眉间神采却轻快明澈,知她说的大约是实情,便也不在此处多多纠缠,道:公主……楚玉你有何打算?楚玉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一时间该去往何方,你怎么看?桓远略一沉吟,道:今日我们与宗越结下过节,他只怕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我们,不如我们往北去,那里也没人认识公……楚玉你,如何?当初他在布置自己退路时,重点却是在北面的那个国家,因为那是南朝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
楚玉毫不迟疑地接口道:好,就按你说的,去北魏!走吧!去北魏!那把剑的锋利程度,基本上相当于我用的水果刀吧,今天还特别拿自己一撮头发用水果刀切着验证了下,头发比较多的话,确实满难切断的……更新的时候起点忽然抽了……终于刷上来了,真不容易拿剑架在容止脖子上问你爱不爱我求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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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楚玉与容止借一步说话时,墨香被命令不得跟上去,好容易盼着容止回来了,才连忙迎上,道:公子,我们当下应如何?容止收回微微飘移的心神,暗忖南朝的局势虽然有些乱了,却不是他所期望的方向,这个时候倘若还想从地方发兵,可能没办法敌过建康的军队,打了也是白打。
更何况,他现今也不需要再利用这场乱局。
这一盘棋局,被花错莽撞地伸出一只手,搅乱棋盘上的棋子,也不知道他可用的棋子还剩下多少,能否捡回来一些。
略一沉吟,他开口道:我们先在此滞留片刻时日,墨香你与宇文雄带着我的手信,去联络各地的自己人,看看还剩多少可用。
容止抬起手,忽然感到身体内一阵空乏虚脱,几乎要倒在地上,他只道是方才与花错交手耗力过甚,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自己切了下脉。
墨香见容止无缘无故自己诊脉,忍不住担忧问道:公子,怎么了?容止松开手,摇了摇头道:无事。
接着他转向宇文雄:你带着黑骑出江陵,该引动了不少有心人注意,也算是放弃了江陵这一处据点,这是过失,但是你们是为了救我而来,也确确实实救了我……容止微微一笑,功过相抵,功大于过,就赏你们回家乡如何?江陵一隅。
放了也便放了,好的弈者不会为一地的得失耿耿于怀。
宇文雄坚毅的面容上浮现惊喜之色,单膝跪下道:谢公子。
容止转过头。
沉静而悠远的目光投向北面:待南朝打点完毕,我们便回北魏。
阔别四年有余。
不知故人可一切安好?远方冰雪堆叠,宛如天际地层云。
冬日里的江陵也堆叠着层层冰雪。
何戢令人停下马车,从暖香萦绕的车厢内走出来,接触到冰冷地空气,他整个人精神一振。
矜骄地抖了下肩膀上华丽的狐裘披风。
何戢站定之后举目四顾,瞧见竹林尽头地简陋竹屋,不由得皱起眉头。
确是此处无错?何戢转头问身旁的侍从,那侍从恭谨道:我寻人问过了,江陵城外住着的姓观的人家,就只此一家。
听完侍从的回话,何戢挑剔地皱了皱眉,再度望向那两间挨着地竹屋,还是抱着尝试一番的心情走了过去。
两间竹屋并排立着。
都是由一般粗细的楠竹拼接构建而成,但那手艺并不怎么精细,显然建筑者的心思只顾着舒适。
却忽略了好看,外观很是粗陋。
这在何戢眼中看来自然是不入流。
让人上前去敲门。
过不一会儿,屋内传来懒散的声音:来者何人?何戢略一迟疑。
清了清嗓子,慢慢地道:何家后人。
片刻后,屋内那声音有点儿不太情愿的传来:门没有锁,你自个儿进来吧。
何戢微微扬了扬下巴,侍从便伸手推开门,让侍从在外等候,何戢袖手而入,身后的门便再度合上。
进屋之后,何戢的目光扫了一下,便将屋内情形尽收眼底,屋子虽然不大,但因为家具甚少,也不算拥挤,只有几只箱笼放在墙角,正对门的一张竹制矮榻旁,置着红泥小火炉,炉上温着一壶酒,而炉子边地地面上,放置着几碟爽口小菜。
屋子的主人正横卧在矮榻上,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执筷夹菜,样子极为悠闲,听见何戢进来的声音,他也没有起来相迎,只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何戢见到那人,有些吃惊于对方地年轻,但很快便被另一件事给吸引去注意力:你看不见?那人的双眼一直闭着没有睁开,但是他地动作却有条不紊,完全看不出是个盲人。
那人笑了笑,道:我确实看不见,怎么,这位何家公子,你来此之前,竟没打听我是怎么样一个人么?何戢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玉佩好像是被人掰断地,断口并不是十分平整,他食指与拇指捏着玉佩,道:我家中长辈曾对我言,昔年他曾经施惠于人,倘若他日我有事相求,可以拿这半块玉佩,来江陵城找一个姓观的人。
那人扯了扯嘴角,面上浮现怪异地神情,随手将杯筷放下,这才肯走下床来,他脚上没穿鞋,就这么在走在屋内的竹板地面上,纵然屋子里燃着火炉,但这点微弱的热力,根本抵不住侵入屋内严冬的寒意,他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慢慢地道:我是姓观没错,我叫观沧海。
这时候何戢才发觉,那观沧海身上仅仅穿着一重单衣,却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观沧海走到箱笼旁,打开来一通乱翻,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何戢隐约听到诸如麻烦,死老头子,没得安乐此类的词句,却听得不甚分明。
他翻找了一会,好容易才拿着半块玉佩站起身来,走回来随手与何戢手上的那块一对,两半玉佩正好吻合在一起。
何戢有些发呆,观沧海分明是一直闭着眼的,可是拿着两半玉佩对齐的时候,动作却分毫不差……他真的看不见么?是你没错了。
观沧海口气淡淡地道,随手拿过何戢手上的半块,道:你说的受惠之人,应该是我的父亲,如今他已过世,我身为他的儿子,自然会继承他的承诺。
他手上拿着玉佩,双掌用力一合,在何戢惊骇的目光之中,坚硬的玉石化作细碎的颗粒,落在地面的竹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戢方才还在想观沧海究竟是否真的瞎了,亦有些担忧此人是否能完成交托的请求,这一刻却被他状似随意的动作镇住,观沧海的双手看起来也不如何强健,只是外表很普通的一双手,方才竟然生生压碎了玉石!趁着何戢还在惊骇的当口,观沧海重新坐回竹榻上,那只足以碎裂铁石的手轻轻拿起尚且微温的酒杯,不疾不徐地问道:说罢,你所求何事?既然是我父欠下的人情,只要我能力所及,便会为你办到。
何戢回过神来,咬牙道: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虽然明面上的记载里,那人已经死去,可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晓得,那人现在不知在何处还逍遥地活着。
只要那人活着一日,他心中的芒刺便横亘不去。
什么人?刘楚玉。
他的妻子,他最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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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5555555……上传完才发觉标题写错字了……汗,包月章节标题我没办法修改,大家请见谅……二百二十二章 谁操黑白子观沧海独自一人走着,南北相通的官道上。
由南向北。
无月无星的夜空下,白色的雪地也笼罩上一层幽暗的蓝色,道旁错落立着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交错重叠,行成大片的黑影,远方则是起伏不平的地面。
观沧海一步步慢慢走着,每一步都深深踏入雪地里,在他身后,留下来一串半尺深的脚印,又渐渐被风吹过带起的积雪所填满。
北风凛冽地吹着,吹在人的肌肤上,好似冰刀刻骨切割,但是观沧海神情从容怡然,他闭着双目,嘴角含着丝浅淡轻松的笑意,仿佛走在明媚的春日里,仿佛踏在青葱的草地上。
他已经走了一日一夜,却并不觉得疲惫。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背上背着一根钓竿,衣衫是细麻布,钓竿材质也是随处可见的竹子。
他的双眼看不到隆冬与黑夜,心中也没有隆冬与黑夜。
在地平线的尽头,天空与地面的分野是那么的不明显,夜色与雪光仿佛揉碎了混在一起,当晨曦的第一缕光辉绽开的时候,雪地也泛起了一层晶莹的辉芒。
观沧海并没有能看到这一切,但是他还是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对着前方。
因为在他正前方十多丈外的道路正中,坐着一个人,倘若他想要走过去,便必须绕开那人。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乌发如墨,眉目秀丽神情高雅,他身上拢着厚实的雪白狐裘,脸容嘴唇皆失去了血色。
少年见观沧海停下脚步。
微微一笑道:听闻你重出江湖,我特地在此等你。
观沧海面上浮现冷淡的笑意,道:原来是你。
虽然感觉与从前不大相同,但是除了你外。
也不会有人在此时挡在道上了。
容止师弟。
沧海师兄。
两人互相称呼对方,但语气却未见得多么亲切友好,平和之中隐藏着微微的冷峭。
容止虽然一直挂着微笑,但望着观沧海地目光却深沉幽远,片刻不曾偏移;观沧海也是笑着。
却微微偏过了头,用耳侧对着容止----他的感觉极是敏锐,平素甚至不需要如何刻意,便可从气流的变动判断周围地环境,但此时他却特意地来听容止。
他们师出同门,各自知晓对方本事惊人,又因曾有过节,四年不见,分辨彼此是否有敌意之前。
先拿起十二分的戒备。
容止最先释去防备,伸手轻轻在身前扫过,扫去一层薄薄地雪。
却露出来下方的木质棋盘:我在此等了一个时辰,便是等与师兄你手谈一局。
不知四年不见。
师兄棋力可有长进?观沧海微笑接口道:容止师弟有心了。
说着他解下背上鱼竿,便在棋盘另一边坐下。
容止从身后取出黑白两罐棋子。
放置于棋盘边,观沧海执白,容止执黑,现在四个星位上分别放置黑白各两粒棋子后,观沧海执白棋,轻巧地将云子按在棋盘上。
两人对面而坐,在小小一块四方棋盘上,黑白二色棋子错落绞缠在一起,每一处皆伏着凌厉的杀机,明的,暗的,那黑白之间无声无息地生死杀伐之意,仿佛要朝四面八方漫溢开。
晨光逐渐亮起,在寒天中不怎么显得温暖的太阳慢慢升空,一直升到两人头顶上时,观沧海拈起一粒白子,看了棋盘片刻后,叹息一声弃子认负:师弟棋力比之从前进展不少,这四年想必没少阴谋算计人。
棋盘尚未到达终局,虽然他已居于劣势,但是倘若着意拖延,也未尝没有翻盘的微弱机会,但是观沧海性素惫懒骄傲,不屑为之。
容止笑眯眯地道:是师兄让着我。
赢了一局,他的神情一下子轻松不少。
棋局终了,两人开始收拾棋子,都是只拣自己那一色的棋,互相不管对方的那块。
观沧海拈起白子随手丢进期罐里,冷笑一声道:我没有让你,是你自己赢回去的,说罢,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便应承你。
这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默契,倘若一方想要求另一方做一件事,便会在他们共同都会地才能中挑一项进行比试,赢的那方可以提出要求,但不能超出对方的能力所及范围。
容止微微一笑,也没继续客套,开门见山道:我要你放弃此行目地。
不意容止竟然这么说,观沧海眉头微簇道:你知道我此行要做什么?容止低头微笑道:我得人传讯,知何戢去了江陵,找到你,他想要做什么我再清楚不过,无非便是要你杀死公主,但是我的请求也正在于此,希望师兄你就此罢手,不要与她为难。
观沧海闭目笑道:你要我罢手倒也容易,告诉我缘由便好。
他与容止分开四年有余,也在江陵居住了四年多,这四年来他居于郊外荒野,对世事不闻不问,于文,也便是宇文雄虽然偶尔前去拜访,但也仅仅是把他当作贵客看待,并无提出任何要求,也不曾对他说过容止地情形。
因此,直到何戢来访,观沧海才大致知道这些年来容止身在何处。
但是就算听何戢说了不少,观沧海也不认为容止与山阴公主有什么太大牵扯干系,在他地记忆里,容止心肠如铁石,会留在公主府,想必也是有所图谋。
他万万没有料到,容止竟然会专程摆下这一局棋,提出让他放过楚玉,惊讶之余,也终于禁不住对楚玉产生了些许好奇。
照理说那女子失去了公主身份,应该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难道还有什么可用之处不成?容止不动声色,淡淡道:我欠她一份天大人情。
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兄的性子,观沧海虽然平素万事不管,可是倘若是对什么产生了兴致,便会追根究底。
观沧海听闻此言,立即嗤笑出声:你素来无血无泪,什么时候竟成了会顾忌欠下人情地人?容止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相信。
容止扬起的嘴角泛起了浅浅的无奈:他要怎么才能对观沧海说,这其间缘由,连他自己都道不明白?他只知道,在得知观沧海要出手杀楚玉时,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能让死去,直至现在也无法抹除。
难道是四年来保护已成习惯,如今竟然戒不掉了?话说围棋,当初我看《棋魂》之后,曾经有一阵子疯迷围棋,还自己傻乎乎地去书店买了围棋书,还自己买了棋盘棋子打算自学……后来没过多久就知难而退了><顺带花痴一下:佐为好帅好帅好帅啊啊啊求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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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三章 冬去春又来容止本来是想要先想明白这个问题再做决定的,他素来谋定而后断,极少有这样没想清楚便行动的时候,可是他也知道观沧海的实力,想杀个楚玉是很轻易的事,等他释除疑惑,楚玉只怕早就变成了尸首。
他隐约有一种预感,倘若他今日不理会此事,任由楚玉被杀掉,今后也许会后悔。
容止也质问过自己,是否对楚玉起了如天如镜一般的心思---他多谋善断,老练世故,不会像天如镜那般直至心境被搅得一塌糊涂,喜欢到了极点还不明白;也不会如桓远那般,分明已经心存爱慕,却依旧自欺欺人,连对自己承认都不敢----倘若他真的起了这般心思,应该极早想出应对之法,将这份情感控制住。
他是冷静而冷酷的人,一旦发现有可能,便不畏惧直面自己的心。
但是结果却让他困惑:他能够看懂天如镜隐藏着的热烈而缠绵的眼神,也能够看懂桓远强以理性压抑的妒嫉,可是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却是几乎有些看不分明。
什么是倾慕?什么是相思?他素来心如冰雪,那冰雪接触到微微的暖意,有溶化的迹象时,竟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而越是深思,从前与楚玉相处的情形,便分外清楚地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
但是,这并不是情,他依旧冷静理智,犀利强韧,不曾如痴如狂,不曾相思忧愁。
动了情的人,该是似天如镜那般,再不济也该有桓远那个程度。
怎么也不该是他如今的模样。
他还能有这么多闲情和余暇来思索是否动情,也许这本身便说明了他尚未动情。
……可是无可否认。
他还是动摇了。
容止知道这是什么引起的,楚玉所做的令他太过震动,这撼动了他稳固地内心,因此想要恢复平静,恐怕只有先偿还这一份天大人情。
从这个角度上看。
他方才对观沧海所说,也不算是说谎,只不过省略了其间诸多细节罢了。
观沧海听着容止久久沉默不答,也不着急,只冷笑道:你既然不肯说,也就罢了,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却还不知道么?你这人看似无欲无求,出尘高雅。
实际上心思比谁都深,算计比谁都重,倘若不是有所图谋。
你又怎么会特意来与我说项?他冷冷笑着,双目虽然不能视物。
但是他的感觉极为灵敏。
能感觉到容止就坐在他身前,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和表情:我说得是也不是?那是一种极为奇妙地感觉。
周围的一草一木,任何物体地存在,都逃不脱他的感知。
他虽然失去了视觉,但其他几种感觉却运用充分到了极致。
容止也不反驳,只淡淡道:你既然说是,那便是了,只是我的图谋,不不便告诉你。
观沧海按下这一节,道:也好,我们不问缘由,只问结果,只怕我不能应承你,我父,也便是你师父,曾经受过何戢长辈的恩惠,如今对方执信物所要承诺来了,我身为人子,自当代父行事。
同样是承诺,一边是父亲欠别人的,一边是他方才输给容止地,这却要如何衡量?容止静静等着观沧海的后文。
观沧海笑了笑,道:所以,你我再比一场,倘若你赢了,便可提出让我违背父亲遗言,如此一来,我放弃此行目的也不算为难,倘若我侥幸胜过,那么方才你赢我的那一局便作废。
容止心中权衡一二,知道这是观沧海让步的极限,用两个承诺去打败一个承诺,这对他而言已经很宽松了,便点头应承下,道:如此甚好,师兄可是还要手谈一局?他故意如此说,观沧海也不动怒,只平稳道:你如今棋艺我已不能比,倘若再来一局,便是我存心让你了。
他伸手将棋罐朝容止那边推去,随即拿起鱼竿站立起来,以我们的武艺决胜负吧,如此也算简单明了。
观沧海单手握竿,鱼竿梢端轻轻点在雪地上,纵然手执的不过是普通竹子制作的鱼竿,但容止知道,这鱼竿在观沧海手上,会化作可怕的利器。
数年前他们分别之时,他便不是观沧海对手,如今数年过去,观沧海潜心静修,他却身体遭创健康大损,差距更是加大。
但是容止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掀开棋盘,棋盘下地雪地里埋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连剑柄到剑鞘,都是深沉得不带一丝杂色的乌黑……拔出剑来,剑身也是漆黑如墨。
既然在此阻拦观沧海,他便做好了这份准备。
这是师兄弟之间地默契,也是他们的交易法则。
看着容止慢慢地站起来,观沧海凝聚心神,全身戒备,虽然几年前他是比容止稍强,但是他父亲曾说,容止地天分高于他,假以时日,必然有超越他地时候,也不知这个时候到了没有。
容止站直,下一秒,他忽然整个人倒在地上。
冬去春来,一晃眼又是春日复返。
楚玉连同桓远一行人逃出南宋,进入北魏,已经在洛阳城中住了一段时日。
这一年的春天仿佛来得特别早,冬眠地酣睡尚未足够,便迎来雪融冰消,从泥土中冒出来小小尖尖的可人新绿。
但是楚园之中,依旧残留着冬日的缱绻慵懒,楚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慢悠悠地洗漱吃饭,又在宅院里闲逛了一会儿,才找来幼蓝问话:你有没有看到桓远?桓远又不见人了,平日里最常待的书房也找不到他。
幼蓝想了想,恭声道:桓公子今天一早便去了城南。
哦。
一听幼蓝说城南,楚玉便知道了桓远的去处,暗忖横竖无事可做,便去找人好了,也顺道逛一下街。
楚玉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叫做景宁里,在洛阳城的青阳门外,里是古代一个系统的民居管理单位,就好像是现代的XX小区的意思,一般每里有五百到一千户人家,而楚玉来到洛阳城以来,发觉这里的街道纵横交错,规划得非常整齐恢宏,房屋街道都规规矩矩,看地图都是一个个方块。
而洛阳的街道也是极为笔直宽阔,走在街上,纵然是好几辆马车并行,也不会觉得拥挤。
楚玉慢悠悠地在街道边走着,过青阳门,再穿过开阳门,便在开阳门外不远处,看到了立在一片石碑之中的桓远。
二百二十四章 心安是归处洛阳是个很有历史很有文化气息的城市,这里曾经十分繁荣,曾经做过汉、魏、西晋的首都,曾经有天下士子云集的盛况,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古代都城。
楚玉可以说是半个历史盲,她对于洛阳的认识,也大概就是洛阳的牡丹比较出名,至于别的,还真没什么印象,选择在这里定居,是桓远的意思,他对这个城市有一种接近仰慕的心情。
整齐排布的数十块石碑,每一块都比人还要高,远远看去便是一小片石林,走得近了,便可以看见石碑上斑驳的痕迹。
石碑上雕刻有文字,这些文字已经很久远了,并且遭受过损害,有的字迹已经模糊看不清楚,有的石碑上还残留着火焚的斑纹和墨染的颜色。
但是楚玉所感受到的,并不是破败,而是悠久。
这些石碑名叫熹平石经,是汉代所立,距今已经有两三百年的历史,用了七年时间将《周易》、《尚书》、《鲁诗》、《仪礼》、《春秋》和《公羊传》、《论语》七部经典用雍容典雅的隶书刻在四十六块石碑上。
经历了战乱,时光如水磨过,朝代更迭与替换,当年的大汉朝早已经扔进了历史的故纸堆中,但是这些石碑依旧在这里矗立着。
而这些石碑之后,正对着的建筑名叫太学,是汉朝时设立的高等学府,相当于大学或者研究生院,在太学最鼎盛的时候,学生曾达万余人。
全国各地的学子都聚集在这里,甚至有西域人前来学习。
桓远一身白色锦袍,绣着草花云纹的宽袖和衣摆被和煦地春风吹起。
…Wap.俊美的年轻男子宛如玉树,立在古老的碑文之中。
更显出他温文尔雅,风神出众。
楚玉还记得,她头一次来看这些石碑,是陪着桓远一起来地。
昔日还是落雪的冬天,他们才来洛阳。
方安定下来,桓远便带着他来到此处,那时候桓远望着这些石碑,眼神缠绵热烈,宛如望着世界上最美丽地女子。
只不过这热烈也未免热烈得太久了一些,从去年冬天到今天春天,桓远隔三岔五的便往这里跑,也不怕天气冷,时常一看就是一整天。
简直就好像是痴心的少年守侯爱慕的女子。
有一次还因为在雪地里站得太久,生生给冻感冒了,结果在床上躺了十多天。
楚玉耸了耸肩。
走过去准备把桓远叫醒。
虽然已经是早春,但是春寒还有些料峭。
这时候正好是温度变化的时候。
乍暖乍寒地最容易得病。
虽然很无奈,但是她可以理解桓远这种心态。
洛阳太学可以说是天下学子心目中的圣地,他想来朝拜也是情理之中,她小时候也是很梦想能住在北大清华旁边的。
只不过这一回没等到楚玉叫,才走过去,桓远便听到她的脚步声,自动回过神来了,他转头望向她,目光温和嘴角含笑:楚玉,你来了。
经过这些日子,他叫她的名字也已经不再别扭。
楚玉笑嘻嘻地调侃道:真难得,舍得醒来了么?桓远面色微赧,垂下眼眸,片刻后才道:前些日子是我做得太过,如今想来已是愧疚不已。
自从他那次冻感冒之后,便没有再那么狂热,但是真正令他热情减退的并不是自身的病倒,而是他生病的同时,楚玉也因为出来找他而着了凉,虽然不似他那么严重,但却让他瞬间从那种几乎失去理性的狂热中苏醒过来。
他身边还有其他地人。
这些石碑只是过去,虽然光辉灿烂,但过去了毕竟是过去了,只能在缅怀和瞻仰之中寻找过往的痕迹。
现在他看这些石碑,虽然心潮依旧澎湃,但已经比当日多了几分理性与克制。
桓远微微一笑,伸手摸了一下走过几百年的石碑,低声道:今后我不会来这里了,你放心吧。
为什么?这回却轮到楚玉惊讶了,看他那么狂热地架势,不像是这么快就能抛下的啊,更何况他们现在除了吃饭养肉没别地正经事可干,每天来此走动走动,也算是给自己找点娱乐。
桓远微微一笑,目光却有些黯然:因为在这里只会徒增感伤。
昔年地太学已经风流云散,如今只能看着石碑缅怀驶去的光辉,那万名学子云集地盛况,今日已经不复得见,那么他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看着桓远的表情,楚玉明白了少许,不过她对于文明文化什么的兴趣实在不太大,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言地走上前两步,楚玉拍拍桓远的肩膀,微笑道:好啦,不要再想了,想这些也没有用处,这不是你我的能力可以左右的……我们回家吧。
桓远的眸光微微和暖:好的,我们回家。
虽然从南朝流离到了北朝,从一个城市流离到了另一个城市,可是有关心的人在,可以安安心心睡觉的地方,便是可以安顿的家。
与桓远并肩走在街道上,春风吹拂在脸上,如此安宁温柔。
原本在南朝的一切,才不过过了几个月,便仿佛前世的幻梦一般,早知道会如此的安稳舒适,她会更早一些离开建康。
她跨越了南北的国界,也仿佛跨过了一场人生,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每天可以睡死再起床,不必担心什么时候会被砍脑袋,更不用花心思去想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关系,这样惫懒的日子,却是再舒适不过,再悠闲不过。
虽然有时候楚玉也会认真地反省一下,这么一直坐吃山空是否正确,但是很快又放弃了思考,难道一定要做些什么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不管怎么样,先享受一阵子难得的安宁吧。
走回楚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才走进宅院里,便听到流桑的叫喊声,楚玉笑道:昨天流桑和阿蛮说要去白马寺玩,我还以为他们至少得玩到晚上才回来呢,想不到居然还记得回家。
白马寺距离他们的住处不近,虽然坐着马车,但是一来一回也要花不少时间,却想不到流桑这么早便回来了,按这个时间算,他们俩也才玩了一会儿罢了。
走过一道门,楚玉抬目搜寻,却意外看到一个不该在这里,甚至在理论上应该已经死去的人。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清越传来。
寂然一身素色僧衣,眉心一点朱砂嫣红,双手合十怡然微笑:施主别来无恙。
二百二十五章 寂然不寂然看见寂然,楚玉有一瞬间的恍神,仿佛又回到了那秦淮河畔的建康,年轻的僧人站在寺庙门口,低垂的眼眸仿佛悲悯。
但是只过了那一瞬间,幻觉烟消云散,楚玉却发觉,寂然好像比昔日所见有些不同了,从前看他,毫无疑问看到的是和尚,可是现在看他,第一感觉却是人的印象大于出家人这一概念。
这并不是说寂然不再像一个和尚了,只不过他身上的人味,却似是比从前多了一些。
楚玉虽然有一点意外,但是并没有深究,这时候流桑蹦蹦跳跳地扑过来,一把抱住楚玉的手,指着寂然道:……公主……他很小声地道,是从前认识的人,他说想见你。
当初在准备举办茶会的时候,流桑曾经去建康里的那座楚园玩过,也与寂然照过面,这两人也算是互相认识。
与桓远一样,来到北魏后,其他人也都对楚玉改了称呼,楚玉在这里做男装打扮,幼蓝称她公子流桑叫她玉哥哥,阿蛮跟着桓远叫她楚玉,但是因为遇到从前的故人,流桑又不由自主叫回了原来的称呼。
楚玉也懒得去纠正,只投给桓远一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将流桑拉到一边说话,留下楚玉和寂然面谈的空间。
上下打量了寂然一会儿,楚玉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我原本一直愧疚于心,若非是为了给我传讯,你也不会遭到横祸,如今才总算是放下。
虽然这件事该是容止所为,但是也是因为她那时太不小心。
露出了马脚,才会教容止发现端倪,进而痛下杀手。
容止想做成的事少有做不到的。
因而今天竟然能见到活的寂然,令楚玉感到十分意外。
见到了活人。
…楚玉便一时顺口问起寂然是怎么逃脱的,怎料她话才一出口,便见寂然面上闪过非常不自然地神情,似是欢喜又似忧愁,还带着些尴尬。
随即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只说王意之暂时不在洛阳,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便会告知她。
说完这些,寂然便逃也似的匆匆告辞,好像这院子里有什么吃人的猛兽一般,竟似忘了是他主动找来地。
看着寂然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已经将流桑哄开地桓远走过来,淡淡道:他有事隐瞒。
这一点,只要是明眼人。
都能一下子看出来。
虽然熟读经文精通佛法,但是寂然说谎和转移话题的技术实在太拙劣了。
楚玉点了点头,道:我原本只是随口一问。
现在却是真心实意地想知道他逃脱的经历了。
寂然好歹也修了这么多年的佛,定力和气度都可算是不错。
却因为她一个问题露出那样的神态。
想必在他们逃亡地路上,定然遇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
她想了想。
随即转身搭上他的肩膀,笑吟吟地道:不急于一时,今天时候已经不算早,倘若明日的天气不错,我们便一道出外游玩吧,听说洛阳的白马寺很是有名呢。
桓远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笑颜并不算多么艳丽,但却宛如春风扑面而来,纵然有心事,在这笑容之前,也可暂时放下。
跟着露出一抹笑,他低声道:是的,我们来洛阳这么久,也不曾好好四处走动。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好容易挨到次日。
天才蒙蒙亮,楚玉便拉着桓远乘马车出门,她昨天虽然说不着急,但是这么多天无所事事,也实在闲得有些发慌,如今遇见故人,又发现了值得探究的事,顿时燃起了无比浓厚的兴趣。
楚玉倒不会疑心寂然会对她有什么不利地举动----世界上哪有这么笨拙,连掩饰都不懂得掩饰一下的反派?车行缓慢平稳,上车后楚玉便倒在车上的软榻上补眠,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桓远叫醒地时候,便已经在白马寺附近。
作为已经有四百年历史的古刹,白马寺看起来很是庄严恢宏,山门是并排地三座拱门,不时有人络绎出入,应该是上香拜佛地信徒。
楚玉和桓远在白马寺山门前晃了一遭,却不着急入寺,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默契的认知,便吩咐仆从先将马车赶往别处,两人却自己下车来,慢慢地走到一旁。
桓远去打探消息,楚玉随便找了个地方歇脚,一边看着白马寺兴盛地景象,一边听旁边的路人闲扯聊天,去年是换天子的好年份,不仅南朝宋那边换了皇帝,北魏这边也同样换了一个皇帝。
稍有不同的是,南朝宋那边刘子业是被叔父谋逆篡位的,而北魏这里则是先帝病死,原太子顺理成章地继位。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点小小的八卦,便是北魏那个死去的皇帝,在举行葬礼的时候,按照北魏的习俗,要焚烧他生前所用的衣物器具,而他的皇后在仪式之中,忽然跳入火堆中意图殉葬,虽然后来被救回来了,但是这一举动赢得了当时的满朝文武的赞叹。
那皇后姓冯,现在应该称之为太后了。
先不说冯太后这一手是不是在收买人心,但是至少人家表面上做得很漂亮,再回想起南朝那乱七八糟的宗室亲缘关系,楚玉不由得露出苦笑。
不多会,桓远回来了,他简单说了打听到的事,寂然是去年冬天来到白马寺的,甚至比他们来洛阳还要晚一些,只不过楚玉并不怎么关心佛教事业,所以一直不晓得。
虽然是外来和尚,但是寂然在白马寺里地位很不错,一来便担任了重要的职位,权利极大,人事财物他皆可过问,但是手握着这么大的权利,他却可以十分清闲,有什么事吩咐手下和尚去做即可……虽然说和尚是方外之人,但是古龙说得好,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和尚再怎么清修,也毕竟是活在这尘世上的,不可能完全超脱,寂然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定然是背后有权势之人支持。
原本只是好奇想打探一下,只当这是一个好玩的游戏,但听到桓远的回报后,楚玉却不得不深思起来:寂然也就是比她早进入北魏疆域几个月而已,他哪里认识的位高权重之人?难道是王意之的关系?也不对,给他安置这么一个尊荣又清闲的地位,这根本不符合王意之的作风,也与从前的寂然大不相同,原本在南朝建初寺的时候,寂然虽然在寺中也有地位,但却是近似于苦修的清贫简朴,才不过几个月而已,怎么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最近的情节差不多捋顺了,明天开始会按时更新,这几天十分抱歉……鞠躬……求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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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六章 白马寺见闻楚玉原本是想稍稍了解一下寂然来到洛阳的近况后,便直接入寺求见,跟他聊聊天什么的,现在她却忽然不想这么去见他了。
在背后支持寂然的是什么人?对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能从中获取什么?王意之现在在什么地方?他是否知道寂然现在的情形?是否赞同?寂然在白马寺中担任重要职位,是否与她有关联?楚玉越是深思,眉头便锁得越深。
她倒不是自恋,非得把每件事都跟自己牵扯上关系,倘若寂然这一桩与她毫无干系牵连,那是再好不过,可是倘若有关联呢?寂然应该是在被花错刺杀不久后便逃离南宋进入北魏,以期能避开容止的追杀,可是他在洛阳安顿下来的时间比她还要迟。
楚玉不安地望向桓远,在后者眼中也看到了相同的疑虑。
现在楚玉的心情却是两难的矛盾,倘若就此放下不理会,或许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不知不觉间降临到她的头上,可是倘若这件事本来与她没关系的,却因为她错误的判断,将他们几人全都牵连进去,又是得不偿失。
仿佛看出了楚玉的心思,桓远低声道:你勿须如此忧愁,倘若你想,我们便试探寂然一番又何妨?纵然是误算,了不起便是一走了之。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绕寺院建筑走,沿着高耸的围墙,两人慢慢地绕到了寺院后方。
寺院后也有一道门,朱漆木门紧闭着。
与前面的山门不同,这应该是供寺僧处理事务进出,以及运送货物的地方。
两人还未走近。
便见两扇朱门左右打开,楚玉心中对白马寺已是有些芥蒂。
见后门一开,不及多想,连忙拉着桓远退到隐蔽的角落处。
1 6K小说网…桓远被拉着一时不及反抗,被楚玉一把推到墙边,紧接着楚玉地身体也靠了过来。
他心中窘迫,却又不能推开楚玉,只有尽可能地让身体贴着墙,让两人之间留下两寸左右的距离。
距离是如此的亲近和暧昧,桓远忍不住屏住呼吸。
等退到了角落地阴影中,楚玉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必要回避,但是这时候走出去仿佛有些不好,她便索性站在原地,又抬眼朝门开的地方望去。
一望之下。
楚玉不由发怔,最先从寺庙中出来地,是一辆贵重的马车。
马车没有繁复精美的装饰。
外表试样简单到朴素,但是在公主府混过一段时间。
楚玉对奢侈品的鉴赏能力大大提高。
不需要任何提点,她便一眼看出那马车的制作材料是一种坚硬昂贵地木料。
能抵御一定程度的刀枪袭击,倘若换算成金钱,足够买下好几个她现在居住的楚园。
马车的两侧与前方,是一队神情肃然身体健壮的护卫,他们紧靠在马车边,尽忠职守地执行保护的任务,所有人步伐整齐,目光坚毅直视前方。
但是这都不是让楚玉惊讶的,真正让她讶异的,却是马车行驶出寺院后门后,紧跟在护卫队之后出现在门口的,一个身穿玄色僧衣地和尚。
这和尚正是楚玉方才还在想的寂然。
看这个情形,却是寂然送马车中的人出寺,也不知车中所坐地是何人,竟然劳动寂然亲自相送。
寂然停在寺院门口后,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几乎在同一秒内,保护马车的侍卫们,也跟随着停下脚步,动作整齐划一,显是训练有素。
这群护卫地整体质量,恐怕比楚玉在建康所见地正规军人还要高出一些。
坚固的马车,得力地护卫,能有这样的配置,不仅需要有钱,恐怕还需要有权。
但是……楚玉忍不住扬了扬眉毛。
这种以整齐化作威势的架势,她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寂然双手合十,对着马车默默不语,马车中的人也一样不说话,这让存心想通过听声音猜测车内人身份的楚玉扼腕不已,就这样默默相对了一阵子,马车继续开走,而寂然依旧站在原地。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萧索的落寞,双目望着前方,好像出了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楚玉见寂然不走,心中暗暗着急,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行迹,然而她越是不想怎样,运气却偏偏与她作对:后颈处忽然吹来一股温暖的气流,不及细想地她惊叫出声,跳开来回头看去。
在她身后,桓远正弯腰抚胸大喘气,好不容易呼吸平复少许,桓远歉然地望向楚玉,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解释方才的举动:他方才一时失神,屏息太久,最后是实在屏不住了,才吐出那么口气,却不料惊着了楚玉。
楚玉苦笑一下,想起还站在寺院后门边上没走的寂然,无奈地回过头,却意外地发现寂然的神情比她还要窘迫,白皙的脸上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看寂然慌乱无措的样子,楚玉忽然间不尴尬了,她笑笑走上前去,道:寂然大师别来无恙。
打招呼的方式与昨日寂然的一般无二。
她本有所怀疑,可是看到寂然现在这个样子,却心知自己委实是猜错了:寂然在白马寺中,就算是有什么图谋,只怕也不是冲着她来的,因为他此刻的神情是纯然的羞耻,却没有半点儿愧疚甚至心虚。
如此一想,楚玉心中轻松了不少,走到寂然身边,欣赏了一下他还没褪色的通红耳朵,她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抱歉,我与桓远来此游玩,方才见你在送客,不便打扰,对了不知车中坐的是什么人?疑心去除大半,剩下的便是好奇了。
既然被发现了,便索性开诚布公地询问吧,也免得她心中诸多猜疑,一个不小心伤害了什么人。
寂然面上浮现为难之色,他低声道:那位的身份,我实在不便告知,还请施主见谅。
楚玉微微一笑,也不勉强,只道:你有为难之处,那么不说也罢。
她又与寂然随口寒暄几句,从他口中得知,王意之自从探知她从建康逃脱后,便抛开俗务在北魏各地游走,说不定什么时候才来洛阳。
白马寺一行虽然不能算圆满,但是也算是收获了一些,楚玉朝寂然告辞,与桓远一同离开。
两人慢慢走着,一直走出了白马寺周围地界,才停下脚步,楚玉笑着转头问:你怎么看?桓远亦是微笑道:我观他颜色,似是真的有难言苦衷,并且于我们无害,是否就此放手,还是看你抉择。
倘若楚玉想知道其中原委,那么即便寂然会为难,他也会毫不放松的探究下去。
反正与自身没有关系,楚玉也懒得多花心思精力,她笑笑正想说算了,却见前方街道口,方才所见的那辆马车缓缓驶过。
多情的春风吹起柔软的车帘,明媚的春光挥洒入内,只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却让她瞧见了端坐在车中的人。
看到那人的模样,楚玉全身僵硬,如遭雷击。
二百二十七章 神秘车中人那个人……那个人是……虽然车内的光线不太好,虽然仅仅是半张侧脸,可是那在阴影之中浮现的眉眼轮廓,却与她心中烙印镂刻的模样重合起来。
距离上次一别,已经有两三个月,可是那个人的影像,却清晰得仿佛昨天还看见一般。
那是----容止。
这个名字在心头浮现,仿佛打破沉冬的第一声春雷,在辽阔而荒芜的原野上,以无可抵御之势,轰鸣着炸开。
随后又伴随着旖旎的春风,反复地在胸臆之间回响。
楚玉情不自禁地抓紧桓远的手腕,那一瞬间她用力之大,超出她身体的极限,几乎要生生将桓远的腕骨捏碎。
怎么了?忍着疼,桓远顺着楚玉的目光看去,但是车帘被风吹起来只有那么一瞬间,桓远看去的时候,已经又重新盖了回去,掩得密密实实的,看不见车中的情形。
楚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叹道:车中的人,是容止。
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桓远的手腕,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来。
桓远心中一突,忽然觉得手腕上的疼痛益发地鲜明起来,好似有一圈烧红的烙铁印在上面,他又看了眼马车,低声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或许仅仅是一个相貌相似的人罢了。
听桓远这么说,楚玉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毕竟那人坐在马车之中,正好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又兼只露出半张脸。
而她也不过是只瞥了一眼……再细细回想,车中人的神情冰冷漠然,却是与从前总是微笑的容止大不相同。
难道真是她大白天里犯了花痴,看到一个有几分像地人便在脑海中自动幻想成容止?望着远去的马车。
桓远继续道:更何况,那辆车的车厢边缘,有一个被刮去地纹样,我依稀记得在书上看过,乃是北魏官家女眷的标志。
桓远本来是想进一步打消楚玉地疑虑。
16K小说网…但是他不说还好,一说楚玉便想到了极为郁闷的层面:万一,这辆车是别人借给他的呢?北魏贵族女眷借给他用的马车?就好像当初我公主府的马车也一样随他用一般……容止该不会做回了在南朝地老本行,继续给人当小白脸吧?一想到也许有这个可能,楚玉便禁不住怒火万丈,她知道自己应该与他彻底断了关系,这怒火怒得很没来由,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生气。
假如容止又给人当了面首,她就。
她就----忽而沮丧:她也不能怎么样。
桓远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古怪地看楚玉一眼,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不怎么情愿地道:容止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很不喜欢容止。
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但是作为敌人,他对容止还算是有一定了解的。
容止也许会因为势比人强而暂时低头。
但是绝不会为了一点利益去主动伏低,这世上基本还没什么值得他这么做的人,而他也没可能两次让自己处于相同的境地里。
楚玉沉默片刻,才道:你说的是。
容止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她自己先混乱了判断。
她最后看了一眼街道尽头,马车已经从那里的拐角处消失。
楚玉怏怏不乐地与桓远回了家,纵然告诉自己那不过是看错了,可是那短暂的一幕却仿佛一根刺一般扎进她心里,怎么也拔出不出来。
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在心中去想:倘若那是容止,他来洛阳做什么,又为什么与寂然在一起?她没办法不去在意,这里面不仅牵扯了容止,还牵扯了王意之。
对前者她是已经彻底放弃,可是后者地问题她却不能不去理会。
桓远将她的是神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过几天便将调查来的资料整理送上----他在洛阳虽无势力,但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三教九流,也有那游手好闲四处打探飞流长短地闲人,只需要花费些财物,自然会有人将他所想要知道的事情告知。
虽然不是什么内部消息,可是能从表象上推导,也是不错地。
先是寂然。
寂然是在他们之后来到洛阳白马寺地,但是他前来的地方却是北魏地首都平城,那里的佛教也十分盛行,倘若只是要做和尚,没必要特地从一千里外千里迢迢地来洛阳做。
至于上面关照他的人是谁,这一点桓远无从得知,只隐约听人透露说对方地位极高,并且,似乎与皇宫有些干系。
再来便是那神秘的马车,那马车护卫的架势,少有人会注意不到,因此得到的资料反而更多一些。
那马车中的人出门时都一缕坐在车中,曾偶尔有人窥得车中人面貌,却是一个极为俊俏美丽的少年,那一行人现在却是居住在本地官员的别院里,那些官员对那神秘少年的态度也甚是恭敬,显见其地位极尊。
最后一条讯息,便是桓远自己反复看来,也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了:曾有人听闻,本地官员称呼那人做……容公子。
听到最后一句话,楚玉终于咬紧了牙。
居然还姓容!假如是巧合的话,哪来的这么多的巧合?相貌相似不说,还偏偏姓容,这叫她怎么不起疑?切齿好一会儿,楚玉放缓语气转向桓远,道:不管怎样,倘若不是容止倒也罢了,假如是容止,我想知道他究竟有何目的。
桓远面上掠过一丝失落,低声道:公主还放不下容止?原本奉命办事,这本是他当做的,他既然承诺了楚玉为她工作三年,不到期限之前他不会离开,可是看到楚玉如此在意容止,他忽然忍不住多问了这么一句。
楚玉全没留意桓远改了称呼,只叹了口气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担心意之兄,更何况,容止若是身在洛阳,定然是有所图谋,一日不弄清楚,我心头芒刺便难以拔除。
桓远不自觉地露出释然微笑:公主说的是,桓远自当竭尽所能。
两人做出决定,便开始商讨该如何弄清楚车内人的身份,最直接直观的办法无非是亲眼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看上一眼,可是那人总是坐在车中,又如何让他走出来呢?指望着风再次把车帘吹开,那可不现实,更何况,就算风把车里吹开了,对方坐在车内阴暗处,也看得不甚分明。
但倘若说到使用武力,那更是异想天开,对方的那一批护卫可不是摆放着好看的,她现在已经不是公主,没有足够的武力可以达成这件事。
正在为难苦恼之时,忽然流桑蹦蹦跳跳地闯入书房,叫道:玉哥哥,外面来了好多人!楚玉眉头一皱,跟着流桑快步穿过几个院子,走到门口站定,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她心中蓦地一凛。
只见一队二十多人的护卫队伍打头,步伐整齐行止如一,而方才她与桓远谈论的对象,那辆来路神秘的马车,正缓缓地朝他们这儿行驶过来。
昨天加精时看到一个帖子,说的是洛阳那时候已经破败成废墟,没办法在那里住人,这方面我其实也查过资料,但是我所能搜索到的,多半是二三十年后迁都之后的资料,迁都前的少之又少,个人看法是,那时候洛阳城是稍微低落了一些,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是还有点家底的吧?然后主要是我个人比较喜欢洛阳这个地方,而且也不太想让小楚他们跑太远,跑到北面一千里外当时北魏的首都大同(平城)去,所以就将定居地点定在洛阳了。
今天又反复检索了一下资料,还是决定继续留在洛阳,唔,熟悉历史的筒子们,请无视这一点小问题吧,暂时不打算修改这一个关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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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八章 冰与火之歌楚玉方才还在与桓远谈论,要如何才能清楚看见车中人的面貌,却不料被他们谈论的对象,这就来到了她面前。
该不会是来找她的吧?楚玉看着马车,心中一片慌乱,假如车中的人是容止,她甚至没有想好应该用怎样的神情去面对。
马车行驶到门前时,楚玉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可是出乎她的预料,马车却没有停下来,只继续朝前行驶,而马车旁的护卫警戒地看了她一眼,确定一个文弱公子和一个小孩没什么威胁后,又收回了目光。
原来只是路过。
楚玉松了口气,忍不住暗笑她实在是有些自恋了,她现在对于容止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又怎么会来这里?只怕纵然他们擦肩而过,他也懒得多投来一瞥。
正想就此回屋,楚玉最后朝马车行驶往的方向瞥了一眼,却讶异地看见,那马车竟然停在了旁边一座宅子的门前!楚玉现在所居住的楚园,是当初桓远为了给自己准备后路而买下的,提前派人来北魏打点照料,等楚玉等人来了后,便改作楚园。
楚园的两侧,都是空置的宅院,但是在楚玉等人搬来后不久,左侧的宅院便也住进了人家,门口没有像别的人家一样挂上主人的姓氏或身份表明所有权,只悬着一块空白的牌匾。
宅院的主人几乎从来都不出门,所有的琐事都是几名管家负责打理,除了偶尔有仆从进出采办购买货物外,其余时间大门皆紧闭着。
楚玉在与对方相邻的花园里,偶尔能闻到围墙后传来的药味。
得知其府上大约有病人在。
楚玉从来没有邻里和睦地打算,更加不是好打探是非的人,因而虽然做了两三个的邻居。
却对这位新邻居毫无了解。
然而这位新邻居竟是可能与容止有关系地?马车在无名宅院面前停下,接着便有一个护卫上前去敲门。
接着马车从开启的门直接驶进去,那门前本来是有门槛地,并不方便车子直接出入,照理说车中那人该下车自己走进门去,可是他偏不现身。
而是直接让护卫将马车整个人抬高几寸,越过门槛后再小心放下。
居然连几步路都不愿意走,容止好像没有懒惰娇贵到这个地步吧?尽管疑虑重重,但是有一件事,在楚玉心中却是雪亮分明:她一定要弄明白车中人的真实身份,否则她的心境无法再度得到安宁。
现在有两个下手的方向,其一为使用武力硬闯,劫道袭击马车,以期能看清楚车内人的容颜。
其二便是混入旁边那间宅院里,她就不信,那人可以坐着马车进园子。
难道还能坐着马车进屋不成?当然,楚玉也不是没想过趴在墙头偷看。
可是一来这样自己目标太明显。
万一被人发现打下墙头就不好看了;二来他们地宅院也不是普通的小四合院,亭台楼阁流水园林一应俱全。
虽然不若当初公主府那样幅员辽阔,便是想要前门走到正对方向的后门,也得约莫十分钟时间。
她若是想趴在墙头看,必须先练就X光加望远镜的神功,穿透园林障碍外加远距离望。
自从那马车第一次造访无名宅院后,楚玉便让流桑搬一个小板凳在自家门口坐着,随时监视邻居家的客人往来,如此过了半个月。
那辆马车大约每隔两三天便来造访一次,有时候早上来,有时候下午来,每次都是停留两个时辰便走,也同样是每次都不曾在楚玉视线可及的范围内露出真容。
楚玉曾想私下用金钱收买无名宅院中的仆佣,探问些事情或为她行方便,也曾让人隐瞒身份掳劫无名宅院里出来采购的下人,然而不管她是威逼还是利诱,对方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比烈士还烈士,让楚玉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忠贞不二。
就在楚玉做好长期抗战准备的时候,揭开谜底地机会比料想更快地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楚玉照例坐在花园中发愁,周围春光繁盛得几乎要满溢开,无意识地望着眼前绽开地花朵,楚玉猛然想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从去年春天到今年春天,已经超过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不知不觉,她习惯了古代地一切,衣食住行,都沾染上这个时代地气息,她没能改变这个时代,却被这个时代改变着。
还有便是,她喜欢上一个人,然后跟那个人说最好再不相见。
心头微微黯然,纵然是满园清丽的春光,也没能让楚玉地心情好转,这时候她看见花园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桓远,另外一个,却让楚玉不禁愕然:花错?他怎的来到了此处?与桓远并肩而立的花错依旧是一身红衣,看着那一身艳色,楚玉眼前不由得浮现几个月前的雪地里,他与容止决裂时,发出怨毒而凄厉的诅咒。
几月不见,花错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前的花错,纵然对她有冷言冷语的时候,但给人的感觉还是一团炽热的烈火,骄傲恣意,可是现在,这团火焰好像凝固冷却了,虽然他嘴角挂着笑容,眼睛里却仿佛凝冻着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性格,几乎可说是被完全扭转。
从极端的热情天真,变作极端冰冷憎恨。
非此即彼,非爱即恨,花错的逻辑是如此简单和直接,爱与恨都是这样的浓烈和深刻,甚至让有类似遭遇的楚玉都有些自愧不如。
当然,花错至少还有一点没有改变,那便是他心中的情感,都坦白真实地表现在脸上,不管是过去对容止的维护,还是现在对容止的憎恨,不隐瞒也不遮掩。
桓远这些天在搜集洛阳城情报时,无意中发现了花错的踪迹,想起来楚玉要做的事,便设法找到花错,与他说明原委,接着将他带来。
花错曾经跟身为刺客首领的鹤绝混过一阵子,虽然鹤绝不屑使用暗杀手段,但这并不代表花错没有见识过,而跟在容止身边,各种诡秘手段他更是学了不少,想要暗中刺探什么,让花错来做是最合适不过。
楚玉身边的武力少得可怜,而唯二两个能动武的流桑和阿蛮又太过单纯,这些事交给他们并不稳妥,但是花错一来,一切都解决了。
桓远简单说明后,楚玉便朝花错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劳烦你了,多谢你愿意出手相助。
花错淡淡道:不必言谢,我并非是为了你。
他抬眼看了看与无名宅院相邻的围墙,闻到围墙后的药味,他皱了皱眉道:在刺探马车中人是谁之前,我要先瞧瞧,这宅院里所居何人!言罢不等楚玉反应过来,便一个纵身,俐落地跃了过去。
红影在墙头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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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九章 幽人独往来这是花错的心结。
长期的带伤带病,长期的住处飘荡着药香,这与当初花错留在公主府的情形何其相似?只是于从前不同的是,这一切已经化作花错耻辱而痛恨的回忆,是难以愈合的伤口,一触碰便剧痛不已。
桓远为了能请动花错,将他们所知的情形几乎全部告知于他,自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邻家宅院的古怪。
横竖那马车也不是立即便来到这附近,在此之前,花错却按捺不住冲动,想要一探那宅院的究竟。
他对那药香耿耿于怀,不能放下,一如他对回忆。
桓远带着花错来,虽然也有想让花错一探邻宅的意图,可是却没料到纵然心性大变,但花错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他原想交代花错晚上再潜入,却没料到他竟然连几个时辰都等不及。
眼看着花错勇猛地跳过围墙,二人来不及阻止,连花错衣角的残影都没来得及够上半分。
但此时花错既然已经跳了过去,他们也没能力追回,只能无奈对视,苦笑之后,便一起在围墙下,静等花错消息。
花错沿着墙壁疾走,脚步悄无声息,风从他身侧犀利地切过。
他的脚步极轻,偶尔踩在湿软的泥土上,却只留下一个浅得让人觉察不到的印子。
他神情冰冷而沉默,伴随着他的跑动,横逸斜出的树枝一道道出现在他眼前。
但他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只轻微地一个侧身或偏头,便轻易地绕开了障碍。
他动作太流畅太快速。
纵然是绕过障碍,奔走的速度依旧没有降低半分。
倘若此刻有人在旁看着,会错觉是那些树枝自己给花错让开了道路。
一路行来,附近不是没有人,却无一人觉察花错的入侵,纵然是有人瞥见了花错地所在。
那片刻便消失无踪的红影也只会让他们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样地敏捷和灵活,是他几个月前做不到的,但是有了这样大的进步,花错却丝毫不觉开怀振奋,他胸中充斥着浓烈仇恨火焰,那火焰无时无刻不在焚烧他的脏腑,一如几个月前决裂分别之际。
忽然,花错停下脚步,身形一转贴在一棵大树后。
接着林木的掩蔽,他朝宅院地主道上看去,那里正走来一个侍女。
手上端着长方形托盘,托盘上摆放着白瓷盅。
见到那侍女。
花错的手当即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可是下一瞬,他又放开手来。
剑鞘口绽出的寒光在绿叶之间隐没去。
静待侍女走过,花错悄无声息地缀上她。
化身为猎手,不远不近地跟着猎物,走过几道院门,穿过轩室长廊,周围的药香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这让花错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眼中浮现片刻的迷惘恍惚。
但是他当即便清醒过来,眼中尖锐凌厉的杀意如狂澜一般翻卷肆虐。
见那侍女走近一扇门,似乎要推门而入,花错不再犹豫,他快速地走出藏身的隐蔽处,隐约带着血光的细剑无声出鞘,宛如毒蛇一般,便要刺向那侍女地颈部。
杀了侍女,再进去看看是屋内什么人。
花错是这么想的。
倘若是从前,花错只会将可能碍事的侍女打晕,但是对容止地恨意消磨去了他心中的柔软怜悯,让他行事更为狠辣无情,此际他也并非有意要杀人,只是下意识地直觉这么做。
或许事后他会后悔,可是这一刻,他完全没想过要手下留情。
花错锐利地剑锋长驱往侍女颈后,眨眼间剑尖便要刺入少女纤细地颈项,可是就在这时,侍女身前虚掩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不知什么东西飞快地冒出来,带着一缕极细地锐风,越过侍女肩头,正正击在花错的剑脊上。
花错剑尖一偏,顿时失去准头,却是从侍女的颈侧擦过,钉在门棂之上。
他反应极快,眼见一剑落空,知道屋内人已经得知了他的存在,立即收剑后撤,退了好几步后在院子中央站定,定定地瞧着那微开的门缝。
方才他甚至没看清楚是什么打歪了他的剑,但是他知道,从前的容止,也是能做到如此的。
一直等花错后退站定,那侍女才知晓方才自己竟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惊得双手一松,手中托盘直直地往下落,眼见便要摔在地上。
又是在几乎同时,花错敏锐地听见锐风破空之声,有什么飞快地打在门边,让两扇门之间的开口更大了一些,随即又有什么闪电般地伸到了托盘之下,速度之快在花错的眼力所及范围外,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事物稳稳地托住托盘,顿了一下,就这样平缓地将托盘往回送,收入屋内。
这样的态度,何止是嚣张二字可以形容的。
花错只道容止轻视于他,连露面都不屑,他面色发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容止,我已身在此地,你连出来相见的胆量都没有么?门内发出一声轻笑,过不片刻,脚步声缓缓来到门后。
两扇门豁然分开。
楚玉与桓远等了约莫一刻钟,却始终等不到一个花错出墙来,等得久了,两人也开始猜疑不安起来。
楚玉抬眼瞄一眼墙头,忍不住开口道:那个花错,该不会是倒霉被人给抓住了吧。
桓远也朝相同方向看去:那花错该不会如此不济吧?他不太懂武,实在不能太准确地判断花错的水准高低。
楚玉开玩笑道:要是他落网成擒,还供出了我们,被对方找上门来,我们就给他来个不认账,推得一干二净……她话音未落,便听到旁侧传来阴沉的声音:你说谁要推得一干二净?循声望去,却见院子门口站着一袭熟悉的红影,花错面色不太好看,显然是听到了楚玉方才所言。
楚玉干笑两声,道:说笑说笑,怎么样,你有什么发现?花错扬了扬眉毛,忽然不悦的神色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讥诮的嘲弄冷笑:发现了一个人,我把他带来了,你见了他,便可知晓前后缘由。
说罢他朝旁边一让,露出身后挡着的人。
在院门处是有门槛的,花错方才站在门槛上,便高出来一截,挡住了身后的人,楚玉心中尴尬,也未曾注意那人露出的衣角,直到花错毫无预警地让开。
那人双手背负而立,他的衣着很简朴,是寻常人家便可穿上的细麻衣。
视线顺着修长挺拔的身躯往上,是干净的下巴,挺直的鼻梁,但是看不到眉眼。
他双眼上覆盖着一条两寸宽的锦带,锦带缝制得较厚,角落有些许褐色的药汁渗透出来。
恍若云破月出,记忆中模糊的人影顿时重合,楚玉万万想不到出现在此地的人竟然会是他:沧海客?观沧海微微一笑:吾名观沧海。
汗,那个,不是容止,我也想让容止早点出来,但是还没到那个时候……所以……呃……求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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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章 风水轮流转见楚玉神色惊讶,花错冷笑一声,想起方才他见到观沧海时,甚至比楚玉还要惊讶。
待观沧海开门走出来,他才发现观沧海手上提着一根钓竿,看来方才打断他攻击甚至将托盘接住的东西都是此物。
走出门来,观沧海便示意侍女安静退下,便转向他道:不知道是哪位客人,为何如此辣手,要杀我的侍女?如楚玉一般,花错也是不曾料到,这位原本应在南朝境内的绝顶高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北魏,甚至与楚玉做了邻居。
说来他与观沧海也算是打过交道,当初他误以为观沧海是容止的部下,命令他去救容止,结果反被教训了。
事后他才从楚玉口中得知,观沧海其实是与容止有仇的。
花错原本想好了,倘若看见的是容止,又或者如他一般被容止蒙骗的人,应该怎么做,他都做好了打算,然而观沧海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以至于他在乍见此人时,好一会儿愣神反应不过来。
一方面是与自己有过节,另一方面却又是仇人的仇人,这其间关系该如何拿捏,花错全无主意,只有先问他为什么会在此地,而在得知观沧海的目的之后,他便立即将他带来见了楚玉,甚至忘记了询问那辆造访他的马车。
楚玉吃惊了一会儿,接下来一句便是:你孝期满了?当日看观沧海在溪边对待萧别的架势,感觉他似乎打算再守个五六七八年孝也说不准。
观沧海笑笑道:守孝一事不过是用来挡刘备的借口。
他久居江陵,不愿四处走动,便索拿守孝当作接口,凡是上门骚扰的。
一律以此为由挡回去。
就算别人有三顾草庐的耐心和诚心,他也不是那个愿意治国平天下地卧龙先生。
瞥了还在冷笑的花错一眼,楚玉有些无奈地。
但还是问出了不得不问的一句话:那么沧海兄,请问。
为何你要离开江陵,来到北魏呢?甚至还是正好成为了她地邻居,时常与身份不明的可能是容止地人来往?倘若要说只是纯粹巧合,这未免也巧合太过了些。
观沧海一笑坦然道:既然你已找上我,我也不须隐瞒。
我与你为邻,确是别有用心,昔年我父亲曾欠下人情,允诺他日偿还,他死之后,这笔债便落在了我头上,我如今乃是受何戢所托,为了杀你而来。
为杀你而来。
桓远原只是站在一旁,一听见这几个字。
登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待他重新恢复思考能力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挡在了楚玉身前。
楚玉听闻观沧海此言。
最先也是一阵慌张,可是当桓远挡在她与观沧海之间时。
她忽然迅速地安下心来。
桓远是不可能阻拦观沧海的。
她知道。
可是当面临危险的时候,有人愿意这样毫不迟疑地护在她身前。
她便忍不住毫无道理地觉得安全了。
视线被桓远的身影挡住,冷静下来的楚玉想起了什么,思索片刻后她豁然一笑,抬起手拍拍桓远地肩膀,低声道:没事,他并不想杀我。
倘若观沧海想杀她,以他的本事,楚园之中无一人可匹敌,这几个月来,要杀早便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她转身从一旁绕出来,再度望向观沧海:可否请沧海兄为我释疑?为何你如今不杀我,为何你要与我为邻?而那出入你府上的马车中,坐的究竟是什么人?顿一下,她补上一句:是不是容止?这才是最关键且重要的。
观沧海却只是笑,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开口道:你见过那人的相貌?楚玉点了点头,忽而意识到观沧海看不到,又开口说是。
观沧海有些莫测地笑了笑,这个时候,他的笑容看起来竟有几分肖似容止:我在此处且不杀你,此间缘由,我有些顾忌,不便告知,你只需知晓,我对你并无加害之意便好。
至于出入我府上那人,我纵然是说了不是,你只怕也不会信的。
你若是真想知道其身份,明日来我家中,我可为你安排。
算起来,那马车已经有两日未至,明天也该到下一次光临的时候了。
次日,楚玉身穿侍女衣饰,站在观沧海身后,却是在暗暗发笑。
他们现在身处在一间花厅之中,观沧海没骨头似地躺在长椅上,手中握着鱼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教育花错:腿并拢,低下头,待会你要是也这么正脸看人,只怕头一眼便会给那人瞧出来。
今天楚玉遵照观沧海昨天所说,前来他家中等着见那车中人,花错也强行跟了过来,却不料观沧海的安排是让他们扮作侍女和小厮,等观沧海与那人见面时站在两侧,便可自然地看个分明。
对于这个要求,楚玉是毫无抵触地答应了,反正她做了这么久的公主,还没尝试过当侍女地感觉,就当角色扮便好,但花错却是不情不愿,纵然放下了剑,和楚玉一般换上侍从的衣饰,他身上地傲气,却始终是太过张扬扎眼了。
同样是站着,他地身体笔直如剑,什么都不必做,便仿佛有剑气自然散发,这一点,便是观沧海现在正在挑剔的。
花错面上含怒,好几次都要发作出来,可偏偏观沧海地鱼竿好像长了眼睛一般,他稍有异动,便飞快点在他最弱的关节处,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两人的巨大差距,纵然观沧海没给他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他知道,那是对方刻意留手的结果。
技不如人,只能任由摆布。
楚玉不太清楚要见的那人是真的需要如此镇重对待,还是观沧海在趁机玩弄花错,横竖事不关己,她也可高高挂起,只是看着看着,楚玉却想起来,这情形竟是她见过的:在接近一年前,花错也曾这么对付过柳色,那时他在帮容止在训练柳色,只要柳色稍一偷懒,他便不客气地教训过去,只不过此际被教训的人反成了花错。
巧合的是,那时花错用的是竹竿,这时观沧海用的是竹制鱼竿。
真是风水轮流转,楚玉才想发笑,可是不知为什么,却一时间笑不出来。
观沧海又玩弄了一会儿花错,便忽然放下鱼竿,拍拍身旁的扶手,示意他们做好准备,而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以及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来了!楚玉心中一凛,瞥一眼花错,却见他完全忘记了方才观沧海训练的要收敛低调,他的目光宛如寒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
很快地,门被拉开,先出现在门口的是两名侍卫,他们开门之后,马车上的人才缓缓地走下来。
楚玉不像花错那样毫不掩饰,她状似恭敬顺从地低着头,只不时拿眼睛偷瞟门外,一直有护卫包围在那人的前后左右,她看得不甚分明,虽然有些心焦,却只有默默地等待。
那人被侍卫簇拥着走到门口,这才撤除警戒,侍从左右散开门外相候,而那人则独自缓步踏入屋内,也终于在楚玉面前露出来真容。
这样的近,这样的清楚。
楚玉只瞥了一下便飞快地低下头,不贪多看,也不必多看。
那个人……不是容止。
唔,表打我,要打也打轻点……虽然不是,但是却是有莫大关系的,所以尽管费了些笔墨,却必须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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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一章 我不是求你不是容止。
楚玉低下头,说不出此刻心情是失落还是放松,又或者二者兼有。
那日她在白马寺外的匆忙一瞥,可以说是看错了,也可以说是没有看错。
那少年进屋之后便自己找了个锦垫团子,正对着观沧海坐下来。
他的容貌与容止很相似,不管是那如画的眉目,还是那秀丽的轮廓,几乎与容止一般无二,若是远处匆忙看去,加上光线的影响,真的很容易错将他看作是容止。
但是,他不是。
方才只一眼,楚玉便看清楚了他与容止的区别。
不是外貌上的细微差异,就算这少年顶着与容止一分一毫都不差的脸孔,楚玉也能毫不犹豫地认出分开他们俩----那是在气质上根本性的迥异区别。
容止是从容的,容止是沉静的,纵然心中伏着凌厉的杀机,他也始终是那么一副高雅温柔的模样;可是这个人不同,他的眉眼神情,始终不似容止那般善于收敛,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周身都是让人不可逼视的尊贵气势。
然而这些只是次要,楚玉能一眼区分开他们,却是从另一方面。
即便是在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容止依然给她一种强大的感觉,那种强大平时并不显露,只在山穷水尽之际,才偶尔能绽出来些许端倪,他是无可转移的山岳,他是永不干涸的海洋……可是眼前的少年,纵然外貌凛冽尊贵,可是在那份刻意展现的强势之中,却始终伴着脆冰薄刃一般容易摧折地脆弱。
这少年……不够强大。
亦或者说,他的强大,不够本质。
他身侧纵然环绕着很强的武力保护。
可是这些只是外部附带地,容止的强大。
始终在他地内里。
这少年生得与容止十分相像,他们之间也许有莫大的关系,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不是容止,这个认识首先让楚玉大大松了口气。
现在她也算明白了观沧海说的话。
这少年是不是容止,只有让她在近处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别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而他让他们扮侍从站在他身后,也不全然是为了好玩,而是给他们一个好地视角,假如只让他们远观,因为外貌上的相似,很容易将这两人弄混。
心情放松下来,楚玉开始有闲暇去思考对方的身份。
以对方的配置来看,其人应该是位高权重,而他周围的保护异常严密。
这说明他的身份地位也许令他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要防备着别人的袭击和暗杀。
身份尊贵。
加上处境危险。
再联想到去年的帝位换人事件,楚玉隐约能嗅出一些其中隐藏地味道。
虽然尚不能确定这少年是什么身份,可是约莫是与北魏政权脱不开关系的,甚至的,与北魏皇室有关联。
想明白这一节,楚玉又分神瞥向一旁地的花错,一看之下大感无奈,此时花错脸上带着一种好像要把少年一口吞下地可怕神情,双眼紧盯着不放,好像要将少年身上剥一层皮下来一般。
花错脸上好像明白写着我不是一般人这几个字,而那少年也算沉得住气,尽管被花错这么盯着,他依旧好像没事地人一般,权当花错不存在,只斯斯文文地问观沧海一些问题。
楚玉原本想仔细听听少年在询问观沧海什么问题,不过听了几句她便放弃了,这两人说话太绕弯儿了,什么事都不放在明面上说,一个劲地玩暗喻。
什么天上的鸟儿啊,地上地马儿啊,山川河流啊,春花秋叶啊,一切可以拿来作比喻的事物,都从他们嘴里冒出来了,就是死活不说到人。
楚玉隐约能听出他们是在用暗语交谈,那些什么鸟儿马儿山水花叶,应该都别有所指,只不过她并不清楚这谈话的背景资料,也无法一一推导出真实的情形,只能跟着迷迷糊糊地听,听十句忘九句,最后索性放弃不去深究。
反正观沧海不可能马上就跑,她若是真想探究,待会儿问观沧海便好。
那少年与观沧海谈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少年停步转身,用一种深沉得可怕的目光扫了一眼花错,那种深沉与容止深不见底的沉静不同,充满了张扬逼人的凌厉骄傲,尊贵得仿佛对世上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
花错何尝经得起这么撩拨,对上少年这样的眼神,再衬着他与容止几乎一样的脸容,纵然明知道此人不是容止,他也控制不住,脑子里嗡的一下,便要朝那少年冲过去。
观沧海的动作比花错更快,他飞快地拾起鱼竿,反手一鞭打在花错脸上,在花错脸上正中的位置印下了一道鲜明的红痕,但是这只让花错稍微缓了缓,又不管不顾地疾奔而出。
这片刻功夫,对少年而言已经足够,他踏出门外,守候在门边的侍卫便迅速包围上来,当前两人迎上花错,登时刀剑交击之声破空传开。
剩下的一半侍卫也在下一瞬间迅速聚集过来,极有章法地从各个不同方向和角度攻击花错,这些人的武艺虽然及不上花错那么高明,可是难得他们配合有度,且凶猛狠戾悍不畏死,将花错生生困在门口,一步都前进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走向马车。
少年没有理会花错,对于身后激烈的交战,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他好像习以为常,只自顾自上了车,命剩下另一半留守原地的侍卫与他先行离开。
纵然被那么多人包围着,楚玉从屋子里遥遥看去,却禁不住产生一种错觉:那少年的身影,是那么的孤独。
一直看着那少年上车走了,门口花错还在于那些侍卫缠斗。
眼见着门口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楚玉忍不住低下头,小声问观沧海:你不阻止他?这么打下去不太好吧?观沧海懒散一笑。
点了点头道:你说地是,倘若死在我家。
我还得费神叫人埋尸,不如就此分开他们。
他话音未落,手上鱼竿便闪电般地点了出去,楚玉只听见一连串几乎叠在一起的脆响在刀剑声中响起来,紧接着门口几乎缠斗成一团的几人快速散开。
少年地侍卫后退了几步。
兴城合围之势包着花错,他们身上都带着不轻的伤,血迹在衣衫上洇开,而花错身上地伤势比他们更重,他虽然剑术长进,可是这群侍卫并不是普通的武者,个个都拥有一流的身手,竟然将他给逼迫到了这个境地。
看清楚花错的伤势,楚玉心中微动。
对那少年的武装配置又提高了一些评价。
观沧海轻描淡写地道:花错,你回来。
花错全身都在往下滴着血,衣衫几乎完全被染红。
可是他眼中地杀意却异常的明亮,语气也是毫不动摇的坚决:不。
观沧海冷冷一笑。
道:我不是在求你。
我是在命令你,你若是不肯听从。
今天便索性死在这里好了。
之前在楚玉面前一直表现得十分平和亲切的观沧海,此刻终于展现出了他骨子里的强硬冷酷,他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容,屋内屋外的人,都感觉到一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强大压力。
这是一种无以伦比的威势,与容止精神上地强大不同,这是不逊于容止的,另外一个层面上的可怖强大。
观沧海不带感情地道:假如你始终如此冲动莽撞,只怕还未再见容止,便不知死在什么人手上。
与其放任你自寻死路,不如我在此了结了你地性命。
花错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可以听出来,观沧海不是在开玩笑,倘若他不愿听从,只怕真的会立即被他杀死。
而这个时候,花错方才被那少年激得发热地脑袋也渐渐冷静下来,那少年并不是真地容止,他根本不须如此在意,退一步来说,即便他想杀那少年,也不必如此明着来,暗杀手段用上一二便好。
心情一松,身上的伤随即产生了效果,花错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轻描淡写地打发走少年的侍卫,再叫人来处理花错身上的伤,好不容易得闲下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楚玉和观沧海坐在花园边上的凉亭中,两人面前摆放着点心水酒,此时观沧海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但方才的印象还残留在脑海中,让楚玉说话时,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观沧海,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少年究竟是什么人?观沧海微微一笑,拿了杯酒在手上,却不沾唇,好一会儿才道:我曾对某人做出承诺,不对任何人透露其身份,所以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楚玉一听不由沮丧:什么都不能说?自然。
顿了一下,观沧海忽然神秘地对楚玉笑了笑,可是,你可以自己来看,假如你不介意继续扮作我的侍女。
那笑容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一下子便将楚玉方才在脑海中建立起的充满威势的印象打破,不由跟着笑出来:当然可以。
下一次那少年来访时,只有楚玉一人跟在观沧海身边,花错因为伤势未愈,不得不卧床养伤。
那少年照样是与观沧海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的猜谜,可是这一回,那少年交谈完毕站起来,却没有立即离开,他抬手指向楚玉,问观沧海道:这侍女我瞧着很是顺眼,居士能否将她送给我?料不到竟然毫无预警地扯到她身上,楚玉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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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二章 不安全之地楚玉原本是低垂着眉眼,安安分分扮作侍女的,可听见少年的话,她禁不住震惊地抬眼,望向那少年,只见少年眼中是一片淡漠,没有什么特异的情绪。
镇定一下情绪,她的目光带着惊异疑虑,下意识地投往观沧海。
那少年,会否发现了什么?楚玉并不认为,那少年是真的看上了她,以少年所展现出来的东西,可以推断其拥有极高的地位,什么女人没见过,想要什么样的绝色得不到?她虽然比不上容止那样聪明绝顶,但是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这具身体虽然可称得上清雅美丽,却并不足以让少年这样的人动心,甚至拉下面子开口问观沧海索取。
但是楚玉现在也不能开口拒绝,她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侍女,去留都是应该由观沧海决定的,倘若这个时候为了避免被要走,而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么不光是断绝了今后光明正大旁听的机会,也是在扯观沧海的后腿。
虽然不知道这少年是什么身份,但楚玉觉得若是让他知道观沧海帮外人来窥探其身份,总是有些不好。
当然,楚玉也相信,观沧海定会毫不迟疑地拒绝少年的要求。
下一刻,楚玉感到自己腰间一紧,随即被一股力量拉倒,倒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清淡的草药香气迅速地包拢住她,让她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楚玉微微睁大双眼,只听见头顶上传来爽朗的笑声:承蒙你看重,可是这侍女是我极为心爱的,实在不便相让呢。
你若是不弃,我这儿还有不少美貌侍女,你尽管挑选便是。
楚玉实在不知道。
她这个时候是应该甩观沧海一巴掌,骂声流氓后站起来。
还是应该配合观沧海的说辞嘤咛一声公子,有外人在,前者她实力不过后者她脸皮不够,犹豫了半秒,楚玉选择了折衷的办法。
稍稍转身,她假装害羞将脸完全埋入观沧海怀里,以免那少年看出她神情不对。
少年有些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问道:真地不能通融?观沧海单手抱着楚玉,他的手臂很稳很有力,将楚玉的身体圈在他怀中挣脱不得,另一只手则轻轻抚上楚玉地头发,微笑道:还请恕罪。
唯独这个,我不能给你。
少年嘴角一翘,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楚玉背对着少年,看不到他地表情。
担忧他还有什么后招。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脚步往外走的声音。
再接着是马车车轮声和整齐一致的脚步声远去。
听着少年坐车与他的随从远去,楚玉这才放下心,她翻了翻白眼,出声道:喂,观沧海,人都已经走了,你还打算抱到什么时候?下一刻,楚玉便感到腰上一松,她双手在观沧海肩上扶了一下,几乎是跳着离开他的怀抱。
虽然知道观沧海是为了做戏给那少年看,但太过亲密地接触还是让她有些窘迫。
方才她几乎是整个人躺在观沧海怀里,身体紧贴着他的没多少缝隙,稳定的热力透过衣衫传递过来,与容止单薄的温凉不同,这是一种让人放心的温度,强大宽厚宛如山岳。
站稳之后,楚玉忍不住瞪了一眼观沧海,看见他眼上蒙着的锦缎,才想起来他其实看不到,观沧海的行动太像一个正常人了,以至于她常常会忘记,他其实是个瞎子。
观沧海淡淡一笑,又随意地拿起身旁的酒壶,自斟自饮。
这么一会儿功夫,也让楚玉抛开了窘迫与慌乱:不过是抱一下,这也是为了表演逼真,让那少年知难而退,观沧海已经放开她,她还有什么放不开的?这么一想,楚玉心中也跟着释然。
今天来此地目的已了,楚玉向观沧海告辞。
观沧海家和她的楚园虽然两家相邻,但想要自回自家,却还要先从观沧海见客地屋子里出来走一大段路到门口,再转弯走上一程,才抵达家门。
楚玉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建议观沧海在两家间隔的高墙那里开一道门方便直接来去,忽然她听到脑后传来异样风声,还没等她有所警觉,脑后地痛楚便将她卷入黑暗之中。
被绑架了。
再度醒过来时,楚玉地第一个念头,便是有了这个认知。
好在她也算是有过被绑架经验,如今再度面临,勉强能临危不乱,观察周围的情形。
楚玉揉了揉还有些隐隐作痛地后脑,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
这是一间装饰清简的卧房,房间里除了床之外,便是梳妆的镜台,以及屏风木架,屋内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人,她身上也没有绳索铁链等任何束缚的物件,对方将她带来,好像就这样把她扔在床上便不理会了。
对方要么是太轻忽,要么是对他们的防范能力有足够的自信。
仔细回忆一下昏迷前的情形,楚玉已经能大致猜出来绑架自己的是什么人,没一会儿,斜对面的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人证实了她的猜测。
正是那问观沧海索要她不成的少年。
楚玉很容易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那少年假装离开,却只是离开观沧海的视线,随后令人埋伏在她出门必经的路上守着,将她打晕绑来此处。
观沧海家的宅院虽大,人手却不多,更没有多少保卫力量,观沧海本身实力强大不需要保护,这并不意味着,他家中是完全安全的,正相反,观沧海看不到的地方,谁都能侵入,谁都能任意妄为。
楚玉正是忽视了这一点,她因观沧海不会伤害她,便下意识地将观沧海家中也视作安全的,身边没带上保护的人,才落得如此境地。
默默在心中反省自己的失误,楚玉镇定地盯着少年,等着他开口。
既然对方不杀她,反将她带走,那么必定是有所图谋,她且看这少年要做什么。
少年缓缓走进来,做了个手势,侍卫便在门外等候,他用一种极为严苛的目光审视了楚玉片刻,沉声道:你好似并不惊慌。
他说话的时候,那种居高临下的尊贵傲气更为显著,隐约有一些霸道的意味,也越发地显出他与容止的区别,楚玉心中低叹一声,面上微笑道:我纵然是慌张哀求,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先听公子说请我来此的用意。
楚玉直起上半身,毫不回避地望着少年,坦荡镇定地对上他凌厉冰冷的目光,却没有丝毫退缩。
今天吃了一碗麻辣烫,两个包子,一碗饭,一大碗馄饨,到了现在还是饿……泪555……怎么会这样?我平时不是这么能吃的><还是说冬天到了,我的身体自发开始储存冬眠用脂肪了?郁闷地煮面条去……二百三十三章 双兔傍地走不出楚玉所料的是,那少年索要甚至绑架她的目的自然不是看上了她,而是想从她口中,获知花错的真正身份。
听罢少年问话,楚玉神情有些古怪地问:你若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问我家主人呢?在上次花错的全力表演之下,吸引去了所有的注目和怀疑,楚玉也乐于这少年真的将她当作观沧海的侍女,只是有什么话,她不能亲自问观沧海,反而要特地抓她来呢?少年淡淡道:我自然是要问他的,只不过在此之前,要将你拿在手上。
顿一下,他自嘲冷笑:因为我很多疑。
楚玉想了想,明白了。
少年若是直接问观沧海的话,就算观沧海说实话,他也是不愿相信的,所以打算先抓她来问话,再挟持她质问观沧海,接着将他们二人的回答对照一番,以此验证真伪。
这种不信任,并不是基于不安,而是身处上位者习惯性的怀疑。
楚玉禁不住很好奇,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竟然养成了这种惟我独尊又百般怀疑的性格?这种感觉,汇集成四个字,简直就是----孤家寡人……而天底下最高处不胜寒,最孤独的地方,是皇位。
不过这完全不可能。
念头一出,楚玉便当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时候南北有两个国家,南边的皇帝,现在已经确定就是她那位被刘子业关起来的叔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是在二十七日的两日后才宣布杀帝继位,正好符合了天如镜那里的记载。
而北边地新帝,从街巷的谈论之中可以得知,今年才不过十三岁左右。
而眼前这少年,却是至少有十八九岁了。
…Wap.就算北魏的贵族发育再怎么好。
也不大可能一下子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五六岁吧?心里面胡四乱想着,楚玉慢慢地回答少年地提问,尽量站在一个真正侍女的角度,客观地叙述曾经发生地事。
她只说几日前花错侵入观沧海家中,好像把观沧海当作了什么容止。
再接着,也不知道观沧海与花错谈了什么,便让他在那日再来,扮作侍从在他身后,接下来的事情,这少年便应该也都知道了。
少年一边听楚玉说,一边皱眉思索,楚玉则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情,在她说出容止的名字时。
少年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审问完毕,那少年沉思片刻,带着几分讥诮嘲弄地。
对楚玉道:想不想知道观沧海心中你有几分分量?他若是当真看重你,便会前来相救。
在他来之前。
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他这一番郑重其事的话听得楚玉啼笑皆非,她跟观沧海又没什么关系。
但这话自然不能对少年说,只能低下头忍笑应声。
楚玉跟在少年身后,走出用来关押她的房间,才一出屋,守在门外的护卫随即严密地围了上来,把楚玉也一并围住。
楚玉和少年一前一后,两人之间隔着二尺多的距离,一共十六名侍卫分别在她们前后左右,距离她们的距离都是统一的三尺,这些护卫的步伐间距几乎完全一样,仿佛一个模子刻出一般,行动之间,隐约有一种森严杀气满溢出来,让身处其中的楚玉感觉很不自在。
再看一眼走在她前面地少年,少年仿佛全没觉察,又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如此。
走到书房前,少年停下脚步,问楚玉一声:你识字么?楚玉下意识点点头,但听到少年的下一句话,她便后悔了,因为少年说:正好,来服侍我看书吧。
进入书房,又只剩下少年和楚玉两人,那些护卫依旧是在外面守候,几面书架上摆放着各色书籍,而靠窗的桌案上还摆放着一卷摊开地书册。
那少年在桌案前坐下来,便拿起看了一半的书继续往下看,停下翻页沉思许久,面上浮现隐约笑意,楚玉在旁边站着偷瞟一眼,发现是一本记载着民情和官吏考核地资料,再看书架上地书籍,也多半是兵书史书,再不然就是一些记录宗卷,少年看得很专注,也很专心,偶尔叫楚玉找些什么资料,竟是真将楚玉当侍女用了。
楚玉醒来的时候大约是下午,她原以为观沧海很快便会发现她失踪,却没料到一直等到了晚上,依然不见观沧海或者别地什么人前来救援。
就算观沧海不来,她自家的桓远流桑等人发现她失踪后,也总会想办法吧。
就这样一边猜测一边等待着,楚玉兼职当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侍女,一直当到少年睡觉,她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因为走进卧房后,少年便张开手命令她替他宽衣。
纵然原本楚玉认为少年不可能对她怀有别样心思,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退缩了一下:虽然知道少年真正的目的是探知花错身份,可是这并不意味,他不会顺道用她来暖床。
毕竟现在她在他眼中,不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女罢了。
少年注意到楚玉的反应,念头一转也跟着明白她的想法,他秀丽的脸容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你的主子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并不是男子?听闻他此言,楚玉当即愣住了。
不是男子?那么,换而言之,这少年……是女的?过了好一会儿,楚玉才回过神来,目光下意识地转移到少年胸前,发现那里确实有微微的起伏,只不过因为衣服太过宽大,让人很难看出曲线。
她是个女人。
有了这个认知,楚玉打量她身体各处,便不断地发现新的证据来支持这个论点:她的相貌虽然稍微偏向中性,嗓音虽然低沉沙哑,但她的皮肤太细嫩,颈项稍嫌纤细,身材在女子中虽然算是高的,比起容止还是稍矮了一些……这些证据,都说明她的女性身份,可是倘若不事先说明,楚玉还是会将她认作是男子,甚至的,假如容止与她站在一处,告诉她两人之中有一个是女子,她可能反而会将容止当成女的那个。
因为这女子的气质太过强硬刚毅了。
近处看到这女子的第一眼,楚玉所注意到的,就并非她的外貌,而是她骨子里凌厉尊贵的气势,那种高高在上的骄傲宛如狂风般席卷一切,迅速地让她区分开她和容止,也迅速地让她潜意识里认为,拥有这样气质的一个人,是名男子。
楚玉还在发愣,却见那少年……不,应该说是扮作少年的女子冷笑一声,走出卧房,推开外屋的窗子。
夜色里,隐约而混乱的骚动,由远及近,快速袭来。
今天有事情,更新晚了,大家抱歉。
二百三十四章 轻风拂山岗(昨天有事更新晚了,今天争取两更赔罪有意外的话,今晚还有一章……女子望着窗外,又冷笑一声:观沧海来救你了,总算你在他心底还有些分量。
楚玉听见她说话,跟着走出来,站在女子身边朝窗外看去,只见院子门口出现一个人影,他双眼蒙着锦带,以一种非常奇特的节奏奔行,他的速度虽然快,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好像闲庭信步一般。
但是他才闯进来,便有三四十名护卫迅速地拦在他身前,紧接着从他身后的门口,也涌进来四五十名护卫,雪亮刀枪森严以待。
院子里一下子聚起来百来人,原本宽大的空间仿佛变得拥挤,那些护卫的行动极为统一有效,打扮与曾经合击阻拦花错的人一般无二,当初十来人就逼得花错寸步难移惨败当场,可是如今的人数却是那时的好几倍。
看来那女子出门时,为了避免太过扎眼,并没有将所有的武力都带出去,不过就算什么人都不带,她本身也是令人瞩目的存在。
观沧海被包围住后,停下脚步,他微微转向楚玉所在的方向,道:没事吧?见到观沧海,楚玉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可是又立即为观沧海的处境担忧起来,毕竟女子这方人多势众:我没事,你要小心。
观沧海笑了笑,夜色中他的笑容有些模糊,但却似全然的无所畏惧,他也不去理会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
只沉声对那女子道:放人。
声音稳如山岳。
并非请求,而是命令。
对花错是这样,对这不知什么来路。
但是至少位高权重的女子也是这样。
他不专横自大,也不服软求人。
他只是做自己认为应该做地事,非常平稳的始终如一,对方是什么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分别。
他本身就是稳固和强大的代名词。
观沧海一生,从不求人。
面对观沧海这样地态度。
女子并未动怒,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但纵然是浅笑,她地眉宇之间依旧充满了凌人的威势:观沧海,你定要与哀家为敌?哀家?楚玉还有部分心神沉浸在性别带来的惊愕余韵中,这会儿又听到了更劲爆的讯息。
哀家,意思就是皇太后的自称,南朝地那位皇太后是楚玉目送着去世的,至于新登基的那位本身年岁已经不小。
其母是否健在还是两说。
再加上,这里是北朝的地界,出现在这里的皇太后身份。
显然已经呼之欲出。
不久前,楚玉还听说到她的传闻。
据说那非姓冯的太后在先帝的葬礼上。
哀恸欲绝投火自焚,救下来后便获得了朝野的一致拥戴。
对于太后这个名词地印象,楚玉一直停留在电视剧里所见的老太太,最起码也是个中年妇女,却没料到北朝的太后,竟然是这样一位青春美貌地妙龄女郎。
当日第一次窥见她时,桓远说马车上有北魏贵族女眷的标识,身为太后,这确实算是北魏最贵地女眷了。
只是,应该在深宫之中地太后,为什么会离开北魏首都,不远千里地来到洛阳?观沧海不为所动道:我不欲与任何人为敌,但我也不惧与任何人为敌。
你是平民也好,太后也好,都不能逆我意愿。
他声音不大,语气亦不严厉,只就这样陈述着事实,你若是愿意就此罢手,我可以既往不咎,就此揭过,然而你若是紧逼不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不管外力如何凶猛,可是对他而言,都仿佛不过轻风拂山岗。
冯太后的眼睛非常亮,却不是女子明媚地亮,她的目光凛冽刚硬,直刺观沧海:你是在威胁哀家?观沧海慢慢地将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微笑:一口一个哀家的,你可是想拿身份压我?皇太后,很了不起么?北魏,很了不起么?你莫要忘记了,容止会的,我也会,容止可以帮你获得这个地位,我一样能毁掉你。
楚玉怔怔地看着观沧海,他站在十多米外,站在侍卫们的包围圈中,夜色温柔春风和暖,他的笑容也很是散淡,可那骨子里狂傲的意味,却形成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简直就是……藐视一切。
这是基于自己实力上的可怕自信。
一瞬间,楚玉以为自己看到了容止: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同,可是观沧海身上真的有某种与容止仿佛出自同源的东西,那种强大,稳固,坚毅的自信,在任何境地下绝对相信自己坚持不变的本质,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倘若容止神秘如深不可测的海,那么观沧海则稳固如高不可攀的山。
观沧海慢慢地道:你并不是蠢人,说起来,你勉强能算我半个师妹,我虽然会偶尔玩弄些花样给自己解闷,可并不会真的伤害你,你该明白这一点,那花错却是我好玩放他见你的,但倘若你因此对我生疑,进而与我敌对,以你如今的境况,却是自寻死路。
你只能相信我。
以我实力,杀尽此地之人也可从容离去。
我说到便能做到,你没得选择。
我言尽于此。
观沧海每说一句话,楚玉便发现,站在她身侧的冯太后面色便苍白一分,她明丽刚强的眼眸中浮现难言的痛苦挣扎之色,但只不过呼吸间的功夫,又被强行压制下去,化作一片冷漠平静。
是。
冯太后略约点了点头,口吻比方才放软了些,此番是我做错,希望师兄原谅。
只不过片刻的权衡思索,她便果断地做出决定,如此决绝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让旁边一直看着的楚玉终于忍不住升起微微的佩服之意。
冯太后挥了挥手,所有的侍卫便左右分开,让出通往院门口的道路,她也不看楚玉,只冷冰冰道:你可以走了。
等楚玉走到观沧海身边后,冯太后又派人将他们送出去。
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便能脱身,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以至于离开了冯太后暂居的府邸后,楚玉依然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个晚上对平静了很久的她实在是太过刺激了,与容止相貌非常相似的少年是个女子,这女子的身份又是北魏冯太后,同时还被观沧海称为半个师妹……观沧海是坐车来的,两人上了马车,各自在一边坐下后,楚玉才略为清醒,盯着观沧海道:眼下,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解释一下?木意外的话,晚上还有一更……大家请等待^^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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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三十五章 往事已成伤观沧海就坐在楚玉身前不远处,此时是夜晚,车内没有点灯,更加的漆黑一片,楚玉只能在黑暗里隐约瞧见他端正俊秀的脸容轮廓,以及挂着可亲笑容的嘴唇弧度。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楚玉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十分和气亲切的男子,竟然会有那样可怕的威势。
他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也偏修长而非健壮,可是见识过几次后,楚玉再也不会认为这人软弱无力,相反,他连指尖发梢都是无以伦比的强大,这不同于阿蛮的蛮力,而是纯粹的实力与本质的强。
他之所以能兵不血刃地逼得冯太后让步,并不是他言语厉害,而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基于他本身而发,他本身就是强横无比的实力保障,不管是智略还是武力,都有令人胆寒的成分在其中。
听了楚玉的问话,观沧海笑笑,他笑得很随意,与在冯太后府邸上充满魄力的笑容又大不相同:你想知道什么?楚玉一时语塞,她想知道得太多了,观沧海一摆出这么副随便问的架势,她反而一下子不知道该问什么。
树立了一下乱如麻的思绪,楚玉决定问自己比较关心的: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从头说,详细说,越细越好。
黑暗中,楚玉看见观沧海的笑容仿佛模糊了一下,但是很快便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一切都还是原样。
接着,她听到观沧海低缓的声音,那声音沿着缓缓流逝的光阴逆流而上,让旧日的时光逐渐地浮到表层。
翻越无数如山峦般起伏地思绪,便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楚玉所不知道的辰光。
楚玉静静地听着。
在马车之中,伴着微微的颠簸。
黑暗中马车车厢木材地香味,和从观沧海身上传来的药味混合起来,慵懒轻缓地浮游不定。
那是一个很俗套地故事,在二十年前,又或者是十八九年前。
总之时间已经不太确定,一对孤独相伴的父子,来到了洛阳城定居。
…自然,这不是一对普通的父子,虽然就连做儿子的,都对父亲的人品有些怀疑,可是对于父亲地才能,他却从来都很是佩服。
过不久,这对父子居住的地方。
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位不速之客送来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请那个父亲代为教导,只不过那女孩没多久便被带走了。
只留下其中的男孩。
与儿子一同长大。
那父亲将自己的学识,毫无保留地教给那个男孩。
甚至对其教导得比对自己的儿子更严格,更用心,那作为师兄的儿子是有些妒忌的,但是他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偶尔妒嫉一下便又恢复如常。
随着时光流逝,这一对师兄弟渐渐长大,他们年岁相差本不太多,又是师从一人,共同长大,彼此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伙伴,却也是最留意地对手。
人总是有比较之心的,这对师兄弟所学重合不少,因此便不时地以其中一项较量,各有胜负无数,并逐渐形成一个习惯,那便是凡是有什么事要对方去做,便先比较一次胜负,败者答应胜者在能力范围内的一件事,这个不曾约定过地默契甚至直到现在都还存在着。
只是好景不长……观沧海顿了顿,忽而又轻柔微笑道:其实好景已经很长,可是我每每回想,总是觉得不够长的,后来,那个师弟与他地师父和师兄发生一些争执,彼此不欢而散,那师弟去了他该去地地方,做了他该做的事,而那师兄和他地父亲,则离开洛阳,前往江陵定居,又过了几年,那父亲死去,只留下那师兄一个人,独自打着守孝的名义在江陵城外做那世外闲人。
他说这话时,语调极为柔暖,虽然他双眼为锦带所蒙,可是楚玉相信,倘若他眼睛完好,目中的光芒必定是无比的怀念温柔。
观沧海淡淡道:我说了这许多,你也该能猜出,那师兄便是我,而那师弟是容止,至于那与容止一同被带来,又很快带走的女孩儿,便是你今日瞧见的北魏太后冯亭。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哪国的臣民,南宋的不是,北魏的也不是,故而他言辞之间,对所谓的太后并无多少尊敬之意。
楚玉沉默许久,问道:那你当初跟我说的,你是容止的仇人,是骗我的了?观沧海微微一笑,道:也不尽然,昔年我与容止决裂,他用毒伤了我的双目,这些年来一直未能复原,也算是恩断成仇,只不过,那冯亭,当初差一点儿便成了我的师妹,当初她着急顶替人进宫,没来得及受我父亲教导,我如今代父为师,帮她这一把,却是与容止无关。
虽然贵为太后,但是冯亭如今的处境并不怎么好,她扶持先帝的儿子坐在皇位上,可是朝中却有大臣手握重权跋扈专横,想要真正将权力握在手中,只有先除去那权臣。
冯亭留皇帝在北魏首都平城那里做幌子,自己却千里迢迢南下洛阳,寻找到观沧海,向他求助。
观沧海早已打定主意不为任何人出仕,因此纵然冯亭以太后之尊前来邀请,他也仅只是代行师职,教导冯亭真正的权术手段和治国方略,让她拥有自保甚至进一步掌控权力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观沧海说她只能相信他的原因。
观沧海的解释很详细,很完整,也很长,说了整整的一路,将三人的关系说得分明,包括他原本是受何戢所托前来杀她,但是半途却被容止阻了一阻,后来来到洛阳,又改变了主意在楚园旁住下。
楚玉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观沧海说出的讯息完全消化,这时候马车已经行到她家门前停下。
观沧海又是一笑,道:回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是他们今日来寻我,我才知道你消失不见的。
接着他便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冯太后,前去要人。
楚玉却有些踯躅,她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观沧海静待片刻,忍不住微笑道:你还想知道,容止现在何处,对吧?楚玉轻声道:你应该知道,对不对?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对她至今还存在着影响力,尤其在她知道是容止阻拦了观沧海杀她之后。
今天第二更。
今天查了一下午的资料,始终木查到冯太后的真实确切的名字,手头资料比较匮乏,《魏书》上就写叫冯氏,其他记载上也多是以冯太后称呼,百度上倒是有,但是却是有好几个名字@@始终不确定哪个是真正正确的……网上有个名字是冯有,我感觉不好听……既然不确定哪个是真的,我就干脆自己瞎编了个……等日后发现真相,再慢慢改过来吧()这个女人可以说是满传奇的,她辅佐了两代皇帝,本身也曾经执掌朝政,史载她及登尊极,省决万机,威福兼作,震动内外,还有智略,猜忍,能行大事,生杀赏罚,决之俄顷……嘿嘿,很帅吧冯太后正好处在这个时代,我便忍不住想写她一笔,于是想方设法把她跟容止挂钩了巧她的年龄也很相当,实在不能不说是莫大的巧合。
汗,反正都已经废话那么多了,我就再多废一点:最近有人问我什么时候完结,我就顺便在这里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假如没有什么意外,应该是十一月,迟一些便是十二月完结,新书还在构思阶段,大体什么时候成型我也拿不准,所以目前预定是十二月参加pk,来不及就推迟一月,但是否真的能赶上,还要看我的努力。
><新书暂定的类型是玄幻,不过手头还有历史和仙侠的点子随时做候补,所以具体是什么题材的新文,我不能在这里铁板钉钉地说定。
唔嗯,总之先在这里跟大家预约一下哈,一直包月到十二月的筒子们,希望到时候把pk票保留给我o()o…二百三十六章 时间足够爱沉默了许久,观沧海轻笑着出声,道:不错,我确实知晓,只不过,我只知道他的去处,却不晓得他现在究竟身在何方。
楚玉皱眉道:这话又是和解?什么叫做知道去处又不晓得他身在何方?观沧海慢慢说出容止拦阻他当日的情形。
那日他们才要以彼此武力较量第二局的时候,容止忽然倒下,却并非是作伪,而是他的身体真的有问题。
容止自获救苏醒之后,感到自身体力恢复,本以为应该再无挂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时常会有脱力现象发生,第一次发作是在与花错激斗一场后,那时他并未如何在意,只探了探自家脉象并无异常,以为是一时使力过度,却不料在那之后,却一次又一次地发作起来。
较轻的症状是使不出力,更严重者甚至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楚玉一听观沧海说了容止的情况,便立即想起来,当初天如镜答应她救昏迷的容止,给容止喂了两粒已经有至少三百年以上历史的解药……她当初的担心显然没错,看这情形,那解药果真是过了保质期。
简单地说,就是容止吃错药了。
楚玉吞吞吐吐地告知观沧海其中原委,后者愣了好一会儿,嘴角才浮现古怪的笑容,须臾之后化作放声大笑:居然是这样。
他一边笑一边道:容止只道是那天如镜做了什么手脚,眼下却是去找那天如镜去了,只不过,我听说南朝换了皇帝后,天如镜也不晓得去了何处。
自然。
去找天如镜的容止,也一样不知所踪。
也许容止会找到天如镜,得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也许他就算找到了天如镜,也不能改变现状。
又或者他甚至没法子找到天如镜----这一点可能很小。
但是,这些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她是楚玉,是只属于自己的楚玉,现在不管容止做什么,只要不干扰她的生活。
那么都与她毫无干系了。
楚玉微微一笑,朝观沧海道了谢,便跳下马车,才一下车,她便瞧见楚园门口地三个人影,其中最矮小的那个风一般地冲过来,一下子撞进她怀里,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腰。
楚玉低头轻抚流桑地头发,复又抬头望向门口。
桓远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只灯笼,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微光。
蹲在一旁地阿蛮,则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些人。
都在等着她。
拉着流桑。
楚玉慢慢地朝门口走去,面上缓缓绽放出欢欣的笑容。
把楚玉送到了家。
马车却没有着急离开,观沧海坐在车内,嘴角浮现一丝古怪的笑容,他静静倾听楚玉越来越轻快的脚步,听她踏入楚园之内,连同其他几人关上大门。
春天的夜里,也吹着旖旎地风,观沧海伸手探出车帘外,感觉春风轻吻上他的指尖:嘿,我虽然甚少骗人,可近墨者黑,近了那么多年的容止,我胡扯起来,还是颇有几分模样的。
你说,是也不是?微不可闻的低语声在车内回荡,很快便被透入车中的轻风吹散,而回答观沧海的,只有一片仿佛悠长深远的静瑟。
确定了车中人的身份,更确定了观沧海与自身无碍,楚玉也终于放下悬着地心,便在自家宅院内,悠哉悠哉地过日子,偶尔心血来潮了,便又去假扮观沧海的侍女,去参观本朝太后冯亭的求学现场,这可是在别处想看都看不到地。
对于冯亭,楚玉并无多少怨怼之情,毕竟她除了让人打晕她,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再加上是她窥视她身份在前,如此一想也算扯平,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再记恨也是无济于事。
跟着又旁听了好些天,楚玉开始逐渐能听懂两人花花草草地暗语,但是她无心于此,常常是听了几句便自顾自地神游天外,相比之下,冯亭地专注让楚玉自叹弗如,她向观沧海请教时,那种肃穆认真的神色,让她地眉宇之间仿佛笼罩了一层动人的光辉。
冯亭虽然来到洛阳,但是并不担心北魏首都平城那边会发生变故,因为她在先帝葬礼上往火中的一跳,极大程度地巩固了她与现任小皇帝的地位,获得了朝野上下的支持。
楚玉现在看来,冯亭那一场火蝴蝶的大戏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政治筹码,可是即便是做戏,一个地位尊贵年轻美貌的女子,敢豁出去一切跳入烈火之中,这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果决和刚强。
楚玉自问并无这样的胆略。
除了冯亭这边水落石出外,结合多方面收集来的消息,楚玉也弄明白了寂然那边的前因后果,寂然与王意之在击退了容止部下的又一次追杀后,藏身在北魏首都平城的一间佛寺之中,正巧遇上了前来礼佛的冯亭,彼时冯亭已经是太后,她替寂然解决了被追杀的后患,并且让寂然在佛寺中好生养伤。
这么一养便养出了问题,一个太后,一个和尚之间竟然生出了一些若有若无的暧昧,虽然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可也足够让寂然羞惭欲死,因而伤势才愈,寂然便请求离开平城,冯亭自知在当前情形下,两人的身份绝无可能,她是个刚强不输男子的人,更不会为了一点点情意失去理智要死要活,便让寂然来了洛阳,在白马寺中得到重要地位。
而之后冯亭因为要请观沧海而前来洛阳,请不动观沧海,在此停留向他求教,想起寂然,又去白马寺拜访了一次,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又恰好被楚玉给瞧见。
这其中并无阴谋,也无诡计,只是一场无端生出,又断然中止的风月情怀。
终于得出结论后,楚玉有些唏嘘,又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当时王意之应该是与寂然一道的,冯亭遇见寂然的同时,应该也遇见了王意之,怎么竟然会有人在看见王意之的前提下,反而看上了一个和尚呢?最后她只能归结为:人的审美真是多种多样。
不知不觉间,楚玉和观沧海越走越近,原本只是偶尔去参观太后求学记,到了后来,每天往隔壁跑的时间比在自家宅院里待的时间还要多,因为观沧海这个人实在太对她胃口了,除了眼睛看不见外,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缺陷。
相比起容止,观沧海的爱好更加平民化一些,他喜欢钓鱼,有时候钓来一大筐鱼,兴致一起,便翻着花样做来给楚玉和桓远等人吃。
他有一双灵活的手,这双手可以充满力量与阿蛮平分秋色,也可以轻柔地穿梭在草叶之间,编出精巧的花环,随后精准无误地丢到楚玉脑袋上。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是往花错脑袋上丢。
也在不知不觉间,观沧海侵入了楚玉等人的世界,两家之间的墙形同虚设,最后索性打通建了一道门。
一边跟花错阿蛮流桑三人同时过招不落败,他一边还能跟桓远谈古论今,空闲时还不忘跟楚玉商量明儿去哪里玩。
他的眼睛虽然看不到色彩,可是他的心比明眼人更斑澜。
春天他坐在林中听鸟鸣,夏日躺在池边闻荷香,秋天正是好季节,他领着楚玉把水产吃了个遍,冬天,他拉着楚玉一起蹲在屋檐下听雪落。
那簌簌的声响,在夜晚静静听来,竟然是那么的优美。
两人全身上下都裹着皮毛,远看蹲着的两人,好像两个并排放着的一大一小的毛茸茸的毛球,紧紧地相伴挨在一起。
楚玉一边听一边抱怨道:为什么我要来陪你做这种事啊,大冷天晚上的我应该在屋里睡觉才对。
可是抱怨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聚精会神地去倾听,从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无聊到专程听这样不起眼的声响,并且还乐在其中。
观沧海笑眯眯地道:自然是陪我,我这人毛病不少,好玩又惫懒,多谢楚玉你啦。
白他一眼,楚玉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道:对哦,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你有这么多毛病,我居然一直容忍下来了,真是心胸宽广。
观沧海依旧笑眯眯道:那么心胸宽广如你,便一直陪着我吧。
陪你有什么好处?你养我啊?这个倒也不难。
现在他几乎就是在养着她了,她的每顿饭,都是在他家蹭着吃的。
当然,这只是说笑,说完之后哈哈一笑,两人谁都没当真,至少楚玉是完全没当真。
春暮夏至,过秋入冬,再到第二年的春,这些时日过来,楚玉几乎没有再想起过容止,那些过去的影响,在脑海中渐渐淡去,偶尔闪现的一些浮光掠影,甚至连波澜都不曾吹起。
时间足够去爱,也足够去……忘记爱。
这章加长了三千预告下,王意之快出场了唔,小容被我冷藏的时间真长……都放冰箱里一年多了……二百三十七章 青少年问题又是一年春来早。
经历了秋霜冬雪,楚园又再度布满生机盎然的绿意。
楚玉在北魏已经度过了一年有余的安宁时光。
春风绿了楚园,也连带绿了观沧海的宅院,在后院的角落里,有一个十多米宽的池塘,楚玉坐在池塘边,用小勺舀起饲料往池塘里撒。
她最近对养鱼有了些兴趣,正好观沧海家里有池塘,便弄了几十条活鱼进来,有红的有白的有灰的,形状也不一致,也不必管是什么品种,混在一起放养。
楚玉每天变着法儿的弄饲料,有时候是吃剩的米饭和菜,有时候是特地炒的小米,有时候甚至干脆丢下去一块骨头,有时候忘记了就没喂,养了这么多天,这些鱼还没被她弄死,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这一碗饲料是用煮熟的米粒混合了麦麸粉末做成的,还掺了一点儿调味料,撒一勺下去,被饿了好些天的鱼儿便争相游过来,几乎要撞在一起,接着又追逐着水中往下沉的米粒不住吞食。
观沧海坐在楚玉声旁听着声响,手微微动了动,几粒石子便直直射出去,正敲在抢食抢得最凶的几只鱼脑袋上。
他用力恰到好处,足够让鱼吃痛受惊,却又不会让它们真正伤着,那几只鱼惊慌地退开少许,其余的鱼随即补上空位。
两人一人喂一人玩,边喂边玩,虽然不说话,心里却仿佛有相通的默契和乐趣。
观沧海手头一把石子射得差不多的时候,楚玉的小半碗饲料也差不多见了底。
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蹦跳的脚步声,楚玉心中一叹,接着脖子被一双手臂搂住。
流桑撒娇地蹭着她地肩膀。
…道:楚玉,楚玉。
我们去游春好不好?最近的几个月,流桑开始不叫她哥哥姐姐或公主了,而是学起了桓远,直呼她的名字,楚玉给扳了几次。
没扳回来,便只有由着他去。
这个时候地流桑,虽然脸蛋还是一样白里透红的水嫩,眼睛还是圆圆大大地,但是身高比起一年前来到洛阳时却高了不少,眼看着长了六七寸,如今已经到了楚玉齐眉处,也不知道是因为洛阳的水特别养小孩,还是流桑正好到了发育期。
轻轻从脖子上扯下流桑的手臂。
楚玉转过身时已经是换上一张笑脸:你自己也可以去玩儿啊,去找阿蛮还有桓哥哥他们陪你吧。
顿了顿,她微笑道。
我今天身子有些乏力,不怎么想外出呢。
流桑扁了扁嘴。
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
他偷偷地看了眼坐在楚玉身旁的观沧海:自从这个人出现后,就大把大把地霸占了楚玉的时间。
可是他竟然完全不敢对这人有任何抱怨不满,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观沧海,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服从。
等了一会儿,确定楚玉没有答应地意思,流桑只有垂着头慢慢地从来时路上回去,待到他走远了,楚玉随即听见身旁传来轻笑:我怎么不知道你今日身困体乏?楚玉瞥了观沧海一眼,无奈道:自然是推脱的话,你就不要跟我较真了。
观沧海笑道:可是有什么烦恼,说来与我听听。
楚玉轻叹一声道:前几日我跟流桑他们除外游春,遇见一户人家也在游玩,他家有个与流桑差不多大的孩子,两个人玩作一处,那家人便随口问我流桑可曾娶亲,又说起他家孩子将来要谋出路。
这本是随意寒暄,可是却问到了楚玉一直忽略的问题:当初她初见流桑的时候,他还是可以称作是小孩子的十二岁,可是两年下来至今,他的身高往上蹿,声音也不似从前脆嫩,微微低哑了一些,已经到了可以归入少年的年岁。
现在她在洛阳,就是在做一只混吃等死的米虫,带着一群人一起混吃等死,反正他们逃出南朝时携带了足够地财物,如今她也没有特定目标,混上几十年都不成问题。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楚玉郁郁地道:这是不对的,从前公……从前我太娇惯养着流桑,导致他现在对我太过依赖,但是他地人生不该是只有我这一块,他今后要娶妻的,最好也要自己做出一点成就,才不辜负大好人生。
流桑地生命轨迹和重心,已经被山阴公主彻底带歪,她不知道该如何再带回正轨。
桓远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地成年人,有自己的主见,不需要她担心,阿蛮身份特殊,留在她身边是最好地选择,可是流桑不同,他本来应该有一个正常美好的人生,而不是只围绕着她打转。
可是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流桑走出这个圈子,她曾尝试着跟流桑透露了一点自己的意愿,却立即遭到了强烈反弹,被质问是不是嫌他麻烦不想要他了。
而在那之后,流桑仿佛觉察出了些什么,变得更爱黏着她,楚玉皱着眉说完后,抬眼瞧向观沧海,却见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忍不住微微恼怒道:你笑什么?见我发愁你很开观沧海又笑了笑,才不紧不慢地道:我却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在烦恼些奇怪的事。
那本是别人的人生,她不需要那么担忧不是么?为什么她竟然会当作一件重要的事情来认真地苦恼呢?楚玉撇撇嘴,道:你可以认为我是太闲着了,不过我一定要想出来解决的办法,流桑是我的家人,我怎么能不为他打算?倘若是不相干的人,她才懒得这么费神。
观沧海闻言,虽然还是笑着,却沉默下去不再说话,一直到楚玉拍拍手走了,他才低声道:家人?虽然在观沧海面前信口开河地说一定要想出来法子,可接下来几天,楚玉还是毫无进展,倘若说几句狠话,固然可以激走流桑,就好像对萧别那样,可是萧别与流桑是不一样的,纵然同是山阴公主遗留下来的问题,萧别对楚玉来说是外人,而这两年来,楚玉早已经将流桑当作了自家弟弟。
她想要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达成自己的目的,只不过这个目的看起来依然十分遥远,因为现在流桑便正在缠着她一块儿出去,并且数着日子告诉她她已经有整整半个月没有陪他了。
楚玉正被他扯着衣袖,缠磨得没法子,正要让步,却见流桑忽然停下动作,偏头倾听着什么,过了片刻,他的面色一连数变,又是惊讶又是怀念,还隐约有些不敢置信,过了片刻,他松开楚玉,飞快地朝外跑去。
楚玉心中疑惑,也担心流桑会出事,便叫上阿蛮,一道追至门口。
二百三十八章 春风知我意楚玉追到了门口时,流桑已经打开大门,站在门边定定地望着外面。
门外不算宽阔的青石板道路上,停着一顶轿子,一条人影斜靠在轿边,坐在轿杆上,悠悠地唱着歌。
她唱的是一支儿歌,一口吴侬软语的江南小调,温温软软地顺着春风送了过来。
那曾经令无数男子神魂颠倒酥麻入骨的声音,如今却充满了诚挚与温情,声音的主人一边歌唱,一边专注凝视着流桑,好像看着什么失去许久的珍宝。
曾经艳光四射的绝世容颜,此时卸去了昔日的铅华,素净而柔婉,如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这是楚玉不曾瞧过的,钟年年的另一番面貌。
钟年年慢慢地唱着歌,唱了一遍又一遍,而流桑也静静地听着,待钟年年停下来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楚玉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明白。
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流桑有些抽噎着开口问道:这曲子你是哪里学来的?钟年年温柔地望着流桑,目中亦有晶莹闪动,她低了低头,柔声道:这曲子不是我学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许久不见了,阿桑……你还……记不记得姐姐?话未说完,她的泪水自白玉般光洁的脸颊上滑落,楚楚动人更添风姿:昔日我们家中破败,我为了还债跟人走了,你则送到一户姓百里的人家寄养,算起来,你我姐弟已经有九年不曾见面。
你不记得也是理所应当。
流桑怔怔地看着眼前美貌绝伦的女子,已经淡去很久的影像又再一次地浮现在脑海中,记忆中的美貌少女与眼前地绝色女子重叠起来。
竟是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却少了如今的风情。
他慢慢地张口,低哑道:姐姐……这一声终于唤出口来,却让他更加的确定。
接下来,一场认亲大戏便在楚园门前隆重上演,流桑飞扑着抱着钟年年大哭。
而钟年年笑中带泪,不住地抚摸他地背脊,反复道:流桑,你长大了。
这一番热闹也惊动了桓远,他走出来时,正瞧见流桑钟年年姐弟相认,按说钟年年算是与他有过节的,不过眼下时过境迁,再计较也是无用。
更何况她是流桑地姐姐,索性就当忘了,不过令他奇怪的。
却是楚玉的表情。
楚玉饶有兴味地看着姐弟相认,见桓远来了。
连忙拉他过来品评:你看钟年年哭得多漂亮?她前世看娱乐新闻。
说苦情言情片选女主角,都是要选那种能哭会哭的。
还要哭得好看,眼睛一眨不眨地深情凝望,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流下来,按这个标准来说,钟年年的哭相显然可以打满分。
跟流桑抱着哭了一会儿,钟年年擦干眼泪,抬眼望向楚玉,这时候开始说正事了,她目光盈盈,语带哀求道:公主殿下,昔日我受命容公子,得罪之处还要多请原谅。
流桑愕然抬起头来,也似乎想起了什么,虽然他一直被养在公主府中,但关于钟年年此人地身份,以及她给楚玉带来的麻烦,他还是曾听过只言片语的,只不过方才姐弟重聚,他心情激动,一时没想起这茬。
害怕楚玉因这件事迁怒或讨厌他,流桑下意识松开手,可又有些不舍,便朝楚玉投来恳求的目光。
楚玉笑了笑,道:过去的事我懒得追究,钟年年,我知道你是了不起的女子,也不必在我面前做出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直说吧,你今日前来,有什么目的?得知钟年年是容止的部下,楚玉吃略一吃惊便又恢复如常,有了这一条前提,过去地事情也算是能说通了,为什么钟年年当初死活赖上她,原来是为了接触容止。
钟年年仿佛受惊一般地低下头,倘若不是见过她长袖善舞的模样,又吃过她一点亏,楚玉恐怕真会觉得她楚楚可怜,但是现在楚玉只感到好笑,只听钟年年说道:如今我已是自由之身,想要补偿这些年来与流桑分别的亏欠,还望公主能允准我带着流桑离开。
果然是这样。
楚玉还没有什么反应,那边流桑却叫起来:我不要!他直觉地不满道,我不要离开楚玉身边。
料不到流桑会如此干脆直接地拒绝,钟年年地神情带着微微的受伤,她柔柔地朝楚玉看了一眼,轻启朱唇道:公主意下如何?楚玉盯着她笑道:你要是能劝得流桑自己跟你走,我自然不反对。
虽然钟年年出现得太过突然,但楚玉细细想来,她地身份约莫不会是假地,倘若她真有什么不好的图谋,只需要趁着流桑单独外出之时派人强掳带走,以她地本事,做到这一点不难,但她既然亲自来见她恳求,这边说明了她的诚意。
但。
就算钟年年真的是流桑的姐姐,想要带走流桑,也得流桑自己愿意。
她虽然希望流桑能离开她身边,不要局限于这么一小片天地,可是并不希望强行扭曲他的意志。
假如流桑不愿意,那也只有对不住这位亲姐姐了。
说这话的时候,楚玉已经做好送客的准备,虽然接下来她也许还会为流桑的去处烦心,可是她并不愿意有一丝一毫勉强流桑。
这时候,钟年年做了一个让在场众人都吃惊的动作,她弯曲双膝,也不顾地上有多少尘灰,就这样跪在楚玉面前,这个时候,她眼中不再是伪装的柔弱,而是一片坦荡的清澈:多谢公主成全。
见她如此,楚玉微微忡怔,随即苦笑道:流桑还没答应呢,你谢得未免太早了些。
先前她只道钟年年一番做作好生有趣,此刻却能感受到她一片诚心,她早已不是公主,钟年年根本无需对她如此恭敬,如此小心,只怕多半是看在流桑的面上。
流桑看着钟年年,心中有些不安,他方才才喊出不走便有些后悔了,却不是为了不走,而是怕伤了多年不见的姐姐的心,想了想,他拉拉钟年年的衣袖,低声道:姐姐,我不愿与公主分开,反正这里很大,你跟我们一起住下可好?若是钟年年住在楚园之中,这样既不用离开楚玉,又能够跟姐姐团聚,实在是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流桑想得倒是很好,可惜两方面都不太愿意,楚玉盯着钟年年的嘴唇,生怕她吐出来一个好字,先不说钟年年跟容止的关系,她可不愿意这么个招人眼球的万人迷住在她家里,万一给到处惹来狂蜂浪蝶怎么办?钟年年目中也带着几分犹豫之色,她却没有直接回答,只站起来转过头,附在流桑耳边说了一些话,她说话的时候,流桑的面色随之变化,并且频频看向楚玉,显然那话的内容是与她有关的,楚玉心里好奇,却不便这么凑过去跟着听。
待钟年年说完了,直起腰离开流桑耳旁,流桑依然呆呆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地道:好的,姐姐,我跟你走!楚玉愕然:钟年年说了什么,这么快便改变了流桑的主意?楚玉反复地问了流桑几遍,问他是不是心甘情愿跟着钟年年离开,得到的回复都是他没有受到强迫,她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发现他只红着脸,不像是被威胁强迫的模样,虽然不解,但也只有由着他去。
目送流桑与钟年年一同坐入轿子里,轿夫抬着他们远去,楚玉心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满满的怅然,虽然她心里很想流桑离开,可是当他真的离开后,她却忽然舍不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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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三十九章 对影成双人怅然地从巷口收回目光,楚玉望向身旁的桓远和阿蛮,强笑道:今后就剩下你们陪着我了。
虽然家里还另外住着一个花错,可是那家伙每日只顾着疯了一般的练剑,完全将她这里当旅馆使用,还时不时去找观沧海过招,因为观沧海从不对他下重手,但是却能指导他剑术上的偏差。
也不知道花错发的什么疯,在知道了冯太后,观沧海和容止三人的关系,以及他们在此的原委后,竟然依旧死活认定容止便在这洛阳城内,坚定地守在这里不挪窝。
不过花错平素只在院子里活动,并不怎么外出惹事,楚玉存着多养个保镖的心思,也便放任他在楚园住下。
桓远看着楚玉失落的神情,心中有一股冲动想要抚平她眉间所有的担忧,但是还未有所行动,他的内心便陡然警醒,理性地克制住了不该有的动作。
他垂下眼眸,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楚玉点了点头,率先往内走,桓远迟了片刻才跟上,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从过去到现在,默默地默默地,始终是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
既不会太生疏,也不会太暧昧。
如此便恰到好处,退一步是不舍,进一步却是危险。
钟年年与流桑坐在轿子里,两姐弟细细地说这些年来分别之后的经历,多半是流桑在说,钟年年在听,不时地柔声附和两句。
说了不少。
流桑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姐姐,你怎地知道我与楚玉住在这里?他们逃出南朝时还是颇花了一番功夫的。
方才见着钟年年心情激动忽略不少事,现在想来。
却很是奇怪。
钟年年被问得一怔,眼波流转,便绽出笑意道:我昔日交游广阔,想要寻什么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更何况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自然时时令人留意你的去向,莫说你是从南朝来了北朝,便是去了那荒蛮之地,我也一样会找着你。
她说得情真意挚,毫不费力地便让流桑放下疑虑,抱着她道:姐姐你真好。
流桑偎依在钟年年身旁,感受着轿子微微地摇晃,又忍不住忧虑地问道:姐姐。
你方才说我这么一味地没出息,楚玉永远会当我是小孩子,倘若我将来有出息了回来。
她真的会对我另眼相看?方才钟年年附他耳边,并未如何劝说。
只问:你自以为。
你比起容止如何?比起桓远如何?甚至的,比起墨香之流如何?你是愿意一辈子在她身后做个孩子。
偶尔被她摸摸脑袋便当作安抚,还是愿意她正眼看你?她说地几个人,正好都曾经是楚玉身边的人,并且都有流桑及不上地地方,最后的一句话正说中了流桑的心事,他眼看着楚玉跟观沧海越走越近,他却只能用小孩子的手段撒娇耍赖,除此之外再想不出别的法子,他心中不是不难过地。
所以,他要改变。
即便是多么不舍得,他也要暂时离开楚玉,今后回来时,他将会是一个不一样的百里流桑……不,现在他应该改回本姓了,叫钟流桑。
钟年年正想顺口敷衍他一定可以的,可是瞧见他晶亮的眼神和期待的目光,心中霍然领悟他是认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她停顿一会儿,才道:我不能将话说死,纵然你真能有所成就,她也未必会重视于你,可是我能直言,倘若你就只这么跟在她身边,你永远只是她眼中的小孩子。
流桑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他今日大哭了一场,方才说话又有些疲累,到了现在有些支持不住,他合上眼,靠在钟年年肩头,很快便沉沉睡去。
钟年年眼中流露出温柔的光芒,她抬起手,将流桑的身体小心揽入怀中,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
轿子一直抬出洛阳城外,却是在一辆马车前放下来,钟年年轻轻地放开流桑,走出轿外,就在马车前行了一礼道:谨尊使命,已经将流桑带出来。
车内地人没有说话,这沉默让钟年年额头不知不觉地沁出汗来,她忐忑不安地等着下一步指示。
钟年年虽然却是流桑的姐姐不假,可她本不是想这么快地便来接流桑,一来姐弟分别了这么些年,她心里竟是有些怕两人生疏,二来则是因为她为人效命的时日未满,只不过前些日子她却忽得传讯,言道提前放她自由,但却要让她再做另一件事,乃是一并将流桑带走,且教了她哄流桑自愿离开地法子,如若办得晚了,便等着收流桑的尸体。
她骇得无以复加,只有乖乖照做,虽然不晓得流桑是哪里碍着了上头那位地眼,但是尽快将他带离是非之地总是没错。
终于,车内发出了一声轻轻地磕击声,接着车旁侯立着的随从便给她送上早已准备好地行李与文书,钟年年略约翻看了一下,看到其中有一份地契,便放下心来,朝车内再行一礼,复又返回自家轿内。
凝视着伏在座上熟睡的流桑,钟年年目中浮现温柔之色,她捋了下流桑额前的发丝,接着缓慢在轿内所剩不多的空位坐下,虽然前途未卜,可是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刻一般充满了希望。
流桑走了数日,虽然一切的生活依旧照常,可是楚玉却总觉得身边仿佛少了些什么,长时间地没有人黏过来缠着她,反而让她无端莫名地生出一股失落感。
失落归失落,但楚玉并不后悔,也没有因此萌生出将流桑找回来的想法,只不过叹息声多了些,平白让观沧海的耳朵受折磨。
我说……当楚玉又一次叹息出声后,观沧海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前些天你还在烦恼如何打发那小鬼,如今可算是天遂人愿,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她这么一声声的叹息,不是故意在折磨他的耳朵么?明知道他是以耳代目的。
楚玉瞥他一眼,不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再用力叹息一声,才开口道:我只是一时有些不惯罢了,你就忍耐几天吧。
顿了一下,她犹疑着问,你说我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要不要干点什么,比如开个店什么的?观沧海毫不客气地冷笑道:你?你还是好好做你米虫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去吧。
这句话中的一些名词,他前些天才听楚玉说过,如今转眼便恰到好处地返用在了楚玉身上。
喂,喂,不用这么打击我吧?我这人惯来实话实说。
信不信我咬你?你有本事就来咬啊。
如既往地歪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到了最后楚玉自己也忘了方才要说什么,但这一番下来,她心中的郁结却是舒展不少,最后竟畅快地笑出声来。
闲扯半日送走楚玉,观沧海慢慢地往回走,他居住的屋子很大很宽敞,有好几个相连的房间,平素除了仆从来打扫整理外,并没有外人出入。
但是观沧海进屋关门后,屋内却有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人影道:你还打算留多久?另一个人影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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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四十章 平城失先手桓远与楚玉相对坐在酒肆之中,两人之间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只酒壶与两只酒杯,楚玉低头给桓远斟了一杯酒,一边慢慢啜饮,一边漫漫谈笑。
他们是出来买东西的,本来这些事也可以交给仆从去做,但是桓远有心想买一些书籍,加上楚玉又想逛街散散心,便一道出来,买了书后便在道旁的酒肆里休息。
桓远听着其他酒客的闲聊,估算着当下的情势。
通过楚玉,他略为知晓冯太后,观沧海,及容止三人的关系,冯亭在去年上便已然返回北魏都城平城,一力周旋主导,联合朝内的亲王大臣,诛杀了攫取权位意图谋反的丞相乙浑,并彻底地帮助她自己和现任皇帝拓拔弘稳固了地位。
解决了外忧,这对曾经面临相同困境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母子便立即开始了争锋相对的斗争,两人争夺的焦点在于权力。
皇帝拓拔弘年纪虽小,但是却性格刚强极有抱负,而冯太后亦是果决坚毅不肯放权,两人一个皇帝,一个辅政太后,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人,一个以皇帝年纪尚小为由,继续临朝称制。
思及此,桓远忍不住冷笑一声:古往今来,皇室之中,几乎便没有过真正的亲情,远的且不说,就说近的,刘子业在他父亲死后,不但没有悲色,反而因为继承帝位而面现微笑,更何况,冯太后与北魏这位皇帝,并不是真正的母子。
在北魏的皇室之中,有这么一条与众不同的规矩。
那便是子贵母死,倘若哪位妃子生下的皇子被封为太子,便要处死那名妃子。
生下来地太子交由别人扶养。
冯太后与拓拔弘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少了这么一层缓冲。
两人夺权起来便越发的尖锐和无所顾忌。
思及此,桓远不由得低语出声:好一对母子。
他声音虽低,但楚玉却堪堪能听得清楚,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从前在网上看宫斗小说,后宫中妃子的斗争多半都在于要自己努力生下皇子。
被封为太子,并拼命阻止别地妃子生育,但是倘若是到了北魏皇宫的后宫,只怕要千方百计地避孕,就算怀上了,也要想方设法地主动流产了。
在脑海中想象出这么一副荒诞地画面,楚玉禁不住一笑,这时却听到酒肆里南来北往的行商谈论北魏都城平城的见闻,却是拓拔弘将出生不久的孩子封为太子。
交由冯太后抚养。
楚玉听闻,禁不住吐了吐舌头,觉得这小皇帝够了得的。
今年才十四岁,却已经为人父。
而冯太后更是不容易。
二十多岁地年纪,却当了祖母。
她心中无所挂碍,所想之处亦是十分轻松,却不经意瞥见桓远神情惊诧。
楚玉不解道:怎么了?北魏皇家的事,他们当八卦听听也就罢了,桓远为何要一脸凝重?桓远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想了想在酒肆内说这话还是不安全,他结帐与楚玉走出来,两人坐回马车上,他才接着道:冯太后身后有什么人,楚玉你也该心中大略有数吧?楚玉一怔,微微点了点头,冯太后身后的人,除了观沧海之外,只怕还应该有另外一个人,这一点,她隐约有些猜测。
观沧海仅仅是教导冯太后一些为政的策略,并不直接参与政治,但是以冯太后与容止的关系,就算他正在寻找天如镜,也应该会时不时帮助冯太后谋划夺取政权,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心中想着来龙去脉,楚玉猛地一惊,顿时明白了桓远的意思。
不管是楚玉还是桓远,两人在得知这对名义上的母子之间的矛盾后,都下意识地认为,最终地胜利者一定会是冯太后,因为她背后有容止----可是眼下又是什么情形?冯太后负责抚养太子,这虽然只是一个征兆,却显出了她被迫退让二线的苗头,将君主的权力交还给皇帝,也许尚未交全,却说明她在斗争之中确实是落了下风。
楚玉皱眉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桓远摇头苦笑道:我们身在洛阳,距离平城有千里之遥,其间地关节,又岂是我们能知晓的?不论皇城之中如何风起云涌瞬息变幻,远离争斗中心地他们,也只能从少许地讯息之中推断也许是过时的消息。
楚玉想了想,笑道:不管怎么样,他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吧,跟我们无关便好。
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她神情轻快明朗,不带半丝阴霾,桓远细细观察着她,方才虽然提到容止地名字,却仿佛对她没有半点儿影响,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寻常认识的人,与她没有半点儿特殊关系。
其实北魏的政权之中不管如何争斗,对于桓远而言,都不过只是一场无关己身的闹剧,刻意了解这些,只不过是为了避免祸及己身方便提前趋利避害,而方才有意无意地提醒楚玉容止在其中的位置,则是出于一股他自己无法理解的冲动。
容止所属的一方落败,可是楚玉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儿忧虑之色,这让他心中有些隐约的欢喜,那种欢喜根本压抑不住,就仿佛泉水一般,不断地涌上心尖。
桓远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仅仅是不想楚玉陷于过往无法自拔,见她完全放下,情不自禁地为她欢喜,可是这个理由那么薄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距离那个真正的答案只有一层薄膜,可是他始终不愿意自己伸手捅破,仿佛一旦越过那个界限,便会有什么崩毁溃败不可收拾。
桓远心中的波动没有半点呈现在面上,他依旧是一脸沉静如水的神情,楚玉在车中坐着无趣,便凑近小窗朝车外望去,却正碰上一阵风吹来,浅浅的香风将她包围,却不知是哪家的花在这春日里开得繁盛。
春光一片明媚,楚玉心中也是一片明媚,方才得桓远提醒,得知容止那边也许有变故,她却不感担忧,这并不是因为她对容止已经漠不关心,而是她觉得这点小风浪应该难不倒容止,他不会真正出什么事。
假如容止真垮了,她一定会给面子地多一点反应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怎么挂心。
大概……会吧。
楚玉不怎么确定地想。
还是观沧海的居室内,还是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声音隐带笑意:平城局势有变,你不回去?你若是再不动作,只怕真的会失去先手。
另一个声音却始终不曾响起,依旧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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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四十一章 今朝圣旨到马车是在楚园挨着的巷口停下来的,因为前方传来一些喧哗声。
楚玉和桓远走下车来,却见有几个人影正站在楚园门口外的位置,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疑惑,便慢慢地走过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走得近了,他们瞧清楚了具体的情形,只见楚园的门开着,而门口的两拨人正在对峙。
其中一方站在门内,是阿蛮和家中的侍从,阿蛮双手大张,就正正地拦在门口,而门外则站立着一个身穿着官服,像是官员似的中年男子,以及几名随从。
被阻拦在外的官员已经气得脸上发红,怒骂阿蛮道:你这蠢笨的昆仑奴,有什么资格替你家主人作主?还不快些让开?阿蛮站在门口,眼睛微微发红,显然是那蠢笨二字正好刺中了他心中的难过之处,跟着楚玉学认字以来,他知道的越来越多,便越知道自己的无能,虽然有一身可怕的力气,可是除了能听命挖挖洞外,楚玉遇到麻烦时,他什么主意都没法想出来。
因为这,本来就不多话的阿蛮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起眼,几乎恨不得将自己缩在自卑的角落里,平常别人叫他做什么他都去做,就连流桑都能指使动他,但是面对这些想要硬闯楚园的外来人,他却倔强地抿起嘴唇,难得表现出了一步不退让的强硬。
楚玉走近瞧见这一情形,却没有招呼阿蛮,更没有打扰入其中,反而拉着桓远后退几步,站在一处阿蛮瞧不见的转角边。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偏头低声问桓远道:你说,我是不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桓远讶然道:何出此言?楚玉眼睛转回去。
…依旧盯着阿蛮,淡淡道:我自以为对你们每个人都很好。
其实不过是我自以为是罢了,阿蛮在这里过得并不快活,我做什么都不带上他,不需要他的时候便将他撂在一边,因为我下意识里觉得他头脑简单。
不是可以顺畅交流的对象,可是这样想着地我,岂不是更加的自私自利卑鄙可恶?桓远微怔,却听楚玉继续道:我与你出门,却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这种软性的伤害比直接地辱骂更可怕,我将他带在身边,却又让他孤独一个人,以前流桑在的时候还好。
可是现在流桑走了,他便彻底地孤单起来。
阿蛮在难过,在自卑。
是的,可是这何尝不是她造成的?她无意中的冷落给了他这么一个印象。
让他觉得自己是很没用的人。
当初那个在山阴水边明澈纯净,宛如野生动物一般充满活力地少年去哪里了?他的眼睛依旧如同琥珀一般剔透。
可是却蒙上了一层忧伤,那种充满野性的天然生机仿佛被消磨殆尽,她把他带回来,除了给他吃的,还给了他什么呢?当初的阿蛮也许比现在还要笨,可是却比现在快活许多。
楚玉静静望着阿蛮,桓远则静静地看着楚玉,目光化作他自己瞧不见的柔和,他忽然觉得移不开目光,仿佛不论什么都不能转移他看着这女子的心愿,在他看来,楚玉完全没必要考虑阿蛮的心情,那不过是府上养着的一个下人,但是她这样认真自责着地模样,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别样的动人之处。
阿蛮拦在门口,只要那官员敢叫人过来,便轻轻一推给推出去,他力量奇大,几个随从都被推得踉跄后退,他自己却纹丝不动。
他心里没有别的心思,只想着绝不能让这些人进门,一直守着等到楚玉回来,这时却听见上空传来冰冷地人声:你为什么不索性关上门呢?关上门,把不想见的人挡在门外便好。
阿蛮一愣,抬头望一眼坐在侧面墙头地花错,随即下意识道:我忘了。
想了想他又摇摇头道:不关门,万一他们砸门怎么办?要是门被砸坏了,还得让楚玉重新花钱修理,倒不如他自己辛苦一些,守在这里。
花错紧绷着地脸容难得被逗笑了一次,他眼风朝楚玉藏身的地方一飞,对那官员道:楚园地主人回来了,你若是找她有事,便可对他说出来意。
顺着花错眼望的方向,那官员也看了过来,正瞧见楚玉与桓远,连忙气急败坏道:你来得正好,你们家的家奴怎地如此无礼?既然被花错叫破行藏,楚玉只有牵着桓远站出来,走近那官员,笑道:那不是我的家奴,是我的家人,我若是不在,他便可代我作主,请阁下莫要弄错了。
走到门前,她冲阿蛮笑了笑,才又一次转向那官员道:本人便是户主,请问阁下来意为何?官员先是给楚玉满不在乎的说辞给惊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呼吸几下平复怒火,过不久神情转为平和道:请问阁下是否名作桓远?楚玉朝桓远偏了偏头:找你的。
说着她后退半步,让桓远上前去交涉,自己则在一旁拉起阿蛮,小声地鼓励:干得好,不过下回不要一个人挡在门口,万一发生什么危险怎么办?我教你啊,你看,墙头上那个穿红衣服的是我们家的食客,这个时候应该是尽情利用他的时候,要压榨干他的全部剩余价值,有什么事吩咐他来做就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玉的声量虽小,但对于练过的花错而言,却还是能听到的,他脸黑了下去,不过想想他确实是白吃白喝的食客,也没办法在这方面反驳什么,只有跳下墙去,暗道下回再不理睬门前闲事。
随口刺走了花错,楚玉才专心观看桓远那边的情形,可听着他与那官员的对话,她却不由自主地渐渐张大眼睛:原来那官员竟然是北魏皇帝拓拔弘派来的,说是什么听说桓远才学不凡,前来请他入朝为官。
先不说拓拔弘的手居然伸那么长,从北面千里之外的平城伸到了洛阳,她单只好奇,那拓拔弘是怎么知道桓远的存在的,甚至还要请他做官?倒不是说不该有人知道桓远的所在,只不过楚玉一直以为,知道他们所在的,应该是容止所属的一方,就好像上回被钟年年找上,她并不怎么奇怪,但为什么是以皇帝的名义,而不是太后呢?二百四十二章 一手遮洛阳那官员说明了来意,还没等他提出官阶年薪休假等招揽条件,桓远便毫不迟疑地拒绝道:请恕在下不能从命,阁下还是请回吧。
楚玉正好奇地等着听拓拔弘打算为了招揽桓远付出什么代价,却不料桓远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忍不住有些惊讶,而那官员更是愕然,想不到桓远这一介平民,竟然连皇帝的旨意也敢违抗。
不过一回想刚才阿蛮和楚玉的态度,他便大约明白了:这宅院里住着一群刁民。
那官员迟疑一下,心道自己此番前来带着的随从太少,倘若一味纠缠只怕不能讨好,光是那昆仑奴便够他们受的,还是索性暂时离去,待问本地官府借调些兵力,再回头来找刁民来算帐。
他存着这门心思,便不再多停留,甚至没有再劝说桓远,只冷笑一声带人离去。
桓远沉着脸,与楚玉进了家门,关上门没走出几步,楚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不想出仕么?虽然桓远一直没有表示对米虫生活的不满,但是相对于其他人,楚玉对桓远的愧疚反而是最深的。
不管是从政还是为文,桓远都足以成就一番事业,但是他自打来到北魏后,却始终收敛着他的光华,他几乎不怎么与同城文人交往,更别说谋求仕途,除了偶尔与观沧海说两句外,又或者因买书或陪伴她而出门外,他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待在家里看书。
楚玉心里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尽量少让一些人留意到他们,以免他们本来的身份暴露。
更准确地说,是避免她的身份暴露----他们所有人里,最缺乏自保能力。
并且最有可能遭遇到危险地人,也就是她而已。
一旦她的身份曝光。
没了从前那层身份的保护,她地处境也许会陷入艰难,虽然这里不是南朝的地界,但是楚玉从前地身份并没有多少好名声,因而等待她的未必是北朝的接纳。
不过既然皇帝的旨意过来了。
便意味着皇帝知道了他们的底细,隐藏不隐藏都已经无所谓,楚玉原以为桓远会愿意担任官职,毕竟那是他一展才能地机会。
桓远停下脚步,却是先吩咐侍从去他房里拿来他放置在书柜里的包裹,才转向楚玉,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想做鲜卑的臣子。
一听桓远这么说,楚玉才猛然想起来,北魏是鲜卑人而非汉人建立的政权。
鲜卑族,通俗地说,便是胡人。
原本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但是在逐渐壮大后。
开始建立自己的国家。
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那个以复国为志向的慕容复祖先慕容氏便是鲜卑部族,那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民族。
慕容氏曾经在南北朝之前的混乱时期建立过数个国家,但不久都覆灭败亡,而北魏地当家拓拔氏,则是鲜卑部族里的另一个分支。
主要是周围生活的多数是汉人,鲜卑人经过逐年汉化,统治体制也多半沿用汉人地,导致楚玉经常会忘了,这里其实是异族统治区。
楚玉内心对于胡汉之分并没有那么严格的分野,虽然不清楚具体历史,但是她总还是知道,若干年后隋朝一统天下,南朝北朝又归于统一,时代环境眼光所限,所以要她对鲜卑人产生什么阶级仇恨,实在是一件比较艰难地事情。
但楚玉也知道,想要让桓远理解她地这种想法,也是一件比较艰难的事,桓远地立场比较偏向于传统的文人,所以她很小心地没有表现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只道:那你有什么打算?皇帝都已经派人找上门来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要不我们现在便逃走吧。
对方不大可能因为桓远的一句拒绝之言就此善罢甘休,想要避开那些麻烦,离开此地是最好的选择。
桓远缓缓摇了摇头,他面上飞快地掠过一抹奇异的神情,接着深深地,用一种不知道什么含义的目光凝望楚玉,过了许久,他慢慢地道:不,不是我们走,而是我走。
他一个人离开,这样便能解决问题。
楚玉有些不安地道:为什么?他这是什么意思?桓远垂下眼帘,淡淡道:我们一群人无处可去,北魏不能留,南朝也同样危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虽然有两个王,但也是王土,而王土之外,漠北南蛮是荒蛮之地,他实在不忍因他之故而让她遭受颠沛流离之苦。
桓远抬起眼,他俊雅的双目之中光芒微微闪动,似是有些难过:只要我走了,就算是北魏皇帝,失去了为难你的理由,也不会再来相扰。
楚玉好笑地道:你怎么会以为你走了,拓拔弘就真的会不计较?说不定他会迁怒于我呢?两人对北魏皇帝都没有什么君主的意识,因此一个仅称其身份,另一个更是肆无忌弹直呼其名。
桓远的声音很低,但恰好能让楚玉听到:不会,北魏皇帝要的只是我,至于你,只要我走了,他不会为了出气而直接与你背后的人对上。
他说到这里,心中一痛,索性偏过头不去看楚玉:也许你不知晓,但是我却逐渐觉察,我们一直被保护着,从我们到北魏始,一直至今,没有任何背景根基的我们,却不曾遭遇任何留难,不曾被商贩诈骗,不曾被里长欺压,不曾受权贵刁难,更没有引起旁人半点注意,甚至的,南朝的仇人再也没有差人追来……这却不是我的能耐,而是有人刻意在背后保护我们。
那是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悄无声息地,一手遮着这洛阳城的天空,抹除一切对他们不利的,将他们完好无损地保护着。
异常的强大,也异常的稳固,一直一直地保护着,这份强大和稳固几乎让他灰心到极点,对方不动声色便可护楚玉周全,可是他却什么都帮不上。
那个人或许是观沧海,可是他观这行事的风格,却更加像是另一个人。
楚玉怔怔地呆愣住。
原来,这一年多来她的安稳生活,都是被保护着的么?因为有人为她遮挡着一切危险和灾祸,她才能如此无忧无虑,平和安然?她能够享受清澈爽朗的风,能够自由自在地与人谈笑,都是因为已经有人为她树立起了遮挡风雨的无形壁垒?看楚玉陷入神游之中,桓远微微苦笑,低声道:不错,你的平安,压根不须我来保护,我留在此地,又有何益?这个时候,侍从已经依命取来了他所说的包裹,这里面装着一些财物和一套换洗衣裳,是他前些日子发觉有人暗中保护楚玉后便做好的准备,那时候他便已经萌生些许去意,只不过当时他离开的理由并不充分,他自己也不大想走,便一直拖延至今,如今确实是他该离开的时机了。
拓拔弘既然能派人来,说明那只保护的手已经不能太严密地遮挡风雨,他的离去大概能给楚玉减轻一些负担和麻烦。
他转身抬步,便要往不远处的门口走去,却见一条人影飞快地从他身边越过,接着拦在门前。
晕倒晕倒,出现了严重错别字,请恕写成了情书,检查时还没发现……汗,原来我潜意识里是想着让谁给谁写情书么?o(二百四十三章 似是故人来看清那人影,桓远微微吃惊,旋即心头一暖。
拦在门口的人,是楚玉,她从桓远身边跑过去,赶在他之前来到门前。
怕桓远从她身后的出口离开,她的背部抵着门板,用身体挡住两扇门闭合的中缝。
看她一脸如临大敌的神情,桓远忍不住笑了笑:你光是挡住正门有什么用,别忘了这宅院还有侧门与后门。
楚玉一听,立即咬牙叫道:来人,给我把其他们堵死了!桓远笑出声来:别耍小孩子脾气,你拦得我一时,难道还要拦我一世不成……话说一半,他瞧见楚玉的神情,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笑容也随之凝固。
因为楚玉现在正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楚玉双手撑在门上,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徒劳,可是她不能就这么让桓远离开,一个人去漂泊流浪,可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挽留他。
楚玉难过得快要哭出来,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流桑被钟年年带走了,现在桓远又要走,她还有一个阿蛮,流桑至少有钟年年,可是桓远有什么?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一想到这个,她便难过得不能自持,她身边的人,都是她的家人,从南朝到北朝的一直相伴,相互扶持着这么走过来,她谁都不能割舍,谁都不愿意忽视。
流桑走的时候,她还可以自我安慰他有亲人陪伴着,可是桓远呢?桓远有什么?他一直默默陪伴着她。
到了最后又打算默默地离开,他失去那么多,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连一个安稳的家都成了为难的事……楚玉死死咬着嘴唇,眼眶发红。
话语却哽在嗓子里。
不要走……不要一个人去流浪……不要离开她……因为她会难过,因为他的孤独而难过。
桓远心中泛起复杂地滋味,他温雅自持的目光渐渐漫起春水,望着楚玉良久,他苦笑一声:公主。
不要这样,在下不过是一介孤零鄙陋之身,不值得你如此……不要哭,假如她哭了,他会不舍离开……可是再怎么不舍,也终归是要走的,天下没有不散地筵席。
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桓远总算是走出了楚园,看着身后合上的大门。
目光缠绵了许久,还是迈开沉重地脚步。
他先走到观沧海家门前,敲开大门。
请开门的仆从将信件交给观沧海,并请其代为传话。
希望他离去之后。
观沧海能代为多照料楚玉。
他不知道这话最终会否传到那人耳中,但至少有观沧海维护着。
楚玉的安危便能够有很大程度的保障,他也可离开得安心一些。
开门的仆从也认得桓远,问他是否要见观沧海,桓远微笑摇头,随后便礼貌告辞。
他一点儿也不想见观沧海,因为见到观沧海,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另外一个人,尤其是在此时此刻。
他用脚步慢慢地丈量洛阳城地地面,每走一步,便远离楚玉一步,但是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走下去。
决定的事便一定要做,桓远的固执未必就输给任何人。
一路向东缓行而去,方才走出不过一里路,经过一条少有人至的巷子时,桓远却瞧见前方出口处,一条墨色身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那人身穿黑色衣衫,背影单薄瘦削,风姿如柳柔而不弱。
桓远面色一沉,片刻后淡淡道:是你,墨香。
虽然只瞧见背影,但是认出这个从前曾与自己共事过的人,对桓远来说也不过便是一两秒时间。
墨香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桓远抬手一揖,微笑道:桓公子许久不见,墨香在此等候,桓公子似乎并不意外。
他的神情动作学自容止,行止言谈风度翩翩,丝毫不见从前用作伪装的柔媚之色。
他脸上的伤虽然犹有余痕,但比之一年多前看见时淡去不少。
此时桓远已经不再敢有半分小看墨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桓远冷淡道:我自是不意外,容止在洛阳城里一手遮天,莫说是你得知我出城,纵然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他,我也分毫不会惊疑。
墨香既然来找他,自然是有所图谋,他只消沉着应对,或许反而能获知一些讯息。
对于桓远地冷淡丝毫不以为意,墨香莞尔一笑道:桓公子严重了,我家公子另有要事,拦阻桓公子,乃是墨香自作主张之举……桓公子方才可是推辞了陛下的旨意?桓远冷笑一下:那是你的陛下,可不是我地陛下。
不管南朝皇帝怎么不成器,但他自始至终,也不打算奉鲜卑胡人为君主。
听闻桓远隐含怒意的话语,墨香先是一怔,思索一番才释然笑道:桓公子且慢恼怒,谁地陛下这不重要,在下真正地主人只容公子一人,墨香在此拦阻,却是有事相求,请桓公子且熄心间之怒,听我从头道来。
桓远皱了皱眉,道:你说。
墨香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先躬身一揖,才以低柔地嗓音婉婉说开。
先前桓远所料想的对了一半,容止确实是站在冯太后这边的,但他并没有直接辅佐冯太后,而是派墨香作为冯太后的帮手,偶尔单方面联络墨香询问情况。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冯太后与北魏皇帝拓拔弘开始对立,原本眼看着冯太后即将以辅政的名义取得全面胜利,但是拓拔弘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帮助拓拔弘扭转了劣势,甚至逼得冯太后稍稍让步。
桓远微微冷笑,刚要讽刺说这与他有何干洗,却又忽然想起来,倘若与他无关,墨香不会这样厌烦地说与他听,便又耐心地听了下去。
墨香说话之际一直观察桓远的神情,推测出他的想法,自己笑了笑,道:桓公子不愧是桓公子,那人桓公子也是认得的,可是南朝来的故人呢。
说到故人二字时,他言语之间多了些切齿的意味。
见桓远颇沉得住气,始终不开口询问那人的名字,墨香便也不吊胃口,坦言告知:那人是天如镜。
二百四十四章 不知何处在这一回,桓远眉间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望着墨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可否认,墨香抬出来天如镜,这勾起了他足够的警惕与戒备,天如镜不光是容止的敌人,同时也曾经暗害过楚玉以及被楚玉暗害过,从这一层面上来说,容止与楚玉反而是一条船上的人。
见终于引发桓远的注意力,墨香心中松了口气,继续解释:墨香原本辅佐冯太后辅政,但天如镜出现在拓拔弘身边后,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便让胜利倒向了拓拔弘那一边。
楚玉知道天如镜和手环底细,容止在精神上站得极高,对一切报以俯视的态度,因而他们两人对天如镜的天师身份不以为然,但是墨香不同,他一不知道真相,二不能拥有容止一般的心境,前些天看到天如镜与小皇帝拓拔弘共同出现,他的阵脚顿时先慌乱了一半。
没有容止的指导,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局面。
迟疑了一会儿,墨香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在下希望,桓公子能答应拓拔弘的请托。
说容止只与他单方面联系,这自然是假的,他知道容止身在何方,此番前来洛阳,一方面是为了找桓远,最主要的却是为了找容止。
只是他实在不确定,容止会不会再一次被天如镜用什么神奇的手法给制住,因而他要想方设法尽量地增加自己这一方面的胜算。
他希望桓远能作为他的内应,去到天如镜那边,以辅佐拓拔弘的名义,实际上却是探究天如镜的虚实。
墨香诚恳地望着桓远,道:桓公子。
虽然我们实在是算不上是朋友,我这番建议对你而言也是为难,但天如镜出现在北魏。
实在不知他是何目地,或许是为了我家公子。
又或许是为了公主而来。
我不讳言,我是为了我家公子着想,担忧天如镜如他师父一般,再出手相害于他,但是。
也未必全无可能,那天如镜不会再度对公主不利……他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满怀期待地望着桓远。
两人都是聪明人,墨香知道桓远应该能完全了解他的意思,天如镜曾经是容止与楚玉两个人的敌人,他来北魏,也许是冲着容止来地,但是也未必不会再阴楚玉一记。
他知道自己的目地瞒不过桓远的心思,便索性和盘托出。
让桓远自己权衡判断。
依他推断,桓远和楚玉的所在地,应该是天如镜告诉拓拔弘的。
先不说天如镜有什么目的,只要拓拔弘对桓远有所期待。
这便是桓远地机会。
倘若桓远能够答应拓拔弘的请托。
去到拓拔弘身边得到他的重用,也许能伺机掌握住先机。
窥视到天如镜的意图。
这不管是对容止,还是对楚玉都是有利的。
自然,墨香承认,这其中对容止的好处要大一些,但对于楚玉而言也未必全然无用,就看桓远是否甘愿为了那一点用处而甘愿屈身为臣。
方才观桓远的态度,对于在北魏为官似乎极为抗拒,他应允与否,端看他对楚玉有多重视,因而墨香拦住桓远时,并没有多少把握能劝说动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这么做。
桓远一言不发,转身沿原路折回。
墨香静静地站在原处,等着桓远从他的视野之中消失,又估算了一阵时间,才走动起来,开始他真正地行程。
桓远最终还是走了。
一直到身边的人只剩下一个阿蛮,楚玉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可怕的孤独感将她包围住,无时不刻地,严密无比的。
就连去找观沧海,也不能抹杀这种感觉。
不管是流桑还是桓远,他们都是无可取代地,观沧海只是朋友,但她失去地却是亲人。
所幸还有一个阿蛮,虽然脑子不灵光,偶尔很笨拙,但是却是唯一留在她身边的,因为阿蛮地存在,才让她不至于失去最后一分安慰。
倘若阿蛮也因为什么理由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如此过了数日,楚玉与阿蛮,观沧海二人闲逛市集,这趟出行是她提出来的,阿蛮是一切听命,观沧海无可无不可,如此便定了下来。
说是逛市集,其实楚玉不过是想外出透透气,观沧海知她心中烦闷,便让马车慢慢行驶,三人坐在车上,马车一路悠悠地行驶过半个洛阳城。
楚玉靠着马车边,车帘子和旁侧小窗皆开着,方便她瞧清楚四周情形。
过了青阳门,经过辟雍太学之际,楚玉忽然叫喊停车,还未等马车停稳当,她便跳下车去,一直跑到太学之前的石碑中才停下来。
石碑和她一年前来此之时的模样几乎一般无二,表面上印着风霜战火的痕迹,只是那时候带着她来看碑文的人,现在却不在了。
楚玉望着石碑怔怔地发呆,她甚至不知晓此际心中是何滋味,可是有一个念头那么分明,便是桓远真的走了。
方才她几乎生出来幻觉,好像桓远就站在这石碑里,衣袂飘飘风姿古雅,就站在这里,等着她叫他回家。
那个有一点书生气质的的男子,曾经许多次跑出来看这些石碑,有时候她也会暗暗觉得有一点儿不耐烦,但是现在她却希望桓远的离开只是来看石碑,她出来一找,他便会跟着回去。
楚玉站在石碑中出神了一阵子,听到有脚步声走近,转头见是一脸担忧的阿蛮,才安慰一笑道:我没事,就是来看看。
正要走回马车上,楚玉瞧见不远处经过一个卖杂货的货郎,让阿蛮在原地等一会,她自己跑过去,问那货郎买了两个精巧的泥人娃娃,跑回来顺手给阿蛮递了一个:拿着。
出来逛街怎么能不买东西?阿蛮接过娃娃,立即就忘记了方才的担心,两人返回车上,阿蛮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娃娃,才想起来楚玉手上的另一个,目光瞟过去,却见这时候楚玉正望着自己的手苦笑。
楚玉在苦笑:她从前给阿蛮流桑买东西,为了不偏袒,都是习惯性地买双人份的,怎料流桑走了之后,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见阿蛮望向自己,楚玉随手将另一个娃娃也递了过去:都给你吧。
反正,流桑也已经不在了。
阿蛮他接过娃娃,却没有如另一个一般把玩,而是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再抬起头来时,他对楚玉认真解释道:等流桑回来给他。
楚玉一瞬间露出一个奇怪的神情,她想说流桑也许不会回来了,可是却说不出口,只非常艰难地笑了笑,将脸转向一旁,假装去看车外的风景。
马车一路朝南行驶,一直行驶到洛阳城外,洛水之旁。
泪奔……三章……三章之内一定让小容真正露面!二百四十五章 一别有经年洛阳,因座落于洛水之阳而得名。
马车出城又行驶了一段路途,便瞧见了前方缓和的水流,水波在阳光下折射出清亮的辉光,倒映着河边青翠欲滴的垂柳,那般缠绵悱恻地,将一江流水化作一江春水。
楚玉定定地看了河面一会儿,口中道:观沧海阿蛮,陪我走一走吧,总坐在车上也有些闷。
三人停车下来,让仆从照看马车,便沿着河道边慢慢行走,楚玉行在前面,观沧海在后,阿蛮一会儿走快,一会儿走慢,来回前后不定。
走了一段路途,楚玉才想起来今天观沧海意外的沉默,自打上车来,除了吩咐车夫行止快慢外,他几乎没怎么说话。
楚玉心中奇怪,但此刻她心中郁郁倦怠,也懒得询问。
平缓的河面上偶尔卷起一个小小的漩涡,而远处则有行船在缓慢地行驶,春光明媚,就连空气都是缓和温煦的。
楚玉自顾自走了不知多久,心中郁结稍稍纾解,吐出一口气,她平静地望着江面。
此时楚玉站在江边一块地势较高的土丘边上,再往前迈一步便会下坠落入江水之中,但是站在这里,眼前视野一片辽阔,她的心情反而开阔不少。
下方行驶着一艘华丽的画舫,距离十多米看着很是富丽,想必是哪家有钱人家在游春,楚玉随意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
往好处想,桓远虽然走了,但也未必是再也见不找,再说桓远也是有自家主见的。
她难道能一直管着他不成?至于路途辛苦,她相信桓远有照顾好自己的能力。
不必担忧什么,不必挂心什么。
楚玉对自己说。
心情好转。
她转身回望,正要招呼身后的人。
却见观沧海似乎不在身后,而几米之外的阿蛮望着她脚下,露出来一个惊骇地眼神,他张口似是要叫喊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楚玉低头望着脚下。
却见自己站立的大约方圆二尺地地面出现明显的裂纹,脚下传来石沙不断往下落地声音,却原来土丘边缘这一块是不怎么结实的,原本勉强能支撑自身重量,却不料她往这里一站,便产生了小范围的龟裂。
楚玉想立即逃开,但她的脚才微微一动,甚至还没有完全抬起来,脚下便又是沙石响动之声。
骇得她不敢轻易妄动。
这一刻,时间和思绪仿佛都是凝固的,楚玉看着阿蛮慌忙靠近。
而观沧海不知怎么回事落下一大截路途,似是发觉这里情形不对。
也飞快地朝她奔来。
阿蛮地距离较近。
先跑到楚玉身边,伸出手要拉楚玉。
却又想起自己的力量奇大,害怕把楚玉给拉坏了,这一个迟疑间,他脚下也发生了变化,原本楚玉所站的位置仅仅是坍塌一小块,但加上阿蛮走过来,往旁边再施加重力,裂纹的范围迅速漫延扩大,两人身体一个歪斜,手在空中飞快交错一下,接着又迅速分开。
伴随着坍塌的沙土石块,两人一同下坠。
楚玉只觉得身体有一瞬间失去了重量,她的双眼望着自己落下的地方,这时候观沧海已经赶到,他迅速地伸出手,先抓住的,却是阿蛮的手臂。
抓住阿蛮,观沧海地手顿了顿,似乎是要松开,但最后还是往回拉去,这一个耽搁,却又耽搁了救楚玉的时机,观沧海将阿蛮拉回土丘上时,楚玉已经又落下一段距离。
这土丘不高,下方便是江河,掉下去也不至于死人。
楚玉脑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却是:她好像不怎么会游泳。
观沧海之所以先摸到阿蛮,是因为原本楚玉与阿蛮站立之际,就是楚玉在外,阿蛮在内侧地位置,失足之后,阿蛮也正好挡在了楚玉前方,导致观沧海不能及时救援。
随手用力将碍事的黑人少年甩到一旁,观沧海抬手摸上覆目地锦带,身体也做好了往下跳地准备,然而下一秒,他的手缓缓放下,脚下力道跟着卸去。
楚玉耳边是呼呼地风声,心中并不太慌张,方才瞧见观沧海的身影后,她便放下心来,即便是不幸落水,想必观沧海也能赶在她淹死之前将她救上来……正这么想着,楚玉背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只手从她臂下穿出,紧紧地揽住她的腰,她背后贴着一个人的胸口,接着便看见那人伸腿朝同样落下来的大块岩石用力蹬了一下,借着反作用力,两人轻飘飘地斜线下落,正落入楚玉方才所见的画舫之中。
于此同时,观沧海转身走下土丘,朝更靠近江边平缓处的低矮地面走去。
两人双脚才一沾船,那只手便随即松开,船身微微摇晃,楚玉脚下不稳便要摔倒,伴随着一声轻快的当心,一双手牢固地扶住她的双肩,这一回却是确定了她站稳之后才松开来。
近处看着,才算是真正瞧了个清楚,画舫外每一处的雕饰镂刻皆是极尽秀丽华美之能,,聚起来却又不嫌繁复冗杂,只会让观者瞧见层出不穷的美丽,但楚玉此际却无心欣赏,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身后的那人身上。
方才听到那人声音时,楚玉的心便剧烈地跳动起来,待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她慢慢转身朝后看去,映入眼帘的俊逸眉目,还是与记忆中一样,那么地散淡自在,仿佛无拘无束的水和风。
没有什么人能羁绊他的脚步,也没有什么人能打扰他的快乐。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近暧昧,但是在这个人周围,什么暧昧都可以化作轻风朗月,流水云烟。
上一次他不告而别,留下字条说不必相送,而如今再见,他仿佛真的实现了自己所言:天地之间,任他邀游。
王意之笑吟吟地低头相望,手上折扇一拢,却还是楚玉当初赠送的那一柄,他微微笑着,仿佛两人不过是在街头偶遇:一别经年,子楚兄别来无恙。
怎么可能别来无恙?楚玉有些恍惚地望着他,从他离开至今,有的人离开,有的人背叛,有的人死亡,有的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失去了自己的身份,从南朝到北朝,雪地里的摊牌与决裂,之后是身边患难与共的人逐一离她而去。
只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她却觉得仿佛过去了十几年。
那么多变故那么多伤怀,一时之间如何能道得分明?可是,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分别的一年多时光,在他面前好像一下子被缩减到无,那些在心头留下深深刻痕的事,在他春风春水一般的眼波中,以目力可见的速度被抹平。
经历过的天翻地覆般的际遇,也仿佛淡得随时会被风吹走,找不到任何痕迹。
他们仿佛是昨日才方分别,而后便再度聚首,而后轻松地招呼:你还好吗?她仍旧是子楚,他依然是意之。
不论光阴如何轮转,地域怎样变迁,身份各自不同,这始终没有改变。
心头涌现强烈的浪潮,冲击着五脏六腑,楚玉眼中泛起水光,泪中带笑又几近哽咽:意之兄,别来无恙。
呼,之前就说要把意之兄拉出来了,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他出场的时候……接下来套用一句话:意之已经到了,容止还会远么?月末了,汗,大家还没投推荐票的就顺手投给我吧二百四十六章 别来应无恙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楚玉有些赧然,连忙抬手去擦拭眼睛,口中开脱解释:风太大了……鬼扯,今天风和日丽吹面不寒。
那个,砂子吹进了眼睛……更扯……楚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失态的哭出来,被何戢追杀死里逃生她没哭,与容止摊牌分别她没哭,从南到北流离失所她没哭,流桑桓远先后离开她最终也还是忍住了,可是在这一刻,面对王意之温柔的目光,仿佛长久以来积累的情绪轰然崩溃,化作汹涌的潮水,冲破理智的堤坝。
王意之静静地看着楚玉,他的目光之中没有嘲笑,更不曾吃惊,只是沉默地传递支持与理解。
对上这目光,楚玉仿佛全身都放松了,她索性也不再遮掩,释然地道:让你见笑,我方才不知怎么的……说来奇怪,流了些眼泪,她这些日子以来郁郁的心情也仿佛跟随着流散。
王意之微微点了点头,十分体贴地不予多问,他下令让画舫靠近河边,画舫上放下小舟,两人乘舟靠岸,小舟行驶的方向,便是观沧海在洛水边上站立的位置。
观沧海站在喝水边,鞋子踏着湿润的泥沙,一手背负,静静地等待小舟靠岸,王意之方才救下楚玉时也顺便看到了观沧海,知楚玉与他一路,便令操舟的仆人靠向他。
距离河岸还有三尺多的时候,小舟便搁浅在了浅水里。
楚玉踯躅一下,倘若这时候下船,难免会浸湿衣衫鞋子。
灌一脚河沙,她单足后退半步,提起裙子小心地朝河岸边跳去。
…却不料因为她起跳的动作,小舟一阵摇晃。
而她自己也站立不稳,眼看便要栽倒进水中。
王意之眼明手快,一把揽住楚玉,索性抱起她,轻巧地跃上岸。
落地之后他放下楚玉,却抬眼望向观沧海:这位……该怎么称呼?阿蛮他是知道的,但这位……楚玉给双方通了名姓,但被相互介绍地两个人都仿佛有些异样,虽然同时笑着,可是相对而立的两个人之间,仿佛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气氛。
倘若两个人经由介绍,初次相见相识,多半要打声招呼。
又或寒暄两句,但王意之却一言不发,他微微笑着。
只上下打量观沧海,目光透着端详估测。
而相对地。
观沧海亦是嘴角含笑,任由王意之随意打量。
直觉仿佛有些不妙。
楚玉拍拍王意之的手臂,打断他对观沧海地凝视,道:许久不见,意之兄,你这一年来过得怎样?王意之哈哈一笑,朗声道:你若是问我,那可是说来话长,如何?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去?他这么一说,楚玉登时心中痒痒,见到王意之,她心中顿时畅快了许多,以往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眼下也是恨不得能与他重拾往日谈笑。
王意之笑道:那你的两位同伴……王意之似乎是不想带着观沧海和阿蛮一道,虽然奇怪他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但楚玉也没说什么,只不太好意思地转向观沧海道:沧海兄,今天实在是对不住,劳烦你陪我出来散心,能否请你带阿蛮回去?虽然这么干好似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但王意之素来无拘无束,万一耽搁些时候,他又因为什么原因走了怎么办?至于观沧海,横竖两家相邻,他一时半会也跑不了,楚玉心中盘算,待回去再跟他好好地重新道一次歉。
观沧海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你即是与旧友重逢,我也不便打扰,先行带阿蛮回去。
说完他招呼上不太情愿的阿蛮,不多停留地转身远去。
等观沧海走了,楚玉才扯了一下王意之地袖子,问道:方才你做什么总瞧他?这回正主走了,总可以问了吧?观沧海平时走在街上时,因为目覆锦带,也常常招来不少瞩目的眼光,还曾有顽皮的少年跑到他身前,伸手在他眼前乱晃,但是王意之并不是没见识且失礼的人,先不说一个盲人对他而言不算稀奇,就算是头次见,也不至于死盯着对方看。
王意之微微一笑道:这位观沧海,与我的认得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我一时看得忘形,怠慢了那位,子楚兄请勿见怪,也请代我向那位朋友道歉。
楚玉摆了摆手,道:观沧海自然是不会介意,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去,是回你的船上,还是入洛阳城里?王意之抬目看了眼画舫,含笑道:去白马寺可好,我有许久不曾得见寂然了。
昔日他与寂然分别,一来是他本性使然,不愿在一地过多停留,二来,却也是因着他身为见证寂然与当今太后暧昧的人,若时时出现在寂然身边,会让已经负罪感沉重的寂然更加难以承受。
如今过了许久,他算着寂然也该看开,才再一次途径洛阳,并打算停留些时日,却在入城之前,遭逢也同样来到了洛阳地楚玉。
算起来,王意之并不是第一次来洛阳,一年多前,王意之陪同寂然一道前来,并不知道楚玉也在这个城中,便辞别寂然匆匆离去,两人缘铿一面,直到如今才真正碰上。
重见王意之,楚玉心中畅意无以言表,跟这个人在一起,仿佛所有的忧愁都可以放下,世间烦恼皆微不足道,并不是王意之能帮他解决什么,而是整个人的心境便受到了他地感染。
两人说说笑笑,在观沧海之后,也回到洛阳城中。
与楚玉分别之后的观沧海带着阿蛮回到马车上,三个人一道出来,却只得两人回去,阿蛮一个人怏怏地玩着泥偶,观沧海则一直沉默着。
车行回去,将阿蛮送回楚园,观沧海才自己回了家中,从侧门入内,迎面却走来一人,身罩黑色斗篷,身子单薄瘦削。
墨香掀开斗篷地兜帽,朝观沧海施了一礼,道:我今日便返回平城。
他前来洛阳,已经停留了些许时日,冯太后那边还需要他地辅佐,这时间,他耽搁不起。
观沧海随意点了点头,便继续朝前走去。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一直走到了自家屋内,反手关上房门,才问道:他今日前来,可还说了什么?屋内本来应该没有人,但此刻却响起来另外一个声音:在此之前,我却是奇怪,你今日不是陪同楚玉出去么?怎地如此早便回来了?预告下,明天中午十二点更新脑卡得要死,我现在都没把握一定能登陆q所以有时候会漏上q公告更新了,不好意思二百四十七章 谁是谁是谁此时屋内有两人。
其中一人背靠门边,乃是方才归来的观沧海,他的身体藏在阴影之中,另外一人,却斜躺在靠窗沿边的软榻上,他背对着观沧海,整个人沐浴在柔和的春光之中,身姿懒懒散散。
观沧海嘴角浮现一丝奇异的微笑,道:她遇上了一个人。
那人道:什么人?观沧海道:王意之。
静默片刻,那人才又开口:那,你麻烦了。
观沧海道:怎么说?因为……那躺在软榻上的人,缓慢坐起来转身,朝向观沧海,道:因为,那王意之,昔日在江陵之时,是与我认识的。
他的脸容完全展露在春日明媚的阳光里,面上蒙着一条两寸多宽的锦带,样貌几乎与门边的观沧海一模一样!两个……观沧海。
门边的观沧海微笑之中含着高不可攀的料峭雪意,道:原来如此,但他当还未能确认我的身份,故而没有当场点出。
照他推测,他离开之后,王意之也不会告诉楚玉,因为他无法确定。
躺在榻上的观沧海还是那么懒懒散散,他摇了摇头,又重新倒回榻上,道:横竖要面对难题的人是你,与我无关,你自己斟酌便好。
门边的观沧海单手解下蒙在眼前的锦带,随手弃置一旁的屏风上,他缓缓走到墙角,站定在盆架前,就着铜盆中的清水。
用沾湿布巾后轻轻擦拭脸颊边缘,浸了一会水,他的颊侧逐渐浮现一条不大起眼地白线。
手指探入那白线之中。
指尖轻挑,挑起来的却是一曾肉色的薄膜。
就着水盆边沾水慢慢掀开来,如此从脸上撕下来好几层,才终于露出真实地脸容。
他缓缓地张开一直闭合的双眼。
秀丽温雅地眉目,并不如何张扬尖锐,可是那清幽高远。
从容自若的气韵,却仿佛拥有刻入心脏骨髓的奇异魅力。
听到他卸除伪装的声音,软榻上的观沧海笑道:你总是这样冒我名义也不是法子,总有一天你得用自家脸容去对着他,总不能扮我扮一辈子吧……容止师弟。
一个人,是很难完全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地,这一点不光精通此道的容止知道,了解过一点知识的楚玉也知道。
伪装改换,不外乎是从着装。
身材,相貌上着手,身材可以在衣服内做文章。
但每个人的相貌,却是不尽相同的。
改变相貌很容易。
但完全模拟某人的相貌,却有很高的难度。
昔日容止扮作刘子业,也是在光线不好的屋内静坐,那已经是做到了极致,但倘若在阳光下活动,长期相处不露破绽,却是不可能的。
可是观沧海例外。
因为正在治疗双目,他面上覆着幅度颇宽地锦带,覆盖住了眉眼,以及大半鼻梁,这就首先掩盖了人脸上最为重要,也最难改变的外貌特征,兼之观沧海先前与楚玉并不算熟识,纵然有些微差别,楚玉也不会留心。
再者,锦带之中所浸的药汁,药香始终伴随观沧海身侧,这在掩盖了特征地同时,又给他自己增加了一条特征,在旁人眼中,一想到观沧海,脑子里的第一印象便是一个眼萌锦带,身染药香地青年,只要看到锦带,闻着药香,那么观者便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观沧海,不会更多留神细微处地异样。
因着这两重缘由,容止扮作观沧海的模样,一年多来,楚园之中竟然无人觉察。
沧海师兄。
容止唤观沧海地语调十分文气,话语之中却尽是掌控一切不容辩驳的意味,这是我的事。
哈。
观沧海笑出声来,确是你的事,但是师弟,你在我这里,已经有一年多的时光,平城有了大变故,天如镜突然现身,想必是冲着你来,墨香已然支撑不住,你若不早些做出决断,只怕真的会危害己身。
顿了顿,他语调放平,变得有些低沉:你素来杀伐决断,狠毒无情,没有什么不能割舍,没有什么不能放弃……容止师弟,你这性情着实可憎,但你若变了性子,我瞧着反而更为古怪。
容止微微笑道:我如今也不曾软弱可欺,沧海师兄,你多虑了。
观沧海不信地冷笑一声,这一年多来,他看在眼里,容止冒着他的名义,去与楚玉结交,原本说好只在他这里留四五个月调养身体,待四五个月过去后,又说要再留两个月,两个月又两个月,一直至今还维持着原状。
也许在别的事情上,容止依旧拥有他一贯的冷酷镇定与缜密,他的判断依旧精准无误,纵然身在千里之外的洛阳,亦能影响着平城的局势,他站在冯太后身后,引导着她夺取北魏的权势,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排布他的棋盘。
可是在去留这方面,他出尔反尔,又是为了哪般?最初他留在楚园旁,是因为身上异样,虽然昔日武力渐渐回到了他身上,但却出了一点儿小问题,那便是他偶尔动作的时候,身体内会涌出横冲直撞的力道,生生剥夺他对身体掌控的权力,譬如他想要抬手之际,手腕之中便会冲出一股向下的力量,反令他的手垂下。
这情形虽然不常有,也便是三五天才来一次,但对于容止而言,却已经是不能放心的意外。
他并不疑心是楚玉做的手脚,也不觉得天如镜犯得着与他耍这等花样,只直觉这其间应有些曲折,是他所不了解的。
因而他一面下令搜寻天如镜踪迹,自己则与观沧海一道成为了楚玉等人的邻居。
说起来,这也不是刻意为止,而是这几间宅子,原本便是观沧海和他父亲住过的旧居,只不过辗转了几多年,又回到了原处罢了。
纵然与楚玉等人为邻,也不妨害观沧海什么,他只是想住在此处,谁在左右,这一点并不重要。
而容止与他住在一起,一面给他治疗双眼,一面派墨香前往平城帮助冯太后。
邻里之间互不往来地度过了几个月,直到冯太后前来洛阳,被楚玉偶然瞥见真容,接着楚玉注意到这位邻居,才有了接下来的交往。
而原本容止预定的离去时机,则一而再,再而三地后延。
呼,终于将小容弄出来了……那个,其实这一年多来,陪在小楚身边的,始终都是小容……先前有个读者朋友跟我私聊说出了她一个朋友的这个猜测,说观沧海是容止假扮的,惊出我一身的冷汗,心说这位大大太明察秋毫慧眼如炬了……其实这是我早就设计好的情节,我之前也有埋藏下一些伏笔,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o(尤其是最近几章,这几天我一直在慢慢地,一步步地透露出一点点苗头,一点点地加强描写,这个度我在很小心地拿捏着,写得我很痛苦……上两章几乎已经是很明显了,王意之的反应,以及观沧海的表现……这章写得比较顺,时间还早,我看看今晚上能不能再弄出一章来最后便是……嘿嘿……那个……新的一个月又到了,新的推荐票也有了……那个……大家给投个包月推荐票吧……中午十二点可以开始投票……求包月推荐票投票方法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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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八章 离开不离开言语打发了观沧海的质疑,又问了一遍墨香来此的说话,容止擦拭干净面上残留的药物。
细细地洗干净双手,他缓步走到窗边,清透的日光照在他秀美的脸容上,呈现一种空灵高远的气韵。
他留下来的理由,观沧海不会明白。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尚未能完全彻底捉摸清楚。
最初假冒观沧海去接近楚玉,只是源于心底的一些震动,他惊讶于她决绝的放弃,甚至忍不住想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言,能彻底放下。
再往后的相处,又是因为什么呢?容止深不可测的眼眸之中流动着沉思的神色,冷静无比地剖析自己的心境,这样的事在一年来他已经做过许多次,容止不是别人,他是那个内心强大凌越于一切之上的容止,他不会让任何外物遮蔽他的双目,模糊他的心志。
包括楚玉。
他剖开自己的心,摊在眼前严密查看,一旦发现任何问题,他都会挥动决然之剑,斩断症结。
可是这一回,他发觉自己竟然找不到症结。
真荒谬。
容止在心里说。
与那个女子的相视,十分的荒唐和意外,从晨梦中被叫声惊醒后,见到的女子,眼中写着羞愤和惊惶,从那一刻起,一切都悄悄地开始不一样了。
她笨拙地掩饰着,认真地苦恼着,谨慎地思考着,以及……诚挚地坦然地爱着。
什么时候起,变得无法忽视了呢?原本只想着再一天便好。
因为次日与她约好了要一道去钓鱼,倘若就那么走了,正牌的观沧海可不一定会去。
可是钓鱼之后,又干脆在河边野餐过夜。
回到家时,连第三天的黄昏都过去了。
16 K小说网…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各种原因留下,但是容止心里明白,这不过都是借口,倘若他真心想要离开什么。
无论有多少事务耽搁,他也可以置之不理。
他不离开,只是他不想离开罢了。
纵然时常与楚玉在一起,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原本的目标,通过冯亭,他逐渐渗入北魏的朝政,冯亭和小皇帝拓拔弘只是一个幌子,也是他目前使用地工具。
但是天如镜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布局,他站在拓拔弘那一边。
明确地将拓拔弘与冯亭这一对名义上地母子对立起来,并阻止了冯亭进一步把握权势的举动,接着。
他又通过拓拔弘前来延请桓远。
容止万分清楚地知道天如镜地目的,天如镜这么做。
有两个用途。
其一控制住楚玉一行人,其二。
则是向他做出试探。
这是给他的战书:从南到北,虽然跨越了国境线,但北魏是他们新的战场。
过去的天如月,如今地天如镜。
天如镜并不可怕,但是他所拥有的手环却令人头疼,纵然是容止,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假如他此刻无所挂碍,此时应该立即前往平城,处理因天如镜引起的困局。
去平城解决天如镜,掌握北魏,整顿几年军备后,令自己在南朝的细作挑起战乱,再一举挥军南下,这些计划中的事完成之后,他赢下江山这场棋局……然后呢……然后又能怎么样?容止微微颦眉,从前想到此处,他从来不会这样诸多思虑,只会更仔细地谋划筹备,可是现在,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仿佛缺少了什么的感觉。
那空旷无法消灭,纵然是万里锦绣河山,也不能充满,一定要填入什么,才能餍足。
,手上的酒杯。
虽然饮了好几杯酒,但甜甜淡淡的果酒与饮料并无多少差别,她的脑子依旧十分清醒,仔细回想一遍,确定王意之方才确实说了那句话: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楚玉忍不住皱起眉:跟你一起走,做什么?王意之爽朗笑道:你如今在洛阳也没什么牵挂,正巧我缺个旅伴,你我性情也算相投,不如随我一道,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悠游天地之辽阔,岂不快哉?两人此时正在白马寺里,寂然在寺中有独属于他一人地院落,只要他吩咐不让打扰,便不会有人进来。
清雅的禅室之中,寂然坐在角落,望一眼正对坐饮酒的两人,无奈一笑却也由得他们去,自顾自地研读经文。
只要王意之不招他喝酒,他在这片所谓佛门净土上做什么,他都权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佛不在佛寺里,佛在人心中。
楚玉放下酒杯,她认真地思索起王意之所说地话,有些意外地觉得,这个建议竟然那么让她觉得舒心,假如真能如王意之所眼,无忧无虑地邀游天下,未必不是一件快活的事,同时也能让她摆脱现在郁结地心情。
原以为已经走远,却不料又再度遭逢,他满身尽是不羁地气息,笑意晏晏,朝她伸出手来。
越是深思便越是心动,楚玉忍不住问道:一起去的话,能不能带家属?王意之扬扬眉毛,微感不解:家属?楚玉眼也不眨地改口:我是说家人,我想带上阿蛮,不知道是否方便?将阿蛮这个名字与方才在河边看见地昆仑奴少年对照一下,王意之答得也是爽快:没有什么不便的……不过,你只带他一人?另外那位……观沧海呢?楚玉耸了耸肩道:观沧海他本事很大,有自己的去处,不须我烦忧。
迟疑片刻,她又道,你说这事情太过突然,能不能容我些时候考虑?虽然对王意之的提议很是心动,但楚玉并不打算立即满口答应下来,因为她还有些别的顾虑,要等她回去后才能细细思量。
王意之也不为难,只道:这样自然最好,你若是一口应下,我还得怕你途中后悔。
他端起酒杯,眼带飞扬笑意:三日之后,我在洛阳城南的洛水之上静候你佳音,倘若你答应了,便来我船上,我们一道出发。
为他目中笑意所感,楚玉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她举起酒杯,与他的轻轻一碰:一言为定。
第二更。
趴容止这个理性至上的家伙他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啊啊啊啊啊掀桌!天知道我写他感觉的时候多么想直接把他灌醉和小楚一起丢枯井里啊!我会成为第一个被自己笔下角色逼疯的作者的TT泪奔着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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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门口道别,楚玉瞥一眼黑漆漆的街巷,暗道现在已经这么晚,想必观沧海早已睡下,还是明早再去跟他说对不住吧。
楚玉走入楚园内,大门关上之际,王意之面上轻松的笑容微微凝结,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却转而走向旁边的宅院,来到没有牌匾的门前,轻轻磕响门扉。
夜幕笼罩,将周围都蒙上了深深的暗色与寂静,王意之也不着急,他甚为悠闲地在门口等待着,微风徐徐地吹动他飘逸的衣摆与发丝,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谨慎的问话声:请问门外何人?王意之轻笑一声,悠然道:请去转告你家主人,就说江陵故人王意之来访。
与楚玉闲聊之际,他知道观沧海就住在楚玉的隔壁。
过不多久,那人的脚步声去而复返,这回回来却是将门打开,施了一礼:请随我来,我家主人在前厅等候。
跟随那仆人到了前厅,王意之一眼便看到歪斜靠坐在主位上的观沧海,观沧海身穿白色中衣,肩头松松垮垮地披一件蓝灰色的袍子,他的双眼之上,依旧是白日里所见的散发着药香的锦带。
听见王意之脚步走近,观沧海随即露出笑容:意之这么晚到来,可是在怪罪我白日里明明识得你,却不与你招呼?王意之闻言微怔,他仔细看了观沧海一阵,与白天不同,此刻又感觉他是观沧海了……难道是因为太久不曾相见。
导致他对印象里的观沧海生疏,才会造成白天的误解?但他虽然误解,观沧海为何又不主动与他相认?听着王意之仍不说话。
观沧海知他在疑惑什么,却不解释。
1 6K小说网…只淡淡微笑,任由他猜测个够。
现在的这个观沧海,却并非容止假扮,而是正牌的观沧海,他与容止听得下人通报。
得知王意之到来,师兄弟俩心中雪亮,知道他是为什么来地,于是被推出来接客的,便是真货了。
楚玉没有对王意之说起容止与观沧海的关系,饶是王意之如何地机变敏锐,也想不到这两人竟然是有勾结地。
暗自揣测了一会儿,王意之终于能肯定,眼前的观沧海确是如假包换。
卸下猜虑,他笑嘻嘻道:抱歉抱歉,我今日乍见你时。
疑心你是假地,故而装作不相识。
眼下还上门求证。
还请沧海兄不要见怪。
王意之不是心里藏不住话的直肠子,但也不是满腹心机从不表露的深沉之人。
他觉得自己此番玩的心眼对不住朋友,便坦然道歉,一来是他天性使然,放下疑虑后便无挂碍,二来也是因为知道观沧海不会介意他的错认。
观沧海一笑置之。
两人又说笑片刻,王意之此行目地达成,便起身告辞,观沧海自是一路相送到门前。
送走了客人,观沧海才独自顺着原路返回,王意之来之前,他与容止正在对弈,此刻容止依旧坐在棋盘前,听见他拨动棋子的声响,观沧海随口笑道:我方才险些便要供出你来,容止师弟。
王意之心中风光霁月,照得他几乎也差点儿坦然相告,好在他也并非冲动热血之辈,只心中念头微动,便彻底打消。
王意之和容止之间,他还是选择回护容止。
容止微微一怔,垂目淡淡道:多谢沧海师兄,我们继续这一局棋。
这是师兄弟之间的老规矩,虽然方才观沧海半途离开,却并不担心容止会趁机在棋盘上做手脚,他们这个层面的比较,不会使用不入流的下作手段,更何况,棋局早已在他心中。
两人的棋下了很久,每一步走经过了长长的思索,一直到夜晚过半,容止才以些微优势胜出。
默默地注视棋盘片刻,容止开始收拾棋子。
观沧海的棋力并没有多少进步,他的棋力也没有如何减退,他地操控掌握能力依旧强大稳固,但是……比起从前,他似乎多了那么一些东西,让某些地方出现了细微的意外。
观沧海叹息一声:这一局作废,你心不在棋中,我们改日再弈。
容止面无表情地提醒:沧海师兄,这一局,还是我胜的。
别想耍赖。
观沧海哈哈一笑:是吗,我忘了。
两师兄弟一局完毕便各自回房睡着,第二日清晨,观沧海在睡梦之中听见脚步声靠近,他耳力绝佳,很容易便分辨出这是楚玉地脚步,情知又是来找容止的,他也懒得理会,翻了个身又要睡过去。
这一年来楚玉时常前来找观沧海,几乎将这里当作了第二个家,她来去时都不需任何通报,直接便能前来。
没过一会楚玉地脚步声便到了门前,敲门声和招呼声同时传来:观沧海,你在不在?作为真货地观沧海自是不会应答的,但是过了片刻,却没听到容止假扮他回话。
观沧海十分清楚,容止地耳力虽然不似他这般可以完全以耳代目,但是也是灵敏过人,否则也不会假扮他这么久而不露破绽,兼之容止性情使然,一有风吹草动便会从睡梦中醒来,这样被叫唤却不回话,实在是有些反常。
心中疑惑,观沧海也顾不上睡觉,当即翻身下床,穿过主屋来到另一侧的卧房中,却觉察到容止依旧躺在床上,只是不知为何仿佛动弹不得。
是那怪病正巧再度发作,而且这回比较严重,全身都没法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相处一年,观沧海见过数次容止发作的情形,因而此时也不慌张,只飞快地来到床边,一手按在容止肩头,另一只手手指弯曲成扣,力道均匀地快速击打在容止身体各关节处,敲击如雨点般密集。
这是他与容止共同琢磨出来的,用这种手法,虽然不能根治,却能减少发作的时间,能让容止的身体状态尽快恢复正常。
只不过他凝神专注于此,竟然一时间忘了门外敲门的楚玉。
楚玉敲了一会门得不到回应,心里奇怪,又听见门内有隐约声响,便推门直入,朝着那声响发出的地方走去。
啊咧咧……下一章,小容会不会被捉X在床呢?求包月推荐票顺便,推荐一本pk的新书啦圆不破《富贵逼人》,书号:1046873,什么正义自有天定、人贱自有天收,纯属扯蛋!恶人自有恶人磨,本小姐信奉的是以奸欺诈、以富逼人,以掌控天下奸商为动力,向着大明首富的目标,边摆地摊边前进!这本书是我在追看的,圆子是个很逗乐的作者,这本书很有趣投完pk票后,顺便把包月推荐票给我吧o()o二百五十章 破碎的茶杯(今天的章节提早发一轮均匀快速的击打后,容止紧绷的身体终于渐渐松弛下来。
这一套手法不仅得快速,还需要力量均匀,不能有分毫轻重偏差,饶是观沧海武力惊人,控制下来亦是额上微微见汗,他才松一口气,却又听到已经来到卧房门口的楚玉的脚步声,这才警觉眼下是什么情形。
怎么办?观沧海眉头轻皱,容止勉强半翻过身来,嘴角微翘。
纵然面临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两人依旧神情冷静,不曾露出半点儿慌乱之色。
观沧海自己虽有把握在楚玉再迈一步进屋之前从窗口逃逸,但是此刻容止体力尚未恢复,脸上更没易容,倘若丢下他一人,只怕他们这一年玩的调包计会立即被楚玉瞧出来。
但是带着容止走,却不大方便,那窗口容他一人进出已是有些勉强,带上一人,定会有所耽搁,届时两个都走不了,被楚玉撞个正着。
倘若这时候喊住楚玉不让她入内,固然能避免她瞧见容止,但是难免会令她生疑……虽然想了这许多,但对于观沧海而言,却只不过是瞬息闪电般的心思,这时候容止有了动作,听出他想做什么,观沧海当即心神领会,做出配合。
楚玉走到卧室门口时,那引她走来的声音忽然停下,虽然对观沧海的实力十分认可,认为他不会出什么危险,但那么异样的声响还是让她忧心不已,顾不了太多便抬脚闯了进去。
走入卧室里。
楚玉抬眼扫去,一看之下不由得愣住。
卧室内的摆设很简单,无非便是床铺柜子。
最显眼地床上,此刻竟是躺着两个人的。
其中一个头发散乱,衣襟大开,双目闭合的脸容上渗出晶莹地汗珠,正是她此番要找的人观沧海,而另一个人。
伏在观沧海胸前,大半身体被观沧海遮挡住,肩颈以上包括脑袋也都盖着薄被,映入楚玉眼帘地,只有散落的乌黑发丝……看着眼前的情形,楚玉愣了足足十多秒,一直到薄被里的人仿佛不堪忍受,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才将她从呆愕中惊醒。
1 6K小说网…连忙道歉退出门外。
从卧室退到主屋,楚玉犹嫌不够,一连退到大屋地门外。
才缓缓停下脚步,她抬手摸脸。
感到脸上滚烫似火。
心跳亦是甚是急促。
她刚才……好像看到了那什么什么现场啊……观沧海额头上还有汗……方才那所听到的奇异的声响……该不会是……那什么什么的声音吧?不对,那什么什么就算发出声音。
也不会那么快速吧……那也说不定,观沧海是习武之人啊,说不定习武之人速度和力量都比较强大呢……也不对,习武也不是用在这方面的吧?一番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之后,楚玉终于逐渐恢复冷静,紧接着心头浮现的便是疑惑:她与观沧海交往一年来,几乎没怎么看他有过女人啊,怎么今天忽然……转念一想她便又释然:别人房内的事,也没必要展现在她面前吧?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楚玉心里隐约有些不好受:方才看到那景象时,她只顾着震惊,现在回想起来,意识到观沧海也是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便觉得仿佛有什么原本属于她地东西被抢走了。
从认识到交往,一直与她相谈无忌的观沧海,一萌生这个想法,楚玉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她不会是那么花痴的吧?容止不行换容止师兄,这期间也才只相隔一年多而已!不行,这个苗头要坚决打住。
楚玉暗暗咬牙,心说绝不能栽了一次再栽一次,再说观沧海既然已经有那什么什么了,她就算喜欢,也坚决不能做小三。
这是原则问题。
正想得入神,楚玉忽然感到肩头被人一拍,下意识转头看去,看到观沧海,骇得慌忙后退。
容止地手还悬在半空,便听楚玉见了鬼一般地后退,忍不住中疑惑,暗忖他今日的易容改装是否有什么破绽。
虽然扮成观沧海破绽很少,可这也有个弊病,他眼睛被蒙住,无法通过直观地审视来判断楚玉地心思。
楚玉望着观沧海,脑子里再度闪现的却是方才地情形,脸颊又有升温趋势,她连忙深呼吸平复心绪,这才想起来她此番前来,是为了昨日之事镇重道歉来的。
觉察楚玉似乎又有站着发呆的倾向,容止轻咳一声,改变嗓音道:进屋坐下可好?楚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猛地又想起刚才那观沧海怀里的人,道:那个……不太方便吧……屋内那位……屋里应该还有那谁谁在,这么请她进去没关系么?因为楚玉自己也不清楚那位连脸都没看到的人是什么定位,因此便以那谁谁代称。
容止漫不经心道:那人你不必挂心。
现在应该已经从窗户出去了。
因为认知上的偏差,两人说的虽然是同一件事,所指却是不同的人,楚玉万万不会想到,方才那位正版观沧海怀里的那谁谁,此时正以另一幅面孔站在她面前。
进屋就座,楚玉的眼光还是忍不住往卧房那个方向飞,就怕里面有人出来,虽然观沧海好像十分镇定的样子,但她却颇为尴尬。
等了一会不见那谁谁现身,楚玉心下稍安,这也集中起精神,先为昨日让观沧海先走的事道歉,接着便说到了王意之对她的邀请。
容止此时正拿起茶杯,听闻她的话,手腕在半空中一凝。
不仅仅是动作,思想,呼吸,连同血液,也仿佛停滞了一瞬间。
过了片刻,容止慢慢地放下茶杯,手指却不曾松开,他合声问道:你,想随他一道走?楚玉点了点头,道:老实说,我很动心,反正桓远他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在这里没有太多的牵挂,带上阿蛮随时可以离开,跟着他一起去旅行好像也很不错。
说着她很期待地望向容止,道:我今天前来,也想问问你的看法……你觉得怎么样?他觉得……怎么样?容止怔了怔,又端起茶杯,在唇边沾了一沾,声音有几分暗哑地道:你不该问我,你的去向,还该由你自家抉择。
王意之……容止几乎毫不怀疑,假如楚玉跟着王意之离开,他今后也许再没多少机会瞧见她,她会与王意之一样,化做无人可拘束的风。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境,他竟然没有任何立场来阻止她。
楚玉笑笑道:但我自己也不太拿得定主意,再说你是我朋友啊,我当然想听听你是怎么看的。
发觉似乎从观沧海这里得不到什么意见,楚玉的兴味登时有些索然,没过多久便告辞离去,只留下容止一人执杯端坐。
一直等楚玉走远了,容止的才放下杯子,手指缓缓离开,细白瓷的杯缘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杯中茶水澄碧,宛如一整块上好的碧玉。
他转身离开,只留着茶杯立在桌案正中。
清晨的阳光缓慢转移,一束明亮清澈的光柱打入屋内,照射在茶杯上,忽然听得哗啦一声,伴随着相互敲击的悦耳脆响,茶杯化作一堆碎片,而杯内的茶水再无盛装之物,从碎片的缝隙与光洁棱角之间流淌而出,化作细流滴落地面。
昨天卡在关键地方了,怕大家等着急,昨晚上又赶着写了半章,接着今天早早爬起来开写,写完就提早发汗,暂时还木有暴露……求包月推荐票躬!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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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好困……倒下去睡回笼觉……二百五十一章 江面起杀机又一轮的夜色降临时,白日里喧嚣尽散,街道上再度恢复了冷寂。
春日里的夜晚都是和暖的,夜色里浮动着熏人欲醉的暗香,不动声色之间倾倒行人。
可是却有那么一个人,他心如坚冰,香气透过他的身体,却什么都不曾留下。
容止缓步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此际他已经又恢复了身为容止的打扮,衣衫如雪,在这暖春的夜里,透出来一丝萧然的冷凝与朦胧。
他的眼眸比夜色更漆黑更深沉,而在仿佛看不到底的莫测之中,却仿佛翻滚着妖异的狂澜,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快速,最终没入无尽的深渊里。
穿过了半个洛阳城,出城门后,前方便是洛水,容止抬眼一瞥,放缓脚步,沿着洛水朝下游行去,不多时,便瞧见静静停泊的画舫。
翘角屋顶,琉璃筒瓦,舫柱雕花,夜虽已深,画舫上却依旧亮着灯火,缝隙里透出来的光线,映着江水半明半灭。
容止站在江边,听着画舫内隐约断续传出来的丝竹之音,他雪白的衣衫被江上吹来的风掀起,有些许卷在腰间所佩的长剑上,几有一种欲乘风而去的轻逸。
他神情沉静至极,可是心底弥漫的,却是诡厉的杀机。
想不露声色地阻止楚玉,不是没有办法,只消杀了王意之,妥善处理一番,这个人便会从此在世上消失。
处理起来其实不难,王意之生性放浪,有时候谁都不知晓他到了何处去。
杀了王意之,世上便不会有第二个王意之。
带着楚玉永远离开。
也许是因为容止在江边站得太久,还正对着画舫的方向,画舫边上的侍从对他产生了警觉。
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后,钻入屋内禀报去了。
没一会儿,王意之慢慢悠悠地走出来。
半江相隔,一人站在船头,一人立于江边,天上圆月安静地倒映在徐缓清澈的河流里。
水中也流淌着月光。
两人静默对视,并不言语,良久,王意之飒然一笑,道:容止兄深夜来访,请恕在下有失远迎。
容止微微笑道:意之兄素来潇洒不羁,何必多礼。
他心中虽早存杀机,但见到王意之后,反而又恢复了深潭般的沉静从容。
一双漆黑地眼眸底,含着无有波澜的平静笑意。
王意之令人放下小舟,载他抵达岸边。
脚底踩着沙滩上浅浅的水渍,他望着容止悠然道:这情形似曾相识。
昨天白日里。
我也是这般乘舟而来,那时候。
在岸边地人,正是容止你,没错吧?他虽然对内情了解不多,但感觉甚为敏锐,之前觉察初见的观沧海不对劲,一时半刻没有想到容止身上,兼之后来观沧海又代为掩护,才暂时被欺瞒过去,此刻既见容止,当即便想明白前后缘由。
既然被王意之识破,容止也不隐瞒,只点头淡淡道:你说得不错,那人确是我。
他凝视着王意之,眼前男子地身上,有一种他难以企及的洒脱,他随时可以放下,随时可以抽身而出,他游戏着这人间,除了自由,从来不曾真正看重什么……王意之身上有一种令人心折的气度,不论男女,纵然是当初的他,也在一见之后,心中明白,这也许是他完全无法掌控的人。
两次。
王意之两次扰乱了他地计划,不经意的,甚至是极偶然地,在他严密的棋局上投落变数,并且两次都对他造成了干扰影响。
容止并不是一个因为这点小事便动怒杀人的人,从过去到现在,不知道多少人与他为敌,破坏他的计划,花错,甚至天如月,他也不过仅仅按照自己的需要行事,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他心中凝聚着明确清晰的杀意。
再也没有多说什么的必要。
容止垂下眼眸,手抬起来按住剑柄,他甚至不曾尝试对王意之要求,令其主动提前离开洛阳,因为即便他说了,王意之也不会屈从于他的武力而答应。
王意之纵然闲散放浪,却绝不软弱可欺,他不会迫于威胁改变自己地想法意图。
倘若他试图以武力强逼王意之离去,反是对王意之的侮辱。
王意之轻叹一声,先一步长剑出鞘,他离船之际,也带上了佩剑:我是该怨恨你狠辣无情呢,还是该感佩你知我甚深,知道我不可能因你改变主意呢?两人俱是十七八个玲珑心窍,容止知道王意之不会屈从,王意之也知道容止的来意,以及他不开口劝戒地原因,话语在他们之间反而成了最多余的东西,因为只需要一个照面,一个眼神,他们便能了解对方意欲何为。
王意之感慨地想:自打初次相见,他便对容止地才情佩服不已,容止也是知他甚深,他们本该成为朋友,可是又是为了什么,让他们在此执剑相向,杀机交逼呢?因为楚玉。
但也不仅仅是因为楚玉。
楚玉只是诱因,真正本质地原因,还是这两人骨子里强硬无比的个性。
纵然一个幽雅从容,一个随意潇洒,可是容止地孤高要求自己能掌控一切,王意之的骄傲则令他不愿为任何事物所掌控。
王意之并不清楚容止的武力强大到何等程度,但是既然容止敢只身前来,应该是有了完全的把握,此时在他面前的,只是死路。
可是他不曾畏惧。
从过去到现在,王意之从未真正畏惧过什么,他依从自己的本心,自在快活地活着,纵然是死了,也要自在快活地死去。
容止的剑迟迟没有出鞘,尽管来此之时,他早已明确杀人的目标,可是临到眼前,却反而好似迷惘起来。
他分明想杀王意之的不是么?又怎会如此迟疑?他在顾忌什么?倘若杀死什么人,必然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可是这一回,他心里竟然浮现模糊的恐惧感,倘若真的杀了王意之,也许,会出现什么他不愿面对的境况。
忽然,容止眉间浮现异样神情,转头朝身侧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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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五十二章 这只是开始江边出现了第三个人。
两人对峙之际,那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身侧十米外,却竟无一人发觉他的到来。
那是一名约莫二十八九岁的青年,头发松松散散地束着,衣服松松垮垮地穿着,双目微微闭着。
他随随便便打了个哈欠道:两位当真好兴致啊,这么晚了,还在相谈闲话。
王意之一看他的模样,当即笑了起来,道:沧海兄这是做什么呢?纵然今夜见到容止,知道上一回被观沧海诓骗过去,他亦不曾有半点儿恼怒,反而笑嘻嘻地与他打趣。
他和容止拿着剑倒也罢了,观沧海的身后,却是背着一根钓竿。
观沧海哈哈一笑,道:我?自然是来此钓鱼,今夜风清月朗,正是下饵的好时候……意之你可愿作陪?心里知道观沧海是特地前来救他的,王意之心下感激,收剑回鞘,而于此同时,容止的剑却陡然拔了出来。
剑尖斜指地面,容止没再瞧王意之,只直接转向观沧海,微笑道:沧海师兄是要来与我为难?观沧海笑道:怎么能算上是为难呢?我不过是前来钓鱼罢了,只不过,你莫要打扰我钓鱼的兴致,伤害我的渔伴。
纵然他偏帮容止,却不能眼看着让他杀死王意之。
容止嘴唇微微抿起观沧海此番前来,似是护定了王意之,连渔伴这么荒诞的借口都能给想出来,顿时在容止面前竖起一道坚固的阻隔之墙。
观沧海了解容止,白日里听到楚玉与容止的说话。
晚上再发觉容止外出后,他便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很快便追着赶来。
维护王意之周全。
容止同样了解观沧海,观沧海既然祭出了渔伴的借口。
便表明他决意回护王意之。
这两师兄弟都是表里不一地性子,正如同容止貌似清雅出尘,实则城府极深,观沧海表面看起来可靠稳重,和蔼可亲。
…电脑小说站骨子里却是带点无赖的性子,否则也不会用守孝那么牵强的借口来挡萧别。
但是他地无赖,却是以异常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就算被人识破,也没人敢对他怎么样。
现在这一招,作用在容止身上。
相较于容止地无奈,观沧海的神情却几乎可以用好整以暇来形容,他慢慢地道:容止师弟,虽然你如今武力恢复。
可是不要忘记了,我是什么人。
慢慢地取下背上的鱼竿,他很平稳地叙述这样一个事实:不错。
我父说你是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鬼才。
奇才。
全才……老头子嘴上一贯没谱,这几种说法都对我说过……但是你天才也好。
鬼才也好,奇才也好,全才也罢……他微微一笑,唇畔笑意并不张扬,内蕴的却是强大无比地自信:眼下,你不如我。
观沧海甫来。
登时将局面主导在了他的手上,他的武力足以横扫一切花招,纵然是容止,在他面前也讨不得好。
顿了一会,观沧海低声道:意之,能否暂且回避,我有一些话想要对我这位师弟说。
王意之点了点头,虽然他也惊讶于容止与观沧海的关系,但还是体贴地转身走远,给这对师兄弟留下一个私密谈话的空间。
王意之才走,观沧海便叹道:容止师弟,你今夜不该来,杀人是好办法,也是坏主意。
容止沉默不语。
他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外有天如镜远在平城出招,内有身体时不时会发作的隐患,内外交逼已经足够煎熬,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王意之如风过洛阳,眼看便要带着楚玉漂泊而去……他要做什么才能得到满足?他要如何才能消灭心底的不安?他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在楚玉身上下工夫的途径,那个女子就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无法伸出手去触碰。
生平头一次如此不知所措,强大而紧迫地压力令他的他选择了最极端的道路,斩草除根。
观沧海思索片刻,忽然似有所悟,他地面色有些怜悯:容止,你心乱了。
倘若是从前的容止,不会用这样粗暴而极端地手法,纵然用了,也会雷厉风行,立下狠手,而不会一直等到他赶来阻止。
容止目光沉静,月光映在徐缓地江水中,也溶进了他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尽管神情无恙,可是他心中却因为观沧海地话,微微的,微微的,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如何留住楚玉。
他素来智计百出,胸藏城府,要做什么事,转念之间便能想出无数手段,可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对楚玉下手。
头一次这样,因为一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有的智谋思虑都付诸流水,连伸手出去都仿佛成了禁忌,唯恐指尖的锋芒摧毁眼前的平衡。
他的狠辣手段,他的坚忍心机,现在完全无用。
做什么都不妥当,说什么都是错。
……终于开始不知所措。
是在什么时候,茫茫雪地之中,艳红如火的人影凄厉怨毒地诅咒:上天绝不会让你如此逍遥!终有一天一定会的!瞬间,容止眼瞳猛然收缩。
当初听见时,只当时笑话,如今想起来,却仿佛可怖的魔咒,化作荆棘的绳索,纵横交错地缠绕住他的身体。
观沧海看不到容止的细微神情变化,只继续道:我帮你骗骗人本没什么,只是你不能杀王意之,从而今起,一直到他离开此地,我都会伴他左右,你若是有把握能胜我,便尽管来吧。
容止微微点头,毫不迟疑地收剑转身,顺着原路返回。
他不是观沧海对手。
武力上不及,花招也不管用,他会的东西,观沧海大半都会。
王意之已经杀不得,他也没必要在此继续停留。
容止走得很慢,很缓慢,脚步是一如既往地平稳从容,可是不知为何,王意之从远处看着,却产生一种错觉:那在月色下更显朦胧的雪白身影,好像迷途的旅人,在尝试寻找正确的道路。
一夜就这样过去。
洛水之畔的杀机在溶溶月色里消弭飘散,第二日楚玉来找观沧海时,庭院里还是一片清雅可人的春意。
楚玉脚步轻快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到坐在鱼池边的观沧海,道:早上好哇!她心情似是极好,眉眼漾着笑意,连语调都是飘扬着的。
容止早已听到楚玉接近的脚步,却不回头,只继续手上的动作,将鱼食撒入池中,过了一会才淡淡回道:嗯。
楚玉完全没注意到容止的异样,只继续道:我昨天回去后想了一整日,总算是想好了。
做出了决定,她只觉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整个人轻松不少,心情跟着愉快起来:我决定跟王意之一块儿走。
她轻快地,兴高采烈地这么说。
这个标题……省略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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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五十三章 一夜听春雨楚玉的话,就这样轻快地掠过满园春色,宛如离弦的利剑,一发便不回头地,刺入容止耳中。
容止撒鱼饵的手轻微地顿了顿,接着又恢复如常,他微微淡笑道:是么?祝你一路顺风。
楚玉点了点头,她侧身坐在容止身旁,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有点儿舍不得你,不过这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啊,纵然是好朋友,也有必须分离的一刻,今后我会常常想念你的。
是想念观沧海。
容止没说话,他嘴唇弯起完美的笑意,嘴角微翘着,显出仿佛心情极好的模样:确实有些可惜,你也是我极相合的好友,今后我也会偶尔想起你的。
声音,语调都没破绽,带着浅浅的欢喜,以及些许怅然,这应该是观沧海的表现。
楚玉笑道:只是偶尔吗?你真是不会讨女孩家欢喜,你该说今后会日日想念我,这样说不定我心一软,便舍不得走啦。
她满不在乎地开着玩笑,没瞧见容止的嘴唇张开一线,然而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下一刻,她又很快地道:说笑说笑,你就是真这么说,我也是要走的。
我一直很向往王意之那种逍遥邀游的境界,就算他不来邀请我,总有一日,我自己也很想四处走走。
现在时机正好,流桑桓远又恰好走了,我个人少了许多牵绊。
路上有王意之作伴,想必不会无趣。
容止轻声道:确实如此。
楚玉又与容止谈了许久,她即将离开,心中有些不舍。
又想起一年来与观沧海相处的趣事,说得甚是开心,直到中午。
日光直射之际,楚玉才意识到自己耽搁了太长的时间。
她连忙向观沧海告辞,接着回家去处理私务。
除了差遣人去城外给王意之传一个准信外,她还要及时处理宅院的所有,包括家中仆人的安置,以及财物地收拢。
时间很紧迫。
她只剩下不到两日了。
楚玉走后,容止依旧坐在池塘边,他慢慢地扯下蒙眼锦带,随手弃置一旁后,身形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地低头凝视着池水。
明亮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于地面投下一个浓暗的缩影。
池水之中各色鱼儿还在欢快地游来游去,这些都是楚玉养地鱼,她有时候好些天忘记喂食。
容止便会弄些鱼食来投入水中,就如同今日楚玉来之前他所做的那样。
他地身体是静止的,眼神也仿佛完全凝固。
漆黑漂亮的眸子不曾浮现丝毫波澜,目光亦没有片刻转动。
来来往往的游鱼倒影在他的眼眸中。
好像映在镜子里。
满园都是郁郁葱葱地生机,但在这一个小小的角落。
包裹住的却是清冷的寂寥。
容止就这样坐了很久,他一点也不担心楚玉会去而复返,因为她既然要离开,必然有着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准备,她将会忙得连偶尔想起他都困难。
正午的日光慢慢偏斜,在天穹之上走过了每日的轨迹,逐渐稀落,光线也逐渐黯淡昏黄,容止缩小的黑影随着光线的角度偏转,一点一点地拉长,最后与夕阳一同没入黑夜。
入夜了,容止依然坐在水池边。
家中侍从大半是他地部下,他未曾传唤之时,没有人敢擅自前来打扰他,更不会有人知道,一眨眼便是七八个心眼的容止,竟然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在,发呆。
呆过了半个白日,又呆过一个晚上,清晨地第一束光穿破云空之际,容止的身上却湿得仿佛才从水里捞出来。
昨夜,下了一场小小小小地雨。
绵绵春雨,雨丝细得几乎感受不到,可是在悄无声息间,清寒地湿润又缓缓地浸染万物,很小的雨,却足足下了一夜。
而容止,也沐在这春雨之中,过了一整夜。
他地头发衣衫完全被打湿,长而翘的睫毛上凝着晶莹细小的水珠,衬得他的眼眸越发清润动人。
容止轻轻地吐了口气,这是从昨天中午到今日,除了呼吸心跳之外,他做出的唯一一个证明他还活着的明显动作,接着,他拿起放在身旁的,装着鱼食的碗----经过了一晚上,碗中的鱼食已经泡在了水里----反手一倒,便尽数倾入池中。
他缓慢启唇,声音微哑地道:如此也好。
仔细一想,她就此离开,对他其实有利无害,能够将他从眼下进退不得的局面中解脱出来,今后与他再无干碍。
如此也好。
他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很是郑重地,好像是在说服谁一般。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白色的瓷瓶,拇指一锨翘开瓶口,反手倒置瓶身,灰白色的粉末便飘飘荡荡地落入池水中。
起初是没什么变化的,可是渐渐的,池中的鱼游动越来越缓慢,最后竟一条条地浮起来,雪白的肚皮露出水面,再也无法游动了。
忙一忙,时间很快地便过去了,楚玉将宅子留给花错,一来是因为花错还打算继续留在洛阳,二来则是这么大的宅院短时间内没办法找到好买主,索性不卖了。
家中仆人解散了大半,把卖身契还给他们,不过幼蓝却是没有卖身契的,楚玉想了想,还是把她留下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东奔西跑的。
挑拣贵重的东西带走,虽然已经尽量地精简,但还是装了整整一马车,其中还有些楚玉舍不得丢的衣服饰物,不过王意之的画舫很大,应该不至于装不下这些东西。
于是到了约定那日,晨光未亮,楚玉便让阿蛮赶着马车出城,她则跟在马车后面慢慢地走。
再怎么长的路途总有走到头的时候,终于出了城,楚玉站在城门口,对阿蛮道:你先去找王意之,我再看看。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晨曦中的洛阳古老而宁静,楚玉驻足回头,目光有些不舍。
看了一会儿,她才笑着叹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前方便是洛水,江边有一大片地方植着垂柳,那一段江水较深,画舫便在那片碧玉丝绦之后。
此时已经看不到阿蛮和马车的所在,想必他们都已经在船上等候。
走入柳树林,穿枝拂叶之间,已经隐约能瞧见江面,以及停泊在江边的画舫一角,楚玉正要加快脚步,忽然感到手腕被一股大力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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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五十四章 劫色不劫财楚玉手遭擒住,被用力一拽,身体随即失去平衡,朝后倒去,却正好跌入一个怀抱里。
她突逢变故,张口欲叫,还未曾发出声音,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指便牢牢地捂住她的口唇。
抢劫?下意识地挣扎,身体却被牢牢地禁锢住,对方的另一只手松开她的手腕,下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环绕住她的腰,将她的两条手臂也一并牢固地束缚在他的臂弯之中。
大得有一点出奇的力量勒得她的腰腹手臂生疼,楚玉又是慌张又是后悔,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和阿蛮分开了,只不过这么一会儿,却没料到竟会遇到劫道的。
意识到对方的力量远不是她所能抵抗的时候,楚玉当即停下了动作,她现在要是试图努力发出声音,也许能引起船上王意之等人的注意力,但更大的可能却是激怒身后那人,将她杀死逃走什么的。
前世网上看新闻时常看到反抗劫匪反遭杀害的报道,楚玉不认为一千多年前的无成本从业者会比一千年后更文明宽容。
现在只能期待阿蛮等不到她,回头来寻找,又或者身后这位只是求财,拿走她身上的钱后便会放开她。
可楚玉等了一会,却等不到那人接下来的动作,她安静下来后,对方也跟着安静下来,她的身体倚在他怀中,他的手揽着她的腰,身体之间密密实实没有空隙。
楚玉心里很奇怪,暗想难道不是如她所想的劫匪?她用眼角余光往下看,能勉强瞥见白皙手背的朦胧重影。
但限于视角问题,却是瞧不见更多了。
这是做什么?楚玉试探地动了一下,发觉身体还是被紧紧地箍着。
对方既不是想抢劫,却又没有放她走地意思。
倘若不是口不能言。
楚玉真想说句话问问:你究竟要干什么?他究竟要做什么?容止惊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以及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人。
手下地身躯很柔弱,只要他再用力些,便能掐断她的生机,她地生命其实一直掌握在他手中。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将她从这个世上抹除。
容止有些为难地颦眉,他来到此地,原只想最后送她一程,却不料眼看着她走往江水边时,忍不住出手将她拉入怀中。
他原本没想现身的,尤其是,今天他还没改装。
容止不知道应该怎么用自己原来的样貌去面对楚玉,因为倘若拆卸下伪装。
他会想起来从前的事。
公主府中不动声色地试探,她骤然改变的神情气韵。
从那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一直到雪地上分别。
他看到了这女子最光芒耀目地一刻,然后。
再也无法完全忘却这个人。
这一年来他扮作观沧海。
并不是怕被什么人发现自己的所在,也不是顾忌楚玉在发现他所在之后远远地避开----只要他愿意。
他甚至可以将楚玉囚禁起来。
他完全有能力有手段这么做。
他扮作观沧海,仅仅是他想尝试着用另一个角度去看清楚楚玉,他只想看得更清楚些,楚玉是什么样的人。
他可以面对楚玉,却不愿意在面对楚玉的同时,直面他容止的身份。
他不愿面对容止,不愿面对那个曾经被楚玉诚挚地爱着的容止,不愿意面对那个楚玉放弃极为贵重的东西去拯救的容止,不愿意面对那个在山崖边上楚玉不离不弃的容止,不愿意面对那个,即便知道他心怀叵测,楚玉还是张开手用力拥抱地容止。
假如以容止的身份见楚玉,这种认知便会格外深刻地浮现在脑海中。
他太过理性也太过聪明,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事,付出了什么便一定要索取什么,这是他地本能,也是他的信条,所以他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样地人,愿意那样一无所有地,含笑拥抱冰冷刀锋。
手下这具柔弱的身躯里,停驻着一个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地,奇异的灵魂,那灵魂深处燃烧着他所缺少的,另外一种勇气。
容止从来不认为,他是缺少勇气的,可是这一刻,用本来的面貌出现在楚玉身后,拥抱住她的时候,剥开观沧海的那层伪装,他终于愿意承认,假如易地而处,他绝没有那样的勇气,一如楚玉那样,去不计较回报地爱一个人。
在割舍了回到原本世界的最后机会,那么浓烈哀伤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仅仅轻吻一下他的额角。
她并不是一个纯粹而激烈的人,来到这个世上,她也会小心翼翼,也会贪生怕死,她有时候会自寻烦恼,为了旁人而自己陷入苦恼,因为一些暧昧窘迫羞涩,这些都是极寻常的……可是那一日,仿佛没有边际的雪地里,她洒脱而决然地放手,又是极不寻常的。
他这一年来以观沧海的身份与她相处,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难以割舍外,何尝不是存着另一种心思,希望能够通过寻常的生活淡化她的存在。
可是在方才那一刻,他脑海中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刹那间分外地清楚起来----世上只得一个楚玉。
难得没有细想地冒失出手,便让他陷入这样进退不得的境地。
他现在要怎么做?强行将她带走,还是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份,就此抽身离开?他沉默着,思索着,而时间,也就在这沉默与思索间慢慢地流过,越来越缓和与漫长。
突然遭到袭击挟持,被制住后对方又不行动,楚玉很是莫名其妙,但随着时间流逝,她感觉对方似乎没有恶意,便逐渐放下心来,站得久了,她双腿有些发麻,索性放松身体,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对方的身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也许是阿蛮久候楚玉不至,便跟王意之说要回来找她,他的声音穿过柳树林十来丈距离,传入容止的耳中,接着,便有轻微的脚步声朝他这里走来。
这声音太细微,楚玉是听不到的,但是阿蛮迟早要走过附近,届时便会发现他们二人。
容止眉头微皱,不及细想,他手上微一用力,双脚飞快地后退,脚踏在地面上,几乎不发出丝毫声响,轻得宛如浮云,快得却好似流星,就这样一连退了七八十步,他才停下来侧耳倾听。
过了一会儿,阿蛮走过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没多停留,又继续朝前走去,他不知道楚玉已经入了林中,只道她还在城门那里耽搁停留。
既已安全,容止的心思又重新回到楚玉身上,此刻的她显得那么地安静柔顺,她的头发竖起来,露出白玉般的耳垂,近处看着,他忽然想起来,宣告决裂之后,她想要割头发,却不慎挂住剑,羞窘交加连耳朵都通红的样子。
他凝视着她的耳根,呼吸轻轻地吹在上面,很快便又看见,白皙的皮肤一点点染上红霞的颜色,挟持与被挟持,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拥抱与被拥抱一般。
亲密地环着身体,亲密地捂着嘴唇。
楚玉忽然全身不自在起来:她身后这位……该不会是……打算……劫色吧?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小企鹅反应很慢,但又不是网速问题……开网页开得很顺的,但QQ却死活上不去……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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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五十五章 顺手劫个色难道真要劫色?可是哪里有这么劫的?光抱着有什么用?再说,她现在是男装打扮啊……会不会是那个人原本好男色的,劫上手来发现性别不对,就不下手了?又或者,对方正在下手与不下手之间摇摆?楚玉越是想便越是紧张:这个时候她应该怎么做?以前看女性防暴指南时,说可以打对方的要害,但是这个人明显是会武的,容止敏锐地觉察到楚玉身体的僵硬,顿感疑惑,方才她明明已经放松下来,怎么如今却好似又害怕了?楚玉拼命在脑子里回忆女性防暴指南,奈何那玩意她前世看到不过就是瞧个新鲜,完全没往心里去,袭击对方要害这种事想都不要想,虽然看不到身后人的动作,但她也晓得对方是练过的,倘若一击不成,弄得那人恼羞成怒将她先怎么怎么样再怎么怎么样,那就太划不来了。
因此楚玉僵硬归僵硬,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试图挣脱或反击什么的。
她又等一会儿,终于还是熬不住身为鱼肉的煎熬,勾起手腕,伸出手指努力向后探,勉强触摸到容止的衣袍后,她开始写字。
她在写什么?容止有些好奇地看着,待那一个个字成型,他分辨出来了,是:我们谈谈吧。
她这是打算说服他?心中升起一丝兴味,容止改变嗓音,问道:你要说什么?楚玉试图张了张嘴,发现对方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只有郁闷地继续以指代口:不知阁下挟持我来。
究竟有何用意,我身上的所有东西阁下可以尽管拿去,只希望阁下能放我平安离开。
我保证不会声张叫喊。
…只要能消灾,楚玉是不介意破点财的。
再加上她大部分家当都在阿蛮那儿,这边就算破了也不过只是小损失。
因着楚玉试图张口,手指上嘴唇的触感变得鲜明起来,温暖而柔软地唇瓣间吐出湿意,好像在亲吻他的手指。
容止心中微动。
几乎没注意看楚玉写的字,过了一会儿才随口接道:所有地都给我?他这一问顿时触动楚玉的敏感神经,她身体又是一僵,随后继续写字:是所有值钱地财物,衣服给我留下吧。
容止是何等心机,闻弦歌而知雅意,随即恍然领悟楚玉所担心的事,险些失笑出声来,他的呼吸变得明显。
轻轻吹在楚玉的颈侧耳根,让楚玉更加紧张。
容止微微低头,附在楚玉耳边道:你怕我对你不轨?感觉对方的呼吸几乎就在她地耳后。
楚玉惶急无比,暗悔自己为何那么沉不住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这个时候,两人都听到来自柳树林外的呼唤。
那是十好几个人在叫她的名字。
楚玉心中大喜。
知道阿蛮大约是找不到她着急了,心里盼着他们能找来这里,脚下也微微动了动。
她这一动,立即让容止注意到眼下钳制的漏洞,现在他只有柳树林做他的掩蔽,这里便是柳树林的边缘,若是出了林外,很容易便会被瞧见,但楚玉现在还有一双脚能活动,倘若给她发出什么声音,麻烦的却是他。
林外呼唤的人叫了一会儿后,便有数人分几路走入林中,其中一个脚步声却是渐渐接近两人的所在。
此时不比方才,方才阿蛮只有一个人,只消退后一段距离便自可隐藏身形,现在那些人却是有目地地分头在林中寻找,想要如方才一般避开再无可能,而容止也并没有与这些人玩捉迷藏的意愿。
心念立转,容止脚下移动,将楚玉整个人带到一株较粗的柳树后,钳着她身体地手忽然松开,捂着她嘴唇的手也跟随着放下,紧接着,他一个旋身到了她身前。
但楚玉只恢复了一瞬间地自由,身在垂柳之下,眼前晃动地尽是低垂的翠叶青枝,还没等她瞧清楚忽然出现在前方地人,视野便忽然一黑,却是一只手覆在了她双眼之上,而于此同时,她的身体被按在树干上,左右手腕被牢牢地捉住,而她的身体,也被对方的身体完全压制着,丝毫动弹不得。
膝盖顶着膝盖,身体扣着身体。
这一回,是完全的压制,与方才还能动动手跺跺脚不同,从手到脚,连同身躯,都被牢固地定住。
唯一没有被封住自由的,却是她的口。
楚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可以呼救了:对方吃错药了么?光顾着拿手拿脚,却忘记如方才一般封她的嘴了?耳中听到寻找她的人越来越近,楚玉张口欲叫,这时候,嘴唇上却似乎被什么给贴上。
那是……柔软的,细腻的,带着微微的凉意和温润的,人的嘴唇。
脑海中一片空白,楚玉几乎整个人都傻了。
她两度为人,还从没给人占过这么大的便宜……思考能力瞬间被抽离,过了好一会儿,那入林寻找楚玉的人叫喊一阵,走得远了,楚玉才艰难地捞回自己的神智。
对方的嘴唇依旧贴着她的,并不曾如何用力,仅仅是唇与唇的触碰,一枝垂柳正巧垂在两人之间,细柔的柳叶贴在她颊侧,微凉的叶片更让她感到自己脸颊火烫。
这时候楚玉也顾不上会被先怎么怎么再怎么怎么的问题了,她恶狠狠地张开嘴,自觉牙锋齿利,下巴一仰就要咬过去!容止的一双眼睛清澄冷静,他大部分心神都放在周遭,警戒是否有人接近,对于楚玉的袭击,他只微一偏头,便避了开来,下一秒又低头封住楚玉的嘴唇。
她不是怕他劫色么?那他便顺道劫一劫吧。
与此同时,容止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当初她割发失误,满脸通红的样子,以及方才她嘴唇贴在他手指上,柔软细致的触感。
嘴唇与嘴唇辗转相贴,一点一点地厮磨着。
好像要磨尽一切的温软与缠绵。
有人说摩擦生热,于是温度上升。
不管是楚玉的脸颊还是容止的嘴唇,藉由交错的不规律的呼吸,传递着彼此的温热,已经分不清楚是他的还是她的,仿佛有沸腾的海水满溢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止离开楚玉的嘴唇,一获得自由,楚玉当即大口呼吸,她还没学会怎么换气。
她面色通红,嘴唇鲜艳湿润,目不能视物,思维尽数化成一团浆糊,只听见耳边有一个几乎钻进心尖里的,微微低哑的声音贴着道:再来。
不等她有所反应,容止再一次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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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五十六章 继续劫个色嘴唇才一触碰,楚玉便直觉地感到与方才的不同,唇与唇之间不再是缠绵碾磨,反而多了一线侵略的意味。
舌尖探出形状优美的嘴唇,仔细描绘她唇瓣的形状,过了片刻便果断地撬开她的嘴唇,试图更加深入。
楚玉紧咬牙关,容止也不着急,他好整以暇地亲吻着,舌尖灵活地扫过她的齿列,骚扰得她忍无可忍想咬人时又及时撤回,曼斯条理地舔吮她的唇瓣。
楚玉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好像要沸腾起来,她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能本能地抵抗,全身的感觉都仿佛集中在了唇畔齿颊,被亲吻时便有火焰蔓延开来,连牙齿都好像有了触觉,微微地发麻发痒。
容止再一次离开时,两人的呼吸交错着吹拂在对方脸上,吹起暧昧麻痒的热潮,嘴唇挨得很近,不到半寸距离,只要稍稍低下头,便会又贴在一起。
要停下来了。
容止镇定地想。
人已经走远,不必再用这种手段封口……再这么下去,他可能自己会把持不住。
可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不断有影像飞掠着闪现,她微笑的样子,她惊慌的样子,她坚定的样子,她难过的样子,她羞涩的样子,她窘迫的样子……再没有一个人,会如她这般,折断手脚背弃归途也要拥抱他。
越是想要遗忘,却越是无可遏止地深刻。
柔软的柳枝又滑到了两人之间,楚玉只感到一片冰凉的东西贴在自己嘴唇上,下意识咬了一口,却咬下一片嫩绿的柳叶。
红唇与绿叶都分外地鲜嫩,容止低叹一声,再度垂首。
先是极轻的吮吻。
唇瓣已经非常柔软与火烫,但柳叶却夹在四片嘴唇之间。
冰凉单薄地辗转着,容止轻笑一声,张口咬住半片嫩叶,舌尖轻灵地一挑,这个吻又开始加深。
…舌尖巧妙地打着旋。
卷着柳叶尖若有若无地刺着她地舌面,随后甜腻地交缠起来,脆嫩的叶片不知什么时候被碾碎,溶化在不知道是谁的口中。
就好像……麻药。
楚玉模模糊糊地想,因为缺氧,她已经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被掩住地眼前却不是一片漆黑,反而绽放着一重又一重的烟火,层层叠叠地交错在一起。
连眼角都是绚烂地华彩。
嘴唇开始微微发麻,可是却本能地渴求着更多,这种亲昵的缠绵简直让人舍不得推开。
容止按着楚玉双腕的手逐渐放松。
手指缓慢地摩挲着她的腕侧,好像在模仿亲吻的姿态。
指尖极尽温柔地抚摸手腕内侧细腻地肌肤。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来寻找楚玉的人好几次从附近走过,但是两个人却仅仅沉浸在深深的亲吻中。
谁都没有理会。
他们非常安静,沉默而无声地深入浅出,容止选的角落极好,也没有人前来打扰他们。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好像发现了有趣的游戏,嘴唇分开片刻又重逢,已经分不清楚是谁主动,柳树林的边缘角落里,春光简直肆无忌弹地挥洒。
找不到,怎么办?好几轮来回寻找的人都无功而返,阿蛮站在画舫不远处的岸边手足无措,几乎要哭出来。
王意之抬手轻敲眉心,转头问观沧海:沧海兄,你怎么看?观沧海说要贴身保护他,便真一直留在他船上。
观沧海勾了下嘴角,笑容却有些古怪:我估摸着,你或许不必再派人去寻了。
他的耳力不是容止能比地,也不是任何人能比的,一定范围内许多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他地耳朵。
王意之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他话中潜藏的含义:被迫?观沧海神情古怪:眼下不是。
起初是。
略一思索,王意之随即下令准备开船,阿蛮和马车都还在岸上,原本是打算等着楚玉来后再连人带货一起上船地,眼见王意之要走,他连忙出声道:你不等楚玉了?王意之爽朗一笑,道:她想必不会来,你也不必继续在此等候,回家去候着吧。
阿蛮有些不明白,他下意识转向观沧海,观沧海没有立即答他,只张口问道:你不等了?这话问地是王意之。
王意之笑笑道:她毕竟不是与我同路之人,就是带她走了,她心中仍会存有羁绊。
倘若是十年之前,我年少轻狂,纵然无意温柔乡,也必定与那人相争。
但是现在不同,横竖那两人各自有意,他索性自行离去,放手任凭他们折腾。
听出来王意之真的没有半点儿留下来地意思,阿蛮心里一着急,就要往船上挑:你不能走。
楚玉还没有来!观沧海笑笑跨了一步,张开右臂横拦住阿蛮,硬是将已经跳出岸边的黑少年再带回岸上,他轻轻巧巧地按阿蛮的肩膀,便轻易地让他动弹不得:随我走吧。
画舫开动,王意之漫不经意的歌声自江面上悠悠缓缓地传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他的笑意飞扬到天际,纵然别离,也要如同相聚一般快乐。
----人生得意须尽欢。
船行水流,歌声荡开,终至渐行渐远。
漫长的亲吻终于歇止,容止微微喘息着,凝视着脸上几乎红得要滴出水来的楚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划她的掌心。
他的另一只手,依旧覆着她的眼眸,他不确定倘若他移开来,那双直面本心,坦然面对她自己爱憎,软弱与卑微的眼眸会否也映出他的心思。
楚玉喘息许久,面上的红潮才缓慢褪去,此时她身上的钳制已经松到几乎没有,但是她并未曾用力挣脱,只靠在树干上,待呼吸平复后,才冷冷道:可以放开我了么?容止?容止心中苦笑一下,松开双手,后退一步。
楚玉盯着他,她的嘴唇依旧鲜艳湿润,眼角带着浅浅的红痕,好像尚未褪去的缠绵余韵,衬上没有表情的脸容,显出一种别样的冰冷艳丽。
楚玉抬起袖子,仔细地擦拭嘴唇,她抬眼望向容止,眼前吹着一条条柳枝,翠绿栅栏后,雪衣黑发的少年身影宛然,笑意如水,眼眸深不可测。
那个……妖魔般的男子。
楚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我应该称你做容止呢?还是叫你观沧海?一个字一个字,语意如坚铁,柔情蜜意荡然无存。
趴……好累……为了这场kiss戏,我准备酝酿了好几天的感情,总算是写出来啦……对我来说……这一千多字几乎比两万字还难写……里程碑啊咔咔咔,经历了五十多万字地长跑,终于小嘴了继续红着脸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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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五十七章 久置的菜肴容止笑了笑,道:还是唤我容止吧。
楚玉撇了撇嘴:这一年来,从头到尾,以观沧海身份出现的人都是你?容止抬手轻拂去落在她发际的柳叶,神情淡然:不尽然,初时几次是真的沧海师兄,那时候他对你所说的,也多半是真的,但后来少说十有九次是我。
楚玉心说难怪有时候观沧海对她的态度稍微有点疏淡,她当初未曾细想,只道是他那日心情不佳,却全不知晓竟是换了一人的。
停顿一会,容止道,你是何时觉察是我的?又是如何发觉我便是观沧海的?答案他心中已经差不多有数,但总是想听楚玉亲口说出来听听。
楚玉下意识冷声道:方才那个情形下,我若是再认不出你,就真是傻瓜了。
话才出口,她又猛然回忆起亲昵的片段,火热的唇瓣相贴,几乎能烧去神智。
瞥见容止含笑的嘴唇,嘴唇上鲜艳不同于以往所见的苍白,楚玉脸上霎时通红,简直快要冒出烟来。
垂下眼帘,楚玉压住心绪,继续冷言冷语:还有,你身上的药味没洗干净。
容止一年以来一直假扮观沧海,但是锦带里用的药却是与观沧海相同,长期与药香相伴,让这种味道侵入了他的身体,纵然此番容止仔细清理后才来,却依旧还留下了些许破绽。
一旦意识到身前的是容止,以及分辨出他身上的药味后,一年来的时光随即在脑海中倒转,楚玉刹那间发觉,在许多细微之处。
那个观沧海竟然是与容止那么地相似。
一个人想要完全扮演成另外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熟识地人面前。
楚玉虽然不熟悉观沧海,但是她熟悉容止。
一想到自己居然给蒙骗了一年。
无名火登时从心头蹿到脑门,冲散了满怀的不自在,她镇定地转过头,上下打量可以说是一年多未见,又可以说是一年来时常见的容止。
容止静静地望着她。
她地目光明亮锐利,眼神警惕戒备,再不见一年以来,她面对观沧海时毫无防备的爽朗亲密。
楚玉盯着容止,嘴角慢慢翘起极浅地冰冷笑意,道:好吧,请你直说,你要做什么?容止眨了眨眼,十分柔和地道:我要做什么?我不想做什么啊。
语气神情极之无辜。
这个语调。
这个神态,楚玉仿佛又回到了前年春日,她初来之际。
那时候的春光。
也是与现在一般地好,春光中少年衣衫如雪。
清雅温柔。
刹那间便令她怦然心动。
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足风流。
但是。
时至今日,一起都已经不一样,前年的春天早已经追随落花流水飘零而去,再看着这个人,也只能冷漠相对。
楚玉掀了掀嘴角,露出一点儿微微的讥诮:你这一年来假扮观沧海,跟我接近,难道不是在图谋什么?我不信你会做全无回报没有价值的事,现在刻意阻拦我离开,也是为了某个目地吧。
她一字一顿地道:眼下的我,可不会再被你蒙骗欺瞒。
容止的笑容仿佛静默了片刻,原本漆黑的眼眸仿佛又深了些许,他很轻柔地道:你这么想?楚玉璨然一笑道:难道我还应该自作多情地以为,你喜欢上我了?这可太不切实际了,她连做白日梦时都没想过这等事。
容止笑吟吟地道:有何不可?这么想难道不会欢喜一些么?楚玉的笑容很灿烂,目光却是异样地冰冷,居然被欺骗了足足一年,这个事实几乎让她怒不可遏,但是她没有大喊大叫,反而竭力让自己冷静,十分清楚地道:先不说我明知道这是假的,纵然是真的,我也不会高兴,因为我现在不要了。
两人含笑对视,乍看上去仿佛相处融洽,可是他们之间却树立起一层无形的高墙。
容止目光略约闪动,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楚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容止,你还是不懂啊,我跟你打个比方,比如有一盘美味佳肴,但是我吃不到,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吃不到而难过,我会让自己努力地忘却,等过了许久地时间,我再去看那盘佳肴时,那盘佳肴早就已经腐烂了。
爱一个人,那是一种非常勇敢无畏,又非常容易凋零的东西,喜欢的时候极喜欢,一旦爱意消逝,又会变得极冷漠。
我不后悔曾经喜欢,但是现在,我要保护我自己,我要忘记你。
楚玉目光毫不退避地与他对视,吐字清楚地道:就如同佳肴,是有保质期限地,过期的爱意如同久置地菜肴,没人会稀罕多看一眼。
那种东西,吃了会食物中毒地。
有那么一瞬间,楚玉觉得自己好像看到容止的目光碎裂开来,可是下一秒,他从容不迫地笑起来,那种稳固掌控地气韵让她立即认为方才所见的不过是错觉。
容止轻声道:你说得不错,我确实别有目的。
他的声音有一点飘,仿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楚玉耸了耸肩,哼笑一声,她站直起身体,回头望了一眼平缓的江面,洛水之上,已经瞧不见画舫的影子。
王意之走了,这个认知让她微微失落。
但是……走了也好。
她想跟着王意之走,其实是有些逃避了,她与王意之不同,王意之能放下一切,可是她还有许多的牵挂羁绊,不能真正地无忧无虑,容止这一阻拦她,反而是帮她做了正确的选择。
真相大白,看容止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明说接近她的目的,楚玉更是懒得追问,横竖也是问不出结果。
思路一清,楚玉猛然想起来,倘若她没有上船,那么阿蛮应该还在等着她……念及此,她赶忙朝江边跑去,将容止抛在身后。
容止出声叫她:楚玉。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缓下脚步。
正如她所言,真的没有再多看一眼。
容止望着楚玉逐渐被层层柳枝掩盖住的背影,心中仿佛模模糊糊地了悟:有的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也许永远都追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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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五十八章 两地朝天子楚玉走出柳树林,来到洛水江边,有些意外地看到马车停在岸上,而阿蛮则蹲在马车边,半张脸埋进膝盖里,露出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像被抛弃的小狗。
楚玉跑出柳树林时,已经想过在这里会看不到阿蛮,毕竟拖延那么久,阿蛮也许等不到她,便自己回去了,可是现在他还在。
也许有点傻,但是不论怎么样,这种始终有人等待着的感觉,真的很好,简直温暖得能把胸口塞得满满的。
楚玉走近的时候,阿蛮也同时看到了她,他呼地一下站起来,险些把身旁的马车撞倒。
他一脸开心地迎上来,原本沮丧的神情一扫而空,走近了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所以观沧海叫他走时,他都没走。
但想起王意之走了,阿蛮又垮下脸来:但是……船走了。
画舫开走的时候,他只能被观沧海按住,连一步走迈不出去,不管他怎么费劲反抗,都无法对观沧海造成影响,他这才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力量是那么地无力。
楚玉宽慰地笑笑,道:我们不坐船了,跟我回去吧。
船啊什么的,已经无关紧要了,现在她应该做别的打算。
还是如同来时一般,阿蛮驾车在前,楚玉步行跟随车后,绕经柳树林边时,楚玉朝原本容止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想必他也自行离开。
回到楚园的时候,花错见她去而复返,有些错愕,但也没说什么。
楚园还是今早她离开时的样子。
屋子都维持着原样,楚玉进了卧房,一头栽倒在床上。
翻过身来。
放松了一会儿筋骨,楚玉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空茫。
伸手进腰间摸索一会,她扯出来一个精巧地挂件,雪白的长方体,似玉非玉,两头包裹有金箔。
一侧挂着细绳。
这是……当初容止身处险境之际,交托给她的信物,让她倘若等他不到,便将此物交给观沧海,但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忘了这件信物地存在,而容止也似乎忘了问她索回。
这一年来她虽然可以请观沧海代为转交,但总是不太情愿经由第三人之手,想要亲手归还。
今天虽然揭破容止身份。
但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又忘记了这档子事。
手掌用力收拢,坚硬的长方体硌得掌心生疼。
…Www.CНinΑ8.com.cn整理制作楚玉苦笑一下。
为什么生气?因为恼羞成怒。
容止欺骗她,这固然让她不快。
但更多地。
却是对她自己:在容止身份被看破之前,她已经对观沧海产生了隐约而模糊的好感。
仿佛这个人有什么地方在吸引着她一般……她居然两次吊死在一棵树上!那株名叫容止的树换个了名字,把自己乔装打扮一下,再一次来到她面前时,她还是无知无觉地头一仰吊了上去!这算什么?!心里暗暗咬牙了半晌,楚玉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攥紧信物便直闯隔壁,邻家下人都已经习惯了她往来,见她满脸被人欠几百万钱的表情,虽然奇怪,却也不曾阻拦。
楚玉没有找到容止,倒是在一棵树下找到了观沧海,她仔细确认了一会,这个确实是正牌的观沧海,没有伪冒地迹象。
观沧海听出是楚玉的脚步,微微一笑道: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这个人,也是帮着容止骗她的帮凶,什么师兄弟不合啊,八成是编出来骗人的吧。
这对师兄弟狼狈为奸,简直合得不能再合了。
楚玉狠狠地瞪着他,在心里腹诽了一阵子,才开口问道:容止在哪里?观沧海懒洋洋地道:他方才回来之后,便收拾行装走了,你晚来一步。
楚玉眯着眼睛分辨这话的真假,但是观沧海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她也只有悻悻地放弃: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他去哪里了?观沧海笑道:他去哪里,与我何干?他摆明了一脸我就是不说你奈我何的神情,让楚玉恨得牙齿痒痒的,就连对容止地恼怒也有点儿转嫁到了他身上,但是恼怒归恼怒,楚玉心里明白,她没办法把观沧海怎么样,这人的武力毕竟是有真本事的。
楚玉想了想,心说既然找不到容止,那便暂时放在一旁好了,反正容止既然有所图谋,便肯定会来主动与她接触地,横竖都已经耽搁了这么久,再迟一些还给他,也没什么关系。
北魏首都,平城。
平城是北魏都城,甚为恢宏壮丽,与江南温婉相比,又是一番动人景致,约莫是因为在天子脚下的缘故,纵然是到了春末,天气依旧带着一点凛冽地味道。
又是天子脚下。
桓远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建康也是天子脚下。
不过此天子与彼天子却不一样,桓远依照墨香地请求,随使臣来到北魏皇都之后,见到了北魏现在的皇帝拓拔弘,发现这个年岁甚至比刘子业还小几岁地皇帝,却出乎人意料地老成大气。
拓拔弘今年才十四五岁年纪,也就是和流桑差不多的样子,但任是谁都无法从这个少年脸上看出不成熟的稚气,他的目光坚毅凌厉,黑瞳之中时常闪烁着野心的光辉。
在与拓拔弘一席谈话后,桓远心中便想,倘若他是北魏人,也许便会真心诚意做这人的臣子。
来到北魏的这些时日,他不光见了拓拔弘,也看到了两个南朝故人。
其中一个自然是天如镜,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但是天如镜始终是那么一副飘渺出尘的模样,他一时间也不能看出他想要做什么,只能暂且留下,见机行事。
而另外一人,则曾是南朝的一个亲王,因为被刘子业猜忌,在楚玉的帮助下逃亡来北魏的刘昶,他来到北魏后,北魏皇室便将公主许配给他,还封他做了高官,日子过得极是不错。
也许是因为同来自南朝的缘故,两人较为亲近,又兼刘昶对诗文也算有心得,时常邀请桓远去他府上,今日两人一番畅谈,临别之际,刘昶看着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桓远,我有一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桓远微笑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当讲的?请说吧。
刘昶这人没什么不好,就是性格太过拖泥带水,就比如眼下,明明是有话要说,反倒需要旁人来鼓励他一下。
刘昶犹豫一下,还是说了:桓远,有的人,不当碰的,不要碰。
桓远有些迷惑,跟着追问下去,但刘昶却是闭上嘴,怎么都不肯说了。
出了刘昶府邸,桓远步行回家,他住处离此地不远,不须马车劳顿。
他身穿白色面料的广袖长衫,袖口衣摆纹绣精致草花纹,衣袂飘飘极具风致,每次走在街上,都能吸引来不少目光。
平城是北魏首都,尤其是这一带附近,居住着不少鲜卑贵族,街上身着胡服的人并不少见,但是自从桓远来了之后,便不断有鲜卑人因倾慕他风度仪态,舍弃胡服,改易汉装。
这自然是桓远始料未及的。
慢慢行着,桓远的心思却飘到了千里之外的洛阳,也不知楚玉现下境况如何,是否依然依旧安好?他或许该派人去瞧一瞧她,又或者,给她送一封信。
但是,信上写什么呢?正思量着,桓远隐约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却没怎么往心里去,那声音第二次叫时,稍微大了些,带着点笑意,破空而来:桓远!这声音是……桓远心中一震,朝着那声音的来处转身,抬目看去,只见身着男装的年轻女子,站在还有些春寒街头,笑意盈盈,如花盛绽。
车如水马如龙,桓远怔立当场,万物都仿佛笼上一层雾,眼中只有她一人的影像是清晰的,当真见到时,才觉察思念是来得如此急遽。
楚玉朗声笑道:怎么,才这么些日子,便不认得我了?理当在千里之外的人出现在眼前。
梦耶?非耶?什么胡汉分别,什么权力争夺,什么江表风流,什么南宋北魏,什么祖上旧怨,什么道德文章,在这一刻,皆尽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前两天踩到走廊上的水,然后身体一歪肩膀胳膊重重地撞在旁边的墙上,虽然没有摔地上很幸运,当时也没什么事,但是这两天却发觉肩膀开始疼起来了……考虑是不是要去看看医生……此外,第五卷,结束,下一章开始进入最终卷^^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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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五十九章 何日再相逢楚玉桓远两人街头重逢,各自说来别后近况,听得楚玉说这一年来与他们往来的观沧海竟是容止所扮,桓远心头一凛,暗道难怪他一直不是很喜欢观沧海,纵然与他谈论文章,也始终脱不去那一丝防备的意味,他原以为是因容止之故,如今看来,却原来那人本就是容止。
他蛰伏一年,又是何故?一念及此,桓远担心地观察楚玉颜色,但见她淡淡恼恨中有几分不以为然,似是没吃什么亏,也便放下心来。
楚玉继续说她来平城的事:我既然明白那观沧海便是容止假扮,也没兴致继续住在洛阳了,再加上我有些想念你,便跟阿蛮花错一道来了平城。
花错后来也知道了容止的身份,却没有太剧烈的反应,神情冰冷依旧,只是在她提出要离开洛阳来平城时,也说要一道前往。
她初到平城之际,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找桓远,虽然有一个大目标,但她总不能往皇宫里闯吧?桓远虽在平城声名不显,但是楚玉很快便打探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所在,便是她亲自在危机之际,从建康送走的义阳王刘昶,他一离开建康便直奔自己的驻地,意思意思与刘子业手下将官打了一仗,随即收拾行装投奔北魏而来。
刘昶来到北魏,很受皇帝礼遇,楚玉让人投递拜帖,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意外地得到了全面的帮助,刘昶不仅告知了她桓远的近况,还在平城给她找了一间仆佣齐全的大宅子。
一来便能让她住进去。
她来平城三四天,杂七杂八地琐事不少,今天才算完全安定下来。
便专程来找桓远。
桓远一直倾听着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不时含笑点头。
…平城位于北方,这里的春日景致总是不如江南浓郁,可是今天他却仿佛觉得,仿佛全天下地春光都聚集在了他身边。
楚玉说了自己的情形后,桓远也拣一些无关政务地事说给她听。
只说自己住在何处,每日与什么人来往,但朝政这边,却是极少提及。
他现在虽然跟随着拓拔弘,却并未封官,只是偶尔被传唤召见,在一些政事方面询问他的意见,除了制定政略外,拓拔弘最迫切的。
是从冯太后手中将权力完全抢夺过来。
冯太后掌控朝政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收拢了一批亲信,只要她愿意。
依旧可以影响朝局的变动,这对于野心勃勃想要独揽大权地拓拔弘来说。
是不能容忍的。
帝是孤家寡人。
不允许有人站在同样的高度,分享与他一样的权力。
不过冯太后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
冯太后自己精于权争,手下又有得力谋臣,纵然有些落入下风,却并未彻底败退,两方便陷入了僵持的状态,拓拔弘纵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让桓远惊讶的是,天如镜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好像是站在北魏皇帝这边,却没有进一步的努力,仿佛只是一个安静地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对名义母子的互相残杀。
他忽然想起,在南朝之时,天如镜仿佛也如现在这般,随侍在刘子业身边,看着刘子业行事暴虐,自己走向败亡,却不曾出手干涉。
难道,天如镜要的就是现在这个状态?他究竟安地什么心思?桓远不论如何聪明,都猜想不到,天如镜此举,仅仅是暂时要维持住一个平衡,以符合某一段历史记载罢了。
两人说说笑笑,却是先去了桓远的住处,楚玉让桓远抛了此地,与她住在一起,桓远也未推脱,不过半日功夫,便顺当入驻新宅。
桓远让人把书籍等行李搬进家中,偶尔抬目一看,却见是楚玉含笑望着他,从南到北始终相伴,虽然不是亲人,但是已经比亲人更难割舍。
四目相对,两人心中俱是一片暖意。
楚玉来到平城,最主要地目地是找桓远,看他貌似一时脱不开身,便也跟着在这里安顿下来,好在刘昶提供的居宅极为舒适,几乎都是按照南朝地格局摆设,宅院里的仆人更是细心周到,尤其是厨子,还考虑到她会初来此地水土不服,在饮食之中加以药物调养温补。
但是……太细心太周到了,什么都是她喜欢的类型,建筑摆设是她喜欢的样式,菜肴酒水亦是她偏爱的口味,虽然据刘昶说是南方来的名厨,但不管什么样的厨子,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地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吧?才过了没几天的舒心日子,楚玉便渐渐地觉察出不对劲来,她先后找来几人询问,接着便在一日早晨,心中有数地去找了刘昶。
楚玉乘车来到刘昶府邸门前,先使人通传,没一会儿有人走出来,说是请她去往另一处相见,马车尾随着领路人行了一路后,楚玉发现那人又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居所附近。
就在楚玉忍不住要问是怎么一回事时,那人在一扇门前停下来。
那正好是楚玉左侧邻居的大门。
入驻新居后,楚玉曾特地令人先去大谈了左邻右舍的来路,她左右皆是高官贵族的别院,其中左侧那座便属于刘昶名下,但刘昶多半住在自己府邸中,并不怎么来此。
领路人没有敲门,直接推门直入,两扇门并未上锁,只一推便两侧分开来,领路人朝门内走去,楚玉迟疑片刻,下车尾随而顺着修葺的石子道路,走到一处偏院里,院中满是葱郁的竹荫,白衣宛如浮冰薄雪,在深静绿意之中分外地明显。
引领着楚玉到达这里,领路人便躬身一礼后退着离开,楚玉站在院子门口,冷笑一声:果然是你,你又想做什么?建康----洛阳----平城。
真是阴魂不散。
发觉刘昶给她配的厨子竟然如此了解她的饮食习惯,楚玉便产生了怀疑,她询问了跟她一道从洛阳来的人,得知那厨子并未向他们询问她的喜好,这说明厨子的资讯从别处得来。
她回想起洛阳之事,很容易地便将这些与容止联系起来,只有他会如此细心缜密,也只有他,完全了解她的习惯喜好。
如此不难推导出,刘昶跟容止也是一路的,只要询问刘昶,便能找到幕后的容止。
如今正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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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六十章 再也不相干楚玉心中明白,她能发现那些细节,该是容止刻意给她留下,好方便她顺藤摸瓜找到他的线索,以容止的心机,不可能露出来如此大的破绽,否则刘昶不会连见都不见她,便派人直接带她来到容止的所在,而他也不会早就等在此处静候。
他到底想做什么?这偏院与建康公主府的沐雪园是相似的格局,同样是入眼竹林,白衣少年独坐幽篁,青石台上,他笑意如水,眼光深不可测,只是物虽相似,人却非昨。
见到楚玉,容止并未询问别后之事,更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洒洒落落地微微笑着,好像面对着寻常人,说一件寻常的事:我有一笔交易,想要与你做,不知你是否愿意?楚玉有些讥讽地笑了笑:难道我可以拒绝么?口气中除了嘲弄,还带着微微的倦意。
他总是在无声无息间布下巨大的罗网,等着她毫无知觉地走入网中,洛阳时是这样,来到平城也是这样。
她的居所只怕早在他掌握之中,而那些细心周到的侍从仆人,也约莫是他的耳目心腹,她现在居住的宅院里,除了从洛阳带来的原班人马外,就连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蚊子,只怕都是姓容的。
很好,他全盘掌握,她不能,他位高权重,她没有,在这样不对等的条件下,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孙悟空无论如何都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她从南到北都不曾彻底摆脱他的影子。
嘿,很了不起么?方才见到容止的刹那,楚玉便做好了妥协地打算,面对这么一个人。
跑又跑不掉,斗也斗不过,偏偏对方还好声好气地笑面以待。
弄得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楚玉也想开了,摆脱不掉就不要摆脱吧。
她认输,她服气,等她身上的利用价值消失,想必容止不会多看她一眼。
从过去一年地情形看,容止似乎并不想要对她造成伤害。
甚至还加以保护,这也是她如今全无畏惧的原因。
说话间,楚玉注意到了一件事。
从建康到洛阳,再从洛阳到平城,周折辗转几千里,对于容止,她地神经已经锻炼得比较强悍,现在就算容止忽然变身赛亚人,她恐怕也不会吃惊。
可是这件事还是让楚玉稍稍吃了一惊。
因为她如今才发现,容止并不是一个人在竹林中,他身旁还有一人。
只是那人个头太小,兼之方才她的心思都放在容止身上。
一时间没瞧见。
那是一个被华丽锦缎丝帛包着得圆滚滚的婴孩。
用好几层锦被垫着,就躺在容止身旁。
婴儿皮肤细白娇嫩,圆圆小脸上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小嘴柔嫩水亮,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还抱着容止的手掌,容止还时不时地伸指逗弄那婴孩。
与容止幽深不可度测地眼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婴儿不染尘垢的双目,虽然是同样的漆黑如墨,但前者幽深得仿佛能吞噬时间宛如,后者却清澈澄然地,完完全全倒映出竹林的青碧疏影。
楚玉仔细地打量那孩子,试图从小孩子漂亮的眉目中找出属于容止的痕迹,但那孩子漂亮归漂亮,却并不怎么像容止,找了一会儿,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问道:你的私生子?容止神秘地笑了笑:我的侄孙。
他一说关系,楚玉当即明白了那婴孩地身份:太后冯亭是北魏皇帝拓拔弘名义上的母亲,换而言之,容止是拓拔弘名义上的舅舅,再换而言之,拓拔弘早熟早婚早育生下来地儿子便是容止的侄孙。
这个婴儿,那么幼小那么柔弱,很有可能是北魏未来地继承人,现在却在容止手中。
楚玉忍住多看那婴儿地冲动,收回视线转到方才的话题:言归正传,什么交易?她仿佛隐约能窥见容止野心地一角,纵然身为太后的兄弟,但是容止似乎并不会满足于此,他也许会继续攫取,江山如画是他万里棋局,这婴儿或者便是他的棋子……但是,这些都与她没有关系。
楚玉平静地想。
他为王也好,为寇也好,这都与她无关,她不介意暂时做他的棋子,等事情一了便离开此地,也彻底地摆脱他。
容止微微一笑,道:这交易有关天如镜,如今天如镜在拓拔弘身边,我不便直接出面与之争锋,我猜想,对于那手环,你大约知道得比我多许多,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待北魏权柄最终有了归属,便是这交易完成之时。
对于他提出来的要求,楚玉略一吃惊便立即释然,这大约也是容止唯一可以从她身上图谋的了,只是她依然有些奇怪,容止所要求的并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上次在洛阳的时候他不肯直说呢?再往前推导,他作为观沧海时,她对他几乎没什么防备心,那时候他完全可以从她口中套话,为什么他也没有那么做呢?不知道为什么,楚玉感觉好像不太应该问这些,便强捺住疑虑,直接谈起了条件:好极,那么倘若我告诉你那些,你能给我什么?容止微笑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楚玉的倒影,那么地深凝专注:你想要什么呢?楚玉迅速在心中盘算一下,再看一眼容止,试探着开口道:我也不要太多,第一,北魏的自由居住权,这个不过分吧?不过分。
第二,事成之后,我希望你能不再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要再派人打扰我。
这个条件,楚玉是为了自己提出来的,倘若一直跟容止照面,她会很难把持住自己,就好像现在,只是跟他在一个空间内相处了一会儿,便又有一丝难言的滋味在心头蔓延。
这种感觉虽然还在能控制压抑的范围内,但楚玉很不甘心。
只有真正与他断绝关系,她才有完全忘却的可能。
见容止只是沉默,却不回答,楚玉平静地继续道:我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本来你也只是为了天如镜的情报,等你事成之后,也没我什么事了。
算是恩怨两消,今后再不相干。
这样难道不好?她不是在赌气,而是审时度势,这样最好。
……很好。
容止微微一笑,慢慢地道。
好一个再不相干。
原来,真的可以冷漠到这个地步么?容止望着楚玉,看着她带几分决然意味的眼眸,头一次感到这种冷意,分明夏日已然将近,但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幽寒却将他整个包裹住,不明显不昭彰,无声无息无痕无迹,无所不在。
他心性素来强大坚忍,无可动摇,只要是对目标有利的,即便是折断骨头,甚至生命垂危,他也能受之如饴,那不是忍耐痛苦,那是基于强大掌控下的满不在乎。
他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那个先动心的人,分明是她,最初无情的人,分明是他,可是为什么到了如今,却是她全身而退,他不知所措?他只是对自己的身体狠毒,可她却是对自己的心狠毒。
你若无情我便休。
怎么喜欢都可以抛却,不管不顾,一刀斩下。
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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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六十一章 一人咬一口容止就那样当着楚玉的面陷入沉思,他城府极深,纵然心中汹涌着怎样的狂澜,只要他愿意,都能控制住不给人觉察,眉目神情反而更为从容高雅。
这一景象落入楚玉眼底,便觉得他大约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就在楚玉等他回神等得有些不耐的时候,才又听到容止的声音:还有么?还有什么条件?楚玉精神一振,立即接上早就准备好的话:还有,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是我不希望你将手伸到我身旁,拖我身边的人入局。
容止微微扬眉:比如?楚玉直视他,目光坚定道:比如桓远,比如流桑,我知道桓远之事也许与你无关,流桑跟着他姐姐走也是我所希望的,但是,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度发生,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吧?事实上,除了桓远,现在她身边还真没什么可以利用的人了,提这个要求,也只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楚玉所思容止自然明了,他含笑点了点头,道:这个也可以允准。
他坐在石台之上,言语神情都甚是温柔,但是却生生让楚玉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她就是那笼中鸟网中鱼,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
这感觉不大舒服。
楚玉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心里又仔细思量了一遍,其实以容止的手段心机地位权势,想要从她这里逼问获得天如镜手环的全部讯息,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却选择了相对温和的交易手段,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应该是还算不错了。
再想想从前,容止被困于公主府内时,只怕日子比她还难挨。
如今不过是风水轮流转轮到她身上而已。
眼下的境况虽然不甚令人满意,但是只要挨过这一阵子,应该能一了百了。
这么一想,楚玉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面上的笑意忽然变得爽朗明快,笑眯眯地瞧向容止:最后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别嫌多。
这个和方才地要求可以算是合在一起的,那便是,你扳倒了天如镜的同时,最好也让桓远脱身出来,不再需要给拓拔弘拓拔绿的当什么幕僚。
容止凝视着她。
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好,你说的这些,都不难办,我一并应允下便是。
只不过最后一条,现在不是兑现的时候。
楚玉原本还预备着讨价还价,却不料容止答应得如此痛快。
惊讶之余,心中充满了欢喜,她脚步轻盈地走近两步,飞快地伸出手来,掌心朝外竖立,道:成交!容止抬手在她掌心轻按一下,随即笑道:仅以口头约定,你就不怕我反悔?击掌为誓。
这可是最不可靠的誓言。
楚玉嗤笑一声:倘若你想反悔,就算白纸黑字写下来,你也不会被约束,倒不如索性简单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方才容止地手掌与她相触时。
不像是拍击,反而更像是安抚似的抚摸……错觉。
绝对是错觉。
两人如此算是一言为定,容止散淡地笑了笑,转头又去逗弄北魏将来的继承人,他的神情十分温柔,眉眼间流转的光彩好似春光,将料峭而高不可攀地雪意逐渐化开,楚玉忍不住看得呆了一呆,回过神后,她便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按照她跟容止的约定,她现在应该将自己所了解的手环的资讯告诉容止,可是看容止现在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着急想知道,反而撇下她去逗小孩……他究竟是怎么想地?容止白皙修长的手指轻点在婴儿柔嫩的小嘴上,后者伸出肉团一样地小胖手,抓住他的食指往嘴里送,细白的小小虎牙卖力地啃咬着,好像要咬断手指一样用力。
楚玉看得都快呆了,心中暗暗为北魏继承人捏了把汗,就算是长牙期间需要磨牙,也该挑一下对象吧。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无知者无畏,谁都敢咬,那可是容止啊,她都不敢咬……啊,不对,她咬过,但是没咬中……想起来咬人的原因,楚玉脸上又热起来。
容止沉静地一笑,探出手指轻轻搔刮婴儿的脸颊嘴角,逗得婴儿咯咯笑起来,趁此机会,他抽出手指,食指的第一第二指关节间留下一个带着湿痕的细巧牙印,乍看上去好像套上一只指环。
容止看了一会那指环,转头对楚玉笑道:见笑了。
楚玉想了又想,还是小步移动双脚走过去,差不多是用蹭的蹭到婴儿身旁,容止在婴儿左侧,她便站在右侧。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目光看容止,只好假装专注地看婴儿,原本是假装,到最后却是真地端详起来,并且越来越喜欢,这小孩子实在是生得太漂亮了。
看着看着,楚玉想起一事:这孩子好像生得不大怎么像胡人。
不是说北魏地皇帝原本是游牧民族鲜卑拓拔氏么?她老听桓远说平城胡人多,可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偶尔出门游荡,街上一看,却分不出谁是胡人谁是汉人,只觉得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除了衣装外,跟南朝并无多大区别。
当然,具体鲜卑人长什么样,楚玉自己也没什么概念,只模糊地觉得应该是高鼻深目,但是又不像外国人那样金发碧眼,总之和汉人应该不大一样。
街上这样的情形可以理解,是因为进入中原后,鲜卑人与汉人混居通婚造成的,因为汉人的数量基数大,导致鲜卑人逐年被汉化,现在看来,就连所谓地皇室血统,也被汉化得厉害看了一会,楚玉忍不住也学容止那样,伸手去逗弄,下一秒,她的右手食指也跟着步入容止地后尘,被小家伙用软绵绵的小手一把抓住,非常熟练地塞入口中啃咬,看来他干这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玉倒抽一口凉气,吃痛地想抽出手指,却又怕失手弄伤婴儿,那么软那么柔嫩的小家伙,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弄坏的样子。
容止抿着嘴唇,眼角微弯瞧着她皱眉的样子,欣赏了一会儿,才拔指相助,逗弄婴儿主动张开嘴,解放她被咬住的手指。
楚玉一抽出手来,便也看见,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个细小牙印,正好与容止手上的在同一个地方。
每人一个牙印,一模一样的位置,明明两人之间没有半丝儿接触,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牵系着此端与彼端。
楚玉正不自在着,耳旁忽然传来问话声:你喜欢孩子?楚玉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容止是在跟她说话,犹豫了一下,她点了点头道:还好,不吵闹的时候喜欢。
就如同现在这样,要是闹起来,她就该跑了。
容止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楚玉有些莫名其妙:他记住这个做什么?这个,小婴儿长牙喜欢咬东西,这个我曾领教过,当年我大概九岁左右的时候,我小弟正好在长牙期间,我好不容易费劲抱起他,那时候是夏天,我穿短袖,结果他张嘴往我胳膊上咬了一下,(死小鬼牙齿还挺有劲的)痛得我差点儿把他摔地上然后那段时期就再也没敢抱他了……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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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六十二章 离心而同居又逗弄了一会婴儿,楚玉脑子里先自行梳理一遍,才有条不紊地,将她所知的有关手环的全部,都告诉容止。
她轻声慢语,偏低的嗓音在清幽竹林中宛转回旋,从最初的最初开始,将她的来历,对于天如镜的观察与猜测,曾经与他做过的交易,等等,一五一十地告诉容止。
反正这些东西,上回在他装晕之际已经被他听去不少,此时就算再多说些,也不妨事。
楚玉说得很慢,遇到有听不明白的地方,容止便打断她的说话,细细地询问,直到解释清楚后,才继续往下说。
楚玉看着婴儿,容止也看着婴儿,他们交谈着同一件事,却似是极有默契地不去看彼此,目光交错而不交汇。
一直到楚玉说到她发现那手环还有穿越时空的功能,容止的手指微微一颤,他转过头来定定地注视楚玉,道:你是说,那手环,能让你回到千年之后,你原来的地方?一想到没回成家,楚玉顿时心烦意乱,她草草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我自己没有尝试过,但是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以的。
只要让她能操纵那手环……只要……没那么多只要了,她上次主动放弃了机会,天如镜有了防备,想要放倒他,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容止又深深地看了楚玉片刻,问道:换而言之,那手环能将人带往千年之后?是么?楚玉正要随口答是,忽然心中一动,她扭头望向容止,道:你是不是可以将手环弄来?纵然现在两人不对盘,但这不妨碍楚玉对于容止的心机手段抱有非常信心,倘若他决定这么做。
也许真的可以得偿所愿也说不定。
容止眨了眨眼,轻描淡写地巧妙绕过:届时再说吧,我量力而行。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个问题就含糊地带过。
…因为想起往事,楚玉的心情低落不少,接下来也没什么重要讯息,她便有简单地说了些。
接着便要告辞离开,临走之前,楚玉终于忍不住看了眼容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压在心口的话问了出来:容止。
你,想当皇帝吗?这个人,绝不像是能一辈子居于人下的,他拥有深沉的心机和钢铁般地手腕,他在南朝时便已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纵然因为意外而溃败,但想要重建也不会是太大难事,他的同胞姐妹能操控北魏一半的朝政。
也等于掌握在他手中,北魏太子都能给他养着玩,他现在还十分年轻,绝不会就在这一步中止,将来,更进一步是什么呢?再往前一步,这个世界权力的极致,便是帝王。
更极端些。
则是唯一的帝容止微微一笑,道:你以为呢?他不回答,只又将问题抛还给她。
楚玉轻叹一口气,又踯躅一会儿,才道:你知道我从未来来的。
是。
他知道。
我没有说谎。
是。
他相信。
容止。
楚玉望着容止。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悲哀,这悲哀无名而生。
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她,容止,就我所知地历史,从来就没有一个姓容的皇帝。
她的历史虽然不大好,但是,大概每朝每代的皇帝姓氏,她还是能勉强记得的,从现在起,南北对峙地情形还会持续几十上百年,直到隋朝一统天下。
历史犹如一条波澜壮阔的长河,翻出无数的浪花,可是这其中并没有一朵浪花,是容止的名字。
容止这样的人,不论在何时何地,处于何种境况,不可能湮没在平庸之中,只要他能够发挥自己地本事,必然会在这世界上永久留下属于他的痕迹,除非他死了。
除非他在真正绽放出光芒前便死去。
而在他死后,所有痕迹皆被掩埋,将他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的事实完全抹杀。
这是历史,不能违抗,她曾经想要逃脱这命运,但还是不得不遵从了那看不见地轨迹。
去到洛阳后,她让桓远打听过南朝的消息,得来的是她已经死去----作为山阴公主死去,作为楚玉悄然地活下来。
不管是政客的统治要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山阴公主如历史上一般死去,除了好养男宠的恶名之外,她的美貌风致,她的音律才华,什么都没留下。
正如她昔年所说地,河流中的一小股水流,想要脱离河流的方向,可是她个人的力量太小了,不得不被滔滔大河席卷而去,无可抗拒地按照原来的轨迹奔流。
她是这样。
刘子业是这样。
已经死去和侥幸活下来地人都是这样。
所谓命运,无人可逃脱,无人可幸免。
从充满希望到现在悲观地随波逐流,那些变故改变的不仅仅是她地身份和环境,也包括了她的心态,现在她只要能平静安宁地度过这一生,便已经足够满意。
这些她本来可以放在心里不对人言,反正也不关她什么事,但是犹豫了半天,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容止走向注定的惨烈败亡。
楚玉话音方落,便感到竹林间一片可怕的沉寂,只有不解世事的婴儿不时发出依依呀呀的叫声,反而显出这沉寂更为诡谲。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止缓缓道:你所谓的历史,也是由人造就,未必就不能改变。
他的神情无有丝毫动摇,仿佛楚玉所说的话对他全无影响。
楚玉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但是你也要知道,历史不是由一个人创造的。
由千千万万,无数个因素交汇而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什么事物,就会成为致命的变数。
容止又沉默了许久,他深思着,末了才再度流露浅笑,柔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心领,但也仅仅是心领。
楚玉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她不可能劝动容止,似他这般意志坚定心如钢铁的人,不可能因为一两句话而动摇,即便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荆棘地狱,他也会从容平静地走过去。
虽然明知道不能改变,但楚玉还是忍不住微微黯然,就在此时,有人走入院内,乃是侍女和侍从各一名,他们先向容止行礼,随后那侍从道: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容止微一点头,那侍女便上前来抱起婴儿,容止站起身来,朝楚玉微微一笑,道:我陪你走一道。
楚玉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朝外行去,身后侍女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尾随。
出了刘昶府邸,再往前走一段路,便到了楚玉自己家门前。
楚玉心情有些低郁,来到门前方想起对容止说不要送了,才一转头,却忽然看见容止身后跟随着一长串人,各个或端或抬,搬运着家什用具,简直就好像是要……搬家?其中在最前头的,便是方才进院子的侍从和侍女。
她目瞪口呆,忍不住问容止:你这是做什么?容止眨了眨眼,黑眸之中染上了丝丝不易觉察的狡黠:自然是住进你家去,我在平城可是全无恒产,唯一一间宅子已经让给你住下了,刘昶的府邸我也不能长住……你总不忍心见我流落街头吧?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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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六十三章 谁在股掌中扯谎!骗人!睁眼说瞎话都不会脸红的么?什么在平城没有产业?只要他愿意,以他的本事,想要几套房子还不是举手之劳?楚玉足足呆了好久才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想到方才容止所说,这是宅子是属于他的,立即便忆起,宅子的一个偏院中,种植着大片竹林,格局也与原来公主府容止的居所有些相似,她原以为只是巧合,因为那角落太偏僻,就没安排人住,如今想来,却是早有预谋。
瞪着容止一脸无辜的笑容,楚玉的牙齿忽然就有一点痒,很想亲自咬容止一口。
但楚玉也知道,她纵然不情愿,也不能改变什么,容止定然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才露面与她交涉,如今她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他住进来,否则他一定还会找到别的办法。
自然,她也可以自己搬走,但是一来在平城找居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二来,就算找到了,也不能避免容止再度设计,还不如干脆索性如他所愿。
按下冲动,楚玉冷诮地一笑,让开门口:想要就近监视我的话,那边请进吧。
思来想去,她只能为容止的行为找到这么一个借口。
因为真正的原因,在最不可能的方向,而那个方向,则是楚玉绝对不可能去思考的。
--就连梦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幻想。
也因此,容止所有的异常,甚至洛阳城外昭然若揭的亲吻,也在有意无意的曲解下,轻易被忽略过去。
真心想要回避什么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朝自己预设的角度思考。
曲解和误会,这只是开始。
容止顺利登堂入驻,身后仆人搬着用具家什跟着鱼贯而入,他对宅院路径早已熟识,不须人带领,便自己道而行。
容止脚步不停,身后的人也顺序尾随。
远看去正像一条长龙,蜿蜒曲折地,足有二三十米长。
…Wap.楚玉与他并肩走着,再回头细看身后地长队,只见有的人手捧书本。
有的人肩抬箱柜,有的人平端装饰摆设,各式各样一应俱全,看来容止似乎有在她家长住的打算。
幼蓝从主道对面走过来,远看着这条长龙她便有些奇怪。
待走得近了,一眼瞧见与楚玉并肩而行的白衣少年,当场骇得松了手。
手中托盘落在地上,白瓷碗碎成了好几瓣,碗中雪白的鱼片粥流淌了一地。
容……容公子……脸色霎时刷白,幼蓝微弱地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算起来,从建康到洛阳到平城,一直还在楚玉身边的,除了桓远等人外,便是幼蓝了。
在建康公主府时。
她是楚玉的侍女,在洛阳楚园时,她还是楚玉的侍女,而来到平城,她依旧做她本分地工作。
带她离开建康时。
是因为她身为楚玉的贴身侍女,楚玉想做什么。
并不能完全瞒过她,二来她没有家人,离开公主府后无处可去,便一直跟随着楚玉,默默地走过这么远的路途。
容止瞥了幼蓝一眼,又转向楚玉笑道:你倒是很念旧啊。
楚玉面无表情,道:幼蓝,你先退下吧,今后他要住在我们这里,不过你不必理睬,他的人自会伺候。
幼蓝低着头,胆怯地应了一声,她尚未退开,便有一条红影紧跟着出现在前方院落门口:怎么回事?原来方才那一番动静,竟是将住在这不远处的花错给惊动了。
花错手上握着出鞘地长剑,脸上还挂着些许汗珠,似是正在练剑,他和幼蓝一样,也是一眼瞧见了容止,原本冷漠的神情,刹那间变得铁青严酷。
楚玉心中一惊,暗叫糟糕,她方才只想着容止住进来后她应该怎么样,却忽略了这宅院里的另外一个人对容止恨之入骨,让花错见到容止,或许下一秒便会酿成血案。
楚玉大为懊悔,她想要说些什么缓和解释地话,却发现花错的双眼只定定地看着容止,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容止含着浅浅的微笑,镇定地回望花错,全不在乎眼下紧绷的危险气氛。
两人对视片刻,令楚玉意外的是,花错并没有提剑冲上来,甚至很快的,他的神情又恢复如常,口中问道:你要住在这里?容止笑了笑,道:不错。
好极。
话音未落,花错已经返身转回门内。
一场风波就这样无形消弭,虽然知道花错现在不出手并不代表今后永远不会,但眼下没打起来总是好事,楚玉轻舒一口气,赶紧把容止给送到地方,甩开这个麻烦后,自己逃也似地离开。
容止在竹林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就如同从前他静静地坐在公主府里那片竹林中一般,他的身躯仿佛与竹林融为一体,绿荫洒在他的身上,在雪白的衣衫上蒙上一层幽暗地凉意。
随手扯了一片竹叶,容止低头仔细看了看,而后一笑:虽然已经尽量按照南朝时的格局,但是毕竟还是有些不同,有地竹子并不大适宜生长在北方,种植在这院子里的,是与建康不同的,另外一个品种的竹子。
倘若还要种植建康的那种竹子,只怕就算不凋零,也不会生得太好。
什么东西,变了地方,总是另外一番模样。
不过……只要来到这里便好。
他在这里,并且掌控。
既然已经迈出了那一步,便不要迟疑,跟着走下来。
确定了就不会再踯躅。
该是他的,终归是还是属于他。
异常清雅秀美的脸容上,缓慢呈现的,是一种全盘在握,强大冷静的神情。
容止住进家中的事情,原本南朝的人都知道了,但是并没有什么人对此产生反应,每人每天依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并不曾因为家中多了一人,便有丝毫的改变。
花错还是一如既往地足不出户每日练剑,阿蛮记住容止居住的院子后便绕着走路,桓远听闻此事,只嗯了一声,便再没过问……而楚玉,则在数日之后,又一次踏入容止的院落,来此的目的自然不是容止,而是曾经咬过她的那个小家伙。
拓拔宏,是那个婴儿的名字,与他的父亲,当今北魏皇帝拓拔弘的名字同音而不同字,这个孩子,现在却是由容止身边的人代为抚养的,平日里容止也不怎么理会这小孩,只在楚玉来访的时候拿出来玩弄一番。
站在院落门口,楚玉一眼便瞧见了竹林边上的小木床,照料婴儿的侍女发现她的到来,愣了愣神,随即便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公子今日有事外出,您请自便。
言毕便退出院落。
这个架势,仿佛便是在说:孩子放这里了,请您随便玩……眨眼间院子里便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小床便还有那侍女方才坐着的凳子,楚玉也顺势做了上去,低头凝视熟睡的婴儿。
幼小的孩子仿佛完全不知道他在什么人手上,今后会面临什么情景,他圆圆的小脸泛着粉色的光泽,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嘴角流下一点透明的液体。
也不知低头看了多久,楚玉忽然开口道:墙上的那个人,你可以下来了么?昨天出去买东西吹风着凉了,这两天头一直在痛,好像有什么人在拿锤子敲一样,更新也写不下去,不好意思,更晚了,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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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六十四章 大小两拓拔楚玉话才说完,头顶上便传来一道惊异的声音嚷嚷道:你怎知道我在上边?楚玉撇了撇嘴,抬起头来。
墙头上,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一脚在内,一脚在外地跨坐着,他的身体背着光,脸孔埋在阴影中看不大分明,但是听他的声音,约莫是不超过十五六岁。
楚玉看他一眼,不声不响地指了指地面上的影子,一道属于墙顶的阴影上,人影的形状再清晰不过。
哈。
那少年尴尬地笑了一声,双手按在墙上一个用力,整个人便跳入院内,动作极为英武利落,落地之际,他腰间挂着的两块玉佩互相碰撞,发出圆润剔透的声响。
少年才一站定,便三并作两步地快走过来,这时楚玉才看清楚,这少年才十四五岁,也就是流桑那个年龄,但相貌却英气凛然,顾盼之间隐含威严,纵然是这般如同玩闹似的来到她面前,亦颇有几分隐约的威势。
这是长期处于上位者才会拥有的气质。
英武少年凑到楚玉身边,却没理会楚玉,目光只定定地集中在小婴儿身上,那目光混合着恋爱,思念,以及一点点好奇,看了一会儿,那少年便不怎么安分地伸出手来摸婴儿的小脸,他的动作不知轻重,没两下就把婴儿给弄疼惊醒,当下便见婴儿嘴巴一张,哇哇地哭了起来。
幼嫩的哭声在寂静空气里传开,显得特别凄惨可怜,几乎在同时,楚玉和少年不约而同地往旁边一跳,好像避开炸弹一样远离哭闹的婴儿,待跳开后,两人对视一眼,少年不客气地先发责难:你不是照看孩子的么?怎么不去哄哄?楚玉冷笑一声道:谁告诉你我是保姆?孩子是你弄哭的。
你这个为人父的不去哄,要我这个外人做什么?才看清这少年时,楚玉顿时便明白了他的身份,他的玉佩之上,雕刻着一个弘字,而当今北魏天子地名字,便叫做拓拔拓拔弘。
拓拔宏,大拓拔,小拓拔,同音不同字,眉目也有几分相似。
两人放在一起,若是要说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鬼都不信。
若不是认出来这个拓拔弘的身份,楚玉也不会任由他伸手去摸孩子。
只不过这北魏皇帝当得稍微惨了点,居然连看自己儿子都要偷偷摸摸地翻墙来看。
拓拔弘身份被叫破。
先是一愣,这才匆忙转过头来打量楚玉,他眨了眨眼。
想起什么似的道:难道你是……还未说完,他的话便被小拓拔猛然升调的哭声打断,约莫是气愤旁边两个大人看见他哭了都不来理会他,小拓拔哭得更加伤心欲绝肝肠寸断拓拔弘这个父亲虽说早婚早育,还不怎么负责地把儿子送给太后当人质,但毕竟是父子连心,听见这哭声,整个人都慌了神。
他忙不迭达地转向楚玉道:你还不去抱抱他?声音还微微颤抖,大约是没见过小孩这么哭。
楚玉面上比拓拔弘镇定些,但实际上也已经开始不知所措:我说了我不是保姆……要不干脆叫人来……叫人?听到这个词,拓拔弘才猛然想起,这里是容止的地盘。
他此番偷摸翻墙进来,若是被容止给撞见。
纵然容止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总归是丢面子……想起这件事,他也顾不上儿子还在哭,立即拔腿朝墙边跑去,三两下蹬上墙头,很快便消失无踪,观其动作的熟练程度,便知道他不是头一回干这事。
照顾婴儿地侍女并没有走远,听见小拓拔的哭声便很快赶来,她熟练地抱起婴儿安抚,楚玉也有些做贼心虚,感觉好像是她把孩子弄哭了一般,趁着侍女照料孩子的空档,她自己悄然离去。
有一便有二,有二更有三,第一次碰面之后,楚玉便时不时在容止的院子里见到翻墙而来的拓拔弘,而几次后,楚玉终于禁不住同情心泛滥了一下,觉得这皇帝当人父亲当得也太惨了点,便与他约好,给他留着后门,并遣开附近地下人,也免得他连看儿子都跟红杏出墙似的。
第一次里应外合,拓拔弘十分准时,没有失约,但看到拓拔弘身后的人时,楚玉却宁愿他失约没来----眼前一片恍惚,拓拔弘一身玄黑衣衫,在他的右侧后方,站立着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年,熟悉地脸容和神情让楚玉几乎有回到了南朝的错觉。
天如镜。
他依旧是一身深紫衣衫,外笼一层白色轻纱,整个人如身在雾气之中,飘渺又冷漠。
而初见的那一瞬间,楚玉甚至以为与天如镜站在一起地不是北魏新君,而是已经死去的南朝废帝刘子业。
是的,刘子业,这具身体的弟弟,同时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辜负最多的人。
一直到现在,楚玉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又或者,这世上有些事本就不能以对错来简单区分,但是从她离开建康开始,又或者从正式听到刘子业死讯的那一刻开始,那份愧疚便悄无声息地深埋在心底,直到现在都不曾完全磨灭,此时此刻,更是宛如梦魇一般,再度升腾起来。
这个世界上她最对不起的人,不是任何人,却是一个凶残狠毒地暴君。
她不住地默默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不是刘子业,而是与刘子业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皇帝,这个皇帝有理想,有野心,也很想认真的治国,虽然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是看孩子,可是从桓远的言辞之中,还是可以窥得一不是刘子业,这是拓拔弘。
反复默念了不知道多少遍,楚玉地情绪才逐渐平复,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正好这时候拓拔弘逗小拓拔逗累了,稍微让开来让她靠近。
现在小拓拔已经有一岁大,已经到了能学说话的时候,看到楚玉靠近,他小嘴一张,便将前些天楚玉教他说的话重复出来:去洛阳,去洛阳。
这个,纯粹是楚玉一时的恶作剧,秉持着调教要从娃娃抓起的原则,她耐着性子反复教小拓拔说话,本来是想让他记住今后要把首都迁去洛阳这么一句的,奈何小拓拔说话尚不大灵光,反反覆覆,也就说出了去洛阳三个字。
她甚至曾偶尔想过,倘若真的把小拓拔调教出来,让他今后把首都换个地方,算不算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拓拔话才说完,拓拔弘眼睛便亮了亮,竟当着楚玉的面陷入沉思,而天如镜的目光,则一刹那变得有些古怪。
楚玉不客气地瞪过去,嘴唇无声无息地开合:就是跟你作对,怎么样?天如镜看了眼拓拔弘,确定他没有怎么留意,才移步来到楚玉身边,道:洛阳确实是做都城的好地方。
他靠近楚玉的耳畔,声音压低了少许:你大概不知道,在二十多年后,拓拔宏确实迁都洛阳了。
她这么做,算不算是阴错阳差呢?楚玉呆了足足十多秒,猛地回过神来,她连忙俯身逼近小拓拔,咬牙道:忘记我之前跟你说的,不去洛阳,不去洛阳……但小拓拔只会重复末三个字:去洛阳,去洛阳……不去洛阳,不去洛阳……去洛阳,去洛阳……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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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六十五章 惊风飘白日不去洛阳!不去洛阳!去洛阳!去洛阳!时光短岁月长,小拓拔一天天地长大,会说话,会爬,会走,再过不久,便能摇摇晃晃地跑起来了。
但奇怪的是,冯太后与拓拔弘的权力之争,亦或者说容止与天如镜的暗里交锋,却始终不曾真正激化,以及产生结果。
皇宫里和朝堂上具体是什么情形,楚玉不了解,也不打算了解,但是家中的情况她却心知肚明,家中的几人,也呈现出微妙的势态,明明几个人关系并不怎么好,但是却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没有爆发出来。
桓远自然是早出晚归,为北魏皇帝拓拔弘出谋划策,甚至制定政治方略等等,做北魏的谋臣并不是件太容易的事,因为北魏是由游牧民子转化而来的,尽管已经很努力的学习汉人的规矩,但是还是有许多地方不到位。
改革一个社会制度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桓远的计划书做了一份又一份,也根据实际情况修了一次又一次。
虽然本人不承认,但桓远确实是在为异族人民汉化事业添砖加瓦。
家里另外两个人,阿蛮和花错,则镇日里缩在院子里练武,不光花错勤于练习,容止来了之后,阿蛮也主动勤奋起来,楚玉每次路过他们院门口,都能听见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往里面一瞧,便见刀光剑影闪烁,颇有几分磨刀霍霍向容止的意味。
Www.CНinΑ8.com.cn好几次,花错与容止在家中狭路相逢,然而花错也真沉得住气,或许是他知道与容止的实力差距,在确定能对付容止之前。
他不再莽撞挑衅。
这或许是成熟,可这样的成熟真的是花错想要的么?至于楚玉,她与容止可以说是家里最闲的闲人,容止身上虽然挂着官衔,却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亲戚,整天抱病在家,每月顶多出门四五日。
和真正闲人地楚玉没有多少区别。
自从去洛阳事件发生后,楚玉索性也豁出去了,反正天如镜不是说不管她怎么做都没办法改变天命的么?容止不外出的时候,便会在竹林中设下两张方便休憩的软榻,弄几碟点心。
煮一壶茶,随后将楚玉请来,让她给他上课。
在得知了天如镜手环的主要功用之后,容止还不满足,便又向楚玉提出来要了解她所知道的一切知识。
于是继南朝教过天如镜英文后,来到北朝,楚玉又一次有机会重操旧业。
教学对象是容止,教学范围则是全科。
在开课之前,楚玉已经做好了受打击的准备,她知道容止很聪明,学起东西来会很快,就算是见到他过目不忘,也不应该觉得奇怪,但是尽管做了这样地准备。
待教学正式开始后,楚玉还是被容止的吸收理解能力给镇住了,那已经不是单纯的过目不忘不用教两遍,而是达到了闻一知二知三知十的境界:比如教他一个公式,那么他便能根据之前所学的。
把相关地几个增补公式给推导出来,再比如教他一个英文单词。
那么这个单词的各种变形,以及延展词汇他基本也能无师自通。
好在楚玉每天最多只教他半刻钟,否则一定会在第一天就被打击到死。
这已经不是人形学习机了,简直就是黑洞。
每天上课半刻钟,这是容止要求的,最初楚玉看到这个时间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假如每天只教半刻钟,要多久才能讲完她十多年寒窗苦读所学啊?不过等真正上课后,她便发觉容止考虑得实在太周到了,不仅考虑进去了他的学习掌握速度,还把她地精神抗打击能力一起算计进去。
两人每天的日程是这样的,早晨楚玉先睡个懒觉,睡舒服了,洗漱完毕便有一个侍从在外面等着,请她前往容止地院落,到了地方,一般容止便已经在等待,两人一起吃早饭,假如起床晚一些,便顺便把午餐一块儿吃了。
待吃饱喝足,再休息片刻,才是短暂半刻钟的教学时间,饱受打击的半刻钟过后,又是愉快的休闲时光,楚玉偶尔说起二十一世纪的事,容止也饶有兴致地听,偶尔凑趣插上一两句。
在这个世上,虽然最早知道楚玉拥有超出时代局限知识的人是天如镜,可是能够理解楚玉思维的人,却偏偏是容止。
在公主府的时候,容止别有用心,楚玉亦是有所隐瞒,那是他们最为相错隔阂地时候,彼此不信任和存有保留;在洛阳的时候,容止化身做观沧海,单方面的欺瞒楚玉,而楚玉也对他保持有距离。
……直到现在。
一直到了平城,在一个至少双方都首肯的,表面上还算平等的交易后,他们彼此之间,才算是真正地,第一次彼此坦诚相对。
已经明确了一致的目标,彼此之间并无利益冲突,说起话来也轻松不少,楚玉不必时刻担心说话间会泄露什么,反正对于容止,她已经没什么值得泄露地了,说起穿越之前的事,也能十分随意。
而容止,他虽然还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但与楚玉相处的时光,却是他有史以来最诚实的状态,两人谈论到某些事时,他不再隐瞒自己的真实心思,而是坦然说出想法,有时候与楚玉意外地完全重合,有时候却又截然相反。
说到皇帝时,一个来自废除帝制的二十一世纪,一个心比天高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一个是漠不关心另一个则是满不在乎,看着彼此,俱是大笑。
但许多时候,他们的观点却又截然相反,就拿教导小拓拔来说,楚玉坚持要将小拓拔往四有新人那方面培养,容止则整天给一个两三岁的小鬼灌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理念。
有纪律?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身为帝王,道德是最多余的,而他的理想,也只能是自己的国家。
好吧,我教他未来的四有新人标准是不大正常,但你教一个不到四岁的小鬼怎么用权势杀人怎么耍阴谋诡计,这就比较正常?光是为了这件事,他们就不知道吵了多少架,吵完后不欢而散,第二天楚玉又没事似的过来吃饭,吃饱之后是拍桌子继续吵还是转移话题聊别的,要看当时的天气或心情。
那真是非常快乐的时光,就连吵架,都无比的愉快,比在洛阳维持的虚假生活不知道快乐多少倍。
然而不管是楚玉还是容止,两人心里都知道,这样的日子,总有结束的一天。
他们不说,并不代表这件事不存在。
而那一天,在小拓拔四岁的那年,到来了。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
时间好像生出一双看不见的羽翼,就在那眨眼睛的功夫里,须臾间飞逝而过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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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六十六章 一怒为蓝颜小拓拔是个很可怜的小孩子。
遵从北魏的子贵母死传统,他成为太子后,他的母亲依照制度被处死,他的太子之位上,第一抹血迹是属于他母亲的。
他年轻的父亲忙于权势争斗,起初还偶尔偷摸来看他,待他再长大一些后,却是连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了。
他最初的生命里,时常在他身边的,除了照料他饮食起居的侍女随从外,便只是两个人,一个叫容止,另外一个,则叫做楚玉。
只有这两个人不像其他的仆人那样无趣,他们也不是他的仆人,按照辈分,小拓拔应该管容止叫舅爷爷,而楚玉呢……舅奶奶!一听到这软软嫩嫩的喊声,楚玉当即便垮下了神色:小拓拔长到了四岁,健康漂亮,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小鬼对她的称呼,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自从会认人会喊人后不久,每次见她,这小鬼都坚持管她叫舅奶奶。
先不说她跟容止不是那种关系,光是这称呼本身,便能成功地让楚玉起一身鸡皮疙瘩。
楚玉弯下腰去,伸出两根手指轻捏小拓拔的嫩脸,皮笑肉不笑地咬牙道:小鬼,谁是你奶奶?叫楚姐姐!本姑娘年轻貌……她瞥一眼容止,那个美字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在容止面前自称貌美,这太不要脸了。
小拓拔揉着被捏出一点红印的脸,扁了扁嘴,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下旁侧,只见容止环胸而立,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小家伙心里咯噔一下,反复盘算。
决定还是坚持不改口,只鼓着腮帮子左躲右闪,避开楚玉的魔掌。
1 6K小说 网两人正玩闹着,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低柔恭敬的声音:公子,墨香有事禀报。
楚玉转身看去,墨香一身黑衣站在院子门口,浓深的墨色将他身上的妩媚风致几乎尽数压下。
自从诈死脱身后,楚玉每次见到墨香,都看他把自己包在黑漆漆的颜色中,与从前在公主府内时几乎是两个人。
墨香来此的次数不多,最多不过一年见上一两回。
每次都是有要事才亲自前来地,而这一回,估计又有要紧事了。
容止略一点头,靠着一丛翠竹就地坐下,淡淡道:有什么事。
说吧?他并不打算避开楚玉。
墨香略一迟疑,道:李奕被杀。
不光容止微怔,听到这个消息。
楚玉也吃了一惊。
李奕是北朝中的大臣,不过楚玉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却并不是因为她关心朝政,而是因为她关心八卦。
冯太后与山阴公主,两人虽然一南一北,性格作为也是南辕北辙,两人却有一个共通点,便是收面首。
楚玉甚至觉得。
倘若山阴公主现在还在,她甚至可以跟冯太后交流一下对男人的审美心得。
当然,养面首之余,冯太后并没有放弃朝政,她将工作和娱乐结合起来。
收的面首都是朝中的俊美大臣,这样跟情人幽会的时候。
还可以讨论国事,事业爱情两不耽误。
而如今墨香口中那位被杀地李奕,正是冯太后的最心爱的男宠。
墨香简单地叙述了前因后果,那李奕的兄长包庇贪污事发,被弹劾出三十多条罪状,满门抄斩,这李奕也一并牵连被斩了。
Www.CНinΑ8.com.cn虽然没有明说,但楚玉和容止都知道,这并不仅仅是一桩单纯的贪污罪案,底下暗藏着地,却是冯太后和拓拔弘的矛盾,冯太后公然收面首,这就是当着拓拔弘的面,给拓拔弘已经死去的父亲头上戴绿帽子,拓拔弘自然气不过,便找了个机会干掉面首之一的李奕。
得到消息地第一时间,墨香便知道,性格刚硬的冯太后不会忍下这口气,表面上平静的朝堂局势,很快便要掀起巨大波澜。
----要开始了。
楚玉容止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这样地意思。
朝堂上的僵持平衡维持了这些年,已经很不容易,发生了这等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续保持下去,拓拔弘先出手打破了这平衡,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威严,冯太后会给予拓拔弘猛烈的回击,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算冲冠一怒为蓝颜。
墨香前来报了讯,转身便走,因为他知道容止会有适当的考量和处置,不须他提醒劝告。
容止是清醒而冷静的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只消传达消息,真正的决断,还是交由容止来做。
小拓拔有些不安地站在楚玉身旁,他不太能听明白刚才那个漂亮哥哥说的话,可是他却敏感地觉察到,漂亮哥哥说了那些话后,舅奶奶就不打算跟他玩了。
他轻轻地拉拉楚玉地袖子,小小声地道:舅奶奶,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跑了,你捏吧。
让她随便捏,他不反抗就是。
楚玉哑然失笑,又随手捏了一把,这时她听见才淡去不久的脚步声又重新响起,但是这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墨香前脚才走,宫内的侍从便后脚跟来,站在门口向容止恭敬地请求,要带小拓拔回皇宫里去。
不需要如何辨认,楚玉便知道这些人是冯太后那一边的,否则不至于会对容止如此毕恭毕敬。
小拓拔有些害怕地朝楚玉身后躲了躲,虽然年纪小,但是聪明过人的他已经开始有些明白现在发生了不太愉快地事,而这些人将要把他带走。
他有一种预感,倘若现在离开,也许今后都不可能看到楚玉了。
那个华丽的皇宫好像张着一张漆黑地大口,他一旦走入,就会被吞得连渣子都不剩。
小拓拔一躲到身后,楚玉便下意识伸手护住他,随即有些戒备地望向容止:冯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接走小拓拔,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要被当作政治工具来使用,楚玉便有些不忍。
小拓拔的去留,这里唯一能说上话的人是容止,只要他出一声,就算十个冯亭来了,也会给他面子留下人。
容止温柔地凝视着楚玉,微微摇了摇头,他轻声道:这是他的命运,你不能代替他去面对。
顿了顿,他的目光投向楚玉身后,正与探出头来的小拓拔对个正着,倘若你决定留下来,我可以替你挡下这一桩,甚至能一劳永逸地将你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改名易姓变作另外一人,但是,今后你都将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而不是北魏太子,这半壁江山的继承人。
他正色望着小拓拔,淡淡道:是做无忧无虑的平凡人,还是做生死攸关的拓拔氏,你自己权衡,做好了决定,我都可以如你所愿。
他说完之后,空气里便陷入一片寂静,楚玉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慢慢地,她的衣袖被松开,再慢慢地,小拓拔从她身后走出来。
小拓拔从楚玉身后站出来,他小心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软嫩的小手很用心地抹平方才疯玩弄乱的衣衫,好不容易理好了,他挺直背脊,缓缓地抬起头来。
虽然脸上还有些畏惧,可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坚定神色。
我去。
他低声说。
容止说得对,纵然他避得开这一时,也避不开这一世,只要他身上流着拓拔家的血,便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
不管他是四岁还是四十岁。
小拓拔脚步不太稳地朝来迎接他的宫人走去,离开他快乐的天堂,挥别他短暂得不可思议的童年,走向属于拓拔氏的命运。
一边害怕得发抖,一边强迫自己走过去。
他是拓跋宏,是北魏将来的君王。
糟糕,题目忘记改了……这章本来是从冯太后角度叙述的,但是后来觉得不满意,就删掉重新写了一遍,但是忘记改标题了……标题看起来不太合,大家不要介意撒……这几天一直感冒发烧来着,反反覆覆了好几天,今天脸上还在发烫,这几天更新都不大准点,请大家见谅,现在好些了,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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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二百六十七章 司马昭之心小拓拔走了,走得那么可怜巴巴的,楚玉好几次想要冲出去把他拉回来,却还是强抑住这种冲动,容止说的对,这是小拓拔的命运,她不能代为面对,虽然很可恶,却不得不承认,那家伙说得很对。
而她也必须面对她自己的命运了。
不知怎么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楚玉垂下眼帘,双目凝视着脚边的地面,口中却是对容止道:冯太后和拓拔弘马上就要开战了,你和天如镜也应该出了个结果,当初我们是怎么约定来着的,你没忘记吧?容止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道:我自然记得。
四个条件,层次条理分明:第一,她离开。
第二,他永别。
第三,不入局。
第四,放桓远记得就好。
楚玉松了口气,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兑现?她的语调神情,还是如同前些年那般,毫不眷恋,全无不舍,容止凝望着她,许久没说话,直到楚玉再次问了,才慢吞吞道:很快。
楚玉对这个含糊的答案却不满意,只追问道:很快是什么时候?容止微微吸了口气,还是那么从容地道:今日起桓远不必再去皇宫了,三日后你做好准备离开平城。
1--6--K-小-说-网楚玉一怔,飞快而模糊地笑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准备收拾。
三天的时间很短,倘若只是她独个走,自然不必如何准备,但是她身边跟着一大家子,器物财产等等。
整理起来是一桩不小的工程。
因为决定来平城,洛阳那座宅子的房地契还攥在她手上,楚玉打算带着桓远和其他人回洛阳,观望一段时间,看北魏的情形如何,倘若发生她不愿意看到的变故,就顺势从洛阳逃回南朝。
刘子业死后不久。
刘便登上帝位,很快地,他在朝中展开新一轮的屠杀,扫除刘子业的余党,宗越便在被扫除地范围内。
过了这些年。
南朝对她的搜捕应该早就淡去,只要换个身份名姓,小心一些,还是可以回去安然度日的。
主意打定,楚玉想了想。
伸手入怀,片刻后摸出来一只白色长方体挂件,道:这是当初你交给我的。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一直忘了,今后我们没什么机会再见面,就在此还给你吧。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机会,但东西在身上挂久了总有些舍不得,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的,一直拖延到现在。
容止漫不经心地道:你喜欢便留着吧,这东西放在我这儿也是无用。
虽然是家中传下来的。
但这物件对他而言并无多大价值,更何况在这个时候,他的心思全不在外物之上。
桓远走下马车,眉心中写着忧虑,昏黄地夕照在他的衣衫上染了一层黯淡的金边。
拓拔弘的作为他不是不知道。
相反,他眼看着拓拔弘下令搜查李家罪状。
连坐斩杀李奕,他曾试图阻止拓拔弘,却没有成功。
纵然心怀大志,但拓拔弘现在也不过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年,沉静不足,眼看着冯太后公然给他死去地父亲戴绿帽子,这样巨大的侮辱他如何能承受?冯太后时常召李奕等人入宫陪伴,亲眼看着自己的臣子朝太后寝宫走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而每次上朝之际,看到朝臣们的目光,纵然没什么异样,他都觉得那仿佛是在嘲笑他。
如此日积月累的压力下,拓拔弘对冯太后地怨恨已经到了无法压抑的地步,好不容易能抓住李奕家人的短处,便趁机连坐杀死了李奕,也算是出胸中一口恶气。
今日李奕遭斩杀地消息一传开,冯太后誓必不肯善罢甘休,接下来朝堂上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他只略一做想,便心中微感寒意。
轻叹了口气,桓远决定把皇宫中的烦心事暂时压下,他抬眼朝自己称之为家的地方看去,却见楚玉站在门口,似是在等着他。
此时是秋末,平城的傍晚晚风很冷,楚玉有些怕冷地抱住手臂,一见桓远回来了,赶紧跺跺脚迎上去,笑道:回来了?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桓远不问她什么好消息,只解下身上的细绒披风,小心给楚玉披上,皱眉道:天气转寒了,怎么不加件衣衫再出来?楚玉感激地笑了笑,扯了扯颈前的束带,继续方才的说话:今天容止和我说了,从明日起,你不必再去见拓拔弘,三日后我们回洛阳去。
她简单地叙述前后缘由,说完却见桓远面上并无喜色,反倒有些忡怔地望着她,好像看到了很吃惊地事。
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楚玉抿一下嘴唇,微微不安道:有什么不对么?他怎的这么看着她?难道他不想走?过了一会儿,桓远露出苦笑,低声道:你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楚玉奇怪道:不明白什么?桓远停下脚步,他望着楚玉,欲言又止。
这三年来,容止待楚玉如何,他们都看得到,先不说外面,至少在这家中,容止的用意已经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连最不晓事的阿蛮,都看出来了一点端倪,可是为什么她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她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装成这样的?容止……他声音极低,含混地隐没在吹来地秋风中,楚玉一时走神,没听清楚,笑着问道:你说什么?她神情轻快爽朗,目中全无即将分别带来的不舍忧伤,反而更像是想要迫不及待地离开,桓远心中黯然一叹,口中应道:没什么。
知道又如何呢?不知道又如何?难道他还希望楚玉为了容止而留下不成?如今这个境况,难道不是他所希望地么?楚玉很高兴地与桓远说了许多,说今后回洛阳的安排。
要离开的消息,她已经通知了花错阿蛮两人,阿蛮自是没有任何意见,花错则说要考虑考虑。
等在门口,则是想亲口将这件事告诉桓远。
事情交代完毕,楚玉一身轻松地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才走入院门,却瞧见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手上的鱼竿一晃一晃,姿态甚是悠闲。
楚玉面上笑意登时沉了下去,她停步站定,冷冷道:观沧海?你来做什么?二百六十八章 离声断人肠自从知道观沧海不是观沧海,而是容止所假扮之后,楚玉对正牌观沧海的好感便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虽然主导者是容止,但观沧海全力配合了容止的作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观沧海似乎也知道她心里的疙瘩,三年多前他和容止一起来到平城,却极少在她面前出现,两人并不怎么打交道,如现在这般不声不响出现在她的院内,更是从来没有的事。
鱼竿悠然地朝后一甩,坐在树下的修长身影站起来,观沧海转向楚玉,他的双目之上依旧覆着一层锦带----他失明的时间过长,虽有容止尽力治疗,却依旧只能勉强分辨出光影和模糊的轮廓,反而不如他以耳代目来得灵便,故而观沧海便索性一直蒙着眼睛,权当自己完全看不见---面朝楚玉,他微笑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玉略一迟疑,道:进屋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屋内,楚玉让观沧海自便,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坐下。
两人各自坐定,观沧海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道:我此番前来,是做说客,劝你留下。
楚玉拿起身边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观沧海继续道:你该心知肚明,我是为何而来,为谁而来,一定要我说出来么?楚玉苦笑着放下茶壶,低下头道:你既然明知道我不想说破这些,为什么偏偏要来说破呢?两人嘴上打着哑谜,心中却是再分明不过。
----你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桓远的话犹在耳旁,现在想起来,楚玉却只能苦笑。
怎么可能不明白?也许第一年,她还能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容止的一切行为,但是第二年。
第三年……她竭力避免自己往那方面去思索,纵然百般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
专注地凝视着茶杯,好像能从水中看出一朵花来一般,楚玉静静地道:就算是这样,可我为什么要留下来?难道说他对我示好,我便该感激涕零地扑上去报答他的恩赐?她选择离开。
并不是为了逃避而胡乱做下的决定,正是冷静思考的结果。
观沧海对她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抬起眼帘,楚玉望向观沧海,虽然也许观沧海看不到她的模样。
但她还是想对着此人说话:这是我地意志,与容止待我如何,并无干系。
三年前我是这么想的,三年后的今天,我也是这么想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跟他不是一条道上的,虽然过去三年能相安无事,但那是因为正好我们的道路交错了一段。
能共同走一阵子,可是现在总是要分开,他有他的皇图霸业,可是我呢,我留下来做什么?楚玉面无表情,冷静地道,我不知道他将来会如何,成王或者败寇。
可是这都与我无关,就算他能一统天下当了皇帝又如何?难道我要做他后宫里地妃子?别说笑话了。
楚玉微微一笑,目光却有些难过:我喜欢容止,没错,但我也同样不能接受他的一些想法和作为。
倘若一直留在他身边,我无可避免地会目睹他伤人害人。
我不会因为他不喜欢我而怨恨。
因为我喜欢他是自愿的,但相对的,我也不会因为他改变态度转而忽视他一切的作为。
她地语调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寒,容止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我不奢望他改变,也不打算为了他改变。
有那么一句话,叫做相爱容易相处难,也许相爱未必就是容易,但相处是比前者更艰难的事。
光只是一个喜欢不能粉饰一切,至少对楚玉来说是这样的。
容止有容止的心性,她有她地骄傲……归根结底,也只有分开这么一途。
听出她语意坚决不可更改,观沧海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不错。
是我冒昧了。
他沉思片刻,道,你一定要走么?楚玉点了点头,道:不错。
也许几个月后,她便能将他忘却,也许这一生都不能磨灭,她会一直思念他,但也永远不见他。
就是这样,也只能这样。
他们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只能相望,不能相守。
观沧海仿佛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无奈笑道:也罢,此番是我多事,连带着先前我帮容止骗你,也一并在此向你致歉。
只是,容止纵然有百般不是,他还是要帮着他。
听他语意诚恳真切,楚玉也随之释然,微笑道:说来我也是小心眼,竟然记挂了那么久。
其实观沧海并没有义务一定要站在她这边,只不过她对观沧海第一印象太好,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
两人说到此处,该说的都已说尽,未说地心中亦已明了,楚玉心志如一不能更改,就算容止强行禁锢住她的去留,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心,反而会将情势变得更恶劣。
容止心肠玲珑剔透,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因而比起观沧海的不解,他甚至不曾挽留楚玉。
因为他知道自己留不住,正如那朱颜辞镜花辞树。
离去的那日是艳阳天。
骄阳艳丽如火,沐浴着耀眼的日光,楚玉走出大门,眼前一片光明大放。
这三日来,她没有再见过容止,容止一直留在他的院子里,但是她一次都不曾踏足那院落附近,容止也从未走出来。
相见争如不见。
楚玉地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阳光洒在白色的衣衫上,低头看去竟有几分耀眼,脸上肌肤还能感觉到薄薄的暖意。
她身旁站着桓远阿蛮和花错,在考虑了一天后,花错表示要一道回洛阳,也许他想明白了不是容止的对手,便不再做无用功。
楚玉正撩起衣衫下摆,抬脚要踏上马车,一缕清脆透亮的叶笛声绕了个回旋,不疾不徐地破空而来。
不算连贯地调子,起伏十分的哀伤宛转,叶笛声本是清亮响脆,此刻却显出水一般地幽远缠绵。
叶笛声之中,白日里灿烂的光辉浸染上了浓郁的别离之意,容止的乐曲造诣自是及不上萧别,但吹曲的人是他,听曲的人是楚玉,一切的含义便都变得不同。
楚玉仔细听了一会儿,眼光瞥见身旁桓远担忧的神情,她微微一笑,道:上车吧,要出发了。
马车很快开动,车轮滚过石板路,发出接连不断的低沉声响,将渺渺叶笛声一路远远地抛开。
对了对了,还有,就是下个月闲的时候,大家可以点菜,点番外,凡是书中的非主角,名字出现过超过五十次的(也就是说至少有点戏份的),都可以点番外看情况写几个二百六十九章 延误的信件楚玉走后的一个月,宅院内还会不时地响起叶笛声,薄而轻锐的调子忧伤缠绵,听得久了,甚至让人有一种肝肠寸断的错觉。
他不仅每日吹,时常吹,还换着地方吹,想躲都躲不开这声音。
不过没有人敢对吹叶笛的人发出什么异议,又不是不想活了,他爱吹便吹吧,最多把耳朵堵上不听。
容止悠闲地坐在菊花丛中,他取来一只新蒸的螃蟹,曼斯条理地剥开蟹壳,他的手指极为灵巧,眨眼间便露出白玉般的蟹肉,蘸一蘸身前长案上的姜醋,再缓慢送入口中。
食一口蟹,容止又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口温热的黄酒,他神情从容,沉稳得仿佛世间一切缤纷都黯淡下去,一身清寂压得满园金灿灿的菊花失了颜色。
秋后正是菊黄蟹肥的好时候,然而有酒无伴,有蟹无朋,有菊无亲,一个人自斟自饮自食自赏,终究是有些落寞冷清。
从前一人倒不觉得什么,但过去三年总与楚玉一块,如今猛地人走了,容止才终于觉出些许索然无味。
又吃了几口,容止以丝巾擦拭手指,习惯性地又吹了一会叶笛,才拿起防止身旁的文书资料,认真翻看起来。
他看得甚为快速,几可谓一目十行,但字字入眼入心,百般计较盘算在呼吸之间,便从心中电闪而过。
不过多长时间,容止便浏览完毕足有一寸多高的文书,但是他并没有就此停下休息,顿了一顿,他又伸手入怀,取出今晨方送达的密信。
再仔细擦拭了一遍手指,容止才拆开信封,展开信纸慢慢查看:信上的内容很寻常。
无非是记录了楚玉近两日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做了什么,与人说话谈笑,甚至中午多吃了小半碗饭这等琐碎小事都不遗漏。
所有的事整齐地抄录在纸上,通过特殊的渠道,送至容止手中。
与方才看文书时的快速干练不同,对于这一封信件,容止看得很慢。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心间咀嚼几道,从这些记载之中,他可以想象出楚玉言行举动。
嘴角泛起悠然的笑容,容止默默盘算楚玉地行程。
这一封信写的还是路上的事情,乃是从半路发来。
但算算时日,如今他们一行也该抵达到洛阳。
倘若楚玉知道你的一只手还一直罩在她头顶上,不知会否发怒呢?一道声音从花园门口传来,容止没有回头,就算不分辨声音。
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能在他觉察之前靠近的,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人。
一路看中文网首发折叠好信纸,将之重新纳入信封中。
再小心放进怀里,容止微微一笑道:无妨,她会有些生气,但她也会很快想明白,以我的性子,不可能任由她离去,想通之后,她便懒得生气了。
横竖她已经曾几次为了类似的事生气。
再来一次也无妨。
在几年前,楚玉方到洛阳地时候,他便在她身边安插了一粒棋子,便是负责管理楚玉家中一切大小琐事的管家,那管家生得一副忠厚老实的面相。
却是他手下极为精明能干的人物,几年来。
从洛阳到平城,再此番回到洛阳,他跟随着楚玉桓远,不曾露出丝毫破绽。
那管家跟在楚玉身边,是为容止之眼,也起一些保护的作用。
知道容止脾性如此,观沧海也没再与他唱反调,他是闻着香味来地,说完了闲话,便不客气地走过去,在容止对面坐下,顺手捡起锅里一只捆好的螃蟹,利落地拆解开来吃。
容止没理会他,只自顾自地梳理思路,那管家本是他手下要员,被他派去保护楚玉,虽然周全了楚玉的安危,却也算阻碍了手下的前程,从前与他平级的人要么在朝中任有不算小地官职,要么手中握着万贯财富,唯独这人甚至连成家都给耽误了。
略一思索,容止决定等过了这阵子,便抽调那人回来任职,等平城局势定下,他也可以安心地去洛阳,届时便不需要属下代为照看。
只不过,到了那时候,楚玉知道真相,大概又要生他一阵子的气吧?心中有了计较,想到楚玉可能的反应,容止嘴边浮现一丝有趣地笑意。
就等平城局势定下。
目前还是暂时要由冯亭出面,发动对拓拔弘的攻击,逼迫拓拔弘退位,小拓拔登基之后,他会正式参与北魏朝政,以辅政的名义。
冯亭那边还需要一些时日做准备,容止也不着急,只慢慢等着,并整理自己的部属。
然而从秋日一直等到冬天,平城降下了好几场雪,容止终于等出来一丝疑虑和不安,他曾遣人想冯亭问过几次,时候对拓拔弘出手,但得到的回答却始终是再等一会。
再等一会。
再等一会。
他们掌握着全部有利的局势,冯亭究竟在等什么?是难言之隐的隐瞒还是别有用心的欺骗?或者说,她真正地目标并不是拓拔弘,而是想对付他?容止并不会因为他与冯亭身上流着相同的血缘而放松警惕,手足相残对他而言并不稀奇,但之所以不认为冯亭会出手对付他,因为她没有那个能力。
先不要说现在掌管平城军权的人是他的部属,就算冯亭手中握有兵力,他和观沧海联手,一样是天下哪里都去得,哪里都闯得。
而假如一击无法毁掉他,必将会面临他的反击扑杀。
冯亭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她虽然策略不如他,但好歹在宫廷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又得观沧海教导,不可能如此不智。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地。
……但是,为什么心头始终有不安的阴影笼罩,始终徘徊不去呢?容止心绪微微紊乱,为了稳妥起见,他又回顾一遍朝中地布置,觉得并无疏漏,暗怪自己多心,正思索间,他的手不经意地抬起来,袖口擦过胸前,忽然省起少了什么……是信。
自楚玉走后,每隔三日,必然有管家所书写的密信送到,向他报告楚玉的日常生活,可是最新一封密信却延迟了两日还未抵达。
他本以为是冬天下雪延误信件传送,从洛阳到平城,两日的延误还在可以允许的范围内,但和眼下的局势结合起来联想,却得出一个令他心悸得如坠入深渊的结论!那一支始终藏在暗中的毒箭,指着的却不是他,甚至也不在平城,而在……洛阳……楚玉。
楚玉!二百七十章 吹响的号角一瞬间,凛冽的寒意贯穿容止的胸臆,他本不畏寒冷,此刻却觉得手指在轻轻颤抖,一生之中,他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时候。
他在……害怕。
那恐惧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捏碎。
然而失措也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地,容止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迅速灌满胸腔,他的眼眸里,沉凝着刻骨的冷静。
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首先要确定的是,洛阳那边是否发生了意外。
虽然时间巧合得令他心悸,但信件的延迟,未必就与宫中有关。
关心则乱。
不过洛阳距离平城两千里遥,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获知具体的情形,这个时候,容止不由得想起楚玉跟他说过的后世的电话,要是这时候能有电话该多好?他在洛阳也安排有人手,直接受管家管辖,负责周全楚玉的安危,倘若冯亭要对楚玉下手,他的部属大约能做一些阻拦。
即便确定洛阳生变,他也无法立即赶去救人。
冷静地压下杂念,容止略一沉吟,当下做出决断。
观沧海得容止派人传讯,请他一晤,口讯中语意甚是急迫。
他心中奇怪,容止做事素来大局在握,从容稳妥,生死关头犹面不改色,这回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竟似是比生死更为要紧?跟随着容止的部属一路行来快步,观沧海觉察街上的气氛冷肃萧杀。
不断有马蹄声和整齐的奔跑脚步从他身边经过,溅起飞扬的碎雪。
军队的号角首先在这条街道的街头响起,接着,观沧海听到四方传来的呼应,军官地喝令声,兵器的碰撞声,嘈杂而冰冷地敲击着观沧海的耳膜。
倘若这时候有人在天空上观看。
便能瞧见被白雪覆盖的平城中,一个个细小的黑点汇聚成流,将雪白的城市分割成数个方块,这些黑色的流动,朝同一个地方奔涌而去。
那个地方是----皇宫。
观沧海为之愕然。
目前在平城。
唯一有能力调动大批军队地,只有容止。
容止这是要做什么?想要杀入皇宫?虽说冯亭的动作慢了些,但他也不至于这么没耐性吧?观沧海一直记得,从很小的时候,容止便很能沉得住气。
怎地今日变得这般急躁起来?这个疑问在见到容止的时候变得更为强烈,观沧海敏锐地感到,容止的情绪被他自己强力压制着。
仿佛只要稍一触碰,便会猛烈凌厉地喷薄而出。
……容止?观沧海有些不确定地道,他目不能视,此时甚至有些怀疑,站在自己身前地人,究竟是不是容止。
一路看中文网容止简明扼要地道:洛阳那边的信迟了两日。
观沧海平素虽然不怎么算计人,但论起心机来,并不比容止少多少。
同时更是知道容止不少事,因而只听这么一句,便当即明白容止所虑,道:或许真的只是信来迟了呢?容止静静道:但或许是真的出了意外。
或许,或许。
或许没事吧,可他赌不起那个或许。
一觉察到冯亭有可能对楚玉不利。
容止便当机立断,召集起他所能立即调动的人马,控制住平城内外,固守城门,并且分出一半兵力锁住皇宫。
这些,都只是准备。
观沧海与容止两人肩并着肩,快步地走在军队让开地道路上,皇宫就近在眼前时,观沧海忽然开口道:我还是不明白,冯亭怎么会这么做?他始终觉得,冯亭没有对付楚玉的道理。
冯亭若是要对楚玉不利,目的无非是为了针对容止,可是不管怎么想,这都是极为不智地举动。
不过分的说,现在北魏接近一半的权力,暗中捏在容止手上,冯亭虽然贵为太后,但她若是想跟容止相斗,只一个照面就会被扳倒。
洛阳那边,可以分两个可能来看待。
其一,冯亭杀了楚玉。
这是最蠢的可能。
杀死楚玉,不但不能带来任何利益,反而会激怒容止,招致可怕的报复。
其二,冯亭绑架楚玉,用来要挟容止。
这一途看似可能,其实也是难之又难,洛阳平城两千里之遥,押解前来的过程中,多少变数容止都能给他变出来。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却是必须先瓦解容止在洛阳的部署,但那也不是太过轻易地事。
此刻容止已经能看到皇城的门口,在密密麻麻军士的包围下,往日辉煌庄严的皇宫竟显出几分不堪承受的脆弱,他眸光深不见底,不带感情地道:就算与洛阳无关罢,今日也顺道将一直悬而未决地事解决了。
他的思路和观沧海还算接近,观沧海能想到地,他自然能想到,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冯亭都没有对付楚玉的理由,因为她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依仗依靠。
只不过,与观沧海不同的,便是楚玉对于他的分量,他不接受一星半点的侥幸,他现在就要确实而肯定地掌控局面。
倘若冯亭真的做出不智之举,包围在皇宫外的军队便是他的筹码与武器;即便能确定洛阳无恙,另一方面,冯亭一直拖延着不进行皇帝废立却是不争的事实,他趁此机会强行将此事给解决了。
在召来部属之前,容止便已经思考了一切可能,想过了最好和最坏的情形,并各自针对做出对应方阵策略。
最好的情形,是他多心了,密信很快赶到,拓拔弘在压力下传位给小拓拔,由太后辅政。
最坏的情形……最坏的……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两人走到皇宫门三丈时,观沧海觉察身旁的容止忽然停下脚步,扭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容止长长的睫毛上凝着几粒细小的冰珠,他微微敛眸,轻声道:无事。
倘若,他是说倘若,倘若楚玉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不介意拿整个北魏皇宫来陪葬。
这是最坏的情形。
杀光皇族中人,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现在他虽说掌控着很大的力量,但并不是整个北魏都受他控制,一旦最高统治者崩塌,必然会发生内乱和争夺。
自然,对他而言,和平夺取与武力征服的区别,不过是少些心力和流血的距离罢了,并无太大的不同,可是此时此刻,容止衷心地希望不要让他用到最后的手段。
他心肠冷酷,纵然满目山河遍地血,也不能动摇他分毫,但他不愿意其中有楚玉的血。
来到大门紧闭的皇宫前,两人停下脚步,容止微微仰起头,语意幽冷:开门。
话音未落,随即有两排军士合力抱起粗大的圆木,一齐撞开大门。
哐的一声巨响,高大的宫门向两侧分开,北风卷地而起,吹得枯草簌簌作响,夹带着凛冽的雪片,抢在容止之前扑门而入!二百七十一章 意外的血红记得最初来到洛阳的时候,也是在像现在一般的冬日。
静静地依靠在窗边,楚玉悠闲凝望从天空中飘落的白雪。
雪片很大也很轻,好像天上雪白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入人间。
不知道容止现在如何?是否已经达成了他的愿望,她派遣去探听消息的人现在还没回来,两千里的距离实在是不方便。
要是有电话就好了,一通电话就能解决问题。
楚玉想得有趣,忍不住露出微笑。
回到洛阳已经有一段日子,头些天想起容止时,还会有些难过,但渐渐地,心中只剩下一片空灵安宁,就如她现在一般。
在室内弄个温室养养花种种草,偶尔研究一下厨艺,看看古代的诗文笔记,排遣寂寞的方法有很多,有时候专心起来,便想不起容止了。
其实思念并不是一件太痛苦的事,只要确定他安好,远远地想着,自己也能有不少的乐趣。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匆忙闯入,打破这一方小天地的静瑟,楚玉讶然看去,却见是家中姓陈的管家。
陈管家姓陈名白,他们几年前头次来洛阳的时候,准备去市场上挑几个仆人,结果便看到了在人贩子手上的陈白,桓远见他气质不同常人,便上前问了几句,得知他本是南朝人,因家中经商破产,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北魏,几经周折沦落至此。
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又兼其谈吐不俗,桓远起了爱惜之意,便买下陈白来,让他负责家中的杂事。
那时候陈白才不过二十四五岁,年岁虽然不大。
为人却极为沉稳忠厚,行事亦是颇有章法手段,没几天功夫将家中的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省了桓远不少辛苦。
虽然陈白很能干,但却从来不显锋芒,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往往是沉默而低调的。
有时候楚玉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
陈白闯入院子里,目光一扫看见楚玉,连忙快步走来,他脚步如风,行动间透着挺拔傲然之意。
不再是几年来一直微微低头的谦恭态度,而他面上神情紧绷严肃,与往日和气低调截然不同,平凡相貌里生生破开几分刚毅英气。
作为管家,平常他是极少来此的。
有什么事,也是先请人通报,从未如此失礼过。
在楚玉惊讶地目光中。
陈白走到窗前,欠身一礼,道:在下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他神情大改,语调神情亦是变得坚毅刚健,即便楚玉心神还未完全回归,也轻易觉察出了反常:什么事?陈白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身份来历,潜伏目的说了个分明清楚。
他直视楚玉,掷地有声道:在下本不应自承身份,但近日洛阳情形疑云重重,两日前洛阳城附近无端出现流寇抢劫行人,驻扎本地的士兵被调派离开。
公子安排的人手今日忽然大半不知所踪,而负责传递信件的信使也迟了一日未归。
在下身负公子嘱托,唯恐生出变化,请您随我一道,前往安全之地暂避一二。
容止说过,隐藏身份只是其次,一旦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保全楚玉地安危才是第一位。
陈白虽然不能知道平城是否出了什么事,但眼下的情势,确实是让他嗅出来些许危险的味道,为了取得楚玉的配合,他索性坦承一切,否则一时之间,他很难找到理由和借口骗楚玉跟着他一道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容止将他放在这里,就是看重他的稳妥与缜密,他冒不起风险。
至于是否会受到楚玉地诘问和责难,这些都已经顾不上了。
楚玉目光奇异地望着陈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在我家中一留就是几年,你很了不起啊。
眼下看来,陈白该是容止手下的得力人物,却不显山不露水地做了好几年的平庸管家,光是这份隐忍沉定功夫,便相当了不得。
陈白微微苦笑,等着楚玉责骂,但楚玉只离开窗前,绕路走出门来,对着陈白长长一揖:多谢阁下数年暗中维护相助。
辛苦你了。
虽然才听陈白说他是卧底的时候,楚玉有些生气,但理智地一想,这怒气很快便消散了:陈白不过是听命行事,真正作主的人还是容止,她就算生气,也该对着容止发;再来,陈白虽然是卧底,但他做管家时,一直尽心尽力不曾懈怠,如今更是一力维护以她地安危优先,容止派来的人绝无庸才,这样的人给她做几年管家,实在屈才。
如此算来,她不但不应怪他,反该谢他才对。
陈白连忙让开,道:在下当不起,眼下情形紧迫,请立即随我离开。
楚玉点了点头,返身回屋从衣柜里翻出件披风,走出来后披在身上,才发觉这竟然是一件旧披风,正是几年前最后一次见刘子业时,他给她披在肩上地那件。
这件披风她后来再没穿过,却一直带在身边,却不料今天给翻了出来。
楚玉心中一颤,但此时没有多少闲暇容她再仔细换一件,只有压下不安,道:都交给你了。
危难当头,当然是专业人士作主比较靠谱。
跟着陈白走出院门,楚玉才瞧见外面竟然齐齐地站着四五十人,而看清这些人的面孔后,她面上的苦笑更加深一分:原来你们都是。
此时站在她身前的四十多人,各个神情精悍坚毅,佩刀带剑,显然是陈白召集起来的部下,但这些人楚玉大半都是认识的,其中有家中的园丁,马夫,随从护卫,乃至附近的邻居,卖酒地商人,如今都以另外一番面貌出现在她眼前。
容止那家伙……究竟在她周围张下了多大一张网啊。
但是现在这时候,她生气也没什么用途,只转向陈白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就我一个人走?我希望能带上桓远他们。
陈白沉声道:是。
我已派人去寻他们,请稍待片刻。
没过一会儿,桓远阿蛮便给找来了,一道带来的还有幼蓝,就只有花错没找到,自从回到洛阳后,花错便时不时不见人影,从早到晚不着家,谁都不知晓他去了何方,楚玉略一思索,觉得花错就算是一个人,也有自保之力,便让陈白带路出发。
楚玉被前后簇拥着,快速走出后门,登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前后几辆马车将几十人尽数装下,护着最中间的楚玉桓远,一行人净走冷僻的小巷,穿过好几条街道。
马车轮飞快地印过石板路,陈白与楚玉同车,路上才慢慢解释,又对桓远说了一遍现在地局面,末了他道:……如此这般,为免有什么差池,公子在洛阳还有一处隐秘宅院,地方虽狭小些,却胜在无人知晓,等平城那边确实消息传来,再回头安顿不迟。
他话说完时,马车便在一座位置偏僻的宅院前停下来,陈白首先跳下马车,随即请楚玉下车。
一行人正要走向门口,陈白仿佛忽然觉察到了什么,抢在楚玉身前,如临大敌地盯着逐渐开启地大门。
楚玉偏头从陈白身侧看去,却见缓慢开启的门口,立着一个如血一般鲜红的身影,那身影单手执剑斜指地面,剑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着更为殷红的液体。
鲜红如血,他身上衣,如同他手中剑。
楚玉张大眼:花错?当门而立的红衣人,嘴角泛起一丝妖异傲慢的笑容。
二百七十二章 倒戈的盾牌花错!容止唇间低沉沉地吐出这两个字,猛地刹住脚步。
两人在皇宫中几乎畅通无阻,宫中的反抗防卫力量在第一时间被无情的扑杀,所见所至之处,皆尽以被征服的姿态呈现在容止眼前。
两人在宫中快步行走,容止猛地想起他遗漏的一个人,毫无预警地停下来。
他终于想起来,一直疏忽的那处。
是花错。
倘若只有花错一个人,根本不足以成事,但倘若他和冯亭联合起来呢?花错一直未曾放下对他的憎恨,只要冯亭稍一许以复仇的机会,他定然会愿意与冯亭携手。
花错为什么不留在有他在的平城,反而跟着楚玉回到洛阳?所有人都知道,楚玉是他唯一用心的人。
洛阳是他用心安设的地方,冯亭就算派遣人去袭击,也未必真的有能耐伤害楚玉,可是假如再加上一个潜伏在楚玉身边的花错呢?往日凄厉的诅咒再度回响:----你不杀我,日后定会懊悔莫及。
听到花错二字,观沧海一怔,抬手放在容止肩上,劝道:现在连冯亭的面都还没见到,你不要净往坏处想,说不定原就是你多心所致呢?听着他的安慰,容止苍白面容上却未曾显出半丝欢容,他静静地道:我也但愿如此。
他如今真是有些懊悔了。
他素来算无遗策,此生惟二失算,却是在天如月和楚玉身上,天如月拥有超出这世间的手段,输给他非战之罪,而楚玉……这女子仿佛一切的错乱起源,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现在,凡是有关于她,他总会发生些偏差,连带着,他忽视了楚玉身边的花错。
可这回的疏失却是致命的!容止静瑟的声音之中,似乎有着已成定局的绝望,观沧海听了。
忍不住皱一下眉,道:我还是不明白,不先除去拓拔弘,冯亭对付你做什么?难道她有把握在胜过你后再解决拓拔弘?她难道不怕把你逼迫到拓拔弘那一边?她有什么可倚仗地?他这么说,并不是质疑。
却只是为了抚平容止的不安。
拉开观沧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合一下眼再张开,容止沉静地道:我们去见冯亭吧。
在他来到之前,身为皇帝的拓拔弘,与身为太后的冯亭。
已经让人分别请到两个宫室内,前者可以暂不理会,后者却是容止的主要目标。
守在门口的军官是容止地部下。
此时神情却有些不安,容止心中微动,快步踏入宫殿内,看清楚殿内的情形,他心头登时一片雪亮。
原来如此。
容止面无表情地开口,接上观沧海方才的问句:冯亭倚仗的人,是天如镜。
此时冯亭一身端丽华服,立于宫殿中央。
神情尊贵庄严,而她的身前,却站着不该出现在此处地天如镜。
天如镜左右两侧,是他的两位师兄,越捷飞以及从前跟着刘子业的那位。
现在这些人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冯亭。
天如镜。
花错……一个成为平城的盾,一个化作洛阳的剑,冯亭找上花错,容止并不意外,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冯亭什么时候却与天如镜串通一气。
天如镜那一脉有多固执他是知道地,他在宫中布有不少耳目,重要成员的一举一动都不会错过,冯亭何以能瞒过他的耳目与天如镜接触,并且在很短时间内说服天如镜,让天如镜倒戈向她这方?天如镜不是总是号称顺应天命么?怎地拓拔弘又不天命了?来到此处,看到冯亭摆下来地这场阵仗,便再也不需要细细询问冯亭是否对洛阳出手,因为在他进门的第一时间,天如镜便张开了蓝色的光罩,保护包括他在内的四人。
冯亭嘴角嘲弄与得意的微笑,证明他之前的一切推测都是正确的。
看也不看天如镜,容止望着冯亭道:你待如何?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把天如镜看作一个有分量的敌人,天如镜地手环只有自保的力量,却不能主动向他人发起攻击,只要他不想这杀死天如镜,对方便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当初他败给天如月,一来是想夺取手环,反遭手环的自我保护功能电噬,二来,天如月当初还指挥着一支军队,对他展开包围埋伏,才逼得他狼狈不堪。
可现在在北朝,军队掌握在他手中,他也不想再夺取手环,天如镜无可能效仿他师父当年的做法。
天如镜至多也不过能保住几个人的生命,但大局地掌握,却不是寥寥数人的生死所能决定地。
眼下最为急迫的,是楚玉的安危,因而容止头一句话,便直指冯亭,也直指核心。
冯亭轻笑一下,与容止肖似但又多出三分英气艳丽的脸容蒙着浅浅蓝光,显得幽诡难测:你竟不奇怪,我为何要设计你,又或者,如何与天如镜联手的么?容止淡淡道:前一问我知道,后一问眼下已成定局,我不必深究,你若是愿说,便说来听听,若是不愿,也不必在此兜圈子,我没那闲工夫。
见到冯亭之前,他心忧如焚几乎不能自持,但入殿之后,他却又瞬间恢复了波澜不兴的平静,以稳固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接近崩毁的心神,展现于面上的,是冰雪般冷彻的从容与高雅。
冯亭要反他,无非是不愿继续再做他的傀儡,虽说贵为太后,但冯亭一切较大的施政举动,都需要经过他的许可,朝野有一半在他掌握之中,倘若冯亭全无野心得过且过倒也罢了,但她偏偏野心勃勃,连拓拔弘的权力都想夺过来,更不可能甘心一直受他制约。
容止虽然知道冯亭心有不甘,却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在除掉拓拔弘之前发难。
天如镜的存在,左右了这个意外。
因容止漫不经心的语气,冯亭一愣,随即又想起自己这位兄弟是最擅长骗人的,于是再度冷笑起来:你约莫是不知道,数年前天如镜初到北魏,最先找上的人,却是我。
二百七十三章 她在悬崖边容止不知道,楚玉不知道,甚至拓拔弘冯亭也不知道,史书上的记载是怎样的,今后历史的发展又是如何。
但是天如镜知道。
小拓拔五岁的时候,冯太后会逼迫拓拔弘传位于太子,随后把持朝政近二十年,成就一个传奇----这是此后的事。
因此天如镜来到北魏时,最先找到的人,并非拓拔弘,而是才成为太后的冯亭,他知道这才是今后真正的掌权者,那个时候,容止还身在洛阳,不慌不忙地思索他与楚玉之间的关系。
天如镜找到冯亭,最开始,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北魏的局势,却意外从冯亭口中得知容止与她的关系,随即意识到容止心中的志向,为了阻止容止,他主动向冯亭提出联手。
拓拔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是天如镜用以掩人耳目的棋子。
天如镜见冯亭,与冯亭定下对付容止的计策,接着假意投向拓拔弘,这几年来他与冯亭甚至没有说上几句话,可是两人每一次目光交错,他们都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是容止。
几年下来,他们不动声色,以退为进,任由容止势力壮大,逐渐地形成一个整体,同时北魏的朝政,也藉由他暗中操控的那只手,整顿得越来越似模似样。
容止甚至制定出了今后二十年内的施政计划,冯亭只需稍加改动使用便可。
他们小心隐藏着真正的目的,等待一个机会,等待容止的弱点越来越明显和深刻,终于在这一刻,与花错两地联合遥相呼应,瞄准容止最薄弱的地方,向他发难。
空气中仿佛有一种凝滞般的沉重。
过了一会儿,容止才发觉是他自己忘了呼吸。
这是一个局,一个五年前便设下的,针对他一个人而设置地局。
这些年的平静无波,是为了引他入局,也是为了让他渐渐放松警戒。
若论才智,冯亭绝不是容止的对手。
倘若在政事上明刀明枪地争夺,又或者凭各自势力较量,冯亭天如镜花错甚至加上拓拔弘绑在一起,也未必能有容止一半能耐,但冯亭在宫廷中长大。
她更为擅长的,是针对人,而非势,她此番攻的,是容止心性上难得的空隙。
出手迅捷无伦妙至颠沛,以至于容止甚至还未来得及防备,便中了这一记绝杀。
花错是剑。
天如镜是盾,而幕后操纵的人,还是冯亭。
容止轻轻地舒了口气,他露出一个极浅地笑容,丝毫不带火气:阿亭,我小觑你了。
他静静地问:那么现在洛阳如何?花错已经出手了?冯亭也同样微笑道:不错。
容止平静地道:你要什么,我都可应允,但是你怎么担保在我应允之后。
你能周全楚玉安危?他心如明镜,冯亭不会杀死楚玉,否则便失去了与他谈判的资本,但是冯亭也不会给出空暇让他有救回楚玉的机会,眼下。
洛阳那边大约已经动上了手,楚玉的生命等不到他赶赴两千里去挽救。
冯亭却没有回答容止的问题。
听到都可应允这话后,她双眼一亮,问道:你当真什么都舍得?此时不须她回答,容止自己也找到了答案,因为他看见天如镜地神情稍稍动了动,如此看来,另外一个关键,便在天如镜身上,他的作用不仅仅保全冯亭这个人,他应该还有某种非常手段,能转瞬间改变洛阳的势态。
这样一个局,宛如悬于丝线上的千钧,险之又险荒谬绝伦,只将所有胜负堵在楚玉一个人的身上,如果他能割舍楚玉,眼下地局势对他便是完全有利的,没有人能伤害他,没有人能左右他。
可是……容止的手探入另一侧袖中,摸到一个锦囊,那个锦囊是几年前他便一直随身带着地,锦囊中没有其他,只盛装着一缕青丝。
那日雪地里,她割断的头发,他留了下来。
她舍弃的东西,他拾了起来。
他作茧自缚。
他不愿挣脱。
原本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棋子,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成为了他灵魂的主宰?容止低下头,禁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他以为他可以掌控的,他以为他囚禁住了她,可是谁能料想,真正遭囚禁的人,是他?身心都不由自主,可怕的是,他却偏偏甘之如饴。
容止再度抬起脸,接着,他笑了一笑。
他平素深沉内敛难以度测,心中喜怒皆尽难形于色,然而这一刻,他却少有真诚地笑了起来。
那是释然与坦然地从容,那是彻底放手的决然,是不存在于世间的瑰丽宝石,在碎裂的前一刻,绽放出无以伦比的华彩。
纵然是冯亭见惯了这张脸,也恨极了这张脸,看见他地笑容,也禁不住怔了一怔,紧接着她心中大为戒备,容止如此反常,难道他想玉石俱焚?容止笑着摇摇头,道:你不须如此防备,愿赌服输,胜者为王,不论用了什么手段,如今你胜了便是胜了,我也不是输不起。
他转身唤人近身,说了几个名字令其代为传唤,这几人与墨香的身份近似,乃是他地直属部下,其中有人在朝为官,分别掌握军权财政人事,民间的则拥有大片土地财富,此外还有藏在暗地里的细作探子总领。
这些人,容止现在要交给冯亭。
他不是不能保留一些以求将来翻盘,但容止虽然常施诡计,却从未赖过输赢,输了便是输了,他不赖账,更不屑赖账。
他有失败的器量。
冯亭赢了,他便将她所想要的都给她,至于手下那些人会不会完全服从冯亭。
那便要看冯亭自己的本事了。
权力的交割很快便完成了,虽然属下都不怎么愿意,但在容止难得一见的强令重压之下,却也不得不服从,这边才一了帐,容止便转过身。
头也不回地走殿后的另一间屋子,屋内站着等待他的天如镜。
单刀直入道:要怎么做?他半点时间都不愿浪费,每一个瞬间,都是楚玉地生死攸关。
天如镜却只凝视着他,沉默不语。
容止洒然一笑,道:也罢。
楚玉说过,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眼下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便只有求你吧。
他轻轻地一撩衣摆,身子一低。
便曲膝跪在了天如镜面前。
天如镜惊得退了好几步,如遭雷击,身体剧烈颤抖不能自已。
数年前。
楚玉也是这样,为了救容止,跪在了他面前。
而如今,容止为救楚玉,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刻骨的绝望。
他们心心相印天作之合,纵然身在两地,但是他们各自愿意为了对方向他曲膝。
这两个人之间,一点儿容他人插足的空隙都没有,如同一个完美的圆。
天如镜艰涩地开口道:我有一个法子,能在转瞬之间,让你直接跨越两千里距离。
到达洛阳。
他吸了口气,语调这才稍微顺畅了一些。
抬起手腕,他让容止看到腕上的手环,虽然手环地主人是我,但若是得我允准,可让你暂且你施展手环的一种神通,籍着这神通,你能及时赶到洛阳,救下楚玉。
他这段装神弄鬼的话翻译过来便是:他能够开放手环的部分功能使用授权,让容止通过空间转移瞬间直达洛阳。
容止微微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神情平和地笑道,道: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他话音未落,身后另外一道声音将两人的动作打断,容止,当心其中有诈。
说话地人是观沧海,在容止与天如镜说话的时候,他因不放心容止来到门口,虽然天如镜话语之中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观沧海却敏锐地感到,这其中对于容止,必然还有什么他所不知的伤害。
被观沧海叫破,天如镜面上浮现些微的不安,他下意识望向容止,却见容止依旧只是平和地笑着,仿佛已经明了了一切真相。
天如镜心中巨震:不,他是真的已经明了了一切真相。
他知道他要害他。
天如镜和冯亭地安排是这样的,先逼迫容止交出权力,再以相救楚玉为由,让容止主动使用手环中空间跳跃的功能,这一项功能用起来风险极大,必须先经过一段时间地调养,将身体状态调养到最佳后才开始,而使用之时,需要先在原地缓冲超过三个时辰,让身体逐渐适应从普通环境进入空间扭曲氛围,之后才能启动空间折叠。
自从几年前吃错药后,容止身体内便埋下了一点隐患,以容止现在的身体状态,再立即进行空间转移,空间扭曲的力量会诱发他身体深处的隐患以最恶劣的态势爆发出来,裂解他的健康,摧折他的生命。
天如镜仔细估算过,救下楚玉后,容止活不过三天。
他以为容止是不知道这些的,却没料到,容止与楚玉生活这些年,对相关知识地了解几乎已经不在楚玉之下,虽然楚玉对空间物理学没有多少研究,但根据一些科幻小说的描述,容止也可以猜测出其中的危险性。
他早就知道冯亭和天如镜不会这样轻易地如他所愿,但是即便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他还是要走过去,因为楚玉就在悬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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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手继续求包月推荐票二百七十四章 怎么阻止他几乎在同时,从容止的沉默中,观沧海也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一种可说是难以遏止的伤痛攥住他的心房,他抬手扣住容止的肩膀,低声道:容止师弟,壮士断腕,还来得及。
容止失去权势什么的,他并不如何在意,这等身外之物从来就不是他所看重的,可是当知道容止为了救楚玉,竟然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填充时,他终于不能再安然坐视。
死并不可怕,观沧海无法忍受的却是,容止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自愿走向死亡。
他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诡计之中,他不曾被堂堂正正地打倒,却是为了一个人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观沧海手上加重力量,沉声道:听着,容止,我不会让你自个去寻死,纵然是要救楚玉,也不单只这么一个法子,倘若那手环能让一个人眨眼间去到洛阳,那么让旁人去,也是一样的,你何必亲自犯险?容止低下头,笑了笑。
自从在前殿之中做出决定,他的笑意便一直这样温柔平和,好像并不曾被胁迫,并没有失去一切,笑看着死亡,他如此从容。
观沧海手上的力量显示了他的决心,只要容止不改变主意,他不介意使用武力来阻止他,容止尝试拨开他的手,没成功,只有叹了口气道:沧海师兄,你何以待我至此?师父是师父,你是你,你全无必要为了师父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一直对我忍让。
当年……其实说起来,容止和观沧海,与天如镜那一拨,是师出同源的。
观沧海的父亲观日月,昔年正是天如月的师兄,而那手环,本来预定是要观日月来继承的,但观日月素有桀骜之气,不愿自己将来的人生被一件死物左右,更不愿去用自己的一生去维护什么天命。
便主动放弃继承,如此,手环才最终落入作为替补存在地天如月手中。
论起智略谋算,天如月原不如观日月,但自打天如月继承了手环之后。
依仗手环之力,暗害了观日月一记,甚至牵连观日月的妻子身亡,观日月心中悲郁孤愤,立誓要让天如月付出代价。
但当初他放弃手环之际,又曾在他的师父面前立誓,此生绝不与天如月为敌。
如此,他只有自己培养一个工具去对付天如月。
容止便是那工具。
虽然观沧海的天分不逊于容止,但观日月又怎么可能忍心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冒险对上天如月?因此当他见识到被父母送来求教的容止的资质时,顿时便确定了替他复仇地人选。
1^6^K^小^说^网观日月倾其所有地教导容止,但是在容止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发觉这工具成长得太过快速,已经到了一个他难以掌控的境地,他试图左右容止的意志。
却遭他反戈一击,也就是在那一击中,观沧海失去了双目。
容止出走后,观日月苍老得很快,妻子儿子先后因他而遭受牵连。
这让他心中负罪极深,而容止走后。
对这个弟子的愧疚也终于在他心间浮现,他最初收下容止,便没有存着好心,又怎么能怪他不听使唤?而观沧海,他在少年地时候,与容止之间一直存在着一种奇怪的竞争关系,过了许多年后,观沧海才明白,那时候他只是有些妒嫉父亲教导容止如此尽心尽力,一直到容止离开,他知道真相,对容止的情感,又转为矛盾。
一方面,他理解容止的作为,换做是他,也不甘愿如此受人控制的,可是另一方面,受害地人却是他,观日月的抑郁早死,也与容止有分不开的关系,以至于师兄弟两人分开地几年,观沧海尽力让自己不去打听容止的消息,便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容止。
观沧海受何戢委托,准备追杀楚玉的时候,容止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因为身上隐患发作倒下,观沧海接住容止,讶异地发现自己这位师弟竟然是如此的清瘦单薄,从那一刻起,怜惜才终于压倒过往的一切,他不动声色留在容止身边,守护他一直到现在。
他帮助容止,并不是因为容止治疗他的眼睛,也不是为了父亲昔日对容止的亏欠,而是因为容止是容止。
观沧海哑声道:你这人肚子里九曲十八弯,万事万物无不可用计,心思太深,城府太重,实在讨厌极了,可是不管你如何地讨人厌,父亲死去后,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却又叫我如何能放手不管?他成长地过程中,除了父亲,几乎有一多半的时光,却是与容止在一起。
纵然是相互较劲,他们之间也始终不曾成仇。
不管最初他对容止抱的什么心态,也不管谁亏欠了谁,那么多年的相伴,争胜,似远又似近,已经化作了他生命中宝贵的一部分,正如容止无法割舍楚玉,他也同样无法割舍容止。
说他自私也好,卑鄙也好,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地亲人去寻死?楚玉是什么人,对他而言,也不过就是有过几面之缘交情泛泛之人,连说是朋友都有些勉强,可是容止却是他唯一的亲人,孰轻孰重一眼可知。
容止微微动容,旋即再度笑开,他反手按上肩头观沧海地手背,低声道:师兄,你不明白,手腕可以斩断,可是你教我如何剖出自己的心?我这一生,没有多少时候真正快活过,唯独少年时与你相争之际较为无忧无虑,而这些年因为楚玉,我才有些真正像一个人,他嗓音温雅低柔,语调却异常荒凉,好像孤独的旅人,走在没有尽头也没有同伴的漫长道路上,低低地唱着别离的哀歌。
师兄,就当是最后求你一次,我这个做师弟的素来任性妄为,你便再放纵我一次吧。
观沧海怔怔听着,忽然落下泪来,手上力道也开始逐渐放松。
他固然能凭着一己之力强行阻止容止,可若是那样,便真的是对容止好么?这个惊才绝艳的师弟,生命却是这样的坎坷,他的父母逼迫折磨他,他的师父欺骗利用他,在他的心性还幼嫩的时候,便被专横之手强制扭曲得失去本来模样,好不容易遇上能让他放开心胸的人,却又遭到这样的胁迫打击,他空有绝世才能,却遇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生生扼杀了他这么多年,如今更要夺去他的生命。
可是,自打他认识容止以来,从未听过他如此温柔的声音,此刻他是这样的幸福,他怎么忍心阻止他?求包月推荐票继续给新书打广告,新书《龙龙龙》召唤推荐票面上有链结,点击可进入。
二百七十五章 暂且留下你容止曾经试图夺取手环,不过那时候他对于这种超出时代的高科技实在缺乏了解。
一不当心着了道,而在几年后的今天,这件曾经险些置他于死地的物件,终于套上了他的手腕。
冰凉的手环如同镣铐,沉甸甸地坠在腕上,容止有些好奇的抬起手来仔细端详,一边同时听天如镜解说使用方法。
在天如镜的指导下,容止启动了手环的空间折叠功能,他身体周围出现了些微的扭曲,再看周围的物体,好像被扭曲了一般。
而他自身的感觉更为明显,好像有澎湃浩荡之力在撕扯他的身体,而身体内部那股时不时与他作对的那股奇异力量,早在两年前已经沉寂蛰伏,却在这外力的诱导下,再一次苏醒,并比从前更加疯狂地躁动起来。
在外面的人看来,容止的身躯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武器,变得模模糊糊似幻似真,衣衫无风自动,恍若要乘风而去。
这所谓外面的人,便是天如镜,在观沧海之后进屋的越捷飞,以及天如镜的另一位师兄干林,观沧海虽然目不能视,却能敏锐地觉察到,在容止身边逸散出来的,极为可怕的毁灭性力量----那甚至是他所不能抗衡的。
撕裂身体也无妨……要快些啊。
容止温柔地想。
1--6--K--小--说--网早些到洛阳,便能早些救下楚玉。
其实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比如让别的人代他走这么一遭,但是事关楚玉的生死,他又如何能放下心来,用那些微的可能去冒险?他也知道,天如镜此刻心中也在忧心楚玉的安危,倘若他拖延下去,说不准天如镜自己便会按捺不住。
去救楚玉。
可是他赌不起。
他不愿意楚玉遭受风险,他不能以楚玉的安危做筹码,光是这一点,他便彻底输了。
容止微微一笑,觉得人生转折真是荒谬,今天清晨,他还是不慌不忙局面在握。
可是现在,却情势大变,沦为棋盘上一粒小小的棋子。
那拨弄着他地手,不是任何人,而是楚玉所说的命运。
他可以反抗命运。
可是假如这有可能赔上楚玉的生命,他宁愿束手就戮。
天下是他一局棋,他原是操棋之人,但为楚玉,他愿沦为飘摇的棋子。
微微一笑。
容止在心中默念启动,眼前好像出现大片的漆黑,空间生生撕裂开来。
以无可阻挡之力将他卷入其中。
身影在空气里消失之前,容止留下两句话:师兄,留下天如镜。
Www.CНinΑ8.com.cn整理制作后一句却是对天如镜说的,因为已经开始传送,他的声音仿佛从极为遥远地地方传来,听起来有些许失真:天如镜,我认输,论狠心。
我不如你。
天如镜可以拿心爱的人做工具,可他做不到。
话音还没有落下,容止便彻底从屋内消失。
天如镜脚下有些不稳,他面色苍白,嘴唇全无血色。
目光几近空洞地望着容止消失的地方。
容止虽然走了,可他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
却如同一柄锋利冷酷的刀,不动声色地,在他心头划下一道道血淋淋地伤痕。
他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压制自己的情感,却被容止一句话,轻易地勾出藏于最深处的痛苦,以楚玉的生死为筹码,逼迫并诱使容止一步步走上不归路,这是他与冯亭共同的定计,最初他也同意了,可是执行地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凌迟的痛苦,他努力想着自己的职责,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地气力,才让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然而容止的一句话,却轻易地将迫得他显露原形。
容止去了洛阳,屋内剩下四人之间当即延伸出剑拔弩张的气氛,越捷飞与干林护在天如镜身前,警戒地望着神情沉默的观沧海。
现在天如镜已经失去了他的护身手段,而身为习武者,越捷飞与干林都感受到自观沧海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声的杀意,他的神情并不凶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全身如遭冰针穿刺地错觉。
观沧海静静地笑了起来,他转向天如镜,很和气地道:若是有什么遗言,便趁着现在赶紧说了吧。
这不是恐吓,这是事实。
越捷飞与干林同时拔剑,一左一右攻向观沧海,观沧海脚下微微一让,以毫厘之差避开相错的两剑,他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手,就在两剑因刺空而交错的瞬间,捏在两剑剑身的交叠处。
失去眼睛的干扰,他地知觉反而更为灵敏,在寻常人眼中极快的剑,于他而言不过是如此而已。
指下略一用力,两剑同时崩断。
越捷飞面色大变,想要继续出手,眼前却忽然没了观沧海地踪影,转头一看,他却看见观沧海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天如镜身前,那只足可断金碎石的手,此时放在了天如镜白皙纤细的颈上。
只要观沧海微一用力,那颈项便会如同他们的剑一般折断。
越捷飞后悔不已,早知这人如此可怕,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天如镜来趟这档子浑水,他和干林凌厉的剑招,在这人面前,却仿佛小孩子挥舞树枝似的微不足道。
可现在情形也容不得他后悔,眼见天如镜命在旦夕,他握紧断剑又攻过去,想要迫观沧海回身自救,观沧海一只手依旧放在天如镜颈上,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挡,随意夺下越捷飞手中断剑,他手腕一转,断剑直飞而出,挟凌厉无匹的力量,生生以断口穿过越捷飞肩头,击得他后退好几步。
干林也被观沧海如此泡制。
天如镜仿佛没有觉察到颈上放了只随时能置他于死地的手,也没有发觉他的师兄们收到了伤害,他的双目空洞迷惘,好像一尊即将破碎的水晶雕像。
观沧海冷笑一声,手上微一用力,却意外发觉天如镜丝毫不挣扎,甚至连痛苦的本能反应都没有,他眉头微皱,想起容止临行前留下的那句话,又将手收了回来,天如镜白皙的颈上浮现一道紫色的勒痕。
观沧海冷声道:我改主意了,暂且留下你。
容止要他不杀天如镜,必然有他的用意,绝不是因为心软善良之故。
他且等着。
天如镜的另外一位师兄我改名字了,觉得这个名字比较有个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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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六章 红豆生南国陈白挡在楚玉身前。
楚玉看着花错,花错眉间杀意凛然。
沉默了一会儿,楚玉慢吞吞道:花错,我可是有亏待过你?之前两人曾有些许矛盾,也不过是因为容止,可是现在,眼前的血色艳得令人心寒。
花错淡淡道:你最大的错处,就在容止心上有了你。
冯亭,天如镜,以及他三个人各司其职,以冯亭为主导,天如镜为盾牌和后招,以及他作为剑。
冯亭牺牲了她的男宠,天如镜背弃了他的爱意,而他,则要在这一刻摒弃良心。
憎恶与愤怒的毒火灼烧着花错,并且在这些年来越来越烈,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仇恨可以蒙蔽一切,包括心智。
陈白厉声下令:挡住他!陪同随行便各自拔出武器迎上去,挡住花错去路,这边鲜血飞溅呼喝不断,而陈白却看也不看一眼,他护着楚玉重新回到车上,下令快速转回。
陈白直接夺了车夫位置,他抽了马匹一记,趁着一点空隙从怀里取出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纸包,一抽边上绳线,就从车窗扔了出去,做完这些,他对车内的楚玉等人道:既然花错倒戈,眼下洛阳是留不得了,我们速速离去。
纸包滚落在街角,砰地一声炸开,不一会儿,黑烟冲天而起,宛如古战场上萧瑟的狼烟,在森寒的冷风之中,静默地诉说即将到来的杀伐。
准备带楚玉前来此处暂避时,陈白还派了一部分人手做好了另外一方面打算,容止看重的,便是他半点儿不放松的缜密,遇到突发事件时,迅速便能做出最好和最坏的打算,并相应做出对策。
眼下情形。
无疑是最糟糕的,但陈白依旧沉着地应对着,事先约定好,倘若无事,他会事后再传讯,而倘若发生变故,便需动用最后一着。
走为上策。
这是他在洛阳城内最后一点准备了,所有容止藏在洛阳的暗棋都在这一刻,为了同一个目地被挖掘出来,行脚的商人,棺材铺老板。
乐坊女子,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为陈白一行人提供便利,并阻拦他们身后的追击者。
追击者不止花错一人,还有一批经过了训练的人手。
马车一路急行。
几乎可称得上风驰电掣,陈白坚毅的眉宇间写着显而易见的忧虑,手上马鞭不断抽在马背上。
矫健地骏马吃痛嘶鸣,发疯一般地狂奔,带着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震得车内几人东倒西歪。
但是这时候没人抱怨,楚玉靠在桓远身上,努力维持着不要被震得摔倒,后者的背部紧紧地倚靠着车厢壁,一只手按住楚玉肩膀。
另外一只手紧握成拳马车很快便出了洛阳城,这时候他们身后的尾巴也终于给甩了个干净,陈白强行勒住马匹,飞快地跳下来请楚玉下车。
楚玉在桓远的搀扶下,头晕脑胀地跳下马车。
才一踏上地面,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来,发现他们站在洛水边,大约六七十米外,有一座码头。
1---6---K小说网此刻码头上也站着几人,一艘中型船只停在码头边,陈白飞快地道:请随我来,走水路。
他走在最前,带着众人直奔码头。
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之际,码头上也有一人快速奔向他们,与陈白错身而过,两人各自略一点头,陈白简短地道:交给你了。
交给他什么?楚玉脑子还有些迷糊,心中奇怪,下意识追着那人背影转头,只见那人走向他们来时搭乘的马车,上座驾车朝河流地上游处行驶了一段距离,洛阳昨日和今天晨都才下过雪,地面上留下了一寸厚的白色,此时雪地上留下一道明显的车辙。
见到这一情形,楚玉的脑子虽然还有些混沌,却明白了陈白的打算,他预备用这辆马车来吸引花错等人地注意力,而他们则乘船沿水路朝另外一个方向逃离。
这是陈白在意识到情况不对时,便瞬间做出的安排,同时利用了今日的气候环境,昨日今日下了雪,江面虽然没有冻结,但是江上漂浮地冰雪和这样的气候并怎么不利于行船,陈白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天气和人的惯常心理制造错觉。
不容楚玉多想,便被连拉带抱的送上了船,陈白和码头上另外三四人也一样与他们同行,除了以自身做饵架势马车离开的那人外,码头上还留下一个人,他从码头边抬起一只竹筐,里面盛装着满满的积雪,船只开动之际,那人也从筐中舀起冰雪,一边仔细倒退,一边掩盖码头附近杂乱的足印。
没过一会儿,码头边上便好似没有人来过一般。
那人一边撒雪一边后退,一直洒到了方才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时,又从身后抽出一根枝条,马车在这里停下来过,难免会有些不一样地痕迹,他要做得更仔细些。
正打扫着,他看见皑皑白雪之中,遗落着两粒颜色鲜艳的红豆,好似两粒心头滴落的血珠,凝在这寒冷的冰雪间。
他捡起来红豆,抿了抿嘴,有些不安。
原本在码头上的几人负责划船,寒冽地风吹得他们粗糙的手发红,也没人节省气力,船只本就顺水而下,如此顺水行船更是一帆风顺,不多会儿,船只便行驶了大约半里距离时,陈白紧绷地面容稍稍放松,他走上船头,背对着冷冽寒风吹来的方向坐下,这才有暇细细思量之前安排的得失。
忽然间他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偏头一看却是楚玉走出了船舱,连忙起身施礼,楚玉摆摆手,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如此恭敬,照理说我还要谢你救我一命才对。
陈白肃然道:主子千万不要如此,小的担当不起,这一切是公子安排巧妙。
他的智计,也几乎都是容止所教的。
如今为了容止而施展,正是再恰当不过。
楚玉笑了笑,道:我自然知道,但他是他,我是我,你救了我,我怎可不向你道谢。
陈白不敢居功,只道:此际还算不上周全,须得再过几日,到别处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楚玉自知在这方面远不及陈白,很虚心地请教:那么在你看来,应该前往什么地方?陈白略一思索,苦笑道:究竟何去何从,在下也没有定论,只不过,我怕只弄那么一个幌子,不能骗过他们。
船行半日,陈白便让楚玉弃船登岸,改走陆路,而船只则由两人继续操浆向前行去,连施了两招金蚕脱壳,陈白这才稍微放心,他与楚玉一行来到最近城镇,买了马匹马车,继续踏上行程。
对方就算识破他第一次金蚕脱壳,心神放松之下,只怕也会沿着水路追去,朝东南而去,不会怀疑他们又一次改了道。
一路上饮食简陋,休息也没个囫囵,但楚玉只一言不发地默默忍耐,就算稍有不适,也隐藏起来,以免拖累大家。
楚玉等人朝温暖的南方跋涉,为了避免在官道上遭到冯亭追杀,他们尽量走的山路,可是约莫两日后,那一身梦魇般的红影,再度出现在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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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中午十二点就要开始pk了……紧张in……)二百七十七章 春来发几枝这是半山腰的一道狭窄山路的路口,花错蹲据在前方的大石上,他艳丽的红裳已经染上了风尘之色,划破些许口子的衣摆自他身体两侧垂下,盖住石上残雪。
他指尖拈着一粒鲜艳的红豆,面上的冷冽混合着疲色,虽然楚玉等人逃跑很辛苦,但他这个追杀的显然也不大舒适。
可是不管如何,他追上来了。
他是怎么找来的?一行人面面相觑,楚玉无力苦笑,陈白面色如死。
陈白所擅长的,便是筹划排布,至于武力方面,实在不是他的强项,眼见着花错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心中一片绝望。
虽然这样绝望着,他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反手将楚玉往后一推,陈白拔出腰间佩剑,朝花错迎了上去,口中犹道:请您快逃。
片刻功夫,他已下了决定,用自己的命阻花错一时半刻,但是他实在没有自信能阻拦花错多久,至于他死后的事,他实在无能为力。
花错毫不在意地弹开红豆,反手拔剑朝陈白劈去,眼看着剑风临面,陈白正待闭目等死,忽然一道黑色身影从眼前晃过,定睛再看,却见是阿蛮握着一把黑色短枪,挡住花错的长剑。
十六K文学网阿蛮头也不回地大叫:你快点带楚玉走!快走!第二句话还未说完,他的话音忽然一滞,紧张地招架花错刺来的长剑,再没说话的闲暇。
陈白左右看看,确定花错是只身前来,并无其他追兵,他牙一咬,转身朝楚玉一揖,道:请您随我走。
不能浪费了阿蛮争取来的这片刻时间。
阿蛮固然神力惊人。
可是花错这几年不断苦练,尤其他的剑术还得容止指点,闯过了瓶颈,更是大有进步,反观阿蛮却仿佛到了某堵墙之前被挡着,此番打起来,花错却还是在阿蛮之上。
只不过几剑功夫。
花错的剑便险险地擦过阿蛮的手背,虽然阿蛮肤色深黑看不出是否受伤,但片刻后滴落在地上的血滴却昭明了胜负优劣所在。
陈白一见此情形,知道阿蛮不是敌手,更是大急。
催促楚玉道:请不要耽搁,快些逃吧。
楚玉却怔在原地,双脚仿佛生根了一般动弹不得。
从前看小说和电视,时常会看到这样地情形,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被人追杀。
追兵赶到之后,其中一人或一群人上前拼斗抵挡,对剩下最没有武力或最重要的那人喊你快走。
Wap,。
决意牺牲自己换取那人逃生,但那人却哭喊着站在原地硬是不走,结果大家一起落网,成擒或被杀。
每当看到这样的桥段,楚玉都会颇有几分不屑,暗骂那人留下来也没用处,白费了同伴的牺牲,甚至把自己也给赔上了。
可是当她遇到同样的情形时,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迈出脚步。
踏着亲人的血铺开地生存之路,就算最终能逃离死亡,难道她就能心安理得活下去么?心脏灼烧到干涩,楚玉目光转动。
看了陈白一眼:逃?去哪里?对上她的目光,那是一种已经认命的。
灰色而绝望的神情,陈白愣了愣,飞快地道了声:请恕我无礼。
说完弯下身子,一手横过楚玉的腰,将她整个人扛上肩头,快步朝来时地路走去。
山中是最好隐藏的地方,只要逃开一段距离,便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那边阿蛮眼角余光瞥见楚玉被带走了,才终于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对付花错,花错也不着急追击,他冷笑一声道:让我瞧瞧,这些年来,你的武艺长进多少。
反倒与他认认真真地过起招来。
一看花错没去追楚玉,阿蛮心中大为放心,想着总算能帮上楚玉的忙,虽然身上不断出现伤口,他面上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欢喜之意。
在楚玉身边,一直没有他出力地时候,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是有用的,这一刻,反是他几年来最最快活的时候。
随行地其余两人,也拉着桓远幼蓝一同追去,脱出花错视线后,转个弯,便见来路上有一个分成三道的路口,当中一条,是陈白带着楚玉去了,那两名随行与桓远幼蓝走到路口,对视一眼,一人扛起幼蓝,一人扛起桓远,也分别择了剩下两条道。
幼蓝惊吓得捂住嘴,桓远心中了然,他们这是为了留下相似的痕迹,让花错分不清楚楚玉究竟是从哪一条道走的,同时也是为了缩小楚玉的目标,他放松自己,任由身下那人扛着他满山狂奔。
幼蓝这边却没那么配合,她小声惊叫着挣扎,身下那人不耐跟一个小侍女缠磨,伸手强硬地捂住她的嘴,也跟着走上另一条道。
然而在他们分别走了之后,一粒红豆静悄悄地躺在当中那条岔路上,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娇艳欲滴。
陈白扛着楚玉跑了好一段路,力气终于有些衰减,正停下来扶着身旁树木喘息之际,忽然听见肩头上楚玉低声道:放我下来,我随你走。
陈白一愣,赶紧低身让楚玉双脚着地,细看她神情,虽然依旧悲伤,却没了那种欲死的晦暗,这才略微放心,他劝慰道:您不要太过伤心。
楚玉勉强一笑,并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此时他们走地地方没有道路,极为崎岖,陈白扶着楚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大约半个时辰后,来到山脚之下。
山脚下有溪流,溪边积着一团团白色残雪,偶尔有几片随水漂流,溪水清泠泠中带着不动声色的冷意,楚玉瞥见溪边雪团中刺出干枯的树枝,枯萎的败叶被埋在下面,却不知春来能再发几枝?陈白低头喘了口气道:好了,我们走这边,应该不会被找着。
好像是在故意嘲弄他一般,他话未说完,便听到一声讥诮冷笑,宛如听见炸雷,两人循着那笑声看去,前方山岩之后,闪出来一道鬼魅般的红影。
也不知施了什么法子,花错再一次追了上来,与方才一样,他地手上,依旧拈着一粒鲜艳欲滴的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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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八章 此物最相思陈白面色惨变,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完全失去了信心,他精心部下的迷局对花错全无影响,不仅如此,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楚玉陷入险境。
此时他们逃也无路逃,打也打不过。
楚玉的神情倒是比陈白镇定,她望着花错道:阿蛮怎么样了?花错冷笑一声,甩了甩剑锋上残留的血珠,道:还能怎么了?你以为我会让他活着?翻手看了看长剑,他笑了笑,道:倘若容止当初没有给我演示那套剑术,我不会有今日成就,你若是恨,便怨恨容止去吧。
现在他要用容止指点的剑术,取走楚玉的性命。
一想到容止会因此痛悔煎熬,他心中便窜过一阵快意。
他等不及了,他要让容止痛苦流泪,他要让他身心都受到无可救药的伤害,他要亲眼看着,看着容止伤心欲绝,这样他昔日受到的欺骗利用,这些年来的不甘和怨毒,才能得到平抚。
楚玉淡淡地哦了一声,虽然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她反而感到无比的平静,仿佛只要死了,一切便能回归安宁,再也感受不到痛苦,再也不会如此焦虑,也再不会颠沛流离。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她不放宽心情,死得再从容一些?陈白低叫一声,冲向花错,后者随手一剑,便在他的咽喉上化开一道利落的红线,随即鲜血喷了一地,热血融开少许白雪,旋即又被寒冷的天气冻住。
楚玉垂下眼,叹息道:你大可以绕过他杀了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多伤人命?此时已经没了碍事的闲杂人等,花错也不着急杀楚玉。
他似是更乐意看着猎物慢慢挣扎,陈白太警觉了,在他们逐渐清理障碍的前一天,就觉察了异样。
他虽然与冯亭天如镜合作,但是三个人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冯亭更想要容止手上的权力,天如镜希望杀死容止。
但是他却只想看容止痛苦。
要那个人伤心,要让他痛苦流泪。
这个念头不断地焚烧着。
杀死容止,并不能让他痛苦,相反,让他活着。
却杀死他心上地人,这才是最佳的复仇。
花错听过有那么一个异族,其爱恨皆如烈火,对仇人的最佳报复是杀死仇人所有关心的人,亲人。
朋友,父母妻子孩子,唯独留下仇人不杀。
这个习俗虽然凶残野蛮。
却颇合花错胃口。
三个人三条心,但冯亭和天如镜也知道他不好掌控,未免他胡乱出手,便时刻节制约束,小心翼翼,他也知道那二人对他的提防,只假意顺从他们的安排,而今却终于给他找到了机会。
此地距离洛阳已经不算近。
就算容止插了翅膀来到洛阳又怎么样呢?他不可能找到他们。
在不杀死容止的前提下,制造尽可能惨烈地伤亡,容止的部下,能杀一个是一个。
总会让他惋惜的。
杀意如烈火,已然不可阻挡。
望着楚玉无喜无怒的双眸。
花错忽然心中一颤,浮现些微愧疚。
可转眼间又被他硬着心肠压下,道:你要怨,便怨容止吧。
他口中说着,也不知是要说服谁,手上的剑,却毫不含糊地朝楚玉咽喉刺去。
楚玉平静地闭上眼。
挣扎无用,逃避无用,痛哭无用,哀求无用。
她是卒子,是微尘,那么渺小微不足道,不能反抗死亡,只有等待。
死亡这样地迫近,她已经绝望。
可是为什么,心中却还有那么一丝隐约地期待,希望能有个人来救她呢?血花溅出,如同缤纷散落的眼花,纷纷地落在雪地上,恰似一粒粒相思红豆。
但是流血的人却不是楚玉,而是花错。
花错手腕中箭,箭矢挟带大力穿透他的手腕,他吃痛松开剑柄,长剑斜插入雪地之中,这一回,却染上了他自己的血。
花错惊怒看去,却见上方山腰上,容止地白衣被风吹起,他手握长弓,张弓搭箭,又一箭遥遥地对准花错,破空疾射而来。
花错连忙拔起剑侧身闪避,却还是不慎被擦伤,这时,容止的第三支箭已经再度搭上。
一箭接一箭,几乎不曾停顿,容止少见的没有表情,他毫不停顿地射向花错,同时不着痕迹地,让花错在闪避地过程中一步步远离楚玉。
要避免楚玉受伤,也不能让花错想起来可以利用楚玉来挡箭,许多要害处都不能射。
容止冷静而缜密地算计着,如他所愿地,一点点逼开花错。
花错完全没想到可以利用楚玉来挡箭,甚至的,在容止出现之后,他对楚玉的杀意瞬间消弭无踪,相反,还隐约生出了一丝丝庆幸,仿佛在庆幸容止及时赶来,阻止他杀死楚玉。
容止的箭囊终有射空的时候,最后一支箭取出来时,花错已经全身伤痕累累,都不是太重的伤,但是各处的擦伤加起来,也极为可观可怖。
血迹在雪地上一路歪歪斜斜地拖曳着,从楚玉身前,一直到三四丈外花错的脚下,他地长剑因接连挡箭,剑身上已经出现裂纹,他面容痛楚,眼中却闪烁亮得骇人的光辉。
腥甜的血气混合着白雪幽冷的芬芳,瞬间又被凛冽的寒风吹散,容止毫不留情,手指松开弓弦,最后一箭疾射而去,花错抬手一挡,依然应声中箭。
他地手捂着心口,鲜血自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来,落在同样鲜红地衣衫上,在顺着衣衫落入雪地。
他的脸容极为苍白,神情却颇为安静。
好像这些年来,他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
等待着……容止将他杀死。
所谓的爱和恨,永远没有终点,如何才能斩断?他手中的剑不会明白。
一直活在仇恨里的滋味不好受,他没办法解脱,日日折磨着自己,可是又学不来楚玉那样洒然放手……天地之间如此的寒冷,不如就此归去。
花错微微一笑,颓然倒下。
这时候,容止没有表情的脸容才微微有些动摇,他手一松,长弓落在山石上,箭囊跟着落地,接着,他缓步走向楚玉。
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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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九章 凤何以囚凰(上)容止射出第三箭的时候,楚玉已然张开了双眼。
她几乎是有些发怔地,看着那一支支宛如流星赶月般的黑色箭矢不间断地射向花错,殷红血滴从他身上飞溅出来,落在雪地上,一直到花错捂着心口倒下,她依旧分不清楚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辗转于生死之间萌生的幻觉。
风势忽然转大,冷冽地从狐裘领子里灌入楚玉颈间,她打了一个寒颤,猛然清醒过来,而此时,容止以手合上陈白的双目,站直起来,他踏着缓慢从容的脚步,来到她面前。
望着容止清雅悠然的容颜,楚玉忽然想起了一部电影,一部在她大学时,曾经很多次跟朋友一起看,看一次笑一次看一次哭一次的电影。
《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我的如意郎君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批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迎娶我。
容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盖世英雄,他心中几乎没什么道义可言,世间在他眼中只是利与弊,他算计得太清楚太清楚,就连从容赴死,也不会失去理智地豪迈。
他没有身穿金甲圣衣,他时常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秀雅高洁,但那些其实都是骗人的,他温柔的目光中是缜密的心机,他骗起人来,从来就不偿命。
他脚下没有七色云彩,他现在踩着的,是寒凉的冰雪和花错的热血,他曾经踩过许多人的鲜血,今后或许也将踩着许多人的血,走着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一路看中文网首发WWW.所以,他不是她的如意郎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见到容止地刹那。
已经灰凉的心再度燃起温热,好像有什么狂涌而出呢?她是否其实一直在等待着他?是否从开始到现在,便一直觉得他会这样从容不迫地出现,在生死关头将他救下?从平城到洛阳,两千里的光景,她就算穷极了自己的目力,也看不到尽头。
可是他来了。
这是怎么样的神迹?楚玉抬起手。
用力捂住嘴唇,压抑即将逸出的哽咽,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看着风雪之中尤显清雅出尘地容止,好像看着一个极容易破碎的幻梦。
只要眨一眨眼睛,就会消失不见。
容止没说话,他甚至不曾出言安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过了许久。
他缓缓伸出修长优美的手,在楚玉面前静静地摊开。
楚玉犹豫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掌心。
在寒冬里冻得冰凉的两只手。
才一接触,便各自轻颤一下,可是在那之后,在这让万物凋零地冰冷中,却又无端生出来一丝丝温暖,将僵冷的寒意消解开。
仿佛只要相依,便能获得力量和温暖。
容止微微一笑,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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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宽袖宛如蝶翼一般,印在她黑色的披风上。
终于见着你了。
容止轻描淡写,懒洋洋地道,想看你一眼。
就从平城过来了。
他抬起手来,指缘轻轻擦过她的耳垂。
曼斯条理地梳理她凌乱地发丝。
被他闲适从容的态度感染,楚玉也一下子从紧绷的生死关头回过神来,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被拥抱着,但她还是不得不振作起精神,反握住容止地手腕,道:快跟我去看看阿蛮他们!尤其是阿蛮,方才花错说阿蛮已死,可是未见到尸体之前,她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侥幸。
楚玉拉着容止,往山上跑去,先后经过花错与陈白倒下的地方时,她的脚步缓了缓,却还是没停下,只继续朝山上跑去。
好容易回到阿蛮拦住花错的地方,远远地瞧见有几条人影在那儿晃动,赶过去时,却见是阿蛮躺在地上,而另外几个陌生脸孔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耳边传来低柔嗓音:安心吧,他虽身受重伤,但尚有生机,此番救得及时,兼之他身体强健,只消休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前。
楚玉一愣,下意识望向容止,见他神情平稳毫不奇怪,立即明了这是他带来的人。
容止跟着淡淡道:陈白是我调教出来的,他惯用什么手法我一清二楚,我觉察冯亭可能对你下手,赶到洛阳之后,循着蛛丝马迹,不难追来。
陈白比冯亭等人预定日子的提早一天发觉异样,反令对方提早图穷匕现,引动杀机,而容止也比同样提早了一日发觉异样,两厢抵消,又是一个正好。
容止赶到洛阳之后,看到的却是满城地混乱和遍地的尸体,他心中虽然焦迫,却依旧当即想出应对之法,他熟知陈白惯用手法,只略一思索,便想明白楚玉等人大致的去向,召来洛阳附近的残留人手,快马加鞭追赶而来。
确定楚玉入山之后,他下令部下分散做几队搜索,但是凭着对陈白的熟悉,最先找到楚玉地人,还是他,至于其他人,此刻应该也找到了桓远等人。
侍从给阿蛮包扎好伤口,其中有一人将他背在背上,楚玉看阿蛮的口唇之间依旧有微微地呼吸,这才总算放下悬着的心,花错毕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他还是留下了阿蛮一条性命。
而这时候,另外分两路奔逃的桓远幼蓝也被带到楚玉面前。
见到桓远,楚玉扯了扯唇角,却无论如何都欢喜不起来,这一路上折损了多少人,陈白死了,阿蛮重伤,花错亦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的情形下,纵然是死里逃生,她也无法生出多少高桓远亦是心情复杂,虽然他很感激容止救下楚玉,可是此番他也算是再一次承了他的情,心中始终有些不甘之感。
容止淡淡地扫了眼桓远和幼蓝,接着,在楚玉桓远惊诧的目光中,他踏上前一步,伸手扣住幼蓝的景象,他的手指冰凉如雪,冷得幼蓝一个哆嗦,但下一刻,冷意化作惧意,幼蓝睁着一双盈盈泪眼,又惊又怕地望着容止,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容止嘴角啜着如云温雅的笑,手上动作却甚是冷静稳固,他一手扣着幼蓝的景象,另一只手则撕开她的衣领。
从幼蓝怀里,落出来一只小小的荷包,荷包落在地上,滚出来十数粒光彩灿灿的红豆。
容止也不多问,只道:你有什么可说的?见到此番情景,楚玉也顿时明白,原来花错之所以能一路跟随,竟然是因为幼蓝以红豆留讯的缘故,她不断地在关键地方丢下红豆,或多或少都给花错留下了指引的道标。
陈白的安排并没有多大问题,却坏在了这一粒粒相思红豆上,而他自己,也因此丢了性命。
想到先前陈白被花错一剑划开咽喉,楚玉终于禁不住有些悲愤,她望着幼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自问并不曾亏待幼蓝,就算这次逃命,也没有抛下她,可偏偏就是这不抛下,反而差点给她带来了杀身之祸,甚至还连累阿蛮重伤,害陈白平白丧命。
《龙龙龙》开始PK了,PK票啊,推荐票啊,大家都投过去吧,新书榜和PK榜我都要爬慢慢爬慢慢爬……顺便,最后一个月了,大家的包月推荐票投给这本书吧二百八十章 凤何以囚凰(中)幼蓝瑟缩地低下头,小鹿一样的眼睛里写着不安和恐惧,她不敢看着楚玉,更不敢看容止,过了一会儿,她痛哭出声,道:太后,太后……她的声音很细小,但还是传入了楚玉耳中:太后应允我,只要我愿意替她办事,她将来便让我去服侍容公子。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楚玉愕然地望了容止一眼,忽然间觉得很是荒谬:这算什么?幼蓝的语调还是那样灰凉绝望,或许是知道此番再怎么辩解也是难逃一死,她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了,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我从很久之前,还在公主府的时候,便极为仰慕容公子,可是公主对容公子的独占之心谁都知晓,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公主觉察此事,只要能远远地瞧上公子几眼,便心满意足。
公主离开建康,离开南朝,我想着只要能跟着公主,就能瞧见公子,便也跟随着公主一道……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从容高雅的少年,便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头,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便让她此生难以忘怀。
楚玉叹了口气,原来当年离开建康时她想安置幼蓝,却被对方拒绝执意要相随,并不是因为幼蓝有多么忠心耿耿,而是她想跟着容止。
可半途中公子却离开了,我不知何去何从,依旧只有跟着公主。
可是公主此番却又要离开,这回却是想要再也不见公子……后来,太后派人找上我……最后,便是这样了。
太后只应允她这么一件小事,甚至不是将她许配给容止,只是继续做一个小小的侍女,只要能在容止身边。
能一直看着他,便是她最大的美梦。
她没有别的奢求。
幼蓝说得不太连贯,说两句后,就会顿下来一会儿,在她又一次停下来之际,楚玉叹息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不说,我从来没觉察你有这样的心思。
幼蓝的肩膀抖动一下。
慢慢地,她抬起头来,目光异常绝望:让您知道又如何呢?她之所以如此绝望,并不全是因为怕死,也是因着容止知道了这一那簇柔弱的微不足道的倾慕光芒。
失去了保护地屏障,很快便化作灰烬。
楚玉下意识望向容止,毕竟这一路来,折损最重的,是容止的部下。
起因正好也是容止,于情于理,幼蓝的处置权都在他手上。
容止面上的笑意丝毫未改。
他的眼神连半点儿动摇都没有,只手上微一用力,按了一按,幼蓝颈上传来一声脆响,脑袋无力地歪至一旁。
容止一来,先杀花错,后杀幼蓝,虽然说这两人都危害过她的生命。
不是没有被杀地理由,但是杀得像容止这样干脆利落无情决断,却也是少有人能及。
前后两具尸体,一具是视容止为友被欺骗后忿而成仇,另一具则是因为爱慕他而受冯太后蛊惑。
虽然可怜人都有可恨之处,但也都有可怜之处。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
不会想让容止宽恕这两人,可是看到容止这样全无动摇,她心中还是禁不住微微轻颤。
楚玉知道自己矛盾得有些多余,人都已经杀了,容止也是为了就她,但……随意推开幼蓝尚带余温的尸体,瞥见楚玉有些惊悸的目光,容止微微一笑,主动挽起她的手: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玉尚在混乱之中,直到被容止拉着走远,只有两人独处时,才猛地惊醒:什么事?她隐约觉察,容止有了些微地不同。
自从容止方才出现开始,便一直温情脉脉,与从前的若即若离不同,他好像主动越过了某道界限,开始表明什么。
可是楚玉此刻却禁不住想要后退。
但让楚玉意外的是,容止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拉起楚玉的手,低下头细细端详,打量她掌心的每一道纹路,仿佛在肌肤之间,能绽出绚烂地花。
只看了片刻,容止便收回目光,他从怀里取出一物,轻缓地放在楚玉平摊的掌心上,微笑道:这是你从前便想拿到的,我从天如镜那儿给你弄了来。
楚玉定睛一看,银色地金属环安静地躺在她掌心,边缘流转着冰冷的光泽,方才容止抱住她的时候,她便感觉他怀里好似装有什么硬物,却如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东西!容止笑吟吟地冲她眨眨眼:我费了些心思从他那儿弄来了,虽然你不能使,但拿着玩儿也不错,拿着这东西,天如镜迟早得来求你,届时你大可藉此出口气。
楚玉又陷入了恍惚之中,从容止出现开始,她仿佛总是出神的时候居多,一连串的事都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原以为再也没机会拿到这手环,却不料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得而复失之后,又一次失而复得。
呆了好一会,楚玉才很珍惜地将手环放进怀里,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容止眼中闪过一丝有些古怪的笑意,转眼间又恢复如常。
楚玉以为容止提早发现了冯太后的计划,从平城赶往洛阳,再顺路找过来,至于获得手环,她也只当容止用了诡计,全没想到平城那边,容止竟然已经是一败涂地。
楚玉等人从另外一条道,容止与楚玉在当头并肩走着,两个人地手彼此交握,好像再也不要分开一般,然而走到了山下,楚玉却停下脚步,抽出手来,对容止笑道:你什么时候回平城?容止也慢慢地收回手去,他眼波柔和如水,就只那么笑吟吟地瞧着她:你随不随我一道走?他目中少有如此真切地温柔袒露,只等着她一个回答。
看着他,楚玉几乎差一点便要答应了,可是她始终有抛不开的顾忌,方才死去的人,从前死去的人,容止的一贯手段作风……这些,都是横在他们之间,如何也不能抛开地障碍。
所以,她只是低下头,最终避开了他的邀请:不。
寒风如刀,凛冽而过。
道不同,不相为谋。
唔,惯例地召唤包月推荐票和推荐票二百八十一章 凤何以囚凰(下)寒风凛冽而过,吹起地面上的残雪,覆盖在花错的红衣上,越积越多,渐渐地就要将他掩埋。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看到雪中露出来的半张青白脸孔,发出惊疑之声:是他?那人上前探了探花错的呼吸,意外发觉他还有微微气息,连忙将他从雪里拉出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站在湍流的江边,楚玉低声道。
此处水流甚急,不时有岸边的冰雪被滔滔流水带走,在江水之上漂浮几个来回,便如泡沫一般散开来。
容止已经送到了地方,江边水势较缓之处,停泊着一艘大船,船上水手护卫齐全,是容止为楚玉准备来用以上路的。
此番分别,容止会回平城,而她则要去往与他相反的方向。
这个冬天好像十分漫长,漫长得让人有一种春天永远不会到来耳朵错觉。
楚玉心中恻然,她心知自己舍不下容止,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跟着他一道走,看容止秀美绝伦的容颜依旧从容漫然,仿佛她的离去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影响,她禁不住暗暗有些气恼:他难道就不会多说些好话留一下她?这个负气的想法一出,楚玉又禁不住自嘲: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既然知道结局不能改变,容止也不会多费那些气力。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容止望着楚玉,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地氤氲着谁都看不懂的情致,脉脉的眼波便是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暖意,他微微笑着,很是悠闲安适的,只抬手给她理一下被风吹开些地发丝。
他的手指白得几乎透明,动作亦极温柔,仿佛拈着一片稍一用力便会破碎的雪花。
他梳理了她的头发,手指又缓缓滑下,指侧缓缓地抚过冰凉的脸颊,好似流连不舍地,亲昵地反复摩挲。
被他这么摸啊摸啊摸的。
楚玉的那点儿恻然很快就烟消云散,全转化成了不好意思,被摸过地地方好像一下子烧起来,她眼光飞快地朝旁边瞟一下,抬手挡容止继续摸下去。
压低声音,红着脸悄声道:有很多人在看啊。
容止很顺从地停了下来,但目光依旧温柔地徘徊在她脸容上,好像要将这个模样深刻地记住,他低声说:你让我再看看你吧。
今后或许便看不到了。
听着他低低的声音,楚玉有点心软,犹豫片刻后道:你。
你今后也可以来看我啊,反正我身边都是你的人,你也应该知道我身在何方,偶尔见一两面,也是可以的。
容止没有回答,只无声地笑了笑,道:公主此去,一路保重。
楚玉沉默片刻。
点了点头,道:再见。
她牙一咬心一狠,还是转头朝船上走去,甲板上,桓远已经在等她。
容止带来的所有人手。
一路看中文网首发都跟着楚玉上了船,船开动之际。
楚玉回头看去,却见容止孤伶伶一个人站在江边,他蹲下身,捧起一堆冰雪覆在脸上,再抬起脸来时,依旧是容色如雪,神情高雅,那种冰雪般地卓绝与无情,一直以来都让她又爱又恨,牵挂不已又恼怒不已。
楚玉站得有些远,角度亦偏了些,因而并未瞧见,那些自容止指间漏下的白雪之中,沾染着点滴触目惊心的红。
眼看着船顺水而下,渐行渐远,容止苍白的嘴角终于绽出一抹飘渺的笑意,如雾笼纱,如雪飞烟,既梦幻又美好,仿佛世间一切虚幻不真,眨眼即逝地事物。
又站了一会,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江面上缩小的船影,只埋着轻缓的步子,漫无目地地随意走去。
雪片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身体内那可怕的力量已经彻底失控崩溃,他可以感觉到,仿佛有无形的利剑来来回回穿透他的骨骼肌理,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道这样的利剑,他的全身上下,从心脏到指尖,每一分每一寸都好似遭凌迟一般痛楚,纵然是他擅长隐忍性情坚忍,此时此刻,也终于禁不住微微流露出痛楚之色。
他容颜秀美,微凉的眼色与隐忍的痛楚,让他看起来拥有一种不可思议地凄凉之美,但此刻天地之间只有茫茫的大雪与他相伴。
每一寸肌理骨骼都在剧痛,只走了几步,容止就觉得自己仿佛被铰碎了一遍,又重新组合起来,再度承受更剧烈的痛楚,那种失控的力量在身体内来来回回的肆虐,无可遏制不能阻挡,心脏好像被边缘锋利地金属丝网包住,丝网来来回回地切割,可是其中一小块地方,却那么坚定温暖,如何都不能磨灭。
----终有一日,你会尝到肝肠寸断,心碎欲死的滋味!上天绝不会让你如此逍遥,终有一日一定会地!----你会因为得不到什么而辗转反侧,得到了之后又日日夜夜惶恐失去。
----终有一日,你付出一片真心,却被人弃之如履,因爱别离,求不得而失措发狂,身心千疮百孔。
我不会。
容止静静地对自己道。
我的生死,我的爱恨,皆是我自己抉择,我不后悔,也不痛苦。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需要怜悯,亦没必要动摇。
生也是我,死也是我。
胜固欣然,败也从容。
容止微微笑着,慢慢走着,他想起方才临别前楚玉依依不舍的再见,忍不住又是一笑。
再见?不,是永不再见。
楚玉在甲板上站了一会,远远地看着容止在江边站了一会,随后转身离开,于是心中也是暗叹一下,朝船舱内走去。
船内被火炉烧得很温暖,楚玉解开毛氅,找了个靠火炉的地方坐下,觉得身上的寒气一点点被驱散,可是又忍不住担心容止会不会觉得冷。
虽说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她还是无法控制地,一遍遍回忆方才分别的时刻,她心中有些遗憾,但想起容止既然能来,就是在平城的争斗中获取了最后的胜利,她又忍不住微微地,为他感到庆幸。
现在看来,容止还是扭转了局面,他没有应验她所说过的话,他终于还是战胜了所谓命运……想着想着,蓦然,楚玉的双眼大张,浑身僵硬。
……不对。
容止既然追来,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让她离开?……不对。
假如他在平城的争斗中取得胜利,为什么要让他去南朝?留在洛阳岂不是更好更安全?以容止的志向,必然不甘心只守着一半江山,将来定会挥军南下,到时候在南朝的她陷入战乱之中,岂不是更加危险?他若是真心为了她着想,又怎么会这么做?楚玉再也坐不住,她猛地站起来,快步朝外走去,走到船舱外冷风灌入领子里,她才想起裹紧大氅,厉声道:停船!我要下船!声音散在风中,寒意中透着一丝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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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二章 血泪复交加停船!第一声叫喊出来后,却哑得几乎消散在纷纷落雪中,楚玉才发觉,此刻她心中竟然已然如此惊恐。
容止他,容止他……他最后告别的那一声,是叫的她公主,而不是她的名字,这个久违了许多年的称呼,仿佛是他故意与她拉开了距离。
连思绪都是破碎的,楚玉只觉得自己呼吸急迫,心脏被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假如不做些什么,她怎么都无法安心。
见楚玉如此慌张,桓远也跟着踏上甲板,担心地扶住她站立不稳的身体,低声问道:怎么了?楚玉慌乱之间一把抓住他的手,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急忙道:我要下船!她一定要回去看看,亲眼看他依然安好。
船已行驶到河道中央,并顺风行得正好,但在楚玉的坚持求下,还是找了个地方抛锚停下,楚玉只带着几个人,乘小船上岸,便迫不及待地往回跑去。
好不容易跑回两人分手的地方,楚玉弯下腰剧烈喘息,但回到了此处,却不见容止踪影,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楚玉只觉得一团焦急的火焰在心头胡乱焚烧,痛苦难当,却不知道如何纾解缓和。
容止,容止在哪?方才下了短暂的一场雪,楚玉发顶身上已经落满一片莹白,这雪也覆盖住地面上所有的痕迹,楚玉喘息未定,仓惶四顾,最后抬起头来时,眼睛瞥见前方山腰上,一抹飘渺如孤鸿,但转眼间又消失不见的白影。
Www.CНinΑ8.com.cn他上山做什么?咬了咬牙。
顾不上因为跑得太急的而疼痛的心肺咽喉,也顾不上酸麻发抖的双腿,楚玉又拔腿朝那山上追去。
容止随意地走了不知多久,骨骼肌理好像被铰碎了无数次,可是每次再低头看,他总会奇怪身体外表为何看起来依旧完好无损。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昏暗,他已经有些分不清楚。
自己此际是生存还是死亡,又或者,其实他的身体已经死去,只存着那么一丝不灭地妄念,在没有边际的寒冷中踯躅行走。
他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呢?为什么还要一直向前走着。
不愿意停下来?脚下忽然踏空,容止及时收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之间走上了死路,他定了定神。
视野稍稍恢复了一些亮光,这方看清楚,此地是险峻的山头。
与对面的山峰一同夹着下方几十丈远处湍急的流水,波浪呼啸着彼此拍击,看在此刻的容止眼中,便是一条雪也似的白练。
皱了皱眉,他转头要往回走去,身形微动,他又停下动作,嘴角浮现一丝微微奇异地笑容。
有人来了。
好像在一片昏暗里。
循着急促而来的脚步声,辟开一条由光辉铺成的道路,直直地朝他指了过来。
容止轻拍宽袖,衣衫下摆一展,便席地坐在雪上。
楚玉上气不接下气赶来时。
见到的,便是容止悠闲地坐在山崖边。
侧脸垂目,似是在欣赏山下风光的情形。
此时天光一片明亮,山上覆盖着白雪,周围都是一片茫茫地白,又将雪色的光辉折射出来,容止就坐在这雪光里,沉静的脸容上也仿佛映着辉煌的光辉。
楚玉走近时,容止也转过头来,他微微笑着,目光沉静悠远,语意却带着几分调侃道:怎么回来了,是舍不得走了么?楚玉板着脸不答话,顾不上自己喘息未定,只有些踉跄地走过去,盯着他仔细上上下下打量,确认他没什么事,才终于松了口气,一下子坐在雪地里:原来是我多疑了。
瞟一眼就在跟前的容止,楚玉有些窘迫,只小声埋怨道:你刚才有些不对劲,我还以为你会出什么事,就赶回来……刚才她慌慌张张地样子一定很多人都看到了,好丢脸!容止的目光转柔,笑吟吟地道:我方才自然是故意那般,便是想瞧瞧你是否会上当,想不到你真的回转回来,你眼下可会恼我?楚玉沉下脸色。
她这么担心,结果却换来一句他故意戏弄她地,这家伙就不会说句好听的么?见她这么紧张很好玩么?怒火窜上心头,楚玉就要负气站起来走开,可是才唯一动作,手掌摸到冰凉的雪地,她顿时想起来,刚才赶来途中,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却什么都顾不上,只爬起来继续追,那时候的心情是如何的急切惶恐,甚至对自己说只要容止无事,那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现在容止就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还能微笑着戏弄她,难道这还不足够?怒火顿时烟消云散,楚玉撇了撇嘴,有些懊恼地道:好啦,我就是比较好骗,很傻很天真,你满意了?顿了顿,她伸出手来,握住容止冰凉的手掌,低声道,你心机深,你本事大,我栽在你身上也不算丢脸,刚才我就在想,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现在能看到你,就觉得十分高兴,你爱骗几次就骗几次吧。
容止微微一怔。
好一会儿,他露出复杂的神色,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道:你啊……他笑着,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眼角嘴角有一点凉,随后便听见楚玉好像转瞬间变得很遥远地惊叫:你怎么了?楚玉惊骇地望着容止,只见他的眼角唇边,都流淌出来一缕殷红鲜血,流淌在他冰雪般的脸容上,更显出一种别样的瑰丽。
容止此时却还有些困惑,他只觉着楚玉到来后,身上痛楚仿佛缓解了一些,但听楚玉此时的声音,纵然看不清她地神色,也知道自己身上出了问题。
他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眼角边轻轻一抹,再送入口中尝了尝,冰凉地血气让他顿时笑起来: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状况缓解,而是死期将近。
此时此刻,他反而忽然颇觉有趣:花错说过我无血无泪,这下子可算是有血又有泪了吧?楚玉没心思听他说笑,她着急得快要哭出来:我们去找大夫……不,你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这不是医术能解决的……去求天如镜,求他救你好不好?过程是坎坷的,前途是光明的……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啦……大家挺挺,挺过去就好啦照例求包月推荐票和推荐票二百八十三章 天地之悠悠容止静静地按住她的手。
他的手苍白冰冷,可是动作之间却有无限温柔,楚玉可以看到,一滴滴血珠从他眼角沁出来,顺着脸颊滑落,落到雪中时,却成了一粒粒嫣然红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近两年你的身体好转了么……我明白了,为了赶来这里,你是不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楚玉又急又怕,想伸手去抹他眼角的血迹,却又害怕碰坏他,她哀求地望着容止,哽咽道:容止,你想想办法啊……你不是一向很有主意的么?那么多诡计,总有能用的吧?容止微微笑道:有什么法子?你也说过,我就算再怎么本事,也敌不过所谓命运,这般了结,倒也不坏。
眼看着血从容止的眼角唇畔流出来,过了一会儿,他的鼻端耳中也淌出同样的鲜红来,楚玉浑身冰冷,手足无措。
七孔流血。
斑驳的血迹在他雪玉般秀美洁净的脸容上流淌,在骇人的诡厉之中,却又显现出别样的出尘安宁,容止笑了笑,随手端起一捧雪,擦拭狼狈不堪的面孔。
方才他也这么做过,只不过那时候只有嘴唇溢血,现下大约到了最后爆发的时刻。
楚玉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容止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抬起来送到唇边印下轻轻一吻,柔声道:原本不想让你知晓,但既然你发现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平城那儿,我输了,输给了冯亭和天如镜。
天如镜暂时将手环给我,让我跨越两千里行程赶到洛阳,我还能操纵手环的时候。
瞧了会里面的东西,今后几十年,不管南朝北朝都不能算太安定,但是总有地方是有几年太平的,这我已经写在一封书函里,让我的部下携带者,你待会找一个叫陆鸣的人。
问他要即可,按照上面所写,你可以自行决定去处。
不过其实你去哪儿都不妨事,我临出发前,求师兄今后代我保护于你。
他算是被我这个没良心的师弟给坑害了,就连死后也不放过他。
我原本一心想掌握这万里河山,但这些年来,听你说古道今,这份念头反而渐渐有些淡了。
天之悠悠如此广阔,你我在此之间不过沧海一粟,纵然君临天下。
我亦不过是区区蝼蚁,这江山,我就算是到手了,滋味也未必如同原先说想的那般好。
他是通透颖慧之人,一旦接触到什么,便能触类旁通,迅速扩展开来,而他得知今后地世界。
以及楚玉从前生长的环境时,眼界也更比从前高了一筹不止,虽然说不上立即大彻大悟,但有些事,总归是看得淡了些。
我这人素来不做无利之事。
此番救你,也是如此。
我觉着救你会比得到北魏更好些,便舍北魏而取你。
容止十分平静地道。
天如镜一定会来寻你,问你索还手环,届时你打算如何处置他,都看你的意思,他没了护身之物,有沧海师兄在,你就是想杀了他出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楚玉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拼命摇着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拒绝什么,排斥什么,可是她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仿佛只要他不说遗言,就不会死一样。
容止想了想,没再想出来什么可以交代的,觉得眼角又有液体流出来,他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没想让你见我这般狼狈模样的,怎么料到你眼下竟是知我甚深,稍有异样便给你瞧出来。
他又一次抬起手,想要抹去脸上血迹,却忽然觉察手背上也流出了鲜血,忍不住又是一笑:太狼狈了。
从手背开始,好像有无形的刀刃划过他地身躯,一道又一道的,纵横交错地,毫不留情地切割。
很快,他的白衣由内而外地被染红,雪白的衣衫竟变得鲜红一片,地上冰雪亦浸在血水里。
楚玉惊骇欲绝。
两刀。
三刀,四刀,五刀。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刀。
一百零一刀。
……千刀万剐。
仿佛有无数的刀刃在他身体周遭飞舞,那灿烂地艳红血光,组成最后的镇魂调。
先是七孔流血,再来是千刀万剐。
可是,他的脸容,还是那么安宁,他的眼眸底写着刻骨的冷静,又是那么温柔----楚玉几乎为了这个眼神死去。
可是现在却是,他为她而死。
楚玉再也控制不住,想要去抱住他,却捞了个空,容止轻飘飘地站起来避开,连退几步退到山崖边,身后便是深渊江水,他淡淡道:你莫要靠近我,我体内那奇异力量眼下已完全失控,或许会不慎伤着你,你站得远一些……你们来得正好,你们把她架住……不对,你们是谁?模糊瞥见山下上来两条人影,原以为是桓远等人追来,容止毫不犹豫地道,但很快便觉察出不对,他秀丽地眉梢此刻也满是鲜血,微微一颦,又微笑起来道:原来是你,花错,你还没死。
此刻他视线已然模糊,视野之中一片滟滟鲜红,甚至连近在眼前的楚玉都看不分明,但还是能感觉到,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人扶持着另一人,被扶持地那个人,气息极为虚弱,似是才受了重伤。
楚玉转过头去,看见一身红衣的花错,在另一个身穿斗篷看不清脸容的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上来。
原来花错先前虽然受伤颇重,但容止的最后一箭,因他竭力阻了一下,只射进他胸口少许,并未触及心脏,只是因失血过多暂时倒地昏迷,他身旁那人披着厚厚的斗篷,自称是途经此地的旅人。
花错才一苏醒,在那人搀扶下走了一段路后,正好瞧见楚玉的足迹,便一路跟了上来。
容止话音才落,花错便下意识尖锐反驳道:你死了我也不会死……你这是怎么回事?死里逃生一遭,他地心境平和不少,可看见容止。
却还是禁不住想刺上两句。
然而看清楚容止此时的模样,发觉他身上的血并不是别人地,而是他自己的时候,花错呆住了。
容止怎么会到如此末路?容止平静无波地道:你也不须费神杀我了,从前是我对你不住。
眼下我便将死,也算是以命偿你,以血还血,你解了心头恨,便就此去吧。
他懒洋洋地冲楚玉笑了笑。
虽然遍身血污,笑意之间,却有着十足春光明媚地味道。
眼眸清远高雅,正如最初见面那时。
我不想留下尸身,你也莫要看着,这么死去,必定很不好看。
说罢,他后仰倒去。
他的眼睛里已经全然看不见,脑海之中却又有无数地影子飞掠而过。
这一刻,他的心完全地敞开。
无数感情涌现出来。
对父母的冷漠,对师父地感激怨怼,对王意之的欣赏,对花错的亏欠,对观沧海的亲情。
以及最后停驻在意识之中的……对楚玉地……爱。
他是被囚困了,还是被释放了?楚玉跪坐在雪地里。
慢慢地回想。
从最初到现在。
最初,是那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足风流。
后来,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伴随着缓带轻裘疏狂事,天阔云闲向歌声,抛了流光,便迎来那大多好物不监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想,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本以为,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总似无情,分开来总是好些……可是,为什么临到终来,竟是这般境况?楚玉仿佛感觉不到双腿被冻得麻木,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她定定看着容止身影消失的地方,眼中所有的光彩都在刹那间寂灭。
花错也同样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忽然,他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人,跌跌撞撞地上前跑了几步。
雪地里有很多的血,容止说是还给他地。
不……仿佛受伤的野兽,花错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不是……他其实,不是想让容止死……其实,他只是气不过,他恨容止无情无义,想看他受伤,想看他流泪,想让他露出软弱地一面,希望他看起来像……一个人。
就算容止骗他负他,伤他害他,他还是不想杀容止。
此刻容止死了,他反而整个人如同坠入永不回暖的寒冬。
容止死了,杀害他,也有他的一份。
花错忽然凄厉狂笑起来,正如数年前与容止决裂之际,甚至比那时更多了几分绝望。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呢……他最想要的,并不是杀死容止,也不是看容止痛苦,而是回到最初那刻,两人和睦谈笑的时候。
就算是假的也好。
花错的笑声很快就转为凄厉嘶哑,最后慢慢地低了下去,他左手拿起用来当拐杖拄的剑,看了看忽然哑声道:好,好,你还给我,我也都还给你,从你身上得来地剑术,都还给你!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剑,反手齐肩斩下自己的右臂!一条手臂落在地上,鲜血喷洒出来,花错原就身上带伤,此刻伤上加伤,几乎要昏死过去,他咬牙维持清醒,也不去看那他握了好几年剑的手,只撕开身上衣衫,给伤处包扎。
勉强止住流血,他拖着蹒跚沉重的脚步,朝山下慢慢走去。
花错下山之际,正与追上来的桓远等人擦身而过,桓远看着花错这等狼狈模样,心中更为骇异,直到看见楚玉。
雪地里就只她一人独自跪坐,周围是缤纷血色,而一个被斗篷包住脸地人在一旁不远处站立,四周遍地茫茫,看不到容止身影。
桓远走到楚玉身边,这才瞧见她空茫的眼色,禁不住心下一恸。
他扶上她地肩头,低声轻唤:楚玉……楚玉……也不知叫了多少声,楚玉的目光才逐渐有了些焦距,她抬起手,用力攥住桓远的手腕。
指节紧绷发白。
见到楚玉现下情形,他也估摸出容止凶多吉少,他手腕吃痛,却不挣开,只望楚玉能好过些。
微微张开嘴唇。
楚玉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容止走了。
她发出声音来,这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先前发生的一切再度在脑海中轰然回放。
相聚之后是永远的别离。
紫霞仙子后来绝望地说:我猜到了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
……周身彻骨寒冷。
楚玉泪流满面。
静静地等待楚玉的神情缓和一些,桓远才弯身扶着她的双臂,道:起来吧,地上太冷,莫要伤了身体。
忽而又想起站在一旁穿着斗篷的人,他忙转过头去,对那人道:不知道这位兄台留在此处。
可还有什么事?那人一直一言不发,让他有些不安。
对方伸手拉下斗篷,楚玉看见那是一只带着伤痕地手,接着,她瞧见了那人脸容。
已经过了这些年。
从前的少年面孔,已经褪去了生涩的稚气。
经过风霜琢磨的眉眼,更加地阴沉冷厉起来。
但这是楚玉几年来都不曾忘怀的脸容。
曾经地少年暴君,此刻长成了一个阴沉的青年,他没有死,他活了下来,他站在楚玉面前,比几年前还长高了些,就那么阴戾而沉默地望着楚玉。
楚玉可以看出,他吃了很多苦,他的手上有经年的伤疤,身上穿着陈旧的衣服,这对养尊处优地皇帝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该来的,总会来地。
楚玉忽然释然,反而在这个时候,非常轻松地对刘子业笑了笑:你是来杀我的么?那就来吧。
她神情淡然无畏,心中却充满了郁郁的悲痛绝望,眼看着因她而败因她而亡,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刘子业出现在眼前,她反而觉得,好像忽然找到了解脱的道路,假如就这样死去,一了百了,也未尝不好。
刘子业静静地看着她,当年寿寂之等人与刘部下串谋弑君,他逃入竹林堂里,眼看剑尖便要及颈,那日请假外出的干林却忽然赶来,救下他。
干林是天如镜的师兄,一直担任着刘子业的侍卫,刘子业性情虽暴戾,待他却甚宽厚,他本来应该照天如镜的吩咐对此事袖手旁观,但终究是舍不下数年恩情,暗中前来出手救下刘子业,让寿寂之斩下旁边小太监地头颅,抹上血污当作刘子业已死。
随后干林送刘子业出宫,放他自行离去,如此才保下来一条性命。
失去皇位离开建康,刘子业这才想起楚玉临别前欲言又止,似乎分明是知道了有人要谋反,却隐下不说,他心知复位无望,最为怨恨的人,是楚玉。
阿姐。
刘子业缓缓开口,叫出这个久违了数年的名字,你要财物,我给你,你要地位,我给你,你要男人,我也给你,纵使你要这个江山,只要你开口,我就是把皇位让你一半又何妨?可你为什么要害我?他的声音较之数年前低沉许多,已经是成年男子的音色,此番带着隐痛说出,更显饱历沧桑。
楚玉望着他,却只是笑,她满不在乎地道:解释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我要求你饶了我不成?彼时,他是皇帝,她是长公主,现下,他是落魄流浪地复仇之刃,她是心灰若死的飘渺浮萍。
现下她只觉一切都是空地,连性命也可有可无,谁要拿去,便拿去好了。
桓远见此情形,连忙侧身挡在楚玉身前,但刘子业只伸手一拨,便将他整个凌空摔出去,桓远本用一只手扶着楚玉,这么一摔,连楚玉也被掼倒在地,她不像桓远摔得那样重,却不起来,只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里,像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
刘子业静静地望着她。
这些年来,他不断地寻找楚玉,他相信她一定未死,他一定要找到她问个究竟,他一定要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愤。
第一年,他满腔恨意,只想一杀楚玉为快。
第二年第三年,他从南走到北,一路上看了许多,经历不少磨难,渐渐地,仿佛也懂得了一些,知道当初自己做皇帝时,是怎么样的。
但是他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他去过很远的地方,比北魏更北的地方,比南朝更南的地方,他做过很多事,杀过人也救过人,只觉昨日全非。
但他始终不甘心,他纵然是负尽千万人,也不曾负过楚玉,他要问楚玉要一个公道。
而现在,终于给他找到了。
刘子业拔出腰间的弯刀,走向楚玉,贴在她纤细的颈间,却迟迟斩不下去,他本以为楚玉会哭泣害怕求饶,可是她现在的模样,却仿佛比死人死得更彻底。
这时,他瞧见楚玉的披风领子松开了,冷风灌进她的颈项,便不由自主地放开刀,伸手去给她系紧,这个动作和情形是如此的熟悉,刘子业猛然想起来,当年临别之际,他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给楚玉穿上,还小心地给她系紧领口。
此时她穿的正是当初他给她的那件黑色狐裘,还是数年前那么崭新的模样,这些年来她都不曾丢弃。
时光是这样残酷地轮转,可以将爱变成恨,也可以让恨彻底消弭。
刘子业颤抖着手,他猛然站起来用力踢了楚玉一脚,高声叫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她为什么还留着这件衣裳!让他下不了手!恍若疯狂一般,刘子业转身朝山下跑去,很快便再也见不着。
……又下雪了。
地面上的足印,血迹覆盖上一层银白,那样凄厉与洁净。
桓远挣扎地站起来,回到楚玉身边,用力抱住她。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将爱和恨都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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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几天在很忙乱地改出版要交的稿子,还有很多很多的琐事,同时与编辑沟通,编辑说要几条《凤囚凰》的评论,我现在正在努力从以前的评论中翻找,但是假如大家有兴趣,也可以新写几条,我想到时候多弄一些让编辑挑着用,出版用的,估计是能印在书上呢o()o…(我看过一些别的出版书,貌似是印在封底上的这个评论晚上就要交了,所以假如有想上新评论尝试一下的同学,要快一些哦,截止到晚上八点吧。
二百八十四章 春闺梦里人楚玉在雪地里太久,冻伤了双腿,血脉不通,以至于一整个冬天都不能自如行动。
找了几个大夫都说不能医治,若非观沧海及时赶来,加以援手,楚玉这双腿或许便会废掉。
但饶是如此,楚玉还是需要修养好几个月。
不能行走的时候,桓远请人给楚玉做了一张轮椅。
不论南朝或者北朝,楚玉都没有去定居,更准确地说,这一整个冬天,她都在走走停停的寻找,寻找容止的尸体。
她始终不相信容止死了。
或许这一次,他又是在玩弄什么把戏,筹划着什么图谋。
他向来不忌讳骗人,甚至是骗她的。
自从那日雪后,楚玉便反复地,一遍一遍这么告诉自己。
她顺着河流,一直朝着下游寻找,找到哪里,便在哪里暂时住下,不光是河道,河道周边的区域也不曾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除非见到容止尸体,否则这回她绝不上当。
为免有误认错辨,每找到一具尸体,楚玉都会亲自去确认,她所要找的,无非容止一人,可是一冬下来啊,却瞧了几十具尸身不止。
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遭兵祸匪患被杀死的,各种原因的早夭之人,最初,楚玉只管认是不是容止,看到尸体时还会有些害怕,只确认不是容止后,便令人小心埋葬。
渐渐地,到了后来,对于每一具尸体,即便确定了不是容止,楚玉还是命人去打听其身份,寻找其家人,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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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已然冰凉的身体,他们姓什么叫什么家中可有别的人,他们的生前都有怎么样的悲欢,是否也会有别的人在什么地方为他们牵肠挂肚?死去的男子,是否也曾风流潇洒马踏青郊?死去地女子,是否也曾婀娜娉婷闺阁画眉?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只因容止一人而生的悲伤。
逐渐转化为一种更广泛的苍凉: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他们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春去春会来,花谢花还会再开。
春天再度到来地时候,绿草新萌。
青叶初发,鲜花再度装点大地,但楚玉心中却依旧全是冰冷荒凉的雪地,再没有一朵花开出来。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容止,就这么找下去。
只要一日找不到他的尸体,她就一日不相信他死了。
今日春光正佳,我们出去走走吧。
见楚玉这般模样。
桓远终于忍不住,有一日早晨轻声提议。
楚玉怔了怔,望着神情微微憔悴的桓远,见此刻他眉目间已失了几分从前的儒雅淡定,这方惊觉愧疚,她这一冬只沉浸在自己地世界中,却苦了身旁的人与她一道受累,实在大大不该。
心里叹了口气。
楚玉点了点头。
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她双腿的状况终于好转一些,昨天已经能在旁人的搀扶下勉强站起立片刻,但眼下还是需要继续借助轮椅。
桓远在楚玉身后推着轮椅,两人正要出这间暂时借助地村舍。
忽然部下迎面跑来,言道前方河边看到一具尸骨。
桓远心中微涩。
知道这回散心又是不成了,因为楚玉的神情已经在听到那消息后立即转为凝重,他索性转变方向,推着楚玉朝据称发现尸体的河边走去。
横竖这回也会最终确认不是,要是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赶上今日去踏青。
初春地风还有些微寒,迎面吹来湿润的水汽,楚玉远远地瞧见,在河边,观沧海竟然也在,他正站在水里,手伸进水中摸索着什么。
难道……楚玉心中一凉,她转动轮椅,想要快些到达河边,过一会又嫌太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踉跄着拼命跑到河边,来到河边,她站住了。
仅只七八米米宽的小河,河边的水清澈得几乎可以一看到底,在河底幽暗的绿色水草间,静静地躺着一具森然白骨。
而观沧海的手在白骨身上摸索,摸索到一个位置,神情变得黯淡。
楚玉几乎不敢深想下去,她的双腿开始有些站不住,颤抖着声音问道:观沧海……你,有没有什么发现?一定不是地。
这样一具白骨,谁能辨认出他生前的模样?观沧海沉默片刻,道:容止幼时曾遭虐打,虽然都已痊愈,但也有照料不周的地方,他肩后下方有块骨头,因为打坏了再接上,又接得不大好,长得有些不齐整,虽然外表瞧不出来,但却是能摸出来的。
那……这具……楚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心中越来越恐惧,几乎不敢问下去。
观沧海点了点头。
楚玉倒抽一口凉气,咬牙反驳道:你莫骗我!才这么些日子,要腐烂也没这么快地?怎么这骨头这么干净?不信不信不信!观沧海神情落寞淡淡道:你莫要忘了,容止当初是什么情形。
当初……当初他身体如遭千刀万剐,肌肤血肉皆尽破碎,那般惨厉骇异情形,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观沧海继续木然道:再加上一路激流冲刷……别说了!楚玉高声阻止,可是话说出口来时,却仿佛哀求一般。
双腿脱力,楚玉站立不稳,一下子跪进水中,双膝浸在冰冷的浅水里,但她顾不上这些,只定定地瞧着那尸骨:那森然地发白的骨头,挂着幽绿色的水草,就是那个曾经拥有无限光华的容止?那个神情高雅不可攀附,可恶的深沉莫测的容止……那个容颜辉煌目光沉静的容止,他鲜活柔暖的肌肤,他平稳跳动的心脏……他清隽秀丽的眉梢眼角,他从容温和的声音……卓绝孤高的身影,如水月镜花般的笑意……全部都没有了?连血肉都不剩下,只余这么一具冰冷的白骨?她的容止。
楚玉慢慢地伏下身体,也不管冰凉河水灌入衣服里,她小心翼翼地,唯恐弄痛一般,抱住那具白骨。
容止。
是哪条河边的凄寒白骨,又是谁的谁的春闺梦里人?眼泪流不下来,微微张开嘴,楚玉喉咙里压抑的溢出撕心裂肺的破碎呜咽。
容……容……容止啊……在这流离的乱世,纵然她已经见惯生死,可还是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如此绝望。
容止……容止……容止……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贪嗔痴怨,人世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
完结倒计时开始……求包月推荐票……二百八十五章 很好很好的终于确定了容止的死讯,楚玉不再无休止地寻找。
她非常听话地让桓远和观沧海带着她到洛阳住下,还是当初那个她与容止观沧海比邻而居的宅院,她很安静地养伤,很规律的作息饮食起居,她不流泪不哭泣,也……不说话。
最明显看到楚玉变化的人,是桓远,他更愿意楚玉发狂痛哭,哭过之后彻底放下,也不愿见她这般模样。
楚玉安静得不像活人,有时候她甚至会微微地微笑,嘴角翘起很小的弧度,可是她的眼神,幽深冷寂,如看不到尽头的隆冬黑夜。
桓远不知该如何劝解于她,只有更悉心地在平日里仔细照料。
没过几日,家门口前,来了个不速之客,亦是旧识故人。
桓远见到来人,没说什么,只道:你是来见楚玉的吧,随我来吧。
楚玉坐在轮椅上,来到后院花园中一个人晒太阳,春光明媚柔暖,但楚玉的心中却感受不到暖意,她只是静静地望着这阳光,好像望着另一个世界。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楚玉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先瞧见前面的桓远,再来便是瞧见桓远身后的人,那是个大眼睛的俊秀少年,脸上还带着不成熟的稚气,但身材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高度。
那少年看起来有些眼熟,楚玉却懒得多回忆,既然是桓远带来的,他自然会给介绍。
来到楚玉身前,桓远叹了口气:流桑,自从发现容止尸体后,她便一直是现下这幅模样。
1-6-K-小-说-网流桑?楚玉迟疑一会,才将大眼睛少年和从前那个孩子联系在一起,分别的日子里。
流桑长得很快,身材的变化自是不必说,他的脸较从前看起来瘦了一些,脸颊上的肉少了不少,只有一双大眼睛,依旧还留着几分旧日的神韵。
见到流桑,楚玉微微一笑。
冲他点了点头。
流桑有些紧张,他期期艾艾地望着楚玉,道:我回来了。
楚玉点头。
我回来后便不想走。
楚玉笑一笑。
阿姐也同意了。
钟年年?楚玉依旧是点头微笑,而这时候,不知为何。
对面的少年忽然流露出异常悲伤地神色。
楚玉眨眨眼表示好奇,为什么他这种表情啊?她又没怎么样。
见楚玉如此,流桑更为难过,他蹲下身子,双手握住楚玉的。
哀求地望着她:我好不容易说服我阿姐,她才让我回来……可是,是不是太晚了?流桑哽咽着。
眼泪盈满双目,他快速低下头,用楚玉的手盖住他的双眼:你不要这么伤好不好?你伤心,我会更难过的……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你跟我说说话啊……一定要容哥哥不可么?我不能代替他么?好像触碰了某个禁忌的机关,楚玉一瞬间变得呆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流桑手中抽出手来,看着空落落地手掌。
1-6-K-小-说-网低声道:是不是一定要大哭一场才能表现我的正常?我只是不想哭而已啊……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担心呢?自从那日后,她便一直沉默着,其实并不是不能说话,只是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开口的气力,偶然发呆。
感觉竟然很美好,假如能一直不思考下去。
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久违的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如同告别的仪式,直到现在,楚玉才算是愿意承认,容止永远不在了。
楚玉低下头,抚摸靠在她膝盖上地流桑的脑袋,虽然流桑现在已经长大,可是在她眼中,还是和从前那个小孩子没什么两样:你是你,容止是容止,每个人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们谁都不能取代另外一个人。
更何况,容止,是不一样的。
纵然这世上有千万种温柔风情,对她而言,也及不上容止一个悠然的眼色。
观沧海听着花园内地动静,微微舒了口气,他走过两家宅院相通的门,走回自己房中,拉开书柜,便露出一条暗道。
沿着暗道走下去,观沧海来到一间密室之中,幽暗无光的密室正中摆放着一具石棺,棺盖敞开着放在一旁地上,石棺中不住传来古怪地什么断裂一般的脆响,他就对那石棺道:今日流桑来看她。
那石棺内传来一把极低,也是极冷寂沙哑的嗓音:流桑来了也好,能让她稍解郁结,她若是这么下去,迟早得生出病来。
观沧海身子靠在密室墙上,苦笑道:从前我帮着你骗她一次,如今我又帮着你骗她一次,她大约做梦也不会料到,什么尸骨上有异,都是我照着那具骨头的伤痕编出来唬人的,而这宅子里依旧是和前次一样,多藏着一个你。
他有些感慨地道:你又何苦如此呢?在她面前诈死,骗她伤心流泪,纵然她郁结成疾,难道病因不是你?棺材里声音又淡淡道:自然是要骗她我死了,长痛不如短痛,难道要叫她日日瞧着我这副模样?听他如此说,观沧海又是一叹。
他虽视物不便,但也知晓容止现在的情形,倘若如今有个眼目清明的人来到棺材边往里瞧,定会瞧见做恶梦一般的情形:棺材里躺着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全身地肌理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破碎,又迅速的愈合生长,他的身体棺材底浸泡着一层浓厚的血水,人形地物体就躺在这血水之中,身体在破碎死亡与复苏重生之间不断地徘徊。
从棺材里传来的声音,便是骨骼肌肉碎裂再愈合地声音。
我现下的模样,纵然是不相干的旁人瞧见,也会连着做好些天的噩梦,她定然难以承受……咳咳咳……他话说一般忽然好像被呛到一样剧烈咳嗽,观沧海忍不住问道:怎了么?过了好一会儿,容止才若无其事接着道:方才嗓子碎了一会……我不告诉他,一来是这半生半死的模样实在不能见人,更何况,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或许最终我还是会死,与其让她陪着我受折磨,倒不如一开始便告知她我死了。
除了脑部稍为完好一些,身体各部分都在被看不见的力量解离成细小的碎块,很快又迅速地生长痊愈,迎接下一轮的破碎,每一分的痛感都直接传递入脑海之中,永远无法到达尽头,在漫长的痛苦折磨之中,容止已经分不出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也记不得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能通过时不时前来探望的观沧海获知时间的变化。
从几个月前他一跃跳下江中开始,便一直在重复这样的过程,他的身体被那股强横的力量冲击得几乎碎裂开,可是却又有另外一种力量修补着受损的身躯,让他不至于死去,但是这样的活着,容止也不知道会不会比死去更糟糕。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没有半刻休息的时候,摧毁,苏生,摧毁,苏生,在看不到边际的,身体极致的痛楚之中,他在生与死的界限处缓缓徘徊,可是即便如此,他的思路依旧无比清晰,而他的眼眸,在没有流血的时候,依旧稳固沉静,幽深坚定。
求包月推荐票二百八十六章 没有遇见你自打流桑来后,楚玉的心情终于渐渐纾解,如同过了很长的隆冬,如今终于窥得些许细微春光。
人的心其实是有很强大韧性弹性的,只要有一息未死,一念未绝,就能慢慢地活过来。
但这并不代表,楚玉就因此忘记了容止。
她永远都不会忘怀,她曾经爱过,离开过,恼怒过,但是却从未真正憎恨的人,纵然容止死了,也是她心中永远闪耀着光辉的宝石。
她过去爱着,现在爱着,将来也会继续爱着这个人,她现在愿意承认,即便生命不再,有的东西,是可以永恒的。
流桑留下来,给家中增添了不少活力,楚玉终究也没赶他走,但看他模样,也约莫明白了些什么,再不提其他,只用他的方式给楚玉解闷。
这一日,楚玉忽然听见门口的方向,传来流桑的高声喝骂:你来做什么?你还好意思来?给我滚!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兵器交戈之声,期间还夹杂着流桑的喝骂。
楚玉有些吃惊,流桑平时也是挺好说话的孩子啊,怎地会这么破口大骂?正好桓远就在附近,楚玉便请他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过一会桓远带着复杂的神情走回来,道:天如镜在门口,说要见你。
楚玉愣了愣。
桓远神情担忧地望着她,迟疑道:你,见不见他?与流桑不同,桓远并没有一见到天如镜便发怒赶人,对于这个人,他认为楚玉更有决断处置的权力。
楚玉忽然一笑,道:自然要见,为何不见?你让人传话给流桑。
让他把人带到客厅等着,你顺便去请观沧海来,我去换件衣裳。
推着轮椅慢慢回到自家卧室,因为她行动不便,所以在这座宅子里,一切门槛都是不存在的,阶梯都用缓和的斜坡取代。
就是怕她一不小心给绊着摔着。
关上卧室门,楚玉先自行换了衣衫,接着才从枕头下取出一只木匣,打开盖子,银白色的手环光泽流转。
楚玉低头冷笑一下,盖上盖子,放在椅子边,又慢慢地转动轮椅出去。
客厅里流桑和桓远已经在等着,前者脸上还有些不忿之色。
楚玉冲他们点头一笑,接着便转向站在客厅中央的三人。
居中的是天如镜,他两侧站着他两个师兄。
方才与流桑动兵器的便应该是他们。
楚玉和天如镜看到对方时,彼此都是一怔。
天如镜还是那副衣衫干净装束整齐地模样,但是他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大圈,脸上仿佛一点肉都瞧不见,紫色衣袍如同挂在架子上,空荡荡地撑不起来。
而天如镜看见楚玉竟然是坐着轮椅来的,形销骨立的面容上浮现诧色,站在他身旁的。
越捷飞忍不住开口问:你的腿?他与楚玉毕竟曾主从一场,虽然他最终还是听命于师门的,可相处那些日子,要说他对楚玉全无恩义,那是骗人的。
正如干林不忍心地救下刘子业。
那时越捷飞也曾好几次想来洛阳暗示楚玉小心些,却被冯亭及时发觉阻止。
楚玉微笑道:冻伤了。
托你镜师弟地福呢。
她眼波温柔,声音和蔼,但说出的话却带着冷厉尖锐的讥讽,每一声都直刺天如镜的心脏。
天如镜不安地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低声道:对不住……楚玉也没多看他,只让桓远将她推到主座旁,扶她坐上去,顺手她又把盒子拿在手上,道:你来我这儿,是问我要那手环地吧?她也懒得多说废话,直接帮他开门见山。
天如镜却恍若未闻,只仿佛失神一般望着楚玉,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楚玉眼中写满了对他的嫌恶,就连偶尔不得不对着他说话,也仿佛看着什么肮脏丑恶的东西。
楚玉不耐烦地重复说一遍,道:但这世上没有白来的东西,你若是想要,总得付出一点代价。
天如镜轻飘飘地笑了起来,道:我并不是来要手环的。
楚玉讶然道:你说什么?她听错了么?她冷然地,毫不留情地道:不是来要手环地,那你巴巴地来我这儿做什么?讨骂么?越捷飞有些不平,禁不住插嘴道:你嘴上便不能饶人么?镜师弟也是身份使然,才会做出那些事来,他心中知道对你不住,一病病了一冬,稍稍好转些便让我来寻你。
虽然对楚玉有恩义,但看楚玉这么嘲讽天如镜,他还是要回护自己的师弟,他此番前来,是……是……他好像要说出什么,天如镜急忙打断他,道:师兄,你答应我的。
楚玉瞥了越捷飞一眼,微微惨笑道:他是身份使然,天命驱使,难道就因为这样,我便不能恨他?他有他地使命,可谁来还我容止?她恨天如镜,在容止之前,从未那样强烈地喜欢过一个人,而在此之前,她也从未有过像这样清楚而明晰的恨意。
越捷飞登时哑然。
再度转向楚玉,天如镜面上泛起一丝艰难,他缓缓道:我不是来索回手环的,这手环,你不是一直想要么?我需要找一个继承人,正好你知道许多,通晓其中知识,做继承人是再适合不过。
楚玉这回是真的给惊着了,她狐疑地打量天如镜: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不会是想用这种蹩脚的借口把手环给骗回去吧?天如镜苦涩地笑了笑道:你若不信,可让我服下毒药,解药拿在你手上,容不得我弄鬼。
楚玉犹豫一下,还是同意了天如镜的提议,毕竟她现在固然能把天如镜千刀万剐又如何?她的容止永远回不来了,此外假如天如镜肯自愿服毒那是再好不过,也省得她让观沧海动手。
转头问观沧海要了他比较厉害的一种毒药。
毒发时间为一刻钟,倘若一刻钟内天如镜不能如他所言地做到,没有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楚玉甚至有点希望天如镜是来拼死拿回手环的,干脆毒死他好了。
但让她惊讶的是,天如镜竟然完全没捣鬼,他很快速地让她贡献出一点细胞。
手环记住她的DNA,接着转移权限,不过是半盏茶地功夫,便完成了一切。
手环没一会儿便套在了楚玉地手腕上,冰凉沉重的触感让楚玉有一种仿佛被什么给锁住地感觉。
楚玉尝试着发动一下手环的防御功能,幽蓝的光罩顿时笼罩在她身体周围,这下子她才终于确信天如镜不是诓骗她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便宜她?皱了皱眉,她刚要说什么。
却见天如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道:如今我总算能卸下职责,今后便交给你了。
他好像终于解脱了一般。
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不少。
楚玉负气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拿着手环便会听你地话去维护历史?我若是偏要逆你的意改朝换代,现在你可奈何不了我。
她一边说,一边从观沧海手中接过来解药,朝天如镜递过去。
毕竟天如镜遵守了承诺,她也没必要一下子毒死他,一想起容止,楚玉便又觉得,就这么毒死他太客气了。
可她毕竟不是一个恶毒的人。
虽然有心让天如镜品尝生死不如的味道,却不知具体该如何实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天如镜却没接那解药,只露出一个飘忽的笑容,道:你知不知道。
每一个朝代,都有一个数。
称之为势,假如这世上情形与天书所载不符,势便会发生偏差,而一旦势发生偏差过大,手环主人也会跟随着身死。
换而言之,其实每一代地继承人,维护历史,并不仅仅是维护着所谓天命,还存在着一丝自保生命的意图。
假如历史发生不可逆转的偏差,那么手环主人也会跟随着死去。
楚玉一怔,手好像被蛇咬伤一般弹起来,她惊骇地望着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银色金属环,那物体不仅仅是套住了她的手腕,也套住了她地生命。
楚玉又惊又怒,下意识反手扇了天如镜一巴掌。
她本以为天如镜意在取回手环,却没料到他在最后的时候,还摆了她这么一道!天如镜的脸被这一下打偏至一旁,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慢慢地又转过头来,固执又倔强地道:所有可能影响势地人,容止我要杀死,你,我要锁起来。
楚玉想也不想,立即用力把银色金属环从手腕上往下撸,冷笑道:我不会也学你转移给别人么?他会玩这一招,难道她不会?天如镜眼神空落落地,他苍白脸上印着明晰的指印,嘴角却流淌出乌血来:你知道不知道,原本拥有手环,但又放弃权限的人会怎么样?他的目光逐渐空洞,声音也越来越慢,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变成一个傻子。
这情形与容止那时的权限转移又有所不同,容止那时是借用,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只要在此期间内不做什么,便不会有太大影响,而楚玉现在,则是将她的生命和这手环牵系在了一起。
楚玉原本满腔怒火,可是见他这副模样,却禁不住怔住,天如镜眼下的模样,分明是毒发症状,可现在距离天如镜服毒还没到一刻钟……她忍不住回头看观沧海,后者亦是有些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天如镜强撑着最后地意识,缓慢道:我来此之前,便没打算活着离开,早已自行先服了毒药,我一生的价值如今已然用尽,来此完成我最后的使命,便是我死的时候。
楚玉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憎恨的人,却抢在她动手之前,自行踏上死路。
我……天如镜地目光涣散,言语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我求仁得仁……死又何妨……这是我的……道……我不后悔……可是……可是……没有遇见你……便好了。
假如没有遇见她,他还会那般冰心无尘,不为任何俗世地情愁所困扰,那样他便可以坚定不移地朝着目标前行,不会这样挣扎地爱恨不能。
他的身躯无力地在她面前跪下,如同一具伤痕累累的可悲玩偶,一直在牢笼之中起舞,终于走到了生命尽头,他瘦削的身体倒在地上,很快地便没了呼吸。
只不过眨眼功夫,天如镜便在楚玉面前死去,他憔悴的脸容上挂着解脱的微笑。
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眸底仿佛还印着生前最后看到的那个人影。
楚玉的脑海一片空白,她没料到天如镜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如此地决绝,这变化快得让她几乎反应不过来,原本她胸中满腔的恨意,可是眼下却皆尽化作茫然。
她隐约知道天如镜为什么会寻死,那是她从前不愿深思的问题,如今更没有必要深思,人一旦死去,爱和恨都无关紧要,不管多少往事都只能随风而去。
过了一会儿,楚玉下意识地望向与天如镜同来的越捷飞,后者神情虽然悲伤,却并不激动,显然他早已知道天如镜的决定,此番前来,就是来看着他死的。
越捷飞走上前来,弯腰小心地抱起天如镜的尸体,转向楚玉,道:公主,阿镜已经用命还给你,这样可足够?他其实一直对你……算了,不提也罢。
楚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越捷飞也没再说话,他抱着天如镜逐渐冷去的身躯,转过身,慢慢地朝外走去,干林随后跟上,这两人,都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补充说明下上章的标题,《很好很好的》,取自金庸一部小说的一句话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不喜欢,说的是楚玉,不是容止……啊啊,今天发现PK票很可怕地到达了一万……抱头,要兑现某个承诺了……我本来以为到达那个数,再怎么快也至少等过半个月,那时候我也完结了,正好抽空写番外来打发……啊……咬牙,说什么也要写出来……预告,一万分承诺的那个,十号发布。
继续完结倒计时,求包月推荐票二百八十七章 不如从此去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套着的冰冷金属环扣,带着沉甸甸的质感,和难以解脱的束缚。
坐在阳光灿烂的花园里,楚玉抬起手腕,对着光静静凝视。
从前做梦都想得到的,如今真正到了手,却有一种万事皆虚妄的幻觉。
原本指望着手环能送自己回家,可是真正到了手后,却发现这其实是做不到的,想要打破时空的壁垒,所需要消耗的能源是单纯空间转换的数倍。
而这手环内储存的能源,不足以完成一次穿越启动。
更加通俗的说法就是:电池电量不足。
现在手环里的能量格是两格,五格为满,而让一个人穿越时空需要三格。
亏了啊,太亏了。
等楚玉回过神来后,便不由得这么感慨。
她想要手环,无非便是指着能靠它回家,否则当日也不会上天如镜最后一个当,现在不但回不成,反而身上平白多了一副担子。
天如镜所说的势,楚玉在亲自查看之后,有了一个更明确的认识。
就好像河流的水,一般正常状态下的水面高度是一个数值,这个正常状态的数值便对应着每一个时间段每朝每代的势,假如历史发生偏差,这个数值就会改变,或者变高,或者变低,假如只是在那数值附近波动,并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倘若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就如同喝水一下子发洪灾或者干旱一般,会造成连锁反应导致崩溃。
其实在天如月以及其之前的几代,这个数值都时常会有些变动,但是大抵还是脱不开正常范围,大局上没有偏差,直到容止出现,再经历天如月天如镜这两代。
又一次将容止可能造成的偏差拉回来正常值。
楚玉现在所接下来的担子,表面看起来比较严峻,实际上只要她自己不主动乱来,乖乖地混吃等死,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纰漏。
但楚玉所认为亏了的关键在于:就算不接这手环,她也能舒舒服服地混吃等死,如今反而平白多些什么。
总是叫人不快。
拉起袖子,楚玉不再深思,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如何吃喝玩乐这方面上,她最近都在致力于改变家居环境,希望居住的环境更加舒服一些。
如何在没有空调没有电冰箱的地方更加舒适地做米虫,在屋舍地规划方面,观沧海提出了不少深得她心的好建议。
从椅子上站起来,楚玉揉一下僵直酸麻的双腿,在观沧海的医治下。
1-6-K-小-说-网如今她的腿已经能走动,虽然或许还偶尔会有些疼,但调理好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观沧海每天给让人给她炖药,美其名曰说是她身体太弱需要进补,每天的这个时候,桓远就会把药端来。
虽说是良药苦口,但是这药未免也太良了,还偏偏是那种最难以入口的汤剂,虽然明知道观沧海不是这种人,但每次喝药地时候。
楚玉都会情不自禁地觉得他是故意整治她。
算一算,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所以楚玉打算逃跑。
躲一会儿,等药凉了,她就能找借口不喝。
飞快地溜出庭院,特地绕开常走的道。
楚玉打算先出去避一避,可是才跑了不过十多步。
她尴尬地停下来,冲前方的桓远打声招呼:真巧啊。
桓远单手端着药碗,沉稳地站在楚玉的逃亡路线上,微微一笑:该喝药了。
虽然完全可以拒绝,但是看着桓远不温不火的神情,连推拒地话都说不出来,那种神情好像是最亲的亲人,在关切地望着你,仿佛一个回避的眼神都是莫大的罪过。
楚玉又一次认命地拿过药碗,非常熟练地屏息皱眉仰头,以就义的魄力一口气灌下。
盯着楚玉喝完药,桓远满意地接回碗,施施然离去,而楚玉则拖着被苦得只剩下半条命地身体回房漱口挺尸。
躺了好半天楚玉才慢慢回过神来,坐到梳妆台前,正打算整理一下仪容,楚玉忽然瞥见放在台上的一件事物。
那是她几次想还给容止,但是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一直延误,最后容止还是留给了她地,不知什么材质的挂件。
从前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忘记还给容止,其实她的记性并不是那么差,只是那时候她不想记起归还,因为她想留下容止的一些东西。
可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现在她甚至并不怎么随身携带,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依靠信物去思念容止,甚至的,她不需要如何特别去思念,她呼吸着容止曾经呼吸过的空气,她生活在容止曾经生活的世界,她的生命是容止挽救回来地,她的心跳延续了容止的心跳。
不需要如何哀悼,也不需要苦苦思念,她生命中的一切,都打上了属于容止的标签,再也难以磨灭。
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挂件,脑中却想着别地事,等摔落的声音传入耳中时,楚玉才猛地惊觉,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空了。
心中陡然一紧,楚玉连忙低头寻找,虽说是不常带着,但这东西总归是有些纪念意义,摔坏了不好。
快速捡起挂件,细细检查,挂件本身没问题,但挂件一头包着地金片因为方才的撞击,脱落松开了。
楚玉心说改日找匠人镶上,便随手揭开,却不料揭开之后,却发现下方是一只黑色的方盖,这白色的长方体只是一个容器。
楚玉有些好奇,掀开方盖,她抽出藏在内里的物件,却还是一块白色的细条状长方体,但两端却带着复杂的纹路。
看着这物件,楚玉先是愣了一会,接着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大变,她快速脱下手环,操纵打开手环的能源部位,这里她拆开看过许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双手颤抖着,甚至有些拿不稳。
躺在手环中能量槽里的能源块,也是一只一模一样的白色细条。
大小,形状,色泽,完全相同。
有些恍惚和不敢置信地,楚玉拆下原装能量块,换上新发现的这支,再重新启动手环,切换至能源显示屏,屏幕上五个格子满满当当,分毫不差。
继续求包月推荐票完结倒计时in……二百八十八章 春去春又来楚玉决定离开。
离开这个时代,是她早就希望的,如今机会到达眼前,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但她还是宛如下意识一般本能抓住。
按照能源量格数来计算,离开这里会消耗掉三格能源,那么剩下的便不足以让她再度回来,换而言之,她最多也就只能穿越一次。
这个地方虽然有许多的牵挂,可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同样有她记挂的人,假如一定要理性抉择,楚玉只能说她抉择不了,她只是本能地想回去。
或许是因为无论如何也想见家人一面,又或许是留在这里会一直不能真正开怀起来。
纵然平日里她可以若无其事地与人谈笑,可每当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之际,可怕的空寂便会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地包住。
楚玉离开的时候,是静悄悄的深夜,夜里的春风也一样柔媚多情。
楚玉的双腿才完全恢复,便暗中收拾好东西,深夜里去探访桓远。
之所以要偷偷走,是因为前些天她旁敲侧击地试探过流桑他们的口风,对与她离开的假设,流桑的反应很是激烈,阿蛮亦是十分生气,未免真正离开时与他们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楚玉才这般连夜脱逃。
才一敲门,门便应声而开,桓远站在门口,衣冠整齐,似是早就料到她的到来,特地在门后等待。
楚玉见状一怔。
见楚玉这般神情,桓远微涩一笑,道:你此番是要走了?好一会儿楚玉才回过神来,她轻点下巴,低声道:是。
这些天她有些魂不守舍,异样情状落入桓远眼中,大约便给他瞧出了端倪。
不过给桓远瞧出来了也无妨,横竖她也是要跟他说一声的。
见楚玉神情落寞。
桓远叹息一声道:我虽说早知留你不住,却依旧不曾料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你不会回来了,是么?这些日子,他瞧见楚玉每每瞥向他们时,目光带着浓浓不舍与歉疚,那分明是永别的眼神。
倘若只是暂时分别,绝无可能如此流连。
楚玉抿了抿嘴唇,更加地心虚和不安:是的,或许永远回不来了。
Www.CНinΑ8.com.cn桓远忽然微笑起来,俊雅的眉目映照着屋内昏黄的灯火。
在这一刻,温暖到了极致,他轻声道:一路保重。
他知道留楚玉不住。
楚玉眼眶有些发酸,她后退半步,躬身一揖:我在屋内给流桑阿蛮留了两封信。
倘若他们因我之故生气,还烦请代我向他们致歉……桓远,多谢你这些年来一直照应。
桓远沉默不语。
忽然也后退了一步,双手带着宽袖抬起来,非常端正,也是非常温文尔雅地一揖。
两人的影子遥遥相对,他与她之间,永远都有这样一段距离。
离开洛阳,楚玉并没有立即启动手环,她独身上路。
先去了平城。
这一去之后,可能再也回不来,因此楚玉离去之前,打算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并在临行之前。
尽量地看一眼想要看的人。
冯亭终于得到了她想要地,在击败容止后。
她强逼失去倚仗的拓拔弘退位,将皇位传给才五岁大的小拓拔,她作为辅政太后,地位尊荣,俨然便是没有冕冠的女皇。
拿到手环后,楚玉才发现其实有很多功能天如镜他们都没开发出来,比如其中有一向,便是改变光线的折射而达到短时间隐身的效果,利用这一点,楚玉潜入皇宫,偷偷地看了眼这对过分年轻的祖孙,冯亭依旧艳光四射,但是一双眼睛却已然显出远超出真实年龄地沧桑。
而年龄还是一个幼童的小拓拔,目中是令人心疼的早慧,楚玉再也看不到他面上无忧无虑的笑容,当初他作为拓拔氏的子孙选择了这条道路,不知道现在他是否后悔。
静静地看了许久,楚玉又离开皇宫,改变方向,缓缓朝南行去。
春光,夏日,秋风,冬雪,复春来。
楚玉刻意放缓行程,且行且住,所有曾经留下美好记忆地地方,她都一再流连。
从北朝进入南朝,这一路上不是没遇到过流寇劫匪,但只要祭出蓝色光罩,便能吓得劫道的人见鬼一般逃走,因此楚玉走得还算平安。
南朝的故人其实不剩多少,有些人楚玉甚至不知道该往何处寻找,回来南朝,其实多半是为了缅怀一些地方。
1^6^K^小^说^网大约是因为被刘子业折磨过甚,推翻了刘子业的刘也没做多少年皇帝,他的生命在短短数年内便走到了尽头,将皇位传给了他地儿子。
建康那个城市,虽然仅居住了一年,却留下了她太多的喜怒哀乐,临行前不去看一眼,她心里总归有些牵挂。
建康城中,公主府楚园都已经易主,看着门楣上的招牌换成了别样,虽说早已决定放弃,但楚玉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感觉属于自己地东西被别人给夺去了。
建康城内徘徊大半日,楚玉回到公主府外,虎视眈眈地守着。
公主府现在的主人似乎是朝内哪位文官的居所,但那文官似乎很是喜静,楚玉在门口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进出。
她虽然能隐身能防御,可毕竟不是真的超人,没办法飞檐走壁,或直接穿墙而入。
好容易见一顶轿子抬来,打开大门入内,趁着此时入夜光线昏暗,楚玉连忙发动隐身,跟在轿子后悄悄地入内。
公主府仿佛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大观全貌,建筑格局并无太大变动。
内苑之中竟然没多少人,楚玉一路行来,别说是守卫,就连仆人都不见几个。
府内无人,兼之夜色深浓,楚玉索性便撤去了光线折射,独自慢行至从前的居所。
她从前居住的院落也几乎是与从前一个模样。
就连院名都不曾改动,楚玉见此便不由得感慨此间的新主人实在太懒了,竟然就换了下门口地牌匾,内里一切照旧。
轻轻地开启旧日房屋,屋内打扫得很整洁。
但一看便知道是许久没人住的冷清模样,楚玉轻叹一口气,回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卧室,床竟然也是原来地家具。
当初就是在这张床上,她睁开眼睛。
第一眼便看到容止。
那时候她万万不曾料到,后来的波涛起伏,生死颠沛。
楚玉走过去坐在床便。
忽然倦意上涌,仿佛这一路行来地疲惫都全数涌了过来,楚玉叹了口气,抬腕用手环设置了防护,只要一有人踏入设定圈子内,便立即祭出防御光罩。
如此就算有人发现她,也不虞生命之忧。
设置好这些,她如同几年前一样。
在这张久违的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楚玉睡得很安宁,这一年多来,每每入睡之后,她总会梦到一些从前地事,然而这一夜却没有什么前来打扰她。
一觉醒来是清晨。
楚玉整了整衣衫,趁着天光尚未尽亮。
便朝昔日的西上阁而去,她走过从前熟悉的一个又一个院落。
这些院落里从前居住地人也一个个浮上她心间,柳色,墨香,花错,流桑,桓远……最后是沐雪园,容止。
楚玉站在竹林依旧繁茂的沐雪园前,老远便站定,她定定地望着黑漆大门,只觉得仿佛经过了一个轮回。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道叶笛声,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拔起,清越无比地,如抛至九天之上的丝弦,猛地贯穿楚玉的心魂。
那叶笛声是那么地清透脆亮,又是那么地宛转低回。
她这一生,只在一个地方听过这样的声音。
楚玉张大眼睛,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唇。
叶笛声曲曲折折,迂回转折,那么地悠长。
她踏出一步,可是却又仿佛畏惧什么似地收回脚来,神情变得惊疑不安。
可是那叶笛声始终不曾断绝,一声一声,听得她几乎肝肠寸断。
全身都仿佛在叫嚣,终于,楚玉抬脚朝门口奔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急切,理性这种东西早就被丢弃到九霄云外,她身体内灵魂正在沸腾。
砰地一声推开虚掩的黑漆木门,楚玉三两步闯入层云叠嶂的翠色竹林内,叶笛声刹那停歇。
好似时光从未轮转,她才穿越而来,生涩而懵懂地,不知深浅地,闯入那白衣少年的世界。
光滑地青石台上,半倚着竹丛的少年白衣曳地,宛如浮冰碎雪,他的眉目清浅温润,肤光如玉,唇边似笑非笑,目光深不可测。
与从前不同地是,宽袖之中探出的秀美双手,白皙的皮肤上交错着斑驳的伤痕。
拖着脚步慢慢地走过去,楚玉伸出不住颤抖地手,轻轻地抚上他秀丽无伦的脸容。
掌下接触到的肌肤,温凉柔软,是真实鲜活的。
楚玉小心地眨了眨眼,唯恐大力一些眼前人便会消失不见,她的手缓缓下移,指尖却接触到粗糙地伤痕满心满心的都是心疼,她掀开他的衣领,只见他颈项之下,白皙肌肤上交错着可怖的伤痕,光是看着这些伤痕,便能略约想像出此前他遭受过怎样的苦楚。
楚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含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些伤痕,她顾不上问容止是怎么活下来地,也忘了思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容止现在在她眼前。
他地呼吸是暖的,他的心跳稳定,楚玉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衫,难过地以指尖划过每一道伤痕,纵然这些伤此时已经痊愈,可是她还是止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容止嘴角微微一晒,伸手便要拉上衣衫,口中轻道:不要瞧了,很可怕,会吓着你的。
他还未动作便停了下来,因为楚玉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看着他身上几乎数不清的伤痕,楚玉终于禁不住哭了出来,她仿佛能看到,容止的身体是怎样地破碎绽开,她缓慢低下头,轻轻地将嘴唇覆在他颈间的伤痕上。
有什么可怕的呢?不管变成什么样,容止都是她的容止。
更何况,这些伤痕,每一分痛楚,都印着她楚玉的名字。
楚玉昏昏沉沉地,也是慌慌张张地,胡乱亲吻着容止的颈项,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本能地渴望再多一些温存,如此方能证明,容止是活着的。
不知不觉间,容止被按着躺在了青石台上,他有些好笑地望着楚玉,她一边哭一边胡乱亲着他,又亲又咬,她哭得满脸泪水,好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在汲汲求取着一点点的安慰。
好笑之余,他又有些心疼,便抬手轻抚她的背脊,温柔地抚平她的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玉逐渐回过神来,她擦了擦眼泪,看清眼前的情形,不由得惊呆了:这个,全是她干的?二百八十九章 此时难为情容止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被扒到了腰下,他乌黑的头发如云一般柔软地散开来,仰面躺在青石台上。
这青石台正好能容纳一人躺下。
吻痕和咬痕从他带着伤痕的白皙颈项开始,漫延到圆润的肩头,顺着起伏的肌理向下漫延。
他伤痕之外的肌肤原本还算光润,可是此时被楚玉咬了一遍下来,伤上加伤,有几处还渗出血丝。
楚玉脑子里嗡的一下,脸上好像有火炸开:她刚才都干了什么?被山阴公主附体了么?就算是好不容易见面太激动,她也不必把容止啃成这样吧?还是说,其实她骨子里有很浓重的SM倾向,只是从前没开发出来而已?现现现现现在要怎么办?楚玉羞愧不已地抬起眼,一不小心瞥见容止身上累累伤痕,更不知道该把眼光往哪里放。
是要镇重地扶起他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亦或掩面而去地说: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慌乱之间,楚玉对上容止含笑的眼眸,即便是这样又是被推又是被啃,他的态度还是那样从容不迫,望着她眼神似笑非笑。
对上他的目光,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烟消云散,楚玉深吸一口气,驼鸟式地扭过头去,仿佛不去看,这件事就没发生一样。
不看容止,她的紧张才稍微放松一些,这时方想起早该注意到的事实:你骗我。
沙哑着嗓子,楚玉有些埋怨地指控。
既然他没死,那么那具尸体肯定就是假的了。
观沧海所以会骗她,也一定是出于容止的授意。
一想到自己竟然又被他摆了一道,还白白地伤心这么久,楚玉就觉得很不甘心。
她伤心了这么久,难过了这么久,结果这家伙又变魔术一样在她眼前忽然出现,而她立即便很没出息地扑上去了。
完完全全不假思索。
一想到自己的失态,楚玉便暗暗磨牙:刚才咬那么轻实在便宜他了,应该再咬重一些才对。
但若要让清醒过来的她现在重新咬过,她又不忍心。
容止单手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
他微笑地望着楚玉,深凝的目光逐渐转柔,对于楚玉地指控,他也没辩解,只淡淡道:是啊。
我骗你,对不住。
楚玉转头瞥他一眼,看见他身上的伤痕,又是一阵心疼,可是看见伤痕的时候。
她也顺带也不可避免地瞧见了那些牙印,紧随而来的是一阵窘迫,慌忙再转回头去。
你骗了我。
害我很伤心。
楚玉轻哼一声,决定这回一定要好好扳一下容止这种恶习,要是一直惯着他这么骗人,今后她肯定会接连上当,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容止饶有兴味地望着她,禁不住抿起嘴唇,笑道:是。
是,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
他语调散漫,这样的道歉几近敷衍,听起来简直全无诚意。
听他这个口吻。
楚玉一阵气闷,可是下一刻。
努力维持的严肃还是快速地流逝,她总是忍不住想去看容止,很想扑过去抱住他。
心中挣扎许久,楚玉认输地叹了口气,她转过身去,控制目光不去看容止脸部以外地部位。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便涌现无数温暖,强烈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如潮水一般来回冲刷,她从未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如此绝望,也从未因为一个人没有死,从绝望之中如此快速地苏生复活。
然而心中的恐慌依旧存在,眼前地一切仿佛做梦一般,即便是现在,楚玉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怀疑,这会不会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只要苏醒,容止便会与梦境一同消散?小小的怨怼消失无踪,楚玉倾身再度用力抱住容止,怀里填满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安心。
手臂空旷的时候,她地心也会陷入不可挣脱的惶恐里。
被骗就被骗吧,她从前不是说过么?只要他好好地活着,被骗一下也无妨。
更何况,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她又怎么忍心多加苛责?楚玉手臂抬起少许,越过容止赤裸地肩头,搂住他的颈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她飞快在他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亲过之后楚玉便偏过发热的脸,双手却抱得更紧,她贴在容止耳边,喃喃地道:你还活着,实在太好了。
她不管容止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或者骗了她多少,以及这些日子来的伤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能计较得那么清楚?她伤心她难过也是她愿意,她深深地喜欢这个人,他活着她高兴他死了她悲伤,这个人是无可取代的,再也顾不了旁的那许多。
容止反手拥住她,他不为自己辩解,不提这一年多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提是为了什么而欺骗她,只要两人能这样继续拥抱,那么一切都无关紧要。
抬起手扶着楚玉地脸庞,容止将她的脸正过来仔细端详,她哭得真是狼狈极了,脸上到处都是泪痕,眼睛红红的,现在还漾着水光。
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失态的哭泣,好像心中情感的堤坝决堤,泛滥千里。
心头润着温温地暖意,容止微微笑着,偏头怜惜地亲吻她。
从秀致的眉梢,到通红地眼角,他柔软的唇瓣一路向下,蝴蝶般掠过她带着泪痕的脸颊,细擦过她瘦削的下巴。
他亲得很仔细,嘴唇密密地覆盖,温暖叠着温暖,最后,他缓慢地印上她的嘴唇。
楚玉怔怔地张着双眼,望着容止的眼眸,就这么尽在咫尺的,她的目光一下子便陷入了那看不见底的深渊黑海之中。
她没有推开容止,而是更用力地抱紧他,生涩而笨拙地回应他的亲吻。
唇瓣碾磨着唇瓣,楚玉脸上宛如火烧无边漫延,因为羞怯,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她眼角又流淌出泪水。
回头细看,这两章感觉有点着急了,今后我还会再改改。
其实前面还有一段折腾的,但是我想了想,决定不继续折磨大家了,就删掉改改直接上重逢……(捧脸,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温柔可爱?)善解人意地求包月推荐票o()o…二百九十章 冲动是魔鬼(上)脸颊挨着脸颊,这样温存亲昵,楚玉微微喘息,双手按在他肩膀制住他,将脸别开少许,低声唤道:容止。
容止见她目中水光闪烁,声音惴惴不安,心中了然,他平稳安然地应着:我在。
楚玉松了口气,再唤一声:容止……我在。
伴随着应声,一道而来的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这样珍重的心情从未有过,往后约莫也不会再有。
有些满足地轻叹一声,楚玉双臂下滑,手掌捧着容止的脸容,认真看着,眼前很快又朦胧起来,她慢慢地合上双目,胆怯温柔地,轻吻容止的面颊,一连串细碎的轻触,好像蝴蝶的羽翼,但又似更温存数分。
楚玉脸上已经如同火烧,霞飞双颊,红润的色泽映在白玉肌肤上,宛如白玉珍珠伴着艳艳珊湖,平添几分少见的丽色。
容止随意半躺着,任她动作,目光凝注地瞧着,只见她双目紧闭,长睫微微颤动,分明是有些羞涩,却偏偏强自镇定,湿润的嘴唇色泽鲜艳,呼吸都是滚烫的。
容止抬手勾过楚玉的颈项,修长的手指宛如初开的花一般半拢半展,指尖划过她耳后细致的肌肤。
楚玉双手抓紧容止的肩膀,只觉得全身的感官仿佛丝弦一般紧绷起来,全数聚集在耳后被触碰的地方,他指尖轻描淡写地撩拨勾画,偶尔有粗糙的伤痕擦过。
可过了片刻,她又发觉,掌下的肩膀是赤裸的,温热的肌肤边是粗糙的伤痕,这伤痕让她又莫名地慌张起来。
张开眼,楚玉望着几乎又要被她推倒躺下。
神情从容洒落的容止。
现在容止已经不再是少年模样,他稍微长大了一些,看起来约莫有二十二三岁,骨架亦抽长舒展少许,但眉间地清丽高雅始终不曾改变,秀色绝伦,一如初见那时。
……容止。
我在。
1----6----K小说网楚玉鼓起勇气。
更贴近一些,注视着他含笑的眼眸。
他在。
这样好容貌,好风致,绝世无双。
他没有如泡沫般消散,不曾像春雪般消融。
不管经历了什么,他活了下来。
脸上的热度持续不退,理智上知道应该抽身,可是心里却失魂一般地想要拥抱。
容止?嗯。
容止。
我在。
容止,容止。
我在。
容止。
容止,容止……我在,我在。
我在……温柔呢喃的细语声中,幽回交错着脉脉的情愫,楚玉垂目看着他赤裸上身伤痕,几乎又禁不住有落泪的冲动。
绿影叠嶂下,料峭春风里,楚玉心里一半火热一半冰凉,又是羞怯得想后退,却又禁不住想上前亲吻拥抱。
但是……会不会太过亲密……这正踯躅忐忑间。
楚玉瞥见容止的眼神。
温润地黑眸底漾着似笑非笑,带点儿揶揄的意味,微微地还有他所惯有的若有若无的了然嘲弄,仿佛在说她不敢。
楚玉原本是真不敢的,但对上这目光。
她瞬间便想起了从前地事。
被这家伙欺骗了多少次?他总是这样什么都知道,好像什么都尽在掌握的神情……太可气了!脑子一热。
长久以来盘桓的理智顿时被炸得烟消云散,楚玉牙关一咬,手上用力把他完全按躺下,紧跟着抬腿跨过他腰侧,整个人坐在他身上。
----事过境迁之后,楚玉一直在后悔,当时她怎么就一下子失去理智了呢?居然主动对他出手,这种事……这种事……她有什么可着急的啊?冲动是魔鬼。
1----6----K小说网但眼下,楚玉脑子里只有一股火焰四处乱烧,烧得连羞怯也暂时消退不少。
居高临下看着笑吟吟的容止,楚玉脑子有些发懵:要……要怎么做?她曾生活在资讯爆炸地年代,活了二十多年,要说完全不了解这方面知识那绝对是装纯,先别说学校的生理课,就是电影电视小说里,也能看到不少的相关内容,可是理论上地了解不意味着实际上可行,纵然一肚子理论知识,在真正要付诸实践的时候,楚玉还是一下子……懵了。
是先亲还是先摸?上嘴还是上手?往哪里上?楚玉的目光忙乱慌张地巡回了一阵子,目光便定在他胸口上方,虽然容止身上有伤,但肌肤完好的部分,肤色还是如珠玉般光润,他左侧肩下锁骨线条柔和,楚玉咬了咬嘴唇,抖着手摸上去。
容止忍耐压抑即将冲出口来的笑意,楚玉从来不知道,她这个模样最是有趣,看多少次都不会厌倦,自然,这一点,他是绝不会说出来的,指尖接触到的肌肤柔润温暖,但旁侧的粗糙地伤痕又带起满心的怜惜,楚玉抿了抿燥热的嘴唇,低头轻轻地吻了下容止的嘴唇,接着向下啄了下下巴。
她呼吸之下,是温软带着微凉的肌肤,楚玉沿着容止地脖子一路亲吻,嘴唇来到他肩头时,她感到容止手悄然地探入她的衣领,带些凉意地,曼斯条理地擦过她的颈,掀开她的外裳,却只掀开一半,便让楚玉的双臂挡着,没法全拉下来。
你……不准动。
楚玉红着脸,凑近容止的嘴唇亲吻,见他神情依旧淡定如常,目光清澈如水,不由得心中不忿,但在此方面,她实在谈不上老练,此时反而更为苦恼。
紧紧地按住容止。
楚玉弓身伏在他身上胡乱亲吻着,一直到了某处,她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呻吟,而下方一直放松的身躯,也在那一刻出现片刻的僵硬。
楚玉抬头看去,却见容止淡定的目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颤动。
再低头看,却见是容止胸口下方,一处伤疤脱落,新生的肌肤带着浅浅地粉色,带着濡湿的唇印。
明显比旁侧更细嫩些。
但再看向容止,却再也瞧不见那丝丝动摇。
楚玉有些惊疑,不确定容止方才那一声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她伸出手指,指甲剪轻轻刮过唇印尚未干透的地方。
果然如她所愿地,容止抿著嘴唇,颊上微红。
脸容侧向一旁。
一只手沿着他伤痕的边缘向下轻柔摸索,楚玉终于听见容止喉咙深处传来压抑的呻吟,低低地如同呜咽一般,他的手指紧扣住青石台边缘,柔和地眼眸之中隐约有湿润之意,呼吸微微急促。
他平素总是那般从容不迫显得异常强大的模样,此刻难得一见任由摆布的脆弱,反而带着致命的魅惑魔力。
教楚玉几乎要移不开目光来。
手一路朝下,没过一会儿便摸上了有布料的地方,并好似摸着了什么,手指轻轻颤抖,楚玉脸上热度更上一层楼。
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
她几乎想立即拔腿就逃。
但想起方才容止地眼神,脑海里又响起有些赌气的声音:不能停下来。
停下来就是认输了!深吸一口气,楚玉转头,隔着布料轻轻握住……这回,容止的反应更剧烈了些,他的身体如同拉紧的弓弦一般紧绷着,喘息变得急促,目中仿似有星光闪动,颦眉地神情微微苦恼。
楚玉本来已是极为赧然,却又不由自主地为他神情所惑,低头亲吻下去。
嘴唇再度分开时,皆是喘息未定,楚玉直起身子,忽然感到胸前一凉,惊讶地低头,她看到自己胸前的衣衫已经尽数敞开,白皙的胸口起伏在层叠衣衫之间若隐若现,腰间束带也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
垂下视线,正对上容止眼中狡黠地笑意,楚玉咬住嘴唇,不甘示弱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她心中羞怯得厉害,手甚至不听使唤地抖起来,手指软弱无力,好几次都解不开。
慌慌张张地扯下容止腰上束带,他的衣衫更彻底散开来,如此两人都是衣衫半解,就在这青葱竹林里,目光胶着相对。
握拳,我很早就决心写女方主动的h……还是一边害羞一边主动……太自我挑战了……流泪……感觉很难为情……写得我脸上好像火烧似的……(其实我看过的h算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的时候没感觉,写的时候就不好意思得要命><)这一段写得好艰难啊,上一章地标题就是偶的心情……不过总算一次满足两项愿望:野合(不在室内,勉强算吧),女主动(在上方压着,也勉强算吧)。
这么正经地写h真的是头一次,以前曾玩票写过,意识流的,纯恶搞的……不过那样地H放在这里太奇怪了……抓头,看到书评区有人说我拖戏,这个我觉得有必要自辩一下,有些闲笔是必须的,两人一重逢就立即那什么,我已经是嫌有些快了,假如不过渡一段,我自己怎么也过不了自己这关。
恐慌,惊喜,不安,这些总要慢慢写来都是前戏。
这两天其实一直在绿着眼睛改稿,早上醒来先灌一杯咖啡,除了下册外,原本上中册稿子已经交到了编辑那里,但现在发还给我重新最后核对一遍,我这两天都在绿着眼睛比照,有时候不小心看着看着,就忘记检查这回事,看故事去了……(这一点要自求包月推荐票便给《龙龙龙》那边求下pk票……看看分数貌似快被灭了……虽然欠下许多债务,但是真地,我会努力偿还的……> 她知道接下来应当如何,也知道这么下去会发生何事,但是,现在她身体僵硬着,怎么都做不下去。 一想到接下来要那样那样还要那样……她就觉得丢脸得要命。 但是,但是,难道就在这一步打住?那样未免也太没有担当和不负责任了。 假如在这个关头逃走,今后一定会被这个家伙嘲笑到死吧?这时候楚玉已经忘了考虑离开不离开的问题,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容止,眼前的人占据去她所有思绪,但这上下不能的境地又让她尴尬羞窘,一时间动作又停了下来。 容止平复喘息,抬起修长的手臂,安抚地摸了摸她已然散落的头发,接着手指滑下,落在她湿润的嘴唇上,沿着她的唇瓣来回摩挲。 楚玉迟疑片刻,红着脸微微低头,张口含住容止的指尖,认真地轻缓吮吻。 她垂着眉眼,目中氤氲着雾气,神情羞涩脸颊绯红,小猫也似的细细亲吻他的食指,虽然身着男装,此刻却显出一种殊异的丽色,衣衫半解胸前起伏若隐若现,容止静静地望着她,秀致眉目中尽是怜惜之意。 瞥见此刻容止脸上又恢复平常镇定,楚玉有些懊恼,伸手去遮挡他的眼睛:你不要看,闭眼。 她身上软绵绵的全无力道,五指张开也盖不稳,这一伸手,更将胸前原本勉强遮掩的衣衫却大敞开了来。 Www.CНinΑ8.com.cn容止目光微转,随即一笑,缓缓合上那双惊心动魄的眼眸,不再瞧得她心慌。 口中却悠然道:你若是心里害怕,眼下逃走,也是来得及的。 这绝对是嘲笑。 楚玉原本已又生出退意,但被他一激,很快再度顺溜上当,牙关一咬,她从容止身上翻身下来。 抬手要脱下衣衫的时候却又想起什么停手,反而将衣衫拢好,只磨磨蹭蹭地褪下裤子。 鞋子一并留在地上,楚玉赤着足,修长光裸的双腿再度跨上容止腰间。 少了一层遮蔽,双腿之间顿时有凉意侵肌,楚玉禁不住颤抖一下,下意识收拢双腿。 然而她此刻坐在容止身上,腿间怎么也无法完全合并。 而因为她身体挪动,身下容止隔着一层布料的某部位仿佛又起变化。 是那个什么……楚玉窘迫得快要哭出来。 她身上穿着宽大地长衫,过长的下摆连她的双腿一并盖住。 肌肤也没露出几寸,但是衣衫之内修长的双腿却是未着寸缕的,以一种极为狭昵暧昧的方式,她身体最隐秘的地方与他地只有薄薄的一层布料的阻隔。 在这样的困扰下,她的身体感官反而更为敏锐,如此磨蹭着,一股异样热流从深处缓缓地渗出,微微颤栗地酥麻在小腹滋长扩散。 身体的反应太奇怪了。 楚玉慌乱不知所措。 然而手脚却绵软无力开始不听使唤,越是紧张羞怯,反而越是不能自持,肌肤上像点了火,如脸颊一般烧起来。 而心里面却空荡荡的,仿佛在渴求什么。 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也知道应该做什么,但也只是理论上知道而已,真正亲身体会时,才发觉是这样的,这样的……楚玉眼前又是一片水雾,连近在咫尺地容止也看不分明,全身上下都蒙上一层燥热薄汗,她抖着手拨开挡碍的布料,亲手握住某件事物时,顿时好像被火烧一样快速放开,但下一刻,她又咬着牙关,缓慢蹭动身体,让那个火热的部位抵住已经微微湿润地入口。 箭已经如在弦上,但楚玉却始终发不出去,强要不管不顾坐下,却只觉得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而接触的部位也因为要被强硬撑开而疼痛不已。 不是说只有第一次会痛么?这个身体应该不是第一次吧?怎么还会痛?就在上不得下不得的时候,楚玉感到一双手穿入她的衣衫,轻柔地按在她腰上,将她暂时扶起来少许,接着他一只手不疾不徐地向下移动,轻拢慢捻地,撩拨着她已然十分脆弱的神经。 楚玉本能地想阻止他,可是身体仿佛化作了一团水,而话语也埋在宛如擂鼓般的心跳里,什么都说不出。 容止坐起身来,偏头吻上楚玉的嘴唇,他的目中带着些温柔蜜意,动作却依旧从容稳定,扶住楚玉地肩膀,身体已经浮现燥热,但亲吻之际,却依旧轻缓缠绵。 容止不紧不慢地吻着楚玉,他自制力极为强大,纵然身体已然动情,却依旧能隐忍克制,他一边亲吻着,一边近距离凝视着楚玉逐渐迷乱的脸容神情,目光偶尔往别处一瞥,却是瞥向楚玉的手腕。 白皙纤细的手腕上,银色的金属环光华流转,冰凉冷厉。 他嘴唇微微勾起,似是有些玩味,接着加深亲吻,另一只手则悄然探幽寻秘。 楚玉被吻得迷迷糊糊,才一得喘息,忽然感觉身体内部好像多了些什么不属于自己地东西,猛然间僵硬起来,这时才觉察,那是一根修长的手指。 ……食指。 就是她方才亲过地那根手指。 楚玉只觉得有一把火从脚底烧到脑门,里里外外烧成焦炭,但是容止的嘴唇又温柔缠绵地贴了上来,春水荡漾着化开,很快地她又陷入迷幻一般的晕眩里,毫无抵抗之力地任由容止随意摆布。 昏昏沉沉里,她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柔软的水,但是又被容止捏成各种形状,柔软的肌肤被一遍又一遍地吮吻噬咬,隐约的疼痛伴随着酥麻的快意,在里外炸开。 胸臆间火热里夹杂着生涩,可是不知为何却又萌生出无可救药的贪婪。 晨光逐渐明亮,春日的竹林里漫溢着的依旧是一片凉意,然而两人身体周围却仿佛几乎要沸腾起来,容止半躺下来,温柔而强硬地托起楚玉的身体,完成她方才没能完成的动作。 被撩拨得空虚的身体终于被填满,热楔压入身体的刹那,楚玉忽然张开双眼,往下依旧躺在她身下的容止。 容止眨了眨眼,飞快掩住一丝异样,微笑回望着她。 身体最隐秘的部位咬合,楚玉羞耻不能自已,但却还是伏低身体,因为这动作,牵动下身相连之处,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她低下身体去拥抱他,也顾不上衣衫散开春光外泄,只弓起身子,尽量贴得近一些,含着泪水轻轻地吻他的嘴唇,呼吸急促,语调颤不成声:容……容止……我在。 容止……我在。 惶恐,不安,焦躁,烟消云散。 心口仿佛有什么跟着被填满。 啊啊啊太不好意思了><虽然决心要写小楚主动的,磨磨蹭蹭改来改去,最后半段还是主动不下去,让容同学代劳了……就认真写这一次H,好坏就这样吧。 今后再也不来了……费劲死了……><求包月推荐票女频界面下,封面下有投包月推荐票标志,起点女频包月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假如是从主站进来的,点击封面下部那个红色的女频作品标志转入女频页面,拜谢。 木有包月推荐票地话,那就给两章推荐票票吧谢!快完结了,请大家跟我一起倒数:三,二,一,……二百九十二章 执子之素手楚玉双眼啜着泪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惊涛骇浪之中的扁舟,容止是唯一操浆的人。 周身好像浸没在沸水之中,神经的每一处末梢都被潮水一般涌来的快意侵蚀着,一层又一层的交叠不断积累,在到达崩溃的顶点时,猛然的决堤,她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仿佛有绚烂的烟花炸开,无数极尽璀璨的光华缤纷四射,几乎昏迷过去。 楚玉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也顾不上整个人烧成了一只红色的虾子,只驼鸟地叫嚷:你不要过来,出去,出去!她真是宁愿自己方才是真昏死过去,也不必似眼下这般尴尬。 被抛至浪潮的顶端,好不容易神魂归位,她才发觉自己竟然身处在竹林之中,换而言之,是在户外,以一种强迫压制的姿态,坐在容止身上,那什么那什么。 那时候,楚玉的神智还有些不大清楚,思路迟钝地没缓过来。 接着,容止坐起来,扶开她,把她抱回屋内,看到卧室里的床榻,楚玉这才一下子扑过去,二话不说掀起被子盖自己身上,羞惭不已地叫容止快出去。 好丢脸,她不要见人了。 她刚才一定是被魔鬼给附身了,否则怎么会那么冲动,完全不顾自己身处什么地方,还主动把容止给啃了个精光。 好……好想死啊。 容止微微一笑,并不上前劝她,只瞥了一眼她露在被外的半截玉白小腿,轻声道:你好生休息。 便合拢衣衫往门外走去。 离开之际给楚玉仔细关上了门。 他神情从容悠然,乌发披散,衣冠不整,缓步走在过去的公主府内,却不曾遭到阻拦,也没有任何人打扰。 一直走到东西上阁交界处,他瞧见前方站着的人影。 才豁然露出笑容:你一直在这儿等着我?观沧海不自在地抱怨道:你们真是不知节制,光天化日……从楚玉和容止一开始,他就听着了,偏偏他耳力奇佳,为了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不得不躲得远远的,避开那些响动。 顿了顿,他眉头一皱,道:我如今却是有些后悔帮你骗她,你连我一道给骗了。 他曾听楚玉说过。 当初容止追去洛阳救护的情形,当时便觉着有些不对劲,如今串联前后。 终于猛然明白过来。 其实容止一直在设局。 他在洛阳那时,便故意假装让楚玉离去,却又流露出异样,让楚玉觉察出来,返回瞧见他的惨状。 倘若他有心,完全可以不流露出半点而异常,但是他没有。 ----他是故意地。 身体的崩毁固然是不能逆转,但是他偏偏反而利用了这一点。 楚玉心中一直存在着心结。 认为纵然与容止在一起,也不能相安相守,于是他便下了一剂猛药,故意让她发觉,故意让她愧疚。 故意让她目睹那最惨烈的一幕。 容止想要什么,便会想方设法拿到手。 纵然楚玉身体暂时离开,他也要牵着她的心魂。 他并不后悔为了楚玉放弃所拥有的东西,也不后悔身遭万剐之痛,可是他一定要得到。 他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不索回?他不是楚玉,绝无可能无私。 江山与楚玉不可兼得的话,他选择对自己更为重要的东西,但是,一定要得到才行。 放手……怎么可能?容止嘴角泛起浅浅地笑容,黑眸之中,却是无比的冷静沉稳:你在怨我?观沧海叹息道:我自是不会怨你,被你折腾的人又不是我,真要说上怨,楚玉才有资格。 我如今依旧不明白,既然你不肯放手,为什么却又故意诈死,平白让她那般伤心?容止微笑道:自然也是为了让她永远记着我。 我生,要她记着我,我死,也要她记着我。 那时他是当真无把握活下来,所以故意一番布置,先是黯然道别,再让她发觉异样返回,接着教她瞧见他因她周身浴血,最后含笑道别。 纵然是离别的最后一刻,他也是绝好风度姿态。 于是,他留给楚玉的最后印象,依旧是那从容地笑眼,以及为了她而身死这桩事实。 容止是玩弄棋局与人心的高手,他知道楚玉是怎么样的人,这一番刻意设计,足以让她心神接近崩溃,至死也忘不了他。 整了整散乱的衣襟,仿佛还能感觉到缠绕在指尖的滑腻,容止微微一笑,道:有一句话,叫做久病床前无孝子。 换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地,他自然不会以为,倘若是他一直半死半生地活着,让楚玉照料看顾,楚玉会因此不爱他,可是那样做,无疑会冲散削弱他刻意营造出来的,一刹那凝固到永恒的凄厉惨烈。 Www.CНinΑ8.com.cn倘若那样,他最后死了,楚玉或许会黯然伤心,但绝不会那般刻骨铭心,而倘若他最后活下来,楚玉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狂喜失态。 他在最惨烈地那一刻果断下刀,给她留下最深的伤口。 他是狠心肠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心上的人也舍得伤害,纵然听着观沧海跟他每日汇报楚玉如何伤心,他也没有心软动摇,甚至还按照原定计划使出了骨头那一招。 他用死亡这柄利器让她痛不欲生,再用时间慢慢地熬,过了一段时日,确定她已经感受得足够深刻,才放流桑来打开她的心扉。 那个时候,楚玉便已经在他掌握之中。 后来出了一点意外。 他也没料到,天如镜竟然会将手环交给楚玉,而在听说楚玉要走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楚玉并不是要去什么地方,而是要离开这个时代,到达他永远触摸不到的地方。 别人不知道。 可是无比了解楚玉来历地他却是晓得的。 幸好楚玉没有打算立即走,给了他一段时间的缓冲,于是他派人一路跟随,自己伤势初步好转愈合后,跟着赶来。 公主府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地方。 楚玉纵然要走,也定然会回来此地缅怀一番,他很早便派墨香回来打点,这地方表面上是南朝官员地住宅,实际上还是属于他地。 竹林中相聚后所发生的一切,表面上看去,只不过是楚玉失措激动。 可是实际上,却是他精心安排,一步步引君入瓮。 他不着痕迹地引诱,让楚玉错以为是她主动,两人地关系更进一层,他也多了一分阻止她离开的筹码和把握,而事后,也怪不到他身上。 从头到尾。 都在他掌中,偶尔有些脱离,也连着不断的绳线。 观沧海低低叹息一声:被你这样的人喜欢上,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容止微微一笑,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师兄你不必过分担忧。 那些伤痕他会亲自慢慢抚平,哪怕是用一生地时光。 但是对于之前所作所为。 他并不后悔。 楚玉与容止又在公主府中住了数日,相较于容止的从容安然,楚玉自己却是辗转反侧。 虽然一面思念着一千多年后的家人,可是容止……容止……这个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她怎么也不愿意就此放开。 又过数日,两人在街道上行走,却见一面带戾色的少年在街市内纵马疾行,惊翻行人无数,那少年便哈哈大笑。 楚玉看去,却见那少年虽然才十二三岁,眉目之间神情狠戾,依稀有刘子业昔日地几分影子。 容止嘴唇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便是南朝现在的皇帝。 刘的儿子。 南朝的几代皇帝真是一代比一代更不成器。 楚玉瞥他一眼,道:你可是后悔了?大好河山啊,倘若他没有放下一切来就她,现在只怕已经挥军打进来南朝了吧。 容止目光温柔含笑,却是在大庭广众下,轻轻地亲了下她的耳垂:你若是在,我便不后悔。 这是变相地威胁。 倘若她不管不顾地走了,他一定会反过来让她觉得后悔的。 楚玉呼吸一滞,转头看去,却见他目中情意真切,终于禁不住心中一软,主动拉住他的手,没好气地道:走吧。 我不走,你,也别想。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终于……完结了。 写上END,我心中无比怅然。 《凤囚凰》终焉落幕,有人求仁得仁死不悔改有人抛开一切放歌四海,这流离终于能结束,暴风地荒原上,至少有两个人一直相拥。 对他们而言,就是这样了。 题目的凤囚凰,这个时候算是展现了真正的含义。 这是我最初最开始就设计好的全局。 容止的那些手段,那是他的习性,真要他痴痴傻傻对一个人掏心掏肺,那不可能,他习惯掌控,舍弃那么多,更加不可能全无所求。 当然,这些,他一辈子不会让楚玉知道。 不过至少爱是真的。 更何况,容止自身,在某个角度上看,也是被囚禁了。 其实被囚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心是自由地就好。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纵然被关在果核之中,我依然是无限空间之王。 ----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大概是这样的吧,具体字句不记得了,就记得大概意思。 )真正能囚禁一个人的,是自身。 文中有些地方我其实还设置了些埋伏,含而不露的,但是最后也没有点出来,有地东西是不需要完全点破的,留一点余地更好。 大家能猜多少就猜一下。 猜不到也不影响,猜到了是乐趣此外,几个番外会慢慢写出来,我将在书评区开一个置顶帖子,要点菜地同学请入内,能写就写,写不来只有算了。 还有一些人的故事,内实在是不方便叙述,会显得太累赘了,用番外的形式补完。 就这样吧,凤囚凰结束了,不过还是希望大家不要下架这本书,看到收藏下跌我会心疼的,以及今后开新书,我还会在这里通告。 十二月是多事之月,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假如知道这个月会有这么多的事这么多的波折,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在这时候PK的,我承诺七百分一加更,现在才加到5600分,比起我上次《凤囚凰》pk时,可以说是太不守时了。 有人劝我改承诺,说是改到一千到一千五左右,这样至少能轻松些,但是我既然说出了,就不会改口……就算用爬的,我也会把那些欠债一章章爬回来。 开文之前,我完全没底气,但直到现在,我也是没底气的,其实我是一个非常缺乏自信的人,生怕自己哪里会做不好。 这些天,虽然我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事,心情却很压抑,但是作为作者,我不应该把自己的情绪带到文里,所以我写文的时候,都先清空心情,尽量地强制调整到快乐的心态来写,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改稿的压力其实很大……那些承诺的欠下的加更一直压在我心头……还被一切其他事困扰着,具体什么没必要说……现在我几乎每天都睡不踏实,天天晚上作古怪的梦,醒后尽是恍惚。 今天被刺激到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人在电脑前几乎崩溃,具体什么我也不想说,那没意义,但是那一下刺激,我才忽然醒悟,自己这些天一直压抑的情绪状态多么糟糕。 对不起大家,有的承诺现在还没做到,我让你们失望了。 闲话就是以上,说完了。 在这里最后一次,求包月推荐票和PK票。 《凤囚凰》的包月推荐票,这是最后一个月了,来个善始善终吧。 PK票则是为《龙龙龙》求的,还有票的就去点点吧,明天我就交稿了,剩下的时间会比较闲,多少加更我也会咬牙写出来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在此谢谢大家,风雨同舟,几个月来伴我一道徐行。 288章-end未成年删节版未成年,不能看h顿时让我很愧疚……为了不污染祖国未来的花朵,特地把涉h的几章弄出来做个删节版……请MM放心观看:离开洛阳,楚玉并没有立即启动手环,她独身上路,先去了平城。 这一去之后,可能再也回不来,因此楚玉离去之前,打算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并在临行之前,尽量地看一眼想要看的人。 冯亭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在击败容止后,她强逼失去倚仗的拓拔弘退位,将皇位传给才五岁大的小拓拔,她作为辅政太后,地位尊荣,俨然便是没有冕冠的女皇。 拿到手环后,楚玉才发现其实有很多功能天如镜他们都没开发出来,比如其中有一向,便是改变光线的折射而达到短时间隐身的效果,利用这一点,楚玉潜入皇宫,偷偷地看了眼这对过分年轻的祖孙,冯亭依旧艳光四射,但是一双眼睛却已然显出远超出真实年龄的沧桑。 而年龄还是一个幼童的小拓拔,目中是令人心疼的早慧,楚玉再也看不到他面上无忧无虑的笑容,当初他作为拓拔氏的子孙选择了这条道路,不知道现在他是否后悔。 静静地看了许久,楚玉又离开皇宫,改变方向,缓缓朝南行去。 春光,夏日,秋风。 冬雪,复春来,时光在一双不变的眼眸前缓缓流过。 楚玉刻意放慢行程,且行且住,所有曾经留下美好记忆的地方,她都一再徘徊。 从北朝进入南朝,这一路上不是没遇到过流寇劫匪。 但只要祭出蓝色光罩,便能吓得劫道的人见鬼一般逃走,因此楚玉走得还算平安。 南朝的故人其实不剩多少,有些人楚玉甚至不知道该往何处寻找,回来南朝。 其实多半是为了缅怀一些地方。 大约是因为被刘子业折磨过甚,推翻了刘子业的刘也没做多少年皇帝,他地生命在短短数年内便走到了尽头,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儿子。 建康那个城市,虽然仅居住了一年。 却留下了她太多的喜怒哀乐,临行前不去看一眼,楚玉心里总归有些牵挂。 建康城中。 公主府楚园都已经易主,看着门楣上的招牌换成了别样,虽说早已决定放弃,但楚玉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感觉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给夺去了。 建康城内徘徊大半日,楚玉回到公主府外,静静守候等待。 公主府现在的主人似乎是朝内哪位文官的居所,但那文官似乎很是喜静。 楚玉在门口站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进出。 她想要进入什么地方,必须是那地方有一个容人出入地入口,尽管靠着手环,她能隐身能防御。 可毕竟不是真的超人,没办法飞檐走壁。 或直接穿墙过室。 好容易见一顶轿子抬来,打开大门入内,趁着此时入夜光线昏暗,楚玉连忙发动隐身,跟在轿子后悄悄地入内。 公主府仿佛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大观全貌,建筑格局并无太大变动,内苑之中竟然没多少人,楚玉一路行来,别说是守卫,就连仆人都不见几个。 府内无人,兼之夜色深浓,楚玉索性便撤去了光线折射,独自慢行至从前的居所。 她从前居住的院落也几乎是与从前一个模样,就连院名都不曾改动,楚玉见此便不由得感慨此间地新主人实在太懒了,竟然就换了下门口的牌匾,内里一切照旧。 轻轻地开启旧日房屋,屋内打扫得很整洁,但一看便知道是许久没人住的冷清模样,楚玉轻叹一口气,回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卧室,床竟然也是原来的家具。 望着眼前地一切,楚玉不禁生出恍然之感:当初就是在这张床上,她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容止。 如今想来,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那时候她万万不曾料到,后来的波涛起伏,生死颠沛,以及深深地爱上一个人。 楚玉走过去坐在床便,忽然倦意上涌,仿佛这一路行来地疲惫都全数涌了过来,她叹了口气,抬腕用手环设置了防护,只要一有人踏入设定圈子内,便立即祭出防御光罩。 如此就算有人发现她,也不虞生命之忧。 设置好这些,她如同几年前一样,在这张久违的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楚玉睡得很安宁,这一年多来,每每入睡之后,她总会梦到一些从前的事,然而这一夜却没有什么前来打扰她。 一觉醒来是清晨,楚玉整了整衣衫,趁着天光尚未尽亮,便朝昔日的西上阁而去,她走过从前熟悉的一个又一个院落。 这些院落里从前居住的人也一个个浮上她心间,柳色,墨香,花错,流桑,桓远……最后是沐雪园,容止。 楚玉站在竹林依旧繁茂的沐雪园前,老远便站定,她定定地望着黑漆大门,只觉得仿佛经过了一个轮回。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道叶笛声,陡然高高地拔起,清越无比地,如抛至九天之上的丝弦,猛地贯穿楚玉地心魂。 那叶笛声是那么地清透脆亮,又是那么地宛转低回。 她这一生,只在一个地方听过这样的声音。 楚玉张大眼睛,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叶笛声曲曲折折,迂回转折,那么地悠长。 她踏出一步,可是却又仿佛畏惧什么似的收回脚来,神情变得惊疑不安。 可是那叶笛声始终不曾断绝,一声一声,听得她几乎肝肠寸断。 全身都仿佛在叫嚣。 终于,楚玉抬脚朝门口奔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急切,理性这种东西早就被丢弃到九霄云外,她身体内灵魂正在沸腾。 砰地一声推开虚掩的黑漆木门,楚玉三两步闯入层云叠嶂地翠色竹林内。 叶笛声刹那停歇。 仿佛电影里画面定格,好似时光从未轮转,她才穿越而来,生涩而懵懂地,不知深浅地。 闯入那白衣少年的世界。 光滑地青石台上,半倚着竹丛地少年白衣曳地,宛如浮冰碎雪,他的眉目清浅温润,肤光如玉。 唇边似笑非笑,目光深不可测。 与从前不同的是,宽袖之中探出的秀美双手。 白皙的皮肤上交错着斑驳的伤痕。 拖着脚步慢慢地走过去,楚玉伸出不住颤抖地手,轻轻地抚上他秀丽无伦的脸容。 掌下接触到地肌肤,温凉柔软,是真实鲜活的。 楚玉小心地眨了眨眼,唯恐大力一些眼前人便会消失不见,她的手缓缓下移,指尖却接触到粗糙的伤痕。 满心满心的都是心疼。 她掀开他地衣领,只见他颈项之下,白皙肌肤上交错着可怖的伤痕,光是看着这些伤痕,便能略约想像出此前他遭受过怎样的苦楚。 楚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含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些伤痕。 她顾不上问容止是怎么活下来的,也忘了思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容止现在在她眼前。 他地呼吸是暖的,他的心跳稳定,楚玉小心翼翼地掀开他地衣衫,难过地以指尖划过每一道伤痕,纵然这些伤此时已经痊愈,可是她还是止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容止嘴角微微一晒,伸手便要拉上衣衫,口中轻道:不要瞧了,很可怕,会吓着你的。 他还未动作便停了下来,因为楚玉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看着他身上几乎数不清的伤痕,楚玉终于禁不住哭了出来,她仿佛能看到,容止的身体是怎样地破碎绽开,她缓慢低下头,轻轻地将嘴唇覆在他颈间的伤痕上。 有什么可怕的呢?不管变成什么样,容止都是她地容止。 更何况,这些伤痕,每一分痛楚,都印着她楚玉的名字。 楚玉昏昏沉沉地,也是慌慌张张地,胡乱亲吻着容止的颈项,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本能地渴望再多一些温存,如此方能证明,容止是活着的。 不知不觉间,容止被按着躺在了青石台上,他有些好笑地望着楚玉,她一边哭一边胡乱亲着他,又亲又咬,她哭得满脸泪水,好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在汲汲求取着一点点地安慰。 好不容易,等楚玉哭得累了,沉沉睡过去,容止微微一笑,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慢慢往屋内走去。 将她放在床上躺好,容止低头轻轻亲吻她红肿的眼角,目光瞥过楚玉腕上地银色手环,目光刹那莫测。 出屋关门,他神情从容悠然,乌发披散,衣冠不整,缓步走在过去的公主府内,却不曾遭到阻拦,也没有任何人打扰。 一直走到东西上阁交界处,他瞧见前方站着的人影,才豁然露出笑容:你一直在这儿等着我?观沧海他眉头一皱,道:我如今却是有些后悔帮你骗她,你连我一道给骗了。 他曾听楚玉说过,当初容止追去洛阳救护的情形,当时便觉着有些不对劲,如今串联前后,终于猛然明白过来。 其实容止一直在设局。 他在洛阳那时,便故意假装让楚玉离去,却又流露出异样,让楚玉觉察出来,返回瞧见他的惨状。 倘若他有心,完全可以不流露出半点而异常,但是他没有。 ----他是故意的。 身体的崩毁固然是不能逆转,但是他偏偏反而利用了这一点。 楚玉心中一直存在着心结。 认为纵然与容止在一起,也不能相安相守,于是他便下了一剂猛药,故意让她发觉,故意让她愧疚,故意让她目睹那最惨烈的一幕。 容止想要什么,便会想方设法拿到手。 纵然楚玉身体暂时离开,他也要牵着她的心魂。 他并不后悔为了楚玉放弃所拥有的东西,也不后悔身遭万剐之痛,可是他一定要得到。 他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不索回?他不是楚玉。 绝无可能无私。 江山与楚玉不可兼得的话,他选择对自己更为重要地东西,但是,一定要得到才行。 他不介意付出生命,但是楚玉想要离开。 却是万万不能。 放手……怎么可能?容止嘴角泛起浅浅的笑容,黑眸之中,却是无比的冷静沉稳:你在怨我?观沧海叹息道:我自是不会怨你。 被你折腾的人又不是我,真要说上怨,楚玉才有资格。 我如今依旧不明白,既然你不肯放手,为什么却又故意诈死,平白让她那般伤心?容止微笑道:自然也是为了让她永远记着我。 我生,要她记着我,我死。 也要她记着我。 那时他是当真无把握活下来,所以故意一番布置,先是黯然分离,再让她发觉异样返回,接着教她瞧见他因她周身浴血。 最后含笑永诀。 纵然是离别的最后一刻,他也是绝好风度姿态。 于是。 他留给楚玉的最后印象,依旧是那从容的笑眼,以及为了她而身死这桩事实。 容止是玩弄棋局与人心地高手,他知道楚玉是怎么样的人,这一番刻意设计,足以让她心神接近崩溃,至死也忘不了他。 整了整散乱的衣襟,仿佛还能感觉到缠绕在指尖的温润滑腻,容止微微一笑,道:有一句话,叫做久病床前无孝子。 换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他自然不会以为,倘若是他一直半死半生地活着,让楚玉照料看顾,楚玉会因此不爱他,可是那样做,无疑会冲散削弱他刻意营造出来地,一刹那凝固到永恒的凄厉惨烈。 倘若那样,他最后死了,楚玉或许会黯然伤心,但绝不会那般刻骨铭心,而倘若他最后活下来,楚玉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狂喜失态。 他在最惨烈的那一刻果断下刀,给她的灵魂留下最深的伤他是狠心肠地人,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心上的人也舍得伤害,纵然听着观沧海跟他每日汇报楚玉如何伤心,纵然有些难过,但他也没有丝毫心软动摇,甚至还按照原定计划布置了河边骨让她瞧见。 他用死亡这柄利器让她痛不欲生,再用时间慢慢地煎熬,过了一段时日,确定她已经感受得足够深刻,才放流桑来打开她地心扉。 那个时候,楚玉便已经在他掌握之中。 后来出了一点意外,他也没料到,天如镜竟然会将手环交托给楚玉,而在听说楚玉要走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楚玉并不是要去什么地方,而是要离开这个时代,到达他永远触摸不到的未来。 别人不知道,可是无比了解楚玉来历的他却是晓得的。 幸好楚玉没有打算立即走,给了他一段时间的缓冲,于是他派人一路跟随,自己伤势初步好转愈合后,跟着赶来。 公主府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地方,楚玉纵然要走,也定然会回来此地缅怀一番,他很早便派墨香回来打点,这地方表面上是南朝官员的住宅,实际上还是属于他地,从头到尾,都在他掌中,偶尔有些脱离,也连着不断的绳线。 容止静静地道:沧海师兄,你可知晓,那些日子,我躺在石棺之中对你说,倘若我死了,合上盖子烧了我,但我心里却不甘心的,我来到这世上一遭,却什么都不曾得到,但至少我要留住她,不管用何等手段,也不管她是否会伤心难过。 因为心中尚有执念,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他才强硬留着一口气,在生生死死之间徘徊,在那样可怕的地狱边缘,最终挣扎地活了回来。 谁也不能阻拦他。 听他说起那段日子,观沧海不由恻然,他低低一叹,道:被你这样地人喜欢上,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容止微微一笑,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师兄你也不必过分担忧。 尾声楚玉与容止又在原来公主府中住了数日,这里表面上虽说是南朝官员的住所,内里,尤其是内苑部分,却依旧在容止手上。 楚玉也懒得问他又收买了谁勾结了谁,反正他有地是手段,别说是公主府,只要他有心,就算想在皇宫里开辟一间别苑,想必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更何况,她尚有更重要的事,正苦费思量。 她一直是想回家去的,活下去,回去,自从知晓有回去的可能后,这个念头在她心中始终徘徊不灭,曾有几度,她也做出尝试,甚至这一回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了。 可是啊,容止……经过这些年来聚散分依,生离死别,想要再如当初那般决然放弃,已经是万万不能。 这已经不再是她单方面的问题。 容止为她舍弃多少,她已经间接从观沧海口中得知,倘若她一走了之,是否会太对他不住?她几乎很难想象,容止那么骄傲孤绝一个人,那么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她怎么走得了?相较于容止的从容安然,楚玉自己却是辗转反侧几乎夜不能寐。 又过数日,两人在街道上行走,却见一面带戾色的少年在街市内纵马疾行,惊翻行人无数,那少年便哈哈大笑。 楚玉看去,却见那少年虽然才十二三岁,眉目之间神情狠戾,甚至犹胜昔年的刘家子业。 容止嘴唇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人乃是刘昱,便是南朝现在的皇帝。 同时也是刘的儿子。 父亲还没死多久,继承了皇位,却连做样子都不做,在市集之中纵马飞奔。 南朝的几代皇帝真是一代比一代更不成器。 楚玉瞥他一眼,道:你可是后悔了?大好河山啊,倘若他没有放下一切来就她,现在只怕已经挥军打进来南朝了吧。 容止不语,却只是笑。 楚玉只见他目中情意真切,终于禁不住心中一软,主动拉住他的手,脸上微热道:走吧。 很多人看着呢。 去哪?天涯海角。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话古往今来不知被用过多少次,可是却是最真的承诺,在这片辽阔的天空下,她不过只是尘埃蝼蚁,任由无形之手恣意翻覆,生死颠沛,她也许什么都掌握不了,可是至少让她握住掌中的这一抹温暖。 不相离,不相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