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桃原村时天色已经很暗,两人商量回县城找宾馆住下,明天一早再来。
到了宾馆苏昭却不肯进,非要住隔壁那家五星级的。
沈文素赖在地上气急败坏:经费!经费!苏昭硬把他抱走:钱我自己出总行了吧?晚饭后苏昭进房间,第一件事就往浴室里钻,脱了衬衣又钻出来抛媚眼:人家要洗得香喷喷的,然后在床上等你噢~~沈文素缩在躺椅里看电视:去你的!等苏昭哼着歌高高兴兴出来,却发现因为连日舟车劳顿,沈文素已经睡着了。
再这样消遣我,我可就哭了啊,苏昭把那人抱回床上,躺在他身边,撑着头用手指轻轻戳他的脸:不解风情到你这个地步,也算是极品了。
沈文素身上脏兮兮的,不但有汗腥气,脖子上还有零星的泥点。
文素,文素,苏昭轻晃他:你去冲个澡,回来好睡得舒服些。
沈文素嗯了一声却没有醒。
苏昭只好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哎……哟。
沈文素眼睛勉强睁开条细缝。
去洗澡, 苏昭下命令:跟泥里滚出来似的。
哦…… 沈文素磨磨蹭蹭起床,囫囵冲了个澡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一进房间却被吓醒了。
只见苏昭光着个上身裹在被子里,笑得极为淫荡,边笑还边拍身下的床:相公~~,来嘛~~沈文素又红了脸:流……流氓,苏昭接口:在我光荣的研究生时代,还因为耍流氓被党和人民表彰过。
沈文素指着房里讷讷说:两、两张床。
啊,苏昭把眼镜一扔:我视力不好,只能看见一张。
沈文素站着不动,苏昭来开被子跳下来:你怕什么!你看我这不是下面还没脱嘛!行了,我什么都不做,你让我抱抱过过干瘾行不行?沈文素想说不行时,整个人已经在他怀里了。
那人手脚并用把他圈了个严严实实,沈文素唯一能动的就是脑袋。
于是他就动脑袋。
苏昭问:怎么?枕头和你有仇?沈文素马上连头也不敢动了。
苏昭笑了,在他耳边如呵气般轻声细语:睡吧,我真不做什么,现在不是做的时候……真的,相信我,好好休息。
沈文素缩了缩细白的脖子,并没有说话,不到两分钟,苏昭听到他均匀的鼻息声。
叫你睡你还真睡?这孩子真实心眼, 苏昭探过去看他的脸:我跟你客气客气而已。
苏昭搂着美人腰苦笑,最后自我批评,总结自己犯了保守矜持的错误,下回要吸取教训,绝对地、坚定地、义无反顾地摒弃人道主义做法。
老这么抱着真是自我折磨,苏昭便要撤回自己床上,却发现一只手臂压在沈文素身下,还被他紧牵着不放。
你这就叫欲拒还迎, 苏昭只好躺下,心有不甘地在人家身上乱摸,不一会儿疲倦袭来,也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昭放在床头的手机开始唱歌。
唱了足有两三遍,苏昭才晕乎乎万般不愿地去接,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却让他猛一激灵:师母?程老太太似乎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苏昭低声说:师母,您等等……他小心翼翼从沈文素身下抽出手臂,躲进洗手间,轻轻掩上门:您说。
小昭!你在哪儿?老太太有些激动。
苏昭没告诉她实话:我和文素这几天忙,没去看老爷子。
您怎么了?小昭啊,有、有人给你老师寄……寄……寄子弹……呜呜呜…… 老太太忍不住啜泣起来。
苏昭忙安慰:您别急,慢慢讲,寄子弹了?嗯,两颗……夹在信封里……老太太抽抽鼻子,半天才能继续:老头子还藏着不让我知道,要不是我昨天收拾床铺给抖出来……呜……我本来也想装不知道,可是我害怕啊,我担心啊!担心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这老家伙,六十好几了还到处惹事生非,本来就血压高,如今又出了这么大的车祸,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呜呜……苏昭静静听着,等到老太太渐渐平息心情,才柔声道:师母,您去休息吧。
别担心,我明天就来医院,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要肥去?!沈文素含着牙刷口齿不清。
嗯,回去,苏昭把他挤到一边,对着浴室镜刮胡子:想说动老科长见我们,不知道又要花几天。
毕竟人家一站出来,就表明了和某些势力作对的立场。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可能威胁生命的事,对于人家也一样,何况人家并没有站出来的义务。
再说了,苏昭捏捏沈文素的鼻子:他好不容易逃出去藏起来,却又被我们找着,他多沮丧啊,咱们也得考虑考虑老人家的心情嘛,给他点时间吧。
这些都是理由,但为什么要急着回去?沈文素问。
因为是否有个稳定的大后方,直接影响到一场战役的胜负。
苏昭擦干净脸:走吧。
程老爷子看到他们进门,气得直敲腿上的石膏。
苏昭笑着说:老师,见了我们不用这么兴奋。
程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老太婆叫你们回来你们就回来!平时怎么没见你们这么听我的话啊?!什么师母叫我们回来? 沈文素问。
……咳…… 老爷子说:文素啊,你帮我把这本书给力平。
哦, 沈文素疑疑惑惑走了。
苏昭把门带上,问:子弹呢?喏,老爷子拉开床头柜抽屉,拣出来给他看。
师徒两人对望半天,竟同时做个V字型手势:Year~~~我所业务取得重大突破,收受子弹总量终于突破十枚。
老爷子说。
另有刀片(注:吉列牌)、裁纸刀、匕首、铁钉、针头、麻绳、摇头丸、拔掉脑袋的布娃娃、流氓兔(为什么?)等等。
算起来去年是大丰收,全年共计子弹六枚。
苏昭说:如今,尹秘书的收藏品再一次极大丰富了。
这是值得庆祝的。
老爷子庄严地说。
嗯。
苏昭完全同意。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老爷子又砰砰敲石膏:放着正事不干!苏昭笑了:回来庆祝呗……顺便,帮你们转院。
当天下午医院里来了一群人,清一色小平头,肤色黝黑,身板瓷实挺拔,走路自觉不自觉地排队:齐步走!一、一、一二一……这群人二话不说把老爷子放上担架,抬了就跑,尹维在后面踉踉跄跄追,哭得撕心裂肺: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你们要把我老师带到哪里去!!老爷子怒吼:丢人现眼的东西!你哭什么?!尹维立刻抹了把眼泪站直,笑嘻嘻对沈文素说:哎呀,好过瘾!我老早就想演一回生离死别了。
沈文素经过他身边时轻轻说:您哪位?认错人了。
喂~~文素! 尹维对着他背影喊。
沈文素没理他,苏昭倒理他了:十年之内, 苏昭比个手势:你通不过司考。
尹维缩到墙角化为一滩。
过会儿他竟然又恢复人型,与苏昭咬耳朵:哎,苏老,你是从哪儿找来的武警官兵?苏昭扑哧一笑:你想像力真丰富!你敢说不是?别瞎猜,苏昭淡淡说:都是老头子的朋友,仰仗着交情,能请来帮忙很不容易。
尹维耸耸肩,不置可否。
老爷子和许立平住进了干休所,医疗条件不比医院差,环境却优于医院很多倍,有林荫道,有草坪,有庭院;更主要的是门口还有人站岗,进出检查证件,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唯一说不好的只有尹维。
他打我! 尹维指着门口的小战士控诉。
小战士斜他一眼。
沈文素拼命敬礼说对不起对不起这是个演员下来体验生活的您完全可以对他视而不见,然后一鼓作气把尹维拖进病房楼。
苏昭正在休息室看报纸,这时头也不抬问:文素你又把谁带来了?我说过可疑人物不要往这儿带。
尹维说:您好狠的心肠!苏昭说我真不想认你,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哨兵神圣,不可侵犯;惟有你,两天功夫和他们打了三架。
尹维急了:冤枉!我没侵犯他们!是他们不放我进来!我就说了,我对国家暴力机关的同志们有致命的吸引力,人人都对我魂牵梦萦,所以才老追着我跑。
你不要一天换一个惊世骇俗的造型,他们就不想你了。
苏昭说。
尹维得意洋洋向沈文素展示他那颗头:看!小刺猬!沈文素推他一把:别闹!快去把老师要的书给他,我们得回所里了。
律所周围的环境正处于急剧恶化中,这个环境是指人为环境。
从伤员们转院的那个下午起,长江所外的监视者增加至四人;车增至两辆:楼下一辆,五十米外巷口一辆。
这四人分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休,敬业精神堪称楷模。
苏昭本来想隔天就往浙江去,但一出门就有人盯梢。
尤其是巷口那辆桑塔纳,开车人估计是个道中老手,上了路无论怎样也甩不掉。
苏昭有两次都几乎出城了,出于保险考虑也只能回去。
结果到了第三天,还是没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