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素脑中硬盘咔咔作响:妈呀,有奸情的干活!他把汤勺往老头碗里一扔,哧溜窜出去:时代不同了,妇女翻身了;党政所需,妇联所能,这位哥哥,我是看在老爷子的份上拉你一把,免得你重蹈王镇越覆辙啊(都说了人家不是因为这个)。
苏昭疾走说:你跟着我干嘛?沈文素说:啊?什么?苏昭快步迈下台阶:回去看着老头。
沈文素说:尹维马上到,他说不受导师伟大精神光芒照耀就完全不能学习。
苏昭小跑着奔向停车场,刚关上车门还没来得及上锁沈文素眼疾手快一屁股落在副驾驶座上。
苏昭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猛然一扑就捏沈文素的脸,沈文素躺在下面哎哟哎哟直叫唤:残忍!太残忍了!苏昭黑着脸说:下去。
沈文素喃喃道:下去就下去呗他下去两秒钟又上来了,苏昭几乎被他气乐了。
苏大少, 沈文素直视他的双眼说:这案子是我们俩一块接的,我虽然没出庭资格,但做一件事就要承担一份责任。
我也不知道你和老师今天讨论什么了,但你单枪匹马冲在前头时,也想想你说过的话,去菜市口,也沈文素有的份。
苏昭低头,最后笑了笑,发动车辆,五分钟后停在一家麦当劳门口。
沈文素惊诧道:你还真是来吃饭的?!废话。
他熄了火,突然指着车窗外说:沈文素!快看!哎? 沈文素一扭头,那人迅速拔了钥匙跳下车然后把沈文素反锁在里面。
什、什、什么!!? 沈文素砰一声贴上车窗,眼睛瞪得溜圆。
苏昭叉着腰挑眉毛,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往店里走,然后还故意找了个靠窗座位,翘着二郎腿一边慢条斯理吃东西一边对着沈文素坏笑。
沈文素粘着玻璃张大了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也没吃饭……他摸摸脸,又摸摸肚子,说:我炖了一下午的绿笋老鸭汤……一口也没吃到……一只小汉堡,那人吃了十五分钟;平时发牢骚说酸度略逊于陈醋的咖啡,现在却啜一口,笑一笑,笑一笑,啜一口,滴滴香浓意犹未尽。
……我已经出离愤怒了。
沈文素扭转视线向车顶:眼不见为净。
说不见他吧,他自己倒凑上来了,扔了只纸袋在沈文素怀里,打开一看,全是垃圾食品。
沈文素也不客气,狼吞虎咽,介绍:这才是正确的吃法。
苏昭本想斜眼以藐视,却突然说:张嘴。
唔? 沈文素满腮帮子鼓鼓囊囊。
东西吞下去,苏昭托着他的下巴,皱着眉头逼近:张嘴。
沈文素拼命咀嚼,咕咚咽下,然后紧紧捂着下半脸缩到门边。
苏昭打开车顶灯,冲上来掰他的牙。
沈文素怒吼:干什么?!买骡子呐?!沈——文素!苏昭与他拼蛮力:你平时牙痛不痛?最里面有个烂牙让我看看!沈文素奋力抵抗。
一辆警用摩托缓缓经过,猛然急刹,交警跳下车黑着脸敲玻璃。
苏昭立刻从沈文素身上爬起来,开门笑得像桃花似的:误会啊误会。
警察叔叔问:驾照呢?苏昭双手捧上。
警察叔叔眯眼看驾照,又上下打量苏昭,苏昭一推眼镜,开始伪装,沉稳优雅,笑容谦和;他绕过苏昭凝视沈文素,沈文素也伪装,和蔼可亲,三代良民。
警察叔叔冷冷咳两声,扭头就走。
苏昭沈文素微笑着挥手送别,然后迅速逃离现场。
沈文素依然捂着脸,嗡声问:去哪儿呀?王镇越家。
苏昭把车开上高架:幸好他在平姐那儿扔了把钥匙。
王镇越近几年也奔了小康,胜利进驻高级小区。
苏昭在保安室登记时,随手写6幢,小保安一惊,压低了声音问:来找王老师的?苏昭想那种人怎么就成了王老师了,问保安:怎么了?小保安说:哎哟,不知道来了多少批了!特别是那些穿制服的,一个个气势汹汹,我们拦都不敢拦。
苏昭问:法院的吧?我们不好说,反正都有。
保安说:王老师也有好几个月没看见了呢。
苏昭笑笑,进了王家才说:去捡点残羹冷炙吧,家都抄几回了。
他锁门拉窗帘,又探出去看了看:上次我来,在小区门口碰见了些可疑人物,只好回头。
今天运气比较好,沈文素,干活。
沈文素问:找什么?随便什么,只要是王镇越写过字留过记号的就拿来我看,苏昭蹲在堆积如山的报纸资料前扒拉:有句话说,‘我认为这件事和案件没关系,而对方律师却认为有牵连,结果对方赢了’,就是这个道理。
况且,他指指书柜:文素你从那边找起……况且王镇越被刑拘后,他所递交的举报材料都被扣压。
目前是在公检法手里,还是在被举报者手里,或者还是干脆被销毁了,不得而知。
总之到现在,我们手里没有一丝有利证据,而对方却必定毁证、造假早已完成。
路漫漫啊,苏昭脱掉外套,松了领带,卷起衬衣袖口,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坐下:蛛丝马迹,不可放过。
他这个人,生了一张漂亮脸蛋,又常常言语轻佻,看起来十分不可靠,其实却勤勉而敬业,训练有素是老爷子的功劳,但技能熟练却不得不归结于个人努力。
人人都想当大律师,但大律师往往从每周工作七、八十个小时起步;所以好律师一般不小资,没时间小资。
谁真动不动跑到咖啡馆看过往人群萧萧落叶感怀一下午,那他要么不是律师,要么在自毁前程。
所以沈文素助理,蚂蚁一般工作吧。
沈文素从书柜的最上层翻起,一点一点往下挪,两个人心存侥幸整整找了一个小时,毫无收获。
想想也正常,电脑已经被没收,抽屉被撬开,资料全有动过的痕迹,而王镇越是个把事务所当家,家当旅馆的工作狂,虽然也有满嘴里跑火车的恶习,但心思缜密,绝对不会糊涂到把敏感事件四处记录。
苏昭一边烦躁地抽烟,一边劝自己:耐心,耐心。
沈文素却蹶着屁股趴在地板上东敲西敲。
苏昭问他:做什么?沈文素说:我看看有没有活动的暗格。
苏昭坏笑:快找,说不定有藏起来的存折和美金。
到时候把王镇越做了,我七你三。
我四你六怎么样? 沈文素艰难地在书柜底下摸索,抽出一叠乱七八糟东西,突然唔一声:这是什么?照片?苏昭接过来掸掉灰,噗哧一笑,搂着沈文素的脖子说:正好介绍你认识。
左边这位猥琐男性就是王镇越王老师,和他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就是金德房产的董事长。
沈文素凑上前细看。
这是一张聚会照片,挤挤挨挨全是人,以王镇越与董事长最为突出。
董事长人到中年,其貌不扬,脸红得像番茄,领带系在脑门上,一看就是喝高了在胡闹。
别小看这大叔,苏昭说:兼具了野心、实力与低调,相当难对付。
这是谁? 沈文素指着角落里一个小人问:眼熟。
苏昭表扬:记性不错,这人你见过,就是和王镇越一起给金德当法律顾问的邱桐。
哎?苏昭皱眉:所以这个案子麻烦,对手本身的强大不说,还有极难对付的专业人士。
邱桐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辩才卓越;用另四个字加以理解便是咄咄逼人。
苏昭宁愿有十个王镇越在他耳边聒噪也不能有一个邱桐:一天到晚像跟针似的。
苏昭说:去年和他交过一次手,这人不好好办案,专门琢磨灰色技巧,阴招不断。
幸好我为人磊落、信念坚定、恪守道德,依靠着热血、辛劳、汗水与眼泪完美地将他斩于马下……沈文素呵呵笑,撇开头一滴冷汗,确信除了结果,真实情况应该恰恰相反。
沈文素指着照片还想问,袋中的手机却嘟嘟直响,那边一说话,沈文素大惊:啊?真的?!苏昭问:什么真的?沈文素拉起他就跑:快!快回去!后院失火!两人急急忙忙往律所赶,到门口发现站着一人,头顶野战盔,面戴夜视镜,手持打鸟枪,腰挂伞兵刀,脚蹬高帮靴,雄赳赳气昂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沉声道:报告连长,让他们给跑了!尹维,监控设备爱好者,军品收藏者,野战狂热者,像男人一般战斗的鼓吹者。
沈文素冲过去摸他:你没事吧?小尹同志充满霸气地说:没事!沈文素问:你刚刚说什么闯进来了?小偷?连长!你听我说! 尹维激动了,指着门上一小装置说:我改造的智能联网防盗报警器真是非同凡响啊!不但能达到三十二防区,还能准确警情定位,电话布控,无声电讯号报警……苏昭说:你说重点。
是,苏老, 尹维说:总之如果有人撬窗或门进了咱们所,我身上的信号接收器就会震动。
沈文素掏兜说:我也有一个,尹维的最新研究成果。
苏昭问:那你的怎么没动静?因为电波好像有接收范围,我不太懂,对吧尹维?没错! 尹维很得意:方圆一百二十米!足够从所里走到楼下便利店。
那么,尹维, 苏昭有些无力:你当时在哪里呢?厕所啊! 小尹同志说:我没开灯冥想呢。
正当我渐入佳境,突然!警报就来了。
我一开始还当是文素,后来一听,动静不对,就立刻冲出去了。
幸好我把……他转一圈拎了根小棍出来:幸好我把美国海军陆战队专用杀破狼110加强型甩棍藏在了厕所里,于是我牺牲小我,与歹徒英勇搏斗,最终将其击伤并制服,可惜为了保护集体财产,让他钻空逃走。
了不起, 苏昭鼓掌:荣立三等功,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然后,他走进洗手间稀里哗啦翻一阵扔出只防毒面具来:把你的东西都收到阁楼上去,别惹平姐回来抽你。
还有……苏昭挑起一边眉毛:以后别在马桶上睡觉。
沈文素补充:小心着凉。
尹维说:我没睡着!小尹同志, 苏昭问:你今天学习了没有?学习了。
尹维说。
考试有信心吗?有。
那么1995年修宪有哪些内容?呃~~~~ 尹维望着沈文素,沈文素抬头望天。
呃~~~~ 尹维眼神闪烁:国营改成国有?允许私营经济存在?呃~~~不对,依法治国,建设法治国家吧?尹维, 沈文素一脸惋惜:95年没有修宪。
苏昭抬抬下巴:看书去。
尹维灰溜溜爬阁楼。
苏昭在后面特别起劲:加油啊!背负着司法部诅咒的孤独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