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舜把汪洋圈在怀里,下颚抵在他头顶的发旋处,心中酝酿了许久,才道:洋洋,这世上除了你以外,没有什么是非我不可的。
……而且徐叔希望我做得那些事,我不能说不危险,但是我承诺,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
这世上,有些事,你既然有了相应的能力,你就需要去承担。
我可以拒绝,也可以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不看不听,也可以装作完全不知。
但是我不能拒绝,这是我想去做的事情,也是我……为数不多愿意去做的事情。
你……能理解吗?汪洋慢慢曲起自己的膝盖,背靠着高舜的胸膛,双手环住膝盖,闷闷地道:我智商还没低到那种程度……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泡在浴缸里,一时间除了彼此的呼吸声,浴室里什么声音也没有,高舜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的潮涌,他搂着汪洋,汪洋不出声,他也只能保持无声,两人间的氛围一时变得有些凝重。
直到温热的水开始有了丝凉意时,汪洋才突然再次开口:哥,你这次要去多久?高舜怔了一下。
不待他反应,汪洋接着问,你这次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地跟我说这事儿,其实是因为时间吧,要去多久?半年十个月的?还是一年两年?高舜迟疑了一下,老实道:可能更久……汪洋刷地一下看向高舜,不依不饶地追问,更久是多久?高舜想了想,也许是五年。
五年?汪洋一下从浴缸里站了出来,水哗啦啦地顺着他的起势往下流,他正前方的小鸟直冲着高舜,高舜摸了摸鼻子,跟着站起来。
高舜道:是五年,但也不是一直都不回来,第一年麻烦点,后面有假期都会回来的……顺利的话,能在一年之内搞定图昆,后面几年确实可以像牢笼里的其他成员一样,每年还有十天半个月的假可以休的。
汪洋一张脸黑漆漆的,显然即使高舜这么解释,对于汪洋来说,五年还是太久。
什么都经不住时间的磨砺,这是汪洋这么多年里唯一从他父母身上学到的东西,当年他父亲对他妈不也是爱得死去活来,刚开始那个后妈进驻到他家时,他父亲不也是偏着他的,但是后来呢?呵——汪洋在心中冷笑,脸上也带出了些尖锐的不谅解。
高舜心中喟叹,拉住汪洋搂到自己怀里,他知道汪洋又开始脑补各种暗黑的画面了。
汪洋的脸贴在高舜的胸口,听着里面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心里的那阵郁闷感随之消散了许多,但终究没有完全释怀。
高舜附在他耳边道:我爱你,洋洋,在遇到你之前,我知道我会喜欢人,也许是喜欢很多人,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爱一个人像你这样。
我想给你最好的东西,但是我却不能只自私地把你关在笼子里,你需要继续走得更远,我也需要去做一些我应该做的事情。
我保证,在我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我也会爱你依旧。
而这段时间最多五年,五年之后,我将永远陪在你身边,我剩余的生命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高舜并不是一个会说情话的人,而汪洋本身也并不是一个矫情的少年,两人相处的时候,互相之间亲密的话语,最多也就限于我想你啦,我爱你啦,我稀罕你啦,我们做吧这一类简单直白粗暴的水平上。
是以,此时此刻,高舜这难得的一番近似于情话的自我剖露,让汪洋的心抑制不住就飞跃了起来。
他的耳尖泛起了红,表情变得别扭起来,高舜低头恰好瞄到他从耳朵尖开始红到脖子的绮丽画面,不由失笑。
想想两人一个澡洗了半个小时还没有正儿八经开始洗,光泡水了,这才重新拉着汪洋开始打开花洒冲澡。
两人匆匆洗好澡,穿戴好了之后再次出现在楼下的大厅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左右的光景了,因为是北半球的夏季,外面正式夕阳无限好的时候,柔和的碎金色光芒铺满了整条大街。
高舜汪洋做了相似的装扮,白T加水洗牛仔和跑鞋,戴着大墨镜,汪洋还额外加了一顶鸭舌帽,两人就手牵着手出了酒店大门。
幸好一路走来,没遇到周栀或其他什么熟人,不然估计两人肯定要被他们揶揄和似笑非笑的眼神从前到后给射个对穿。
虽然汪洋心中对即将到来的离别依旧有些放不开,但终究相聚的时刻本来就不多了,性格里的阴暗面又被高舜驱散得差不多了,所以当和高舜一起走到街上之后,少年强烈的玩心和好奇心还是被慢慢钓了起来。
两人走街串巷,猎奇地尝试了一些当地古怪的食物,又入手了一些在高舜看来诡异非常而汪洋却看得两眼发光的各类小东西,随即便就到了深夜。
圆月高升,路灯亮起,独属于这个异国城市的夜生活也拉开了序幕,汪洋和高舜牵手路过一条热闹的酒吧街时,汪洋立马来了劲儿,眼中盛满了星星,眨啊眨地看着高舜:哥,我们去这里面玩吧,老师在的时候都不怎么许我们去的!言下之意,你一定会允许我去的,哦?高舜朝街道两边各种装饰各异的酒吧里扫了扫,眉头微蹙,比起国内,这里的酒吧不管在尺度还是管束上,都远远超出了他能欣赏的水平。
高舜本不欲同意,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现在不满足汪洋的好奇心,他绝对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往这类地方蹿。
于是最后还是带着汪洋找了一间看起来相对正常点的店走了进去。
一进门,高舜就有些后悔,他欣赏不了的金属乐像爆破一样,炸在他的耳旁,舞池里的男女尽显群魔乱舞之像,吧台、坐席和一些隐秘的卡座处坐满了正互相调情的男男女女。
虽然酒吧里的环境很噪杂,每个人都像中了及时行乐的毒一样,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舞动肢体摇晃酒杯,但高舜和汪洋两个迥异于酒吧里大部分人的纯种东方面孔还是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注意。
高舜和汪洋穿过潮水一样的人群,挤到吧台边的时候,一个性感的美女酒保就挂着诱人的笑意凑了上来。
汪洋的视线从对方露了一半的傲人双球上扫过,流利的英文就脱口而出,一连串的赞美,让美艳的酒保更加乐不可支。
高舜瞳孔中闪过一抹不太明朗的色彩,似笑非笑地扫了汪洋一眼,汪洋无端打了个冷颤,傻愣愣地扭头看向高舜,哥,你觉不觉得这里面空调开得有点低……高舜煞有其事地点头,有点。
汪洋点点头,嘟囔了几句,继续转头和美艳的酒保哈拉着,顺手给自己和高舜点了两杯看着十分高大上的饮料。
高舜一边端起酒杯晃了晃,一边留意周围的环境,顺带听一耳朵汪洋和女酒保哈拉的各种内容。
不得不承认,在他没留心到的时候,汪洋已经从各方面成长了起来。
两人像久未相见的朋友一样,天南地北各种胡吹海侃,聊着聊着,女酒保的话题就转到了高舜身上。
女酒保用非常暧昧的语气赞美了一下高舜的体格,亚洲人中这种不输欧美人的强健体格并不常有,这也是他俩一进门能引起一些人注意的主要原因。
汪洋用一种与有荣焉的语气表示,一般一般,就是吃得多,长得好而已。
显然女酒保不太能了解这种中国式的自谦和低调炫耀,她惊讶地出声,这样就可以了?真神奇!听起来和养牛一样……高舜:……也许是因为知道欢聚的时光有限格外珍惜,也许是因为只要能有对方相伴就觉得空气都是甜的,也许是因为不用跟随大部队的步伐也不用在意不相关的人的眼光,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两人挑选了一种不怎么快捷的交通方式——旅游大巴,像两个外出旅游的小情侣一样,一个小城镇一个小城镇地往舞团的下一个表演城市赶去。
一路上,汪洋就像一只从浅水湾游到了大海的海豚一样,各种兴奋幸福和雀跃已经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了。
途中,两人在一个城市里转大巴的时候,恰好遇上了一批同性恋骄傲游行。
两人戴着墨镜在一旁看了好一通热闹,兴致最高的时候,汪洋拉着高舜到队伍里掺和了一脚,还与周围几个同为亚洲人面孔的同性恋情侣交上了朋友。
短暂地一段游行道路之后,各自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和互相祝福了一番,就再次各自上路。
当第五天到来的时候,高舜和汪洋手肩并着肩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点,看了一幕日出后,高舜把汪洋送到了舞团在这座城市下榻的酒店。
高舜半个月的假也接近了尾声。
汪洋站在酒店门前看着高舜,街道上的车流与人群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背景板,他的眼中只倒映了高舜一个人。
高舜低头对上汪洋晶亮的瞳孔,心里有个声音在轻轻滴吟叹,他低头,在汪洋的额际印下一吻,低哑着声音道: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汪洋眨眨眼,将眼底泛起的湿润感眨去,伸手拉住高舜的衣襟,哥……高舜:嗯?哥,你很快会回来的,是吧?高舜肯定地点头,很快,我保证,当有一天我回来时,一定再也不会离开你左右,你去哪,我就去哪儿。
汪洋牵起嘴角要笑,但转眼就是分别的当下却笑得有点勉强,最后,他故作潇洒地扬扬脑袋,我相信,你去吧,我等着那一天。
当晚,当汪洋再次化了妆站上这座陌生的城市的舞台时,高空中一座飞回□□的飞机徐徐起飞。
九月再开学的时候,J大机械工程专业里的知名人物高舜因为心脏病复发,转移到国外接受治疗,办了休学,复学时间遥遥无期。
机械班的全体男生惊愕的同时不禁为他担忧,虽然与高舜相处不过一年,而且高舜因为跟了吴教授做项目的原因在学校呆的时间不多,但自军训时结下的感情还是让这群年轻人将高舜视为集体里最不可或缺的一员。
又一个月过去后,汪洋回到了S市,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时,眼眶瞬间发红。
房间里摆满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有些小东西甚至丑得让人不忍直视,但汪洋却一个个地把这些摆在房间各个角落的小玩意儿给拿了起来,一路走一路收拾,最后用床单兜着全部抱回了房间里,摆在了床上。
这些,全部是他哥买给他的。
汪洋把自己放到这群奇怪的小玩意儿正中间,忽然觉得很安全,很安心,就像是躺在高舜怀里一样。
疲倦的身心忽然就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100第一百章静悄悄的长操场上一架直升机进入待命状态,除了飞行员,机舱里已经坐了九个人了,身上穿着统一制式的作战服,因为武器和擅长不同,作战服上有些微不同的设计。
九人或盘腿或弓身围成一圈坐着,神色间不见去执行任务的紧张感,很是淡定和悠闲,脸孔虽然还是当年的脸孔,但是周身洋溢的气质却都被时间磨出了锋锐的味道。
九个人,一个个状态都很不错,神采奕奕,互相侃着。
说着说着,话题就开始聚集到唯一还没到的那人身上了。
嘿,你说这老徐是不是专跟咱头儿对着干啊?怎么头儿一休假,他那就有非咱们队不可的任务往下掉啊?灰鼠笑吟吟地道。
嘿嘿,我看像!咱头儿三年统共才修两次假,还记得上一次休假是去年,好不容易把图昆老窝给端了,打得图昆的左膀右臂和顶头老大都没了,才休了十天假,结果假也是休到一半就把他给召回来了。
你没见那一次任务中,头儿布局下手时那股狠劲吗?最后一个目标要逃脱时,头儿直接徒手就把人胳膊给卸了!啧啧……豺狼一边检查自己的武器一边接话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毫无压力地各种调侃八卦着,这三年来高舜的种种神一般的非人类行为。
聊着聊着,不可避免地就说到了服役的时间问题了,虽然十七小队的名声是从高舜正式成为他们头的那天才打出去的,算来不过三年时间。
但是整个小队里除了高舜,其他人都比高舜早一年进队,时间最长的那个是康巴,还差半年就服役五年了。
说到这里,众人既是感慨又是欣羡地探问起康巴以后的去向。
我啊……康巴在队伍里向来是内敛而沉默的,当众人视线聚焦到他身上后,他先是憨厚地一笑,然后摸了摸身上的特配武器,我应该会留在这里吧!啊?众人微微有些惊讶。
康巴的神色有些深邃,我跟你们不太一样,我从部队那边进来的,在进牢笼前,我当了四年兵,我家里人……康巴!豺狼忽然高喝,止住康巴的话题,这也是牢笼里的生存规则之一,永远不要聊你真实世界里的亲友家人和身份,这是为你也是为他们竖起的最后一道安全屏障。
康巴笑了笑,继续道,我知道规矩,但是我不要紧,因为我在外面已经没有家人了,而且我信你们,你们就是我最后的亲人了,你们永远不会出卖我的。
众人惊了一下,随即想起康巴是他们队伍里从来没有主动申请休假的一员,不由默默一叹,不再吱声。
康巴看了他们一眼,便接着道:我家里人在地震中都去世了,我是被救援兵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我被挖出来的时候,我爷爷就在我身边,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但我私心里认定,他肯定还活着,所以我又求救援兵去把我爷爷挖出来,但是……康巴扫了众人一圈,我爷爷其实早就没气了,而在我哀求下去挖我爷爷的两个救援兵也被余震压在了废墟里,所有人挖了整整十个小时,才把我爷爷和救援兵都给挖了出来,其中一个救援兵当场就死了,而另一个高位截瘫了。
气氛凝重了起来。
康巴又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特配武器,我后来去当兵,是觉得我欠了国家三条命,我的命,那两个救援兵的命。
我得还!我也没想到我能走这么远,一步步就走到了今天。
一不小心,今天又欠了头儿三条命,所以在头儿没走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只要头儿还需要,我就会一直留在这里。
只不过这么一来,我大概又会多欠头儿几条命了……康巴又露出他招牌的憨憨的笑容。
众人心里其实早就有数,牢笼里的队员常态服役是五年,因为大部分人只能保持住自己的巅峰状态五年,如果状态十分好,而成员自己也愿意,那么就会延长一到三年不等,总得来说,最长不超过八年。
就高舜的状态来看,八年可能都是最少的了。
因为高舜正式服役时才二十来岁,三区测得他的各项数据去年才刚刚停止了攀升,有了稳定的趋势。
也就是说,高舜才刚刚达到巅峰期,按照正常估算来看,他起码还能再服役个八年。
算上他早期为牢笼做事的时间,前前后后直接超过十二年!嘶——众人在心里算到这个数据,不禁一个个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摸自己的胃袋,真是……非人类!众人正一致仰着脖子出神时,一个矫健的身影刷刷几下就从场边跑过来,几个跃步蹿到了直升机的舱内。
来人一踏进直升机,就把背包往地上一扔,黑发黑眼,容貌并不出彩,但气势却很压人,五官冷峻如刀削一般,一身特制的黑色作训服包裹着充满力量感的强大躯体。
众人一看到来人,忍不住收敛了各种胡乱的心思,全身心地投注到当下的形式和任务上,众人先看着来人称呼道:头儿!来人不是他人,正是高舜。
三年锋锐的洗礼,高舜身上原先还留有的一些学生气全部消散,只余一股被收敛的很好的猎猎杀伐之气。
他看了众人一眼,径自走过去,盘腿坐在他们之间,点点头,什么情况?众人齐刷刷地把解说的身份让给M19,三年下来,已经成了他们小队的专属技术,也是技术中的传奇——卧槽!绝对没有哪个技术需要干到他这种程度,虽然比起这些四肢发达的外勤还是被甩几十条街的节奏,但是比起那些只呆在后方做技术的阿宅们,他已经到了出可做炸弹,进可缩成球,远可定点抛掷,近可狠戳敌人双目而面不改色的地步了。
M19抚了抚自己的大镜框,打开电脑后,对众人点点头,事宜他们看自己的通讯显示频,然后一边传递各类图文消息一边解说:这次的任务有些麻烦,在西南边境那边,前两天的新闻你们应该都看了吧?众人想起前两天西南边境小城一起暴动的新闻报道,各自点头,不过这事儿暂时应该轮不上我们出手吧,我记得按程序,起码要先从特别安全行动部那边过一圈才对。
M19点头,这就是从那边转过来,你们先看看,这是这起暴动后期收集的信息和现场活动痕迹……M19发了数十张图片出去,高舜和众人看了起来。
只一眼,高舜便看出了苗头,他手下飞速地滑动照片,最后定住其中五张,反复看了又看,最后点击放大了其中一张照片,剪切快速处理了一下,发还到M19的电脑上,帮我把这一部分高清处理一下。
M19扫了一眼,上面是个人影,他脸上神色瞬间变得不太美妙,十七号,你能不能给我们技术留点底啊,要不要这么敏锐,以后我们技术还怎么混?一边说一边把早就处理好的图片发给众人,这些图片我们技术部门早就做过微像放大处理,每个细节我们都扣了出来,从其中,我们发现了……他!高舜要求M19处理的那张人影图片也在其中,而M19发放的微像放大的图片里还有多幅人影截图。
灰鼠等人看到图片后,不由恨恨道:当初的爆炸果然没炸死他!高舜神色深沉如水,一幅幅图片点击进去,一一看完后,他倒显得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事情一样。
高舜在大二就用心脏病复发去国外治疗的名义从真实的生活里销声匿迹,提前正式加入了牢笼,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图昆和他的这个组织。
在高舜原先的预计里,不管图昆那边是什么情况,集中精力和资源,用一年时间打完这张副本还是妥妥的。
但现实终究不是副本,随着高舜的加入,图昆几次对上牢笼布的局都讨不着好后,行迹便又变得更加隐秘了。
而高舜也不可能真的集中精力全身心地只追踪图昆一个人,牢笼里每天都有百儿八千的任务等着他们出去执行。
这么一耽搁,光是绘制图昆的信息库就花了快十个月时间,才重新建构了图昆的资料,他加入了国际一个恐怖组织,而且凭借出卖国内一些重要资讯已经爬到了组织内部二把手的位置。
所以那段时间他才能频频调动各方人马帮他做事,给牢笼各种设圈设套,但一连在高舜的十七小队里吃了几次瘪,损失了不少人马后,他在组织内部的话语权立即被缩减了,人也跟着蹦跶不起来了。
趁这段时间牢笼里也好好收集了一通这个组织的各类资料和信息,这一搜集才发现,这个国际恐怖组织还真是国际不少暴恐案的幕后推手,势力派系盘根错节不说,在各国都发展出了下线组织,还自有一套洗脑方式和训练恐怖分子的方法,经常给各国恐怖分子训练后备力量。
□□这两年也没少受这些恐怖分子的袭扰,说来也挺遭人恨,任何恐怖袭击牵涉来牵涉去,别管挂了什么圣战啊、民族矛盾啊、宗教信仰的皮子,流血、被迫害、遭殃的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从根本上来说,这些人就是披着保卫人类的外衣从事着反人类反社会的行动。
这样的行动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基本都是受到强力打击的。
加之这个国际组织确实蹦跶得够久了,最后,牢笼索性出了一次头,居中筹备大半年,下了好大一场棋,这才前后一拉,各方齐齐响应,由高舜的十七号小队打头阵和先锋,牢笼内部精英部队扫边,各方势力给他们做后盾,顺藤子摸瓜,把国内一些蹦跶得厉害的恐怖势力统统一网打尽,顺带把这个组织给挖了。
这一战不论是从文档上还是最后的汇报上看,都已经达到了他们预期的目标。
组织一号人物当初被击毙,里面三号四号等等各类权利人物不是被逮就是被伤,最后算来算去只有图昆是在爆炸中不知所踪,这不知所踪也有两种结局,一是被炸得连渣滓也没有了,二是负重伤出逃。
就当时的情境来看,这种情况应该是微乎其微。
这一年半下来,他们再也没得到过图昆的行迹,心里差不多都认定是第一种可能了,这时候,图昆却又跑了出来。
而且隐隐的似乎还……带着一种更为肆无忌惮的挑衅意味。
众人的眼神定格在最后一张照片上,这张照片的原图中,图昆应该只是个背景板的人物,但截图放大之后,他却准确地捕捉到了镜头所在的地方,嘴角勾出一丝渗人的笑意,再加上他那张在爆炸中毁掉一半的脸,真是活生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众人看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突出胸口一腔浊气,灰鼠道:我就弄不明白了,你说这人到底脑部是怎么构造的?他到底是跟祖国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弄到把自己都弄成不人不鬼的德行了,还出来蹦跶……高舜手指习惯性轻轻扣了扣,众人齐刷刷闭嘴,看向他。
高舜高深莫测地道:就算他真的从地狱爬出来,我们这次也要彻彻底底把他送进比地狱更深的深渊!众人后背一阵寒,默默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卧槽,头儿这次火气更大啊!滋啦一声,除了高舜以外,众人的通讯器上都收到M19发来的一条简讯,众人偷偷瞟了一眼。
【看十七号脖子的地方……】众人没忍住好奇,刷刷地扭头瞅过去,看到一个不太明显的红印子……瞬间,各种旖旎的脑补蹿进脑门里。
卧槽,原来是这么回事!众人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过头儿不会这么倒霉吧,一连两次休假休一半被召回来,不会刚好都是在那啥的时候吧?又是一阵信息提醒,M19又道:【你们有什么好脑补的,你们应该惭愧才对,十七号是这里面最小的那个,但是人家却有对象了,你们呢?】众人心里一阵凉水兜头泼下来,原本只是单纯盯着看的眼神瞬间弥漫起了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复杂情绪。
还有没有天理了,他本来在各方面就已经够非人类了,居然找媳妇也甩掉他们一大截!他们这些人中有一半是进来前是单身,后面便一直单身,没办法,一年甚至两年才出去一趟,哪里能找着媳妇儿呢!而另一半其实进来前是有对象的,但是因为他们工作的特殊性,不知不觉,这些有对象的都变成了没对象的,每次休假的时候,除了悄悄回家看看家人,根本也没其他可以让他们牵怀挂肚的。
想到这里,众人由原本对高舜的羡慕嫉妒恨又转换成:十七号居然是有媳妇儿的?而且他媳妇居然能接受这种三年见两面的情况?不不不!也许这次回去就该吹了……一众没有媳妇的队员们阴暗地猜测着。
【快别看了……】信息频忽然又跳了出来。
为什么?众人反应不及。
【因为他发现了……】你们都在想什么?高舜蹙眉,眼神中跳跃着不太好的神色。
……众人一惊,瞬间恢复各种忙碌的表象,没、没什么……101第一百零一章哥?!汪洋带着又惊又喜的表情看着自己。
高舜记得这是自己捣毁了图昆所在的恐怖组织后,得到十天的休假,悄悄赶回去见到汪洋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表情。
哥?!汪洋带着哭笑不得却十足感动的眼神看着自己。
高舜记得,这是自己从背包里掏出自己一年半时间做任务的缝隙里,收集到的各种奇奇怪怪丑陋无比的小玩意时,汪洋脸上的表情。
哥……汪洋神情茫然地坐起来,而后眨眨眼,惊讶地瞪大了。
高舜记得,这是自己第二次休假半夜潜进汪洋宿舍时,他露出的表情。
哥……汪洋脸上带着戚戚然的不舍,宛若被丢下的小狗一样,最后却又故作无事地带着笑脸看向自己。
高舜记得,这是自己休假到一半被召回时汪洋露出的表情。
哥!这是汪洋笑的神情。
哥——这是汪洋怒的神情。
哥……这是汪洋求饶的神情。
哥~这是汪洋撒娇的神情。
洋洋……忽而,汪洋一副从未出现过得哀戚绝望的神情闪过,高舜心脏一阵抽紧,一抖,他额前冒着冷汗,从厚重的梦里醒来。
他身边守着的黑狐惊诧地看了一眼时间,低声道:头儿,你才睡了十五分钟,再休息一会儿吧,你都熬了都快一百个小时没合眼了。
高舜暗暗调整了一下心率和呼吸,才开口道:怎么样了?黑狐比了个手势,低声道:一切照常。
高舜点头,从蜷缩的地方站了起来,活动了几下筋骨,黑狐忍了几下还是没忍住,伸手拦住了高舜,头儿……你再休息一下吧。
高舜冷冷一个眼刀子丢过去,黑狐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没退缩。
高舜合眼微微想了一下,为什么?黑狐顾左右而言他,头儿,我们知道你是铁人,但是你也看出来了,图昆现在意图不明,摆明了是专门冲着你来的,你只有保持最佳状态才是我们全队的福音。
高舜盯住他,为什么?黑狐呐呐地道:你刚刚说梦话了。
高舜下颚紧了紧,唇线变得异常冷峻严酷。
但终究,高舜却没有做其他动作,只再次原地蜷缩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黑狐站在那里,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悄悄拿出通讯器给其他成员发短讯。
说梦话这种事似乎很寻常,但是放到高舜身上是绝对不寻常的。
高舜的自制力和自控力超出一般人起码十倍,尤其在出任务的过程中,即使是睡觉和休息,高舜也是绝对能掌控自己大脑的人。
说梦话这种意识游离不受控制的情况出现,只代表了两件事:高舜的体能到了极限,或高舜的状态不对。
这次任务接到手后就一连串地冒出各种蹊跷的地方,图昆像个恶鬼一样从地狱里爬出来,而且还故意把自己的影迹留在他们的影像中,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行为。
他们在飞机降落的刹那,就已经策划了不下数十种应对方案,但这些方案的大前提是——找到图昆,摸清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等他们到了这里后才发现,图昆就像个幽灵一样,只在他们的影像资料中一闪而过,别说人了,连影子都没摸到,各种摸排了一圈当地暴恐案的痕迹后,也没有明显的证据指向图昆和他那已经覆灭了的国际恐怖组织。
以十七小队这三年的战绩来看,当前这种困兽一样的局势,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种耻辱。
而其中最不能容忍这种情况的人,正是高舜。
和其他人不一样,图昆的出现带给高舜的不仅仅是一种战绩上的嘲弄,更是一根不定时的炸弹,不把图昆给送回深渊,高舜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安心地睡上一觉。
所以即便开始的时候一群人跟无头苍蝇一样,丝毫摸不着线,最后也在高舜超人的毅力和非人类的兽类直觉生生破开了当下的困局,找到了一条儿缝。
他们终于从这场动乱中找出一些痕迹,虽然无论是策划的源头还是手法上看,跟图昆以前的所在的国际恐怖组织有很大出入,但是却奇异地和早期牢笼的行动模式有些吻合。
想想图昆如今的心态,丧心病狂到拿牢笼里培育国土卫士的手法去培育毁灭者,大概不但不会使他心有愧疚,反而能让他生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成就和变态的满足感。
于是高舜便顺着这一点点的线索,带着十七小队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各种风餐露宿且不说,光是从边界避开多方势力和他国的国防军就折腾得够呛,终于,他们在第七次跨过国界窝在一个被遗弃的小石屋子里时,弄到了一些图昆的信息。
只是这些信息杂乱而且混进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可信度不高,还需要再次编码分析才能变成有用的东西。
在这编码的整个过程里,他们小队里除了M19也就高舜能帮上忙了。
一群四肢发达的外勤们,迎着M19鄙夷的目光,暗搓搓地表示,卧槽!不是每个人都是高舜那种非人类好吗?三年时间里除了各种体能值数不断增长外,他居然还有时间去牢笼里各种充电,变成现在小队里的第二技术。
比技术,M19是他们队伍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但是比体能,任何一个人都能甩掉M19十几条街,所以在整个破译和重新编码的过程中,主力变成了高舜。
M19在支撑不住的时候,会很简单地仰头倒地就能呼呼睡去,但高舜高强的自控力却能阻碍正常生理需求的运行。
M19睡睡醒醒整整三次的过程中,高舜一次眼也没合过。
直到刚刚,二十分钟前,高舜编排错了一组暗码,他才心甘情愿地从第一线上撤下来。
只是这前后小寐都没超过十五分钟,就光怪陆离地做了一连串的门,最重要的是,高舜还嘟囔了一句梦话。
他喊了一句,虽然很不清晰,但是守在他身边的黑狐还是听见了,洋洋——在高舜又抱胸重新睡过去后,十七小队的队员在这种高强度的任务模式下,还是忍不住燃起了自己熊熊的八卦之火——洋洋是谁?人还是物?十有八九是人!那到底是什么人?想想就很值得深入挖掘一番啊!!!高舜这边进展得不那么顺利时,千里之外的S市中,汪洋的心情也没那么阳光。
一方面是因为毕业临近,他既要忙于毕业作品的编排和各种事宜,又要衡量各方因素,考虑自己毕业后的去向问题。
另一方面,他三年总共就见了高舜两次,虽然这三年中高舜会借用自己各种在三区里混得比较开的人脉,经常从那边传消息给汪洋,时不时也能和汪洋用文字传递一下互相的近况和相思之情。
但总得来说,汪洋对高舜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距离或分别而变淡,反而随着时间的叠加和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更加浓郁。
由此,可想而知,高舜唯二两次休假,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惊讶和喜悦,根本不亚于在在非圣诞节看到了送礼物上门的圣诞老人。
只是这种喜悦来得有多强烈,当礼物拆到一半又被收走时的愤懑就有多强烈。
说好的十天假,掐头去尾,怎么着也得满打满算八天九夜的,结果次次都是休一半,又被急匆匆地招走。
如果是三年前的汪洋,可能还真的会撒泼打滚甚至挂在高舜身上做背后灵,但是这三年过去,汪洋别的长进不一定有,看事情却已经能够透过现象微微窥探到一点本质了。
高舜一走三年,回趟家都难上加难,而且即便回来了,也都是猫在家里和他腻歪,轻易不出门,连他的老师周栀也不让知道。
再加上高舜越发内敛锋芒的沉稳气质和身上增添出来的各类疤痕,汪洋这几年虽然在念书,但是借周栀那个小剧团之便,国内外也是跑过不少地方,形形色色的人也都见过,他基本已经能大概猜到高舜是在帮谁做事了。
所以高舜要走,汪洋心里即使呕出了血,也不敢露出一点让高舜不放心的表情来,只能尽可能地做出风轻云淡的样子送别。
即使他再不舍,高舜还是要走,如果让高舜带着不放心走,也许下一刻,这个不放心就会让高舜交代在外面了,所以汪洋宁愿什么也不表现。
但高舜这次一走,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汪洋怎么自我调适,心里还是没底得很。
不但没有随着高舜的离开慢慢恢复以往的平静,即使忙碌也不能带走他心底潜伏的一丝焦躁。
这天,汪洋正在学校的舞室里盯着他的毕业作品排练进度。
本来每届毕业生只需要合排一出大型舞剧便算集体的毕业作品,但是汪洋这届恰好赶上学校改革,说是集体大型舞剧看不出学生个人水平,毕业成绩不好鉴定,他们这届就试行一套新方案。
新方案里要求学生自拟作品,可以组成小组合作,但小组成员不能超过五人。
此方案年初的时候一出台,引起无数本届毕业生无数抗议声,但在校方的强力镇压下,这个方案还是毫无悬念地被执行了。
瞬间,汪洋班里几大风云人物纷纷成了被抱大腿的对象,汪洋在其中占据首位。
原因很多,但最终还是汪洋自身的实力在那里说话。
汪洋这三年陆续出演了几部舞剧,有周栀小舞团里排出来的剧,也有慕名而来专门找汪洋客串一些角色的国内外知名舞团。
各类说得上名头的一些国际性舞蹈大赛也在周栀的安排下参加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头名冠军之类的奖杯捧回了不少。
最近一部剧是年初时周栀舞团里新排出的一幕剧,叫《乌啼》,后现代主义强烈的独幕剧,汪洋担当主跳,舞剧落幕后,周栀后继有人,天才舞者横空出世的各类报道也占据了S市各类新闻的头版。
用周栀的话说,那就是汪洋天生就是走这条路的料,虽然这其中确实有她用心培养的因素,但是汪洋自身的天赋却也不能忽视,天才的名头也算实至名归。
所以学校毕业作品的新方案一出台,无数男男女女蜂拥而至,各种手段横出,只求能和汪洋组团一起刷过毕业作品这一关。
头疼地被围追堵截了一周后,汪洋的合作小组终于敲定,只是这组合只让一众学生差点喷血。
班里几个大神直接强强联合了,一众平常混日子的学生们谁的大腿也抱不上。
除汪洋外,其余四人在班里也都是风云人物,有刚从一档十分热门的国内电视舞蹈大赛上捧了冠军奖杯的优质舞者,有会走就开始练跳舞,二十年从未间歇过的实力派人物,总而言之,这是名副其实的强强联合小组。
从敲定组合选曲目到编排,五个人分工明确默契十足,汪洋出于经验和人脉上的优势,担了导演一职。
为了毕业舞剧的顺利展演,汪洋也算是使出了十二万分力气,招兵买马,利用自己的魅力,从低年级中招了不少好手,将舞剧里无关紧要的角色全部冲满。
然后又从舞团里把郭茂给拖过来,担当了一个分量不轻的三号角色,这几年,郭茂凭借自己的努力,和他后面那个十分给力的金主支持,也在圈子里混到了一席之地。
时至今日,离毕业舞会也不过就半个月时间了……洋洋,你最近状态很不对啊。
郭茂坐在汪洋身边,一边擦汗喝水,一边找他搭话。
汪洋瞥了他一眼,拧开盖子,自顾自喝水,喝完后一抹嘴角,懒洋洋地道:哪儿不对?郭茂被汪洋这一眼瞄得,脊梁骨蹿过一阵战栗的滋味儿,他砸吧两下嘴,嘟囔,妖孽。
三年时光对于迟暮之人是残忍得剥夺,而对于向汪洋这样的少年人,确实敦厚得给予。
三年过去,汪洋的身形早就抽展开来,一米七八的个子,颀长的身形,常年练舞而紧实优美的肌理,长有力的四肢,以及那张越来越出彩,明艳到刺目的脸孔,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简直是造物主的一件杰作。
谁能想到,他多年前是个混迹在小街暗巷里的小混混。
你看你前几天,天天乐得跟捡了钱一样,中了大彩一样。
每天简直恨不得回三趟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家里藏了个狐仙呢!这两天又跟丢了魂似的,要不是我知道你那家那高材生……说到这,郭茂忽然住了口。
高舜三年前忽然就在人前失去了踪影,郭茂也曾打听过。
但是高舜走前又各种叮嘱过,事情也做了遮掩,所以对外一致都是高舜心脏病复发,去国外治疗去了。
郭茂刚开始还为高舜有心脏病一事惊奇不已,但看汪洋沉静如水的面色,也不像作假,当时还唏嘘了一番,各种安慰汪洋,说一定能康复。
但是这么一走,已经三年,三年中,汪洋从来没在外面说起过高舜的事情,高舜也再没有出现过。
郭茂心里早对这种情况做了各种猜测,其中有两样,他觉得最为靠谱,一是,高舜心脏治好了,但是人心变了,汪洋和高舜算是拜了;二是……高舜没挺过去。
郭茂想了想一年多钱有段时间汪洋的不在状态,那时,汪洋好像在舞团里请了十多天的假,那时舞团也正在排一出剧,不过好在是前期,并不特别赶,请也就请了,但是还不到十天,第七天的时候,汪洋忽然就失魂落魄地回来了,而且排起舞来,勤快地简直像要拼命。
自那以后,郭茂在心里就落实了最后一种可能,舞团里其他人心中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大家统一了口径,轻易不会在汪洋面前提高舜这个人。
而今天,郭茂一不小心走了口风,他简直恨不得抽死自己。
洋洋……郭茂战战兢兢地看向汪洋。
汪洋听他话说一半忽然不说了,奇怪地看他,怎么了?你说我哥怎么了?郭茂看汪洋这神情这语气,有点和想象中的深深掩埋的不能触及的悲伤和黑暗有点对不上号,不由也一愣,啊?就是高材生?额,你哥还好吧?挺好啊。
汪洋莫名其妙看他。
啊?郭茂傻眼,不是死了吗?汪洋身体狠狠一僵,眼底浮出恐惧和绝望,什么?你说什么?谁死了?你怎么知道的?……在汪洋和郭茂陷入语言的乌龙中时,高舜这边也终于有了新进展,只是这进展里透着一股鬼气森森的味道,高舜的十七小队一个个都有些懵。
102第一百零二章童话故事里通常只会告诉勇者,这世上有巫婆和恶龙,但却没有说明,巫婆和恶龙是怎么产生的。
而在现实中,恶龙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如果将恶龙的的历史按照时间理成一条线,大概可以发现,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恶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也有流着鼻涕光着臀儿,对世间毫无防备的时候。
但这一切却不能掩饰,他此刻已经成了一条要被屠杀的恶龙的事实。
比如此时的图昆。
人的一生总是好事和坏事夹杂着发生,对于这种现象,中国的老祖宗就已经总结了一句话来概括——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
但纵观图昆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似乎就没有几件好事。
图昆出生在六十年代末,一出生就被抛弃,在一家黑幼儿园长到五岁,不堪里面的虐待,偷偷跟着几个比他大三五岁的孩子跑了。
结果跑出来之后,就被这几个比他大几岁的孩子转身卖给了人贩子。
几经辗转,图昆最后落到了一群用小孩儿卖艺乞讨的犯罪团伙手中,被打骂虐待是常有的事情,即使卖艺赚了钱,还是只能靠吃垃圾堆里的东西为生。
等到图昆长到十来岁的光景,刚好赶上了改革开放,这个犯罪团伙的头目也开始心动,不再只带着孩子在各种偏僻的小村小镇里转悠,转而带着一群孩子南下。
也就是在这南下的过程中,图昆带着几个孩子跑了出来,跑出来还不算,还爬上了一辆运兵的火车,被车厢里的巡警给逮住了。
三五下一询问,一群本就是保家卫国的热血大兵哥们顿时沸腾了。
当时这节运兵车里就坐着后来领养图昆的一个连长——图海华。
图海华一看满车大兵们的义愤填膺根本阻挡不住,而他自己因为和老婆结婚十来年一直没能生出个孩子,心里对孩子别说多宝贝多稀罕了,结果这档口居然还有人拿孩子做这种万恶不赦的事情,当下一拍板。
带了几个亲卫兵,让图昆几个小子给他带路,去端了那窝贼匪。
但是跟着图昆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几个孩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想也不敢再往回跑,最后还是图昆一咬牙,跟着图海华去了。
贼匪给端了,贼匪手下的二十来个孩子也都救出来了,大部分是被人拐卖的,家里还有家人哭着盼着,只有三五个本来就是孤儿,但是这里面只有图昆是年纪最小的。
图海华看图昆当时虽然瘦瘦小小又黑黢黢的,但是脾性很对他的胃口,也就顺势收养了他。
图昆被收养的时候,年纪早过了学龄儿童的年纪了,十多岁的孩子跟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儿从小学一年级念起。
他智商虽然不低,但是这种感觉让早早见过人性黑暗的图昆根本适应不了,念来念去,图昆也没念出个什么东西,好不容易熬到初中毕业,都十八九岁了。
图海华看他那样也不像能念出什么名堂,大手一挥,把他弄进了部队。
因为上面有图海华罩着,而图昆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为人向来果决狠断,当起兵来不用动脑子,听着指令动就行。
两三年下来,在图昆混得小有成就的时候,恰好被牢笼相中了。
依照图昆自己本身的意愿,他并不想去牢笼里的,但是图海华却对他能被牢笼选中大感荣耀,图昆为了不让图海华失望,最后还是去了。
训练了一年多才出师,出师后和胡渣徐组了小组,开始天南地北地执行各类任务,而在这期间,图海华也在一次边境剿灭毒贩的活动中牺牲了。
图昆没赶上见图海华最后一面。
至此,似乎一切都还在常理之中,图海华是图昆大半生命里发生的唯一一件好事,而这个带给图昆不一样人生的人最终也没躲过死神的嘲弄。
而后图昆经历过一段十分消沉的时期,忽然有一天,图昆得知图海华的死另有隐情,图海华确实是在剿灭毒贩的活动中牺牲的,但这种牺牲却另有猫腻。
图昆察觉到这种猫腻,重新振作,积极参与任务,一点点在牢笼里站稳了脚,然后动用牢笼里的力量调查起图海华的死。
本来依托牢笼的实力,查这个问题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但图昆越查却越迷云密布,原因无他,这次剿匪行动并不只是剿灭边境一群走私毒品的犯罪分子,还有些其他问题,所以牢笼里有两只其他小队也参与了这次行动。
就在图昆要摸清图海华的死因前,图昆的这种私人行为被牢笼里发现了。
在胡渣徐的运作下,图昆最后只被勒令提前退役,退役后也没有向其他队员那样,被安排到一些核心体系里去,只远远地在外围安排了个射击俱乐部让图昆混着。
这对图昆这样的人来说,无异于从权力核心流放到西伯利亚。
但也因为牢笼的这种举止,更加坐实了图昆对牢笼的怀疑,以及对图海华死因的各种恶意揣测。
再之后图昆如何私底下悄悄组建自己的势力,如何和国际恐怖组织搭上线,如何一点点将矛头对准牢笼,又如何一步步引君入瓮给暗中磋磨了多少牢笼人的性命在资料中被模糊掉了。
重新能连成章的资料便是一年前那次针对恐怖组织的围剿行动了,那次活动中,图昆其实大半个身体都被炸得不成样子了,但依旧没有死。
被人救了,救他的是当时准备送人过来受训的一支外围的国际恐怖小队,当然,现在大概已经不仅仅是一支小队了。
现在的图昆大部分时间都是依靠人工器械在活命,左半边身体覆盖的都是被烧灼过的皮肉,内里可能还有一些金属骨骼在起支撑作用。
资料最后附上的是一张图昆的近照,他躺在一张十分简陋的床上,相片做了处理,拍摄角度也很刁钻,除了能看出来图昆躺在那里一副昏迷的状态外,看不出来是在什么地方拍的,只能看到图昆现在不人不鬼躺在那里,似乎没有意识到正被人偷拍,还算好的那只眼底袒露着刺骨的恶毒和仇恨。
高舜略显沉默地翻阅着他们最新得到的消息,画面一帧帧闪过,高舜眼底的冷然却没有丝毫动摇。
最后,他关了显示屏,看向其他队员,毫不意外地在他们眼中看到了些许惋惜,虽然这些惋惜还不足以动摇他的队员们的意志。
高舜敲了敲桌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你们怎么看?众人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沉重。
在这里的,除了康巴,大部分人都是有家有亲的,几乎都能体会图昆的一些黑暗心理,而也有一些对图昆的这种妄自揣测和毫无理智可言的报复感到厌恶反感或鄙夷。
各种情绪,不能一一道明。
其实追在图昆身后这么多年,高舜从不让自己的队员去刻意查询图昆的历史,一方面是不想自己的队员被太多感情左右理智,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被图昆影响。
十七小队对上图昆的优势就是未知,十七小队的所有人和行动模式,都是没有受到牢笼前期作战模式和图昆影响的小队,所以图昆才对十七小队束手无策,每每都让十七小队占得鳌头。
如果十七小队太过了解图昆,难免不会产生一些心理上的同情或鄙视等其他情绪,但凡只要你产生任何一点非理智的情绪,最终都能被图昆所用,图昆深知人心黑暗,也最善用人心。
所以高舜从来不会冒这个险,他一直有意在队伍中引导众人,将图昆的形象地位定位在一个狡猾多端的敌人上。
多年下来,高舜在这一方面一直做得不错,而图昆可能一直没摸到攻破十七小队的法门。
却不想时隔一年多的今天,还是让图昆给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不过仔细看看,还是觉得这份资料有点不一样的意思,他一边示意大家都讲讲自己的发现或想法,一边快速再次点开资料开始寻找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十七小队的队员们沉默了一会儿,反而是一直做技术,在任务上很少发表个人言论的M19先开了口,我觉得吧……这图昆还真是挺奸诈的。
众人纷纷一愣,看向M19,怎么说?M19挠了挠下巴,一边飞快地在自己的键盘上舞动十指一边尝试组织语言,我也不太说得好,我就说说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吧。
说着,M19发了一张照片到众人的平板上,是他们出任务前截下来放大的那张图昆的近照,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的那张。
首先,你们也知道,一周前,我们想挖一点图昆的踪迹和讯息,都难得跟造航空母舰似的,但是自我们破译了第一组暗码然后重新编排了之后,我们小队一直在前面扫风,其他地方支援部队跟在我们后面收尾。
一路过来,已经端掉了不少窝点,而图昆的这些资料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突然变得很容易得到了,甚至还有影像资料流出来……众人的警惕心瞬间被调了起来,再看照片里的图昆时,心里一阵寒,纷纷点头,确实有点诡异。
众人并没有天真到以为图昆那边是已经被他们打残了,所以各种消息和踪迹就封锁不住了。
你们再看这张图片,虽然是截图放大,但是我比对过,这里面的人确实是图昆没错。
既然在一个多月前图昆还能出来晃悠,怎么现在就变得那么奄奄一息躺在了床上。
M19一边说一边再次将两张图片的对比数据发给众人。
还真说不过去,这又是图昆的新把戏?灰鼠略有些困惑。
众队员也有些猜不透这图昆玩得又是哪一招儿?苦肉计?联系他们刚刚看到的图昆的生平,黑狐摸着下巴猜测。
豺狼似笑非笑地看他,苦肉计对我们会有效?正在众人纷纷猜测图昆的目的时,高舜忽然道,都不是,是求救信号。
哈?众人傻眼。
只有M19瞬间反应过来,唰地蹦到高舜身旁,十七号,你又发现什么编码了?高舜把平板递给M19,只能分析出这些,你看看能不能把剩下地给弄出来。
M19瞄了两眼后,眼睛有些发光,卧槽,还能这么整,行,看我的了。
其余队员一时都有些挠心挠肺地,齐刷刷地盯着高舜等他解惑,高舜扫了他们一眼,图昆在一年前的那场爆炸中确实被救了,但实际也是一种变相地被软禁和架空,如果不是他还有一些手段,又对恐怖分子训练这块儿特别懂,估计早就没命了。
高舜也不吊着他们,把自己破译出来的一些门道说给其他人听。
救图昆的是当年一支小的国际恐怖组织的分支,本来是准备送人过来集训,结果刚好目睹他们的大本营被整个端掉。
最终,这支小分支只救下了图昆,并花大代价保住了他的命,只是这命并不那么好保,图昆现在也就吊着一条命,天天过得生不如死。
起先,因为图昆是大本营里唯一活下来并且还是自由身的高层了,手里握了不少关系网和其他小分支的联络方式,所以这支小分支还比较捧着他。
但随着这支小分支慢慢壮大,小分支原先的头目做大,开始成了新的大本营头脑后,图昆仅有的两项作用其一已经没了。
另一项也不过是对恐怖分子训练这一块和对抗国内外反恐力量的经验,总之,图昆变得可有可无,于是他知道,在对方还没有对他下黑手之前,必须要想办法自救。
如何自救,他手里的力量基本被架空了,就是还有一点,他也不能这么快就把底牌亮出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脑筋动到了国内牢笼这一方面,于是他说服了组织,在边境弄了一场暴恐案,把高舜他们引了过来。
他其实是脑子被炸坏了吧?他指望我们去救他?灰鼠惊诧地叫道,卧槽,我们不给他一梭子子弹就不错了!高舜高深莫测地看了众人一眼,如果有可能,我们确实需要把他带回去。
众人皱眉,只有康巴很快领悟了高舜的意图,他是牢笼的叛徒。
于情于理,图昆的死活早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所以这些后期的资料踪迹和讯息其实都是图昆自己放出来的?众人平静了一会儿后,黑狐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高舜皱眉,摇了摇头,一半一半。
?恰好M19把剩下的信息全部破译开了,确实一半一半,我发给大家看看。
图昆想找我们去把他给弄出来,但他现在所在的那个才刚刚有了些气候的恐怖组织也想把他丢给我们,让我们不要再继续追踪了。
这新起的恐怖组织才刚刚有了点框架,结果被高舜他们十七小队连着追了一周,几个外围的有力臂膀都被砍断了。
他们也是真的怕了,想想一年半前亲眼目睹的那场围剿,心里的侥幸全部散得干干净净。
他们只猜想,这一切是图昆招惹来的,而且这些人也确实是冲着图昆来的,所以把图昆丢出去给他们就好。
但他们又不敢直接带着人出去做交易,因为他们知道,天朝的军队从来不会做这种交易,所以各种急智之下,他们只能一点点地往外撒消息,把高舜他们引过来,来一招金蝉脱壳——将一切布置得像是图昆一手营造的,又图昆全力撑起黑锅,他们则逃出生天,换个地方继续他们的大业。
能锁定地点了吗?高舜差不多能猜到这其中各种纠缠,不欲多看,直接问M19。
M19郑重地看了高舜一眼,能。
我们还有三天时间,三天后,那些人就差不多都布置好了,那个地方就只剩下图昆和他们布好的局。
说完,M19忍不住加了一句,但这个消息我们不能确定真假。
因为这个消息是图昆给的。
高舜眉头松了一下,真假都要去探一下。
103第一百零三章卧槽!尼玛,老子再也不要跟这支队伍出任务了!M19一边喃喃地抱怨,一边抖着腿想把自己从这个无重力的状态里调整一番。
近前看,虽然M19狼狈了一点、憔悴了一点、脏兮兮了一点,但总的来说,还是可以看出来他是十七小队的M19,但如果站远了拉开长镜头看的话,你绝对没有办法从这片并不茂密的小林子里找到这样一个人。
原因无他,M19被十七小队一伙人打扮得很周全,隐藏的位置也很奇葩,除非脑洞在同一个频率上,否则绝对找不到。
十七小队花了整整两天,用尽各种手段才赶到了M19锁定的地点。
几乎是一靠近这一地点,众人就知道M19破译的那段消息里大半消息都是真的,起码这个即将被舍弃的大本营是真的。
因为离这些恐怖分子计划中撤退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可能是不想在这最后的阶段出问题,大本营周围一公里内都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高强度警戒状态。
虽然大部分恐怖分子的装备良莠不齐,但是想要带着M19无声无息地突破这一公里的戒备区到达大本营核心点,还是不现实的。
索性图昆现在半死不活了,又指望着十七小队把他给弄出来,不会再向以往那样,专门盯着技术人员,所以几乎是三秒之内,十七小队就形成了统一意见——把M19藏好,在后方给他们做技术支持就行。
就像牢笼里其他所有技术一样。
听听,多美好。
M19确信自己当时脸上一定没忍住,露出了梦幻般的笑容,尼玛,跟着这支小队做了三年的任务了,他都快忘记牢笼里其他技术出任务是个什么待遇了。
但最终的事实却告诉M19,跟十七小队这群奇葩逗比们出任务,他就不该抱有天真的幻想,这群人为他找的安全的地方和掩护就是把他扒光,然后用树叶里三层外三层给他包起来,然后用三维支撑架,将他挂在顶端,再配以三区新弄出来的立体感触投放影像修饰仪,直接将他伪装成一棵树!!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十七队一群丧心病狂的家伙们为了保证他这棵树的树叶是能随风摆动的,连个受力点都没给他找,直接把他挂在了支撑架顶端。
是的!挂!在!上!面!忽而一阵风来,M19不受控制地随风摆动了两下,吓得他赶紧抱紧了自己的笔记本,忽忽悠悠地在半空中晃荡了两下。
等好不容易稳住了后,他才姿势略奇葩地把捧着笔记本继续给那一群逗比们做技术支持,只是一边做支持一边在脑中测算了一万种整死那帮家伙的方法了。
卧槽!灰鼠,你是猪吗?我刚刚不是把坐标发给你了,你怎么还遇上了红点?不过一错眼的功夫,红点在屏幕上灭掉了,但M19还是忍不住对灰鼠发怒。
灰鼠在通讯器那头略显无奈,你提示的时候,对面那小子已经看到我了,放心,他连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我可没暴露……灰鼠话还没落,左侧五十米不到的地方就传来一阵爆炸声。
怎么回事,听生意怎么像我们的轻型塑制弹?M19一惊,不是说好了偷偷潜入,摸排信息,然后执行A计划的吗?灰鼠无奈地在通讯器里道,看来我暴不暴露好像都没差别了,是头儿那边的声音,估计情况有变……随即,听到通讯器里高舜的声音响起:情况有变,全员汇聚,位置锁定,7718点位置。
高舜的声音清晰而冷峻,微型侦查球跟刚刚的爆破一起突袭进去了,M19!M19立即便道:知道了,五秒钟,给你对方的防御队形和人数。
而五秒钟之后,M19确实给了高舜对方的防御队形和人数,但数据并不喜人。
头儿,有点不对劲。
全员汇聚,大家都接收到了最新的数据,按理说,图昆本来就是这个新恐怖组织的弃子,里面的防御力量应该很弱才对。
就算刚刚突发一起爆破,也不可能忽然聚集了这么多防御力量,反而应该疏散防御,让他们更好的刺入了结,而其他恐怖首脑趁机提前撤退计划,逃跑才对。
高舜沉声嗯了一下,微微一思考,差不多就有结论了,看来里面呆的人应该不止图昆。
高舜带着十七小队突袭的时候,离恐怖组织新首脑和主要中坚力量撤退还有十四个小时,要么那个恐怖组织新首脑对自己的这个撤退计划沾沾自得,在走前有意想到图昆面前卖弄一番;要么,是图昆自信十七小队能赶在撤退计划启动前到达,用了什么办法绊住了恐怖组织新首脑一众人。
不管怎么说,这里面的防事比预计要高出差不多五倍,A、B计划都用不上了。
一个呼吸间,高舜拿定了注意,后备计划启动,横刺进去。
我做前锋,灰鼠分支左侧翼,豺狼又侧翼,康巴断后,黑狐盯梢。
火力最猛的地方应该就是图昆当前所在。
众人面色一凛,严肃点头。
高舜看了众人一眼,唇线紧了紧。
后备横刺计划其实有些冒险,虽然高舜这么多年训练时已经有意将队伍朝他想要的方向带了,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的身体素质,几乎全能。
大部分还是有自己擅长和弱势所在,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这种靠火力面对面直接碰撞型的横刺计划。
但当下形势摆在了这里,不行也得行了。
高舜用手势对众人比划道:一——二——GO!高舜猛地突出,从背后的抽出武器,开始开炮。
守在7718点位置外围的防御分子立即朝他这边聚拢,而才挪动一步,灰鼠、豺狼他们也跟着跳了出来。
嘭——轻型塑制弹爆破,防御被拉开一道口子。
高舜带着自己的队员突破了进去。
在弹片翻飞中,高舜冲在最前面,双手舞动着两把有些类似冷兵器的银色长管,近可重力打击,远能变成射程武器。
那些无论是对他举枪还是朝他冲过来的人,都在下一秒无声无息地倒下。
左右两侧的队员虽然已经多次见识了高舜这种冲锋陷阵的能力,但此刻在这种恶劣形势中见了,还是要忍不住侧目。
我擦嘞,头儿真不是人,真的!三区给头儿配得武器又改良了吧?肯定改良了!短短十分钟后,在火力粗暴的对决中,高舜堪堪分辨出了火力最为集中的地方,带着队员冲了过去后,高声命令道:换F队形,黏住这些人,五分钟。
全员以猛地提升火力作为应答,高舜从前锋的位置撤下来,康巴立刻补上,黑狐从盯梢的位置转到康巴断后的位置上面去。
高舜从火力中脱离,一路撂倒十多个人后冲到一扇门前,正要破门而入,一个大胡子男人忽然开门,高舜想都没想,直接了断了他,然后闪身进入。
一进屋,饶是有心里准备的高舜也愣了一瞬。
简陋的屋子里,只有一扇门一个被木条横七竖八封得死死的窗子。
图昆躺在这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他周围全部都是各类维持他生命的仪器,通过那双眼睛,高舜就知道,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看那模样,身体各方面状态都称不上多好。
而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五六个人,已经断气了,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恐怖分子的首脑才对。
高舜根据现场的痕迹略微推演了一下,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这个首脑和他的心腹在得知十七小队突破进来时,应该是准备第一时间撤退的。
可惜,这几个心腹中应该混入了图昆的人,图昆怎么可能会让这个拿他当弃子的首脑全身而退呢。
所以当下这些人就在图昆这间病房里内讧起来。
因为外面火力太猛,所以守在外面的人根本没听到里面的打斗声,也就无从支援,更不知道他们的首脑此刻已经被了结了。
图昆在看到高舜进来的一瞬间,瞳孔兴奋地缩放了一下,随即用破了口子一样的声音嚯嚯嚯地发笑。
啊,是你,是你……果然啊果然。
图昆左半边脸已经全部被烧毁,糊糊的一片摊在脸上,连五官都难以看出来,右边则要好一些,好歹肌肉还能动,但此刻这张脸盯着高舜笑起来时,上面全部是一种鬼气森森的样子。
高舜看了看他,四外打量了一下,问他,怎么带你走?图昆依旧呼哧呼哧地用他漏风地喉咙发笑,我记得我教过你啊,不要轻信别人,尤其是你心里已经觉得不可以想信的时候……呼哧呼哧……高舜微微蹙眉,想起在进牢笼前,第一个教他牢笼里一些本事的,确实就是图昆。
图昆不管高舜什么表情,自顾自地接着说,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给自己教出了死敌……呼哧呼哧……高舜双目微阖,薄唇突出冷言:你不想走。
说完,他就准备转身,图昆双目暴突,你要走?你不准备杀我?高舜足下停都没停,你现在与死人有什么差别?图昆猖狂一笑,还是有差别的,我能制造第二个我。
高舜顿足,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瞄了他一眼。
图昆:你不信?!呼哧呼哧……你可以不信,但今天之后你就会信了,那个小孩儿,叫什么来着……海洋、西洋还是……高舜瞳孔一缩,一个移步冲到图昆面前,手如钢铁一把扼住了图昆的脖子,你要对汪洋做什么?图昆毫不在意地继续呼哧呼哧地笑。
你看,我还是有本事早就第二个我的。
只要……只要……打碎你的信仰,你就……高舜手上力道忍不住收紧,你到底对汪洋做了什么?信仰……信仰……因为缺氧,图昆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灰白,高舜猛地松开了手,图昆一阵猛咳。
高舜漆黑的眼珠如星际黑洞一样,死死地盯着图昆,断言道:你没对汪洋出手。
图昆哑了一下,回视高舜,声音飘忽又鬼气地道:我当然不会对他出手,我就是对他出手,你也不可能变成第二个我,你得怒火没有办法烧到牢笼身上呀……高舜神色一凛,像忽然想通了一样,立即拉下通讯器道:撤退,立刻,马上。
通讯器那头众队员只以为高舜已经得手,从其他路线离开,便一声未吭,毫不恋战地踏上了撤退的道路。
高舜脚下微微移动,图昆便又呼哧呼哧笑道:输给你,一点也不冤,但是你可千万别动,这地基下面埋得可都是我们惯用的自杀式炸药,那个量啊……将这里夷为平地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你既然想让他们撤退,应该不想他们到时候是少胳膊缺腿的吧?高舜脸上依旧不见太多情绪,他只直直地锁死了图昆,脑中飞速测算着从这里逃脱的可能。
图昆却像兴致很高的样子,不停地说话,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高舜正在搜寻图昆所说的炸药的起爆器,面上很是敷衍敷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图昆像听了个有趣的笑话,呼噜噜地发笑,笑了几声又猛地停住,这只是其一,其二嘛……杀了汪洋确实没用,但如果死的是你呢?高舜故作听不懂,我的队友不会那么幼稚。
呼噜噜……你知道我说得是谁。
高舜下颚紧了紧,汪洋也不可能,他不会变成你。
图昆用稀奇的眼神扫了高舜一眼,不要小瞧任何人,想想没遇到你之前他的生存方式吧,他会那么轻易接受牢笼给你安排的死亡通知吗?我想想,啊,大概还会告诉他,你是为国捐躯,国家以你为荣,感到十分遗憾什么的?你说,他会接受这样‘理由’吗?不会。
高舜在心中轻叹,面上却依旧面无表情,显得十分无动于衷的样子。
图昆像一条毒蛇一样盯住了高舜,他不会接受,因为他才是跟我一样的那个人。
信仰都崩塌了,人为什么还要活下去?你不会懂的,但他一定懂。
只要他不接受,我就有办法,即使我死了,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好了。
你也应该清楚,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想想他没遇到你前的状态、想想他的狠劲、想想……虽然不是你,有点可惜,但是也足够了,足够了,我死了,但有些东西不会死……高舜眼底的黑沉变得更浓郁了,起爆器的位置在图昆的嘴中。
他慢慢直起身体,一边将身体微微朝着一个方向倾斜蓄力,一边钉牢了图昆,故意引他说话:那……如果我不会死呢……呼噜噜……你再厉害也终究是人……就在图昆说到人字时,高舜猛地一个高跃,撞开了被木条封死的窗口,人就往外跳。
而图昆也在高舜动作的一瞬间,神情瞬间变得狰狞,毫不犹豫地咬下口中的起爆装置。
轰隆——巨量炸药如连锁反应一般爆开,气流冲击下,直接撞到跳窗的高舜身上,将他弹起,让他在半空中失去而来制动力。
随即,连成片的爆炸发生,火药的力量一直是人类难以直面的。
高舜的意识在最强劲的那阵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失去,陷入黑暗前,他听到通讯器里传来队员的呼叫:头儿——洋洋……高舜低喃。
104第一百零四章六月的S市迎来雨季,雨总是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
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下那种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带雷不带闪的,一如南方向来的绵柔小雨。
而今天这雨却下得出奇得大,电闪雷鸣,乌云压境,大雨倾盆。
郭茂带着一身雨气湿意走进练舞室,来得比较早,只有汪洋一个人靠在窗台边正翻着脚本呢,他嬉皮笑脸地走过去,伸手搭在汪洋的肩膀上。
大导演,明天开演了,还琢磨呢?就是琢磨出来了,这再改也来不及了吧!汪洋撇嘴扫他一眼,懒洋洋地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手上依旧翻着脚本。
郭茂啧啧两声,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一个毕业汇报演出,对你不过小菜一碟的事情,更何况你还有一群实力超群的战友,怎么也不至于紧张担忧得睡不着觉吧?你看看你这眼下的黑眼圈……啧啧……汪洋转了个身,往旁边挪了两步,口水都喷我一脸了,能文明点吗?郭茂眼珠子一转,有些贼兮兮地靠近了汪洋,是不是你家高材生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择日即归,所以你这是因为欢喜得寝食难安不知道怎么迎接好呢?继上次一番乌龙事件后,汪洋总算弄明白这几年他身边一些朋友是怎么看高舜离开他身边这事的,一时有些微微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对高舜的事情,汪洋自己也是连猜带蒙的,只能猜到其中保密的必要性和严重性,所以还是只能顺着高舜前期留下的谎言继续往下编。
大概也就是心脏这玩意儿不比其他,当年出国的时候动了好几次大手术才把人抢回来,但是原先换得那颗心脏出现了一些排斥反应,国内没有国外治疗水平高,所以一直留在国外疗养呢。
什么时候疗养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乍一听郭茂提起高舜,汪洋神色就不由一恍惚,忽然天际划过一道大闪,将阴沉雨幕中的城市照亮,再接着,就是一声轰隆隆地连接天地的炸雷。
雷闪这么闪过的一瞬,汪洋忽而觉得心脏一紧,像被什么扼住了一样,手中捧着的脚本毫无预兆地掉到了地上。
郭茂吓了一跳,扭头看他,被汪洋瞬捂着胸口一脸惨白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心口疼?汪洋深呼吸了好几下,心口的窒息感微微消散,但是浓厚的不安和慌乱却填满了其中,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事,就是刚刚一瞬间有点心悸,估计这两天没睡好。
郭茂将信将疑,真的?别是被你家高材生给传染了心脏病吧?汪洋头疼地扶额,不太想承认自己认识他,……没知识好歹装一装,从没听说过心脏病还带传染的。
郭茂撇嘴,……也许有呢。
他的怂样逗得汪洋微微牵起嘴唇,又一道闪划过,刺目的光穿透窗子照进来,汪洋忍不住扭头看着呗闪电撕开的天空,心中的惴惴不安久久消散不去。
相隔千里之地的边境医院,一辆直升机落在医院的天台上,从上面抬出一架担架,担架一下飞机就被转移到移动病床上,病床周围围满了救护人员。
救护人员最外围是八个满脸血污的男人,和一个身上裹着一堆树叶的瘦削男人,虽然这样的组合有些怪异,但是在这一刻,众人的神情却出奇的一致——满心忧疮,满目悔恨,满脸愤怒。
移动床下面的轮子滑动得已经够快了,但是这最外围的九个人还是觉得不够,不够快,不够快,他们没有时间了!最终,一向沉稳的康巴忍不住挤开了移动床后面推床的小医生,自己上手,一边推一边怒吼,声音都发着颤,快点!再快点!其余八人见状,一声不吭,纷纷替代了其他推着移动床前进的医护人员,一张铝合金制的移动床,被几人推出了风掣电驰的速度。
手术室呢?备好了没?好了好了,就在十一楼,两层楼,很快……跟在他们身边的医生也是一脸严肃,在接到这个病人前,他已经预估了最差的情况,但没想到情况比最差的还差。
再一想上面下达的抢救任务,医生脸上立刻附了一层汗水。
但想想,这是从爆炸中心幸存下来的人,生命力的强悍度可见一斑,即使五脏六腑已经都出了问题,即使四肢后背都出了问题……还有救,还有救……医生呢喃自语。
头儿,头儿,能听到吗?能听到你就动动眼皮子……保持意识,保持意识……头儿!头儿!头儿……十七号!高舜从没有一刻像这一刻这么无力过,他的意识从他的队员们徒手从一堆废墟里把他挖出来时就微微回来了一点,但这点意识却远远抵不上什么事儿。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外物的一切,就连他的队员们的说话声也像飘忽在九天之外的回音一样,虽然听得到,却都不够真切。
他觉得自己像陷阱了一潭黑水中,黑水的水面正一点一点漫过他的意识,让他的意识变得粘稠、无力、苍白。
高舜从没有一刻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过,他自进牢笼,受过很多伤,其中有两次,他也是从死神手里擦肩而过,但他却没有像这一次这样,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地抽离。
做龚越的时候也没有过,那一次的死亡对他来说简直就像一个玩笑。
眼一闭一睁,他就成了高舜,甚至还没有体会到死亡的黑无是种什么滋味。
但这一刻,高舜想张开喉咙咆哮,这一刻,他觉得死神就站在他的额头上。
他能感觉到。
高舜忽然睁眼,眼前是惨白惨白的天花板和白炽灯,他的队员们脸上还带着血迹和污秽,不停地在对他大吼,面目狰狞中带着恐惧和担忧。
一道门开了,高舜能感觉到自己被推了进去。
他的队员们全部都止步在门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高舜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却发现只是动动口型都是那么难,好不容易,用尽全身力气后,他做出了一个口型,而那潭一直侵袭他意识的黑水也终于包裹了他,将他的所有拉进深深的黑水底部,水压漫过,高舜觉得喘不过气了。
十七小队的成员们站在门前,看着手术室的门关上,手术中的红灯亮起。
所有人都像被抽走了气力一样,贴着两边的墙,瘫坐到地上,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武器或背包,一言不发,满脸木然。
忽然,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刚刚……头儿进去前,是想对我们说什么?灰鼠抬起头,眼中还是蒙蒙一片,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是不是痒……黑狐灵光一闪,洋洋,他在叫人名,他叫的是洋洋,他之前说梦话时叫过。
众人听到这里,齐刷刷扭头盯住了M19,M19困难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这是违反规定的……话音未落,康巴已经径自走到他面前,一脸沉静地道:快查,趁老徐那边人还没到,我们还有时间违反规定,如果……如果……后面的话,康巴的声音抖了几次,还是说不出口。
如果高舜救不回来,起码要让他见家人最后一面,而不是变成一盒骨灰和一封讣告被送到他的家人手里。
M19震了震,康巴未尽的话中那个意思,他也在瞬间领会。
他再不迟疑,盘腿坐在地上,打开了一直背着的笔记本电脑,刚一打开,技术员内部的一个小通话框就弹了出来。
上面忽闪着上百通留言,M19看了一下署名,差点被吓到。
是他们技术里两个不得了的大人物,还是对师徒。
M19点进去一看,师徒两人无一例外地都在问:十七号怎么样了?M19略有些不解这两人对十七号的这种关心,但想想自己一会儿要做的事情是侵入自家信息库里挖十七号的资料,为了东窗事发后博点同情分,M19将实况转播给了这对师徒,顺便隐晦地表达了一下十七号在最后意识弥留的时候还惦念家人的心思。
那边沉默了很久,M19以为自己已经等不到回复了,便关了对话框,开始马不停蹄地侵入自家信息库。
一层一层地剥离,整整半个小时才弄到了十七号的档案,结果调出来一看,居然是已经被洗白过的,上面什么也没有。
M19面容一沉,心像落进了冰窟窿一样,周围守着他的八人随着他这表情,心里也都咯噔一声,还是康巴沉住了气问他,怎么了?M19僵硬地看向众人,十七号的文档被处理过了,全部洗白了。
众人顿时如坠冰河,刺骨的冷从脊髓蹿入心脏。
就在这时,被M19关掉的对话框忽然又弹了出来,那对师徒同时给他发了一个信息,拼合起来,恰好是一段完整的信息。
正是高舜的履历,从他出生到他父母双亡以及做了汪洋监护人的信息全部都有,丝毫不差。
M19瞬间活了过来,他一向比较僵化和程式化的大脑在这一刻爆发了无与伦比的机灵劲,几乎不用发问就能猜到这段信息的意思,他立即将这段信息交给康巴他们看,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快,去S市,去这里,找这个叫汪洋的,他是十七号唯一的亲人了。
康巴站起身,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黑狐、灰鼠跟我走一趟,其他人留守,有什么……情况,立即通知我们。
众人点头。
康巴三人重新冲回顶楼,上面的直升机还在,三人敲开了门,翻身上去。
三个小时后,S市,大雨变小雨,依旧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汪洋撑着伞从出租车里下来,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他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更没注意到有两个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身后。
他走进电梯的刹那才从反光的合金大门上看出不对劲,虽然他身后的两个男人极力掩饰,但身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还是让汪洋起了疑心。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汪洋却有了戒备,不准备和这两个男人一起走入这个封闭的小空间,就在他准备移动步子的刹那,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夹住了他,强制将他拉进电梯。
你们——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捂住他的嘴,附身在他耳朵边上道:你认识高舜吗?汪洋瞬间安静。
电梯门合上。
……电梯门打开,康巴黑狐灰鼠相继走出。
走道的尽头是亮着红灯的手术室,走道两旁坐着不少人,除了留守的M19之外,老徐和几个高层也到了。
M19他们脸上还是一种木然,看到康巴的瞬间,眼神才焕发出一种光彩。
胡渣徐他们几个高层则不然,脸上都是黑沉沉的气压,显然已经知道康巴他们几个做了什么,脸色难看至极。
汪洋白着一张脸从康巴三人的身后走出来。
他的目光死水一般死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留在胡渣徐的脸上,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胡渣徐面前,嘴角想拉出一个笑,却只能露出一种惨然,徐叔……他们说,我哥……我哥……受了重伤。
胡渣徐有些受不住汪洋的眼神,微微瞥开一些,点头。
汪洋像被抽尽了全身力气一样,狠狠踉跄了一下。
一路上,汪洋揣摩过各种可能,甚至他还神展开地认为带他走的那两个男人是准备骗了他来威胁高舜什么什么的。
但即便他这么怀疑过,他也不敢冒一丁点险,万一呢?有那么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这两个人说的是真的呢?我们是高舜的队友,他受了重伤……也许,也许……你想不想去见一见他。
那个男人问他。
汪洋只觉得脑中嗡得一声,他怎么敢冒这个险,一路上他再怎么脑补各种情节,也挥之不去心底的恐惧,再这两个男人开口的一瞬间,汪洋心里就有个声音在悄悄地说道,是真的,是真的,他哥出事了,他哥出事了。
高舜身上的伤,一年比一年多,汪洋虽然不知道都是怎么受得伤,但是那些伤痕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去猜测各种危险的情境。
其中肯定有从鬼门关走过的时候,但从没有一次,像这样,会有人跑到自己面前,这么郑重地问自己这句话。
那一刻,汪洋就感觉到了。
他心里的那个影子,也许要崩塌了。
我要看着他。
汪洋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道。
105第一百零五章唉——电话那头,周栀叹了一口气,到了嘴边的责备最后都化成了一种心疼和无奈,良久之后,她才接着道:需不需要我过去?汪洋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道,不用了,我能行。
周栀在那头静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评估他这话中的可信度,最后,她道:那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毕业汇演那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虽然你最后没参演,但整出剧是你导演出来的,是你的作品,如期毕业这事不会有问题。
嗯。
汪洋顿了顿,认真道:谢谢老师。
周栀无奈,也就这种时候听卖个乖,什么时候能真给我省点心才是乖呢!你回头给你同学朋友们打个电话报声平安,一群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找了你两天了,要不是心里对你有点数,都要去报警了。
汪洋应好。
周栀又絮絮叨叨地交代叮嘱了几句,左右不离有事儿一定要给我打电话、高舜醒了要给我打电话、能回来最好是回来修养等等一类的。
这边刚挂断电话,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汪洋扭头,见识胡渣徐。
汪洋的脸色并不好。
虽然他知道,造成高舜此刻想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加护病房里的罪魁祸首不是他。
但只要一想到高舜的今天追根求源还是和胡渣徐脱不了干系,汪洋就怎么也没有办法给胡渣徐好脸色。
胡渣徐对此心中苦笑不迭,却一点也不敢怪汪洋。
高舜的形式稳定下来后,我们就得转移了,他这情况,必须要转移到我们自己的医院里去疗养。
汪洋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胡渣徐无奈地笑了一下,如果有必要,可能还要进行二次手术,他手术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五脏六腑破损太严重,要不是高舜自身生命力强悍,求生意志又强,差点撑不下去。
听到胡渣徐提起这茬儿,汪洋本就有些青的脸色,瞬间发灰,像是想起了极为恐怖的场面,大概,在汪洋看来,这辈子他所见到的最恐怖的场面,除了他妈妈的自杀现场,也就是高舜的手术现场了。
那天在他的无理蛮横的要求下,胡渣徐妥协,让人带他进去看着高舜进行手术的现场,虽然隔着一块玻璃,但整个切割救援缝合的场面,还是被汪洋全部摄进了眼眶中,变成一片血红色的恐怖回忆。
胡渣徐看了看汪洋的脸色,觉得自己无端端地由一个爱国好大叔变成了一个人见人憎的反派大BOSS,他盯着汪洋,下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汪洋直愣愣地与他对视,好半晌才领会了他未尽的话中的意思,本能地,他恶狠狠地道:不,我要跟着去。
胡渣徐像是早料到他会说这句话似的,脸上神情未动,只期望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缓和一些,洋洋,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任性。
如果可以带你去,有些事,你哥就不会瞒着你这么多年了。
高舜现在只是从死亡线上被暂时拉回来了一条命,如果想要全须全尾地保住他,就必须要带他回牢笼里接受治疗。
而带一个不是牢笼的人进牢笼,在牢笼,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汪洋认真地盯着胡渣徐看了许久,最后慢悠悠地道:我要去。
说完,根本不管胡渣徐什么反应,径自走到高舜现在的加护病房中,隔着宽大的玻璃窗,将额头抵在上面,木然又专注地盯着里面躺着的男人。
哥,你别丢下我……最后,汪洋还是跟着胡渣徐一行一起去了牢笼。
没有先例,不代表不能开这个先例,虽然程序部那么容易走,虽然进入牢笼后,汪洋将过上半监视的禁锢生活,不能与外界有哪怕一丝的联系,虽然……有那么多的虽然,最终也没阻拦住汪洋和高舜一起回到牢笼的结果。
一进入牢笼,高舜就被送进了医疗区,三区里来了不少人协助,因为他们对高舜的身体数据掌握得最透彻。
第二次手术很快就进行了。
高舜再一次被剖开又缝上,汪洋固执地顶着一张白惨惨的脸全程围观了下来。
第二次手术后,高舜的命才算是真正地拉了回来,后期就只能看他自己恢复和休养了。
等到高舜的身命体征全部恢复到一个正常的波段上以后,他就被从医疗区里转了出来。
两次大手术过后,高舜的脑中依旧有淤血,因为这淤血血块卡得位置太敏感,轻易不能开颅取出来,只能靠自己吸收。
所以,高舜还没有醒。
他要被转进休养区,汪洋继续像个隐形人一样地跟着。
其实,从走进牢笼开始,汪洋就十分规矩地将自己尽可能地伪装成一个隐形人,他不想给任何人任何能把他轰走的把柄。
索性,高舜在牢笼里人缘一直不错,不管是三区还是医疗区的,在看到他一个人总是默默跟在高舜身后守着他时,眼一眨,也就像没看到他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时还特地将高舜的身体恢复情况说得更浅显直白一点,减少一些乱七八糟的专业术语使用。
而就在汪洋觉得高舜正在一点点地好转时,他们来到了休养区。
休养区里的人不多,起码没有医疗区的人多。
一部分转到休养区来的人都是一些伤筋动骨的外伤,看着严重,但其实已经是牢笼里这些外勤人员受得最轻的伤了,而多半,这些人也不耐在休养区呆着,一般两个月的休养,这些人能呆足半个月就不错了。
另一部分转到休养区的人……则和高舜一样,身体各项体征值已经恢复,却——依旧睡着。
高舜被分到了休养区的七楼,一间单人间病房,里面还特地加了一张折叠沙发,拉开了可以当做床用。
这个七楼,还住着十一个和高舜一样的病人,时间最长的那个已经在这里躺了五年,最短的那个也躺了半年。
就在高舜他们住进来的那一天,那个躺了五年的男人被拔了管,他终于没能从睡梦中醒来,在睡梦中静悄悄地走向了死亡。
最开始陪着高舜刚进这里的半个月里,汪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他一睡下,梦里就会出现那个被拔管的男人,刚开始是那个男人的脸,后来就会变成高舜的脸。
汪洋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七楼总是特别安静,除了微弱的人的呼吸声和仪器的低鸣声,就什么也听不到。
这种感觉让汪洋觉得窒息,他需要时时刻刻将医嘱翻出来念几遍,要一遍一遍地看着……血块吸收后,病人基本会醒来。
才能感觉稍稍好一点。
实际上,七楼一直很安静,躺在这一层楼里的人都安静地睡着,整个楼层一共也只有五个护理员,白天三个,晚上一个,轮流值班轮流休息。
他们的工作内容就是负责给安静地睡着的这些人擦拭身体,以及监测各项数据,每日一次上报。
护理员们很少在楼层里聊天,每天一开工,就轮流进入病房里给睡着的人擦身体,调节各种仪器,再观察一次最新的数据。
等忙完这些的时候,一整个白天就差不多过去大半,他们再分批次巡查一下每个病房,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们就会缩回自己的办公室里。
汪洋是这里面的一个特殊存在,他跟进来的时候,这里面的五个护理员还很不习惯,但因为汪洋秉持着隐形人的原则,大半时间都陪在高舜的身边,顺带接过了高舜身边所有照料的工作。
汪洋全部学着做了起来,虽然护理员够专业也够细心。
但是汪洋依旧不喜欢也不能接受他们将高舜像个木偶似的,就那么翻过来翻过去地将他脱光光了,然后擦拭身体。
终于,在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汪洋从噩梦中惊醒后,实在受不了这种随时会窒息的感觉,坐在高舜身边手贴着高舜的心口,确信那里还在有力地跳动着之后,悄悄滴爬到了高舜的病床上,蜷缩在他身边,听着高舜的心跳声入睡。
这之后,汪洋终于在这个七楼中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继续走下去的支点。
汪洋开始习惯于蜷缩在高舜身边入睡的姿势。
十七小队的成员们开始重新执行任务,康巴成了新的队长,不过他坚持自己是代队长。
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会轮流过来看高舜,也顺便给汪洋带一些他需要的东西。
而实际上,除了一些不能带的违禁物品外,十七小队带进来的东西几乎把高舜的病房整装成了一个家,除了一般吃喝的东西,还有好一些娱乐的东西。
汪洋和外界的联系几乎全断了,他像被折掉了翅膀的飞鸟一样,自愿被禁锢在这里。
在半年后的一天,十七小队的成员刚刚探视完高舜离开,热闹的病房里忽然变得安静了。
汪洋踟蹰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重新坐下来。
找了一本书,翻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对着高舜一字一句地讲完后,自己吃吃地笑了一会儿,笑着笑着,他捉住了高舜的手指。
脸上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半年多的卧床时间,让高舜的皮肤变得苍白而又无力,连一向有力的手掌,都变得憔悴而没有半分握合的力气。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汪洋,高舜已经在一天天好转,但是他的生命力却并没有勃发。
汪洋强制振作了一下,如以往每一日一般,开始跟高舜说起话来,哥,刚刚你朋友们过来看你了,他说等你醒了,他就要把位置还给你。
其实我不同意,不过我没好意思直接当人家面说,你要醒了,我绑也得把你绑回家,才不让你继续呆在这里呢。
这里从早到晚连根鸟毛都看不到……哥……你什么时候醒?高舜一无所觉地躺在那里,周围只有机器运行的声音。
哥,我想跟你回家了。
哥……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哥,上个月医生就说你脑子里的血块已经吸收完了,你怎么还不醒?你不想回来了吗?哥,你快回来吧,我真的想你了。
……从半年前第一次听到高舜出事,到目睹高舜两次手术,到陪伴高舜整整半年,从没有流露出一次脆弱的汪洋,终于忍不住将高舜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眼前,想挡一挡自己眼眶里的湿意。
忽然,躺了整整半年的木偶人动了动指尖。
汪洋像受惊的小兽一样,呆愣在那里,眼睛睁得溜圆,一瞬不瞬地看向高舜。
高舜睁开沉沉的眼皮,眼神如雨水洗刷过一样,清澈幽深。
高舜只觉得自己从了长长的长长的一段路,路上泥泞不堪,每一次落脚抬脚都异常艰难,而终于,当他耗尽一切走完这条路后,他的意识从黑水泥潭中被拔了出来。
他看着汪洋眼瞳周围的红色,勉强笑道:我也想你了。
(全文完)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这里,后面是番外。
番外里会交代主角后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