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的声音在渐渐靠近,展云倾却感觉得到宝瓷的体温依然在升高。
看一眼她脖子上的绷带依然在渗血,因为绑在脖子上无法勒紧,还是只能靠手按压着。
可是明明没有伤了主要的血管,为什么血会一直止不住……他让宝瓷靠在自己身上往仓库深处躲了躲,宝瓷现在无力思考什么,虽然知道热度一直在攀升,但头脑昏昏沉沉的有些不能判断是满齐下过什么药,还是已经有蛊虫进入了伤口。
那一罐密密麻麻的小虫进去一两只也许不是什么稀奇事,希望真的只是一两只不是五六七八只,虽然她已经不确定这有什么不同——半傻和白痴真的有什么两样吗?可是她还不想就这样认输,她这么大个儿人难道要输给一两只小虫子。
展云倾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耳边低沉盘旋着,虽低却又清朗和煦,听在耳朵里很舒服,宝瓷,再坚持会儿,应该不会太久了……宝瓷含含糊糊嗯了一声,笑笑很快会来的,她至少要撑到笑笑来,总觉得笑笑来了才能安心,无论什么事,有他在都可以放心交给他的……身边有另一个人沉沉的心跳,听起来很温暖,暖得让人有些窝心,心却无法停留在这里。
你不该来的。
含糊的声音让人有些听不清,展云倾轻声问了一声,宝瓷?你不该自己一个人来犯险,这里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该来的地方……展云倾微微一怔,宝瓷,你记得我?宝瓷却闭着眼没有应,记得或不记得,她也不知道,不想知道,不想记得任何事……她是不是也羡慕过宝珞,可以什么都不记得,不必背负,安安心心的过着平安的日子。
当自己面对越来越多的问题而搞的一团乱的时候,心里真的没有一点点想要像宝珞一样放弃的念头么?好么,现在报应来了……迷糊中身边的人手臂渐渐收紧,像是不想放开,像是舍不得,他的心跳声让她听不到外面的搜查声。
宝瓷,马上就要搜进来了,我们得转到已经搜过的房间去。
嗯……都随他就好了,只是有点累,暂时,就休息一下下……——※——※——※————庄主,搜不到那个姑娘,会不会已经逃了……——庄主!沧溟水榭已经杀上来了!南宫麟川阴鸷的眼中全无动摇,把所有人都调集回来,庄里的人全部随我去门外,我亲自去会会沧溟少主。
他们也算老对手了,今日,便看看终究谁更胜一筹。
当年,若不是宝瓷闹出的丑闻,他本是角逐武林盟主的有力人选,便是单挑展云倾也是不惧。
两年间带着满腔的恨与不甘,南宫麟川一日未曾松懈,武功日益精进。
那笑牙月是沧溟少主又如何,他不过仗着年纪小武功高,又有魔头笑无情的余威才震得住众人。
至于他自己武功究竟如何,谁也没有真正一较生死。
有时候,虚名早已给人留下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他今日便挑战看看,不信自己便会输给一个少年!——两年,他的确是忍辱负重日益精进,可他又如何知道笑笑是如何度过这两年?绝世武功不是凭空吹出来的,他爹爹笑无情身为一代魔头,暗地里不知多少人觉得他行事作风极其变态,又有几人知他对武功的修炼同样变态。
不但不断搜集各家武功之所长,只要感兴趣,更是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也非炼到极致不可。
如此方成就他一身魔功。
而笑笑的性格同样与别个不同,自身的天资和众位师傅的倾囊教导尚且不提,他本就太过无欲无求,遇到宝瓷之前除却睡觉这一个爱好,再无其他心思,生活除了睡觉便只有练功。
他虽没觉得苦,但练就他的,正是心无旁骛这四个字。
他此番站在山庄大门外,看到南宫麟川大步踱出,他一个人来应战,说明宝瓷多半不在他手上。
当初是展云倾提议,水榭在明,他在暗。
他可以暗中从南宫麟川手上带走宝瓷以免拿她当了人质。
笑笑虽不情愿不想跟他联手,却也没拦着,他爱怎样随他,各不相干。
如今看来,展云倾大约是得手了。
人在展云倾手上,笑笑虽恼,他却不会伤宝瓷。
虽然他现在就想冲进去把这山庄掀了,分开那两个人。
心里似被一把火烧着,催促他现在就冲进去,连那份困顿都被压下去丝毫顾不上。
可他还不能再南宫麟川面前露出什么——爹爹一向自负只怕从未顾忌什么,娘却说过,垂死挣扎之人,有时候更可怕。
他半点风险都不想冒。
笑笑的结着一层冰霜的脸冷冷道:南宫庄主当知道,得罪我沧溟水榭的人,是什么下场?他只是没有笑。
有水榭门人已暗暗汗颜——只差一个笑容。
这话,这姿态,只差一笑,便与当年的笑无情一般无二。
可他不是笑无情,即便是他亲儿子,笑笑也只是笑笑。
白衣飘渺,黑发如漆。
消去了那一股阴沉,他便似白莲破冰,迎一池风雪。
南宫麟川也有一瞬间被震住,但也只一瞬——他如何甘心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震住?正好,我倒也想领教一下传闻中沧溟水榭的厉害之处!笑笑手中长剑锐利如钩,闪着慑人精光,如一钩新月。
白玉素手轻轻一挥,要领教,我一个人就够了,其他人去清了这庄子。
小人南宫麟川做过,却未料笑牙月这般冰雪出尘的美少年做起来也丝毫不含糊。
他只能眼见沧溟的白衣恶灵毫不留情的杀进庄内,自己却只能匆匆挡下笑笑一剑。
然而挡下这一剑,剑风却无形的直逼而来,皮肉如割。
他向后一跃再不敢近身而战,笑笑却急进三尺白衣猎猎剑剑紧逼——他今日莫不是要输给一个十六岁的小子?不甘,又如何?如钩剑稳稳的钩住他的脖子,笑笑烟波不动如同早已被寒气渗透冻住,细挑的眉眼都透着刺骨凉寒。
只消轻轻一挑,他便可见南宫麟川血脉喷涌而亡——他没有看戏的兴趣,之所以没有在方才一气呵成直接挑了他,无非只是有一个问题还想问。
为什么抓宝瓷?你没有理由,她对你也不值得这么做。
南宫麟川阴沉着脸看着他,仿佛被这少年说中了什么——的确是没理由,又不值得。
他鬼迷了心窍才对那丫头穷追不舍,若依他的作风,再大仇也应大局为重——不,也许只是他以为自己是以大局为重的。
其实他心里从来都放不下执念,对南宫世家是,对雪雁是,对宝瓷亦是——那一日她在自己身上下蛊执意不跟他走的模样如此骇然却叫人难忘。
他想得到那个丫头,拧断手脚看她屈从的模样。
在他不断思考着用她来谋取更多好处的同时,也许那才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瞬的怔然。
这就够了,笑笑起手便向他脖颈跳动的血脉钩去,却闻院内传来一声——少主!找到宝瓷姑娘了!——怕也只是一张纸的距离。
但就这一张纸的距离笑笑也顾不上,生死的一线间笑笑便如一道影子从南宫麟川身旁窜过,刹那不见了踪影。
笑笑循着声音直奔后院,在看到展云倾横抱着被血浸了前襟的宝瓷走出来时心里一沉,竟生生止了脚步,生怕去确认一个结果。
不,不会——若当真有什么事,心口的蛊虫不会毫无动静。
可是现在的宝瓷不会这样安静的靠在展云倾胸前,安静得毫无生气。
笑笑只盯着宝瓷,仿佛已经忽视了展云倾的存在。
展云倾看他一眼,低头对宝瓷道:宝瓷,笑笑来了。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能这样跟她说话。
宝瓷听到笑笑的名字,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慢慢睁开了眼——她等到了么?说不定平时的她都想好好奖励自己一个,为自己这么努力。
可是现在她无暇去想,只是从展云倾怀里抬起头转向笑笑,她的眼睛格外的黑,黑得仿佛些许空洞,伸手像要就这样扑向笑笑。
笑笑急上前一步把她从展云倾手里接过来,或是抢过来也说不定。
宝瓷的双手抱上他的脖子,笑笑一瞬化去了一身冰冷,抱紧了宝瓷,埋在她颈间糯糯唤一声:宝瓷……她真的要吓坏他了,以为那一瞬间凝滞的空气要连他的心脏也停掉。
宝瓷勾起嘴角,三分茫茫七分满足,抱着他拍拍,没事了,我等到你来了……笑笑委屈的蹭蹭,展云倾只默默看着这对儿金童玉女似的孩子,突然觉得,不过二十岁他已经老了。
没有那种不顾一切的魄力去争去抢,即便一时行差踏错昏了头,也只是一时……这大约便是老了。
他方移开视线便觉得周围水榭众人的表情好似古怪,他没有见到,他们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方才化身雪魔凶煞一般的少主,那般冰冷凶残得几乎要叫人雀跃起来,只一瞬便又变回了小绵羊。
笑笑丝毫不觉,蹭够了才稍稍放开宝瓷,仔细看着她,你的伤——?水榭门人已眼疾手快上前递上了药,笑笑只能把宝瓷放在地上,由人查看她的伤口。
绷带解开,里面的伤口看起来不深,却有些青黑微肿,让笑笑脸色稍沉。
宝瓷只抬头对他笑一笑,眼中微微混沌,但她笑了,笑笑便觉得安心些许。
我只是有些发热,清理了伤口找些清热解毒的药便好。
不过以防万一,也许要寻个懂蛊的人来……她在自己意识尚清的时候嘱咐着,这让笑笑方才放下的心又隐隐提起来,只是努力不在宝瓷面前表现出来,你放心交给我就好。
嗯。
宝瓷轻轻应着,仿佛再没有什么可以担心,只随口问道:师父还好么?……笑笑不易察觉的微默,然后大言不惭道:挺好。
——他不会说他已经完全把师父忘记在客栈了。
那我睡一下……——她可是有很努力的等他来呢,所以现在,先睡一下。
笑笑摸摸她的脸颊,好,我背你回去。
说着便在宝瓷身前蹲下,宝瓷安心的伏在他背上,明明那么纤细的肩,背她却刚刚好,仿佛量身定做的一般。
什么时候开始的,如何开始的,她已经不记得。
可是当笑笑成为生命力理所当然的唯一,可以那么安然的跟他携手一起走下去,那么这种感情因何而起便不重要了吧。
重要的是他是最后的,唯一的……这一点,笑笑赢了。
从今往后,宝瓷便只有他,只属于他。
伏在背上的宝瓷越来越热,烫得如同火炉。
笑笑很听话,他按宝瓷的嘱咐做好了一切,除了找回师父费了一点周折。
可是,宝瓷没有醒过来。
他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她都依然没有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暂时告一段落,下面要开始写点番外,顺便筹备新坑。
或者继续填银灯一曲。
这篇文我有种想要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一直写下去的赶脚肿么办。
感叹一下今年冬天没完没了的流感,反反复复每月一倒是闹哪样。
☆、各自的一年——各自的一年中之笑笑——展云倾你让开。
月黑风高苍狼长啸,楼宇之巅两道人影对面而立,端得是剑拔弩张剑影光寒。
笑笑白衣猎猎如同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雪衣魔煞,细挑眉眼清冷脸庞,似要结出了冰碴一般。
如钩出鞘直指挡住了自己去路的青衫男子,缓缓重复道:让开。
展云倾只浅浅一笑,如往的儒雅温和,却毫不退让,不能让。
楼宇之下不出一条街就是明府。
这已经不知是展云倾第几次拦了他的道儿,每每要来寻那明家的仇他必然横插一脚。
真让人怀疑明家雇了他当看门狗不成!笑笑,放弃报仇的念头吧。
不知几时,他已唤回他笑笑。
如当初初遇三个小小的少年少女时,曾想要担起一个大哥之责照顾他们三人的展大哥。
可是他从来都不是笑笑的展大哥,笑笑也从未喜欢过他。
他忍展云倾很久了,想杀他也很久了。
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没早动手一剑杀了他。
这仇不是我的,也轮不到我来放弃。
细眼冷冷瞧着展云倾,他的身量渐渐高了,却也没高过展云倾,但这么看着他,却硬硬生出一股俾睨天下——你就不在乎宝瓷怎么想么?展云倾也缓缓抽剑,两把剑,一把精光如钩,一把寒芒如削——二十年前响彻江湖,新月的如钩对上缺月的碎烟,倒有几分讽刺。
他微默片刻,却是不急不缓道:终有一日宝瓷会明白,放下仇恨安稳平静的生活才是正途。
说到底你也还是只在意你们天下盟的人。
我在意的是你们。
杀了天下盟的元老,往后可还有宁日?沧溟水榭固然不惧,可终究,再没有安稳日子。
他若不在意他们,何须每每单身一人前来阻拦。
只是笑笑眼中越发阴沉,那也要真的有这‘终有一日’,宝瓷只要亲口对我说她可以放弃,我便让他们个个活蹦乱跳的活到老。
他提剑而去,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在夜色里翻飞——展云倾意在阻拦,全然无意伤笑笑分毫,也因此打得越发艰难。
奇怪的是纵然如此,笑笑却也从未当真杀了他。
展云倾护得了明元老,护不了明家上下。
几次因着自己瞻前顾后已让笑笑杀了明家不少人,便是多大仇,那些人命也该够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杀下去。
然而笑笑已不是当初懵懂无害的笑笑,他虽不是沧溟之主,但弄弄大方的借了他一支专属的水榭军,只听他调遣,杀伐四方无往不至。
沧溟水榭的魔头俨然已不是成为传说的笑无情,更不是和气招人的新主弄月公子,而成了沧溟少主。
有趣的是,沧溟少主的名声已如此传遍江湖,江湖却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那倒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但水榭里从没人正正经经喊他的大名,长辈朋友唤他笑笑,门人唤他少主。
大约只因他笑牙月的大名太过平安喜乐,跟他如今形象严重不符。
——名字是父母给一个人的第一个祝福。
新月的确是希望笑笑能够当个平安喜乐的人,过着平安喜乐的一辈子。
不服输不放弃有点小锐利就好,谁知这孩子前十四年过得懵懵懂懂,等不懵懂了,却成了名震江湖的雪衣魔煞。
明明笑笑除了铲掉南宫麟川那般恶徒,找找天下盟元老的麻烦,也没做什么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怎么的就把他传的那般恐怖。
一个连名字都不为外人知的雪衣魔煞,笑笑倒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后来许多许多年里江湖传闻中,魔道沧溟水榭历任最神秘的一个门主。
然而今夜,这位门主却无功而返——他终究还是没能杀了展云倾,尽管从过去就不知有过几次杀他的念头。
但那是宝瓷在时。
如今,他却不忍心消除任何一个跟宝瓷有关的事物,仿佛少一样,宝瓷那么鲜活的存在过的痕迹便少一分。
最终也许会连他自己也恍惚着不确定宝瓷是否曾真的有过那般欢脱胡闹的日子了。
便是明元老,何必那么急着杀呢。
他有太漫长的时间需要打发,便这样慢慢的杀,慢慢的折磨,让他日日活在提心吊胆中。
隐在厚厚云彩中的月亮渐渐透出清冷的光,笑笑没有点灯,踩着月光走进屋内,伏在床边时,便化了脸上的寒冰,绵软无害。
宝瓷,我今天又见到展云倾了。
他还是一样讨厌,我会再去杀明老儿的,我不信他天天盯着,交给我你放心。
他执起宝瓷的手,那只细瘦的手从帐幔的阴影来到月光中,显得越发苍白,没有血色,手腕细得叫人心疼。
他哼哼唧唧的问,你想见他吗?想见你就起来,不起来一定是不想见。
我就知道你也讨厌他的,才不会去见他。
宁宁来信说宝珞这两天来看你,他来不了,君叔和锦姨要隐退了,清尊楼那么大的摊子交给他,他脱不开身。
你知道吗,君叔和锦姨要去种田,锦姨说埋头农作的男人很有魅力,你喜不喜欢?我们也去种田好不好?你挑个好地方,或者跟君叔他们一起去,这样宁宁来探望的时候也方便聚聚。
他埋下头去枕着宝瓷的手,那手冰冰凉凉的,他闷了很久,声音又沉了几分……宝瓷你知道我不喜欢当话唠的,我不习惯说那么多,所以你起来说话给我听,好不好?——好不好?宝瓷,我快十七岁了,就算不知道你的生辰,你起来,我们一起过好不好?——各自的一年中之明馨——此时的明府,丝毫不知自己又躲过了一劫。
明馨盖紧手中的药瓶,嫣然含笑着对坐在她面前的人道:你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准备什么时候走?这么急着赶我走么?南宫麟川缓缓伸握着手指,精壮的身体上只披了一件单衣,烛火下露出结实的胸膛。
明馨瞄他一眼,半是嗔怪道:你多少也为我想想,把你藏在这儿我冒多大风险啊,被爹发现打断我的腿事小,真被人知道,我明家的名声可怎么办?南宫麟川轻哼道:你怕的是坏了名声当不了盟主夫人吧?明馨登时又绵软笑着蹭上去道:别吃醋嘛,我爱的是你啊~~南宫麟川却拉开她的手起身,你爱的,只有盟主夫人的身份罢了。
明馨怏怏嘁了一声,不爱他,谁会冒这么大风险窝藏他啊——不过爱是一回事,盟主夫人的身份则是另外一回事。
谁让她当年的期盼落空,南宫麟川没能当上这个盟主呢。
她也是不得不忍痛割爱离开南宫麟川啊。
——不爱他,谁会冒这么大风险窝藏他——在别处,还有另一个女人,貌似也窝藏了不得了的东西……——各自的一年中之沈晴颜——怎么办怎么办?弟弟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沈晴颜在屋里团团转着,一向沉稳如她,如今竟是乱了方寸,反倒问起沈晴暄该怎么办了。
沈晴暄给她转的发晕,也不太习惯姐弟两人平日惯常的位子掉了个个儿,姐姐问他该怎么办——那东西不是姐姐自己捡回来的吗,怎么反倒问他怎么办。
姐,你要真不知道怎么办,就丢了他好了嘛。
丢!?沈晴颜顿时住了脚,指着坐在墙边椅子上的东西嚷道:怎么能丢啊!丢了他这样子给人瞧见还怎么活啊!?……怎么活……不是已经死了吗……沈晴暄瞧瞧僵硬的坐在那里的灰衣斗笠人,此时面纱是掀起来的,他仿佛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似的,还转过来一双死灰色的眼珠子看向他——沈晴暄打了个哆嗦,忙伸手把面纱掀了下来。
这果然是死的吧?活人怎么会有这样死灰一般的眼珠子,只被看一眼就一身白毛汗。
他们分明是看过东方狱华的尸体的,在他被明元老斩首之后,特地让他们姐弟都去看过的。
而此时那具尸体坐在他们面前,脖子上都还有缝过的痕迹——啊,姐,这里好像开线了……沈晴颜嗷嗷的有种想要抓狂的冲动,这个一向咋咋呼呼的弟弟这一次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啊!!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个东西捡回来?捡回来以后要怎么办?他明明是他们的杀父杀母仇人吧??虽然已经死了偿过命了!既然偿命了仇还在吗?啊啊她好混乱,谁来告诉她怎么办!!还有!这个脖子!!难道要她来缝吗!?——各自的一年中之新月——大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小屋里四处散乱着写满了字的纸张本本,乱七八糟一片。
房门一开,埋头在一堆纸张手记里的卓丝丝把手里的本子往身后一扔,两步跨过去抓住进屋来的笑笑,蛊毒师呢?找到了没?没……还没?小子——你娘我擅长的是毒,不是这些虫子!只有这一堆高深莫测的手记能给我研究出什么来啊?你想要你娘我一世英名毁在几只小虫子上吗?麻溜的去找蛊毒师!这个笑笑也知道啊,可是,蛊毒师多在满地,如今满地的人他一个也不信。
又有满齐的先例在,魔道上的人他也不信……他眨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娘,我能信的只有你了…………——臭小子,你这算什么,美人计么?卓丝丝抬手一扬把儿子丢出去,关门继续埋头东方狱华留下的手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是正式的番外了哦,一个巨~~大的番外。
但是当然不是丝丝和白莲的!这是小辈们的故事,他们粗来抢什么镜头啊!所以本文不是要停更啦,只是放慢点,更着番外,然后准备下新坑而已~来让我们远离江湖吧~~☆、豆蔻田间那点事1蜀州这个地方,偏僻是偏僻的,富庶也是富庶的。
万里农田一望无际,到了农收的时候,随风起伏的麦田可谓浩瀚。
相传百年前便有一位二皇子被人诬陷谋权篡位遭到迫害,就是他的封地蜀州一力庇护,养精蓄锐助他斗败了无良太子,登上皇位。
那些百年前的事当然已经没什么人还念念不忘了,改朝换代不知几许,唯一对现在有影响的是,当初那些蜀州的名门望族,都跟着二皇子进了京城做了大官,于是蜀州可谓地广人稀,这大把的良田,这偏僻悠哉的环境,真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好地方啊……南宫雪雁目光涣散的躺在木藤摇椅上望着摇摆的天空,享受着这秋高气爽的好天气——真适合颐养天年啊……突然他眼中的天空一个旋转,身下摇椅猛地被人踹倒,南宫雪雁嗷一声扑向地面。
谁啊!?作死啊!!其实根本问都不用问这里会对他这个大地主如此不敬的,根本只有一个人—— 一副小村姑打扮的丫头单手叉腰正用鼻孔鄙视着他这种颐养天年的行为——你真当自己是太爷了?整天什么也不干躺这儿养老,你才多大年纪啊你?——走,跟我下地活动活动去!南宫雪雁从地上爬起来,怒道:我是地主!哪儿有地主家自己下地的!!那你也该出去走走啊,天天在这院儿里窝着,都要长蘑菇了!我有晒太阳!你以为晒了就不长啊?我家麦子晒了还长虫呢!南宫雪雁想说他又不是麦子,可他对虫这种东西多少还是有点阴影的,被这么一说就不再顶回去,他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太爷还真不知道人会不会真的长虫长蘑菇的。
他磨磨唧唧,不满的问道:你来干嘛?哦,交租。
小村姑掏出个瘪瘪的小钱袋子扔给他,里面叮叮当当不知几个铜板,南宫雪雁眉头皱皱,少自是嫌少,只是当她的面说不出。
租金交给管家就好,干嘛回回跳我墙头……——你那管家你自己还不知道啊?又嫌交的少,又嫌分月付,掉钱眼儿里一样,念叨的烦死了。
咱俩这关系,其实哪儿还用得着交租啊是吧?南宫雪雁低低嘁了一声,嘟囔道:亲兄弟都还要明算账呢……小村姑充耳不闻,呐,租子交了,我走了啊。
她正要去翻墙,南宫雪雁忙叫住她道:等我会儿我们一起——诶?你也要出门?——不是你让我出去走走的吗!南宫雪雁作为当地的大地主,人却是很有名望的。
虽然他年纪小,稍许傲娇,但基本上还是很好说话的。
至少从他来了这里,从没发生欺压佃户的事。
只是他一出门,却是四抬步辇遮阳大伞,前有开路后有随从好不招摇。
当地憨实的农户自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人家是小太爷,何况腿脚还不好。
小村姑却无奈汗颜,叫丫出来走走,不是从院子里挪出来换个地方坐坐。
就说这家伙当年那也是自尊心很强很逞能的,谁敢拿他当小瘸子看都得大发一通脾气,如今倒是放下了,可也不用放成这样吧。
她摆摆手,太爷您还是自己溜达吧,我可回去收麦子了。
哎——南宫雪雁忙在步辇上直起身喊着,她只能又回头,又干嘛?南宫雪雁顿时卡了壳儿,闷吭片刻,那个,你身体还不好,我找个下人去帮你收…………这还服务一条龙呢,租着地还包劳力的?真实惠!那就谢了——她挥挥手转身继续走,南宫雪雁看着她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宝瓷!嗯?还干嘛?我……我家有农户新送来的果酒,你,你要不要喝?好啊,叫劳工来的时候一起搬来吧~~小村姑打扮的女孩又挥了挥手,转身乐呵的踩着田间地头走远了。
直到那身影渐渐小了,南宫麟川才倒回椅背上,一副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模样。
随身的小厮谨慎的问道:公子,还溜达吗?南宫雪雁没好气的吩咐:回!大概方圆几十里的农户都知道,这南宫小太爷对那小村姑有意思呢。
可惜了,那什么明月沟渠的,人家姑娘根本就没上心过。
这地广人稀的地方,八卦本来就少,当年来了这么个南宫小太爷已经备受瞩目,年轻,有钱,长得倍儿俊还正值婚龄——唯一的瑕疵就是跛脚。
人家有钱有地,一辈子也有人伺候,这点瑕疵也就不算什么。
这么好的条件,在这里什么样的媳妇儿娶不到?非兮兮的喜欢上个压根儿没把他当男人的野丫头。
一见面就被连踹带咋呼的都不知道谁才是谁的地主,他自个儿还倍儿耸,见了人家姑娘只会吭吭唧唧耍脾气,别说是他家的下人了,就是路过的农户都得替他急。
虽说,急也没用。
人家丫头野归野,长的小模样却还是不错的,找的小相公那叫一个貌美如花,凶神恶煞……么?两个词不能一起用?用给你看!话还要从野丫头和她小相公初初来到蜀州时说起——那一日,宽敞的马车载着几人来到这里,那小相公下了马车,往田间地头那么一站,便是农忙,也叫地里的人都忘了干活,只知道傻傻的看着他。
那衣裳白的,沾不上半分尘土,那脸蛋俊的,就跟书里头走出来似的。
有他站在那里,一时叫人顾不得其他同行的人,田头那块地的二壮还因此生生一锄头刨了自己的脚。
一团混乱之中,马车上下来一位布衣中年男子,初一眼让人觉得岸然威严,却和蔼客气的帮二壮紧急治疗了脚。
他只一笑,便叫人觉得春风和煦,哪里还有半点距离。
原来此一行四人远道而来,便是要投奔南宫大地主,落户于此。
中年布衣男子带着夫人,还有一对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起初众人都以为这是一家人。
水灵灵的小姑娘谢过了要带路的农户,熟门熟路的往南宫大宅而去。
似乎便是那时候村民开始注意到她——白瓷似的肌肤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被鹅黄的锦衫衬得明亮,看着要多喜人有多喜人。
南宫大宅子的院门是正对着广阔农田的,众人忍不住张望着,就见管家先来应了门,一见来人,却一脸惊惶的跑回去了。
待到南宫小太爷亲自来了,第一句话却忍不住对那水灵水灵的姑娘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声音大得让地头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随后才见了小姑娘身后的中年人,便也一脸惊惶,忙把人让了进去,大门一关,大伙儿便见不到里面的情形。
那两日,连田间地头上的唠嗑都变成猜测这一行人的来历。
那中年人气度不凡啊气度不凡,那美少年美若天仙啊美若天仙——果然不愧是从繁华大都来的南宫小太爷的旧识啊~~没两天中年人便和夫人置好了住处,向有闲房的农户购置了房屋,重新修葺,又向南宫大地主买了地,便这么安顿下来,是个正经过日子的模样。
两个小的却是不同,房子是租的,地也是租的,又没和中年夫妇一起,自己单过,便渐渐让人疑惑起他们的关系来了。
若是一家,若是兄妹,尚未成亲自当同爹娘住一处。
既然分开,难道他们却是一对小夫妻不成?也没见小姑娘盘发啊?可若既不是兄妹也不是夫妻,两个人怎么能大大方方住在一起呢?说不通啊!带着一众农户的疑惑,房东大婶英勇的出马了——哎呦呦,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你们这么年轻就做了小夫妻?几时成亲的?诶?哈哈,我们才没……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四周便顿时被一股阴沉的怨气笼罩,肃杀而冰冷得让房东大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小姑娘的笑容在脸上静止片刻之后,便如那静止不曾存在过一般,若无其事笑道:快了,就快成亲了。
四周的肃杀之气似乎顿减,房东大婶终于感觉舒坦了些,便忍不住嘱咐道:哎哎,你们两个小娃娃还真是乱来,都还没成亲,怎么能住在一个屋檐下呢?尤其要成亲的人,成亲前新娘子和新郎官可是不能见面的啊——咦?有一瞬间,是不是有种万箭穿心似的感觉?等等,这屋里的空气有这么冷么?阴沉冰凉得宛如一个巨大的气旋笼罩整个屋子,房东大婶小心翼翼的转动视线,看到一直冷冷站在后面不曾答话的白衣美少年俨然就是阴冷气旋的中心,一双冰似的眼睛只一眼便如针扎——她一介农妇虽不懂什么气场,却莫名想起前年自家被惹怒发狂险些戳穿了她男人肚子的疯牛,危机意识大起,顿时落荒而逃。
小姑娘愕然,叹,就算有点‘伤风败俗’什么的也不用这么急着划清界线吧……她还觉得这房东大婶挺和蔼可亲的,想多请教点农活上的事呢。
正叹着,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美少年从身后伸过头来在她脸颊上蹭蹭,不要理会那些就好了,宝瓷,我们继续收拾房间吧。
……宝瓷笑眯眯,笑眯眯……变脸变的真快啊……她乖萌乖萌的笑笑果然还是不存在啊……当年的自己果然太天真了,她果断是被骗了!作者有话要说:就是说。
番外还是笑笑和宝瓷的,你们果断都猜错了呦,放弃抵抗吧,有哪回猜对过咩~~于是第一卷是14岁,第二卷是16岁,番外豆蔻田间是17岁,暂离江湖种种田——18岁会重回江湖,不喜种田文的亲可以略过番外~☆、豆蔻田间那点事2宝瓷在赶集时扯了些碎花粗布,找村里的裁缝裁了,就此开始了小农妇的生涯——虽然她坚持认为自己只能算村姑,但跟个男人住在一起,村里人虽然碍着那美若天仙凶神恶煞的小男人不敢嚼舌根,但可不会把她当没出嫁的姑娘。
没错,伤风败俗什么的,把他们当小夫妻无视掉就可以不存在了。
他们是多么民风淳朴的村庄,怎么可以有那种事呢!宝瓷虽是山里跑大的,偷鸡斗狗打猎摸鱼还行,种地可没干过。
就更不要指望笑笑那般不染纤尘的模样去种地了。
他虽是把水榭那一身白衣轻纱换了,却仍是一身素净的白,乌黑长发低低一束,细长眉眼微垂,顿时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宝瓷蓦地后退三尺——好……好有成熟魅力!?明明还是那个绵软赖皮的小骗子笑笑啊!怎,怎么会有种让人想要心跳不止的赶脚!?——原来不知不觉中笑笑也已经十七岁了吗??十七岁的笑笑,只一个人站着的时候倒当真是静雪之姿不染纤尘,一身布衣生生给他穿出一种素华,没有半分朴实的感觉。
宝瓷偷偷打量着,哼,这家伙什么时候又偷偷长个儿了?整天黏着她,根本都没有发觉到。
宝瓷低头看看扁平的自己……跟十四岁的时候根本没有变化啊!结果只有她一个人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吗!?笑笑转过头来看她,细挑的凤眼微弯浅浅一笑,宝瓷,我穿好了。
——艾玛晃瞎!肿么可以差距这么大!宝瓷在风中凌乱中无声飙泪,如今连笑笑也已经抛下她长成了翩翩的美公子,只有她一人,数年如一日的当她的豆芽菜。
她脚下虚浮的往门外飘,笑笑忙问道:宝瓷你去哪儿?她一边飘一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去找君叔学种地……你就不要学了,回头我去学种地就好了,你不如跟锦姨学点别的?——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农妇要忙的事情好像也不少呐?起码学好做饭还是要的!宝瓷听了却是一愣——种地?谁?笑笑?这肿么可以!?他哪里长的像种地的??——让冰莲花儿似的笑笑去种地……她不能接受!!农妇什么的,果然只有她一个人来当就好了~~!笑笑愕然的看着宝瓷泪奔了出去,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说到君家夫妇,倒是比那两个小辈熟门熟路的多,来到这里没两日就置办好了一切生活上了正轨,已经初初有了过日子的模样。
以前就听说君叔年轻时候是在小村里当过药师的,这种乡村田野的生活很习惯了。
本来重操旧业也是不错,又轻松又受人尊重,但锦姨——如今村里都喊她君婶儿,却性子寡淡一向没什么喜好,偏偏就爱看君叔挥汗如雨的干活样儿,似乎爷们就要这样才性感。
于是君叔也包了几亩田,挥着锄头正经种起田来了。
他正在院子里整着锄头,听到外面一声脆生生的君叔。
抬头便见宝瓷站在篱笆院外,虽是粗布衣裳,但白瓷似的肌肤弯弯的眼,的确是个漂亮丫头。
他和气的笑一笑,站外面干什么,在这里就不用客气了,进来吧。
宝瓷这种丫头,人家不跟她客气她自然就更不客气,推门进了院子,蹲下来看君叔整理工具,君叔,我想跟你学种地。
君叔此时也是一身青灰色粗布衣裳,只一笑便平和如风,既让人亲切的不得了,又奇异的五官平和极不显眼。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却变戏法似的,好似当真只是邻居家的帅大叔,丝毫显不出什么不寻常,哪里还看得出曾经统领江湖的模样。
宝瓷一面稀奇着,君叔却是笑了,你一个小丫头来学什么种地,让笑笑闲着做什么?还是让笑笑来学吧,你去跟你君婶儿学点别的。
宝瓷嘴角抽抽,身后笑笑也已经跟了来,白玉似的手推开篱笆门,散落在耳旁的几许乌黑长发微动,撩拨着那冰肌玉骨,一身素华难掩风姿——君叔抬头看了一眼,又似乎明白宝瓷为什么嘴角在抽了。
——确乎不像个种田的。
换下那一身白衣飘渺,真似画里的人走进了现实,活生生的叫人看着脸红心跳。
他这一路走来,凡有路过的,门口唠嗑的,都忍不住盯着他看到再也看不见,才半晌回神去议论纷纷——哪个说新来的小相公凶神恶煞的?哪里就凶神恶煞了??真是以讹传讹,瞧人长的多美啊~~有这张脸摆家里看着,就算性子冷一点又怎么样,那小娘子多好的福气~~!农户的地界上传什么都快,先是全村都在传这美貌小相公有多可怕,这会儿风向又一股脑儿的都吹响小相公这边了。
宝瓷嘴角抽够了,回头瞧着走进院子的笑笑叹气。
十七岁,已褪了少年青涩,不见了她曾经熟悉的迷糊和懵懂。
许是他们两人已形影不离,笑笑不再没有安全感,那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便都透出些坦然与随意。
似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悠静千年。
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美人,就一下子长成个男人了,叫人好不习惯。
每每这时候宝瓷就觉得恍惚,因为只有她没有变。
还是小小的身量,好像只有她还停留在过去,只有她的时间是断裂开来的。
她哼了哼,道:君叔,让笑笑去跟君婶儿学做饭好了!两人微微愕然的瞧着她,笑笑隐约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到她不高兴,可又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
宝瓷偶尔会这样,突然就闹气情绪来。
笑笑不在意,应道:好,我去找锦姨。
宝瓷以前跟君叔君婶儿不熟,所以叫的也习惯,笑笑却还是未改口。
他转去屋里见君婶儿,君叔却浅浅笑着看着眼前莫名闹别扭的小丫头,种地可是力气活儿,以后你就要辛苦了。
没关系,宝瓷闷吭吭应道,笑笑又不适合种地,我养着他就好。
君叔笑——小媳妇,你这是心疼笑笑呢?——※——※——※——笑笑的口味之挑剔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丝毫不会因为他来当了农户而有什么改变。
如果有一天这世上没有了他能够认可的厨子,那他就等着饿死。
也只有宝瓷做的饭会让他放弃味觉,塞也会塞进肚子里。
现在,他们面临着一个新的分工——宝瓷主外笑笑主内。
这倒是点醒了笑笑,把胃交给别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同于把命交给别人。
那还不如他自己来做饭好了,若能把厨艺练好了,那倒是不用担心饿死。
他一面跟君婶儿学着,但显然家常的手艺是满足不了他的——他当天就去翻了南宫宅子的院墙,找南宫雪雁给他介绍厨子学手艺。
南宫雪雁无语问苍天——他们家大门是留着透气儿的吗??于是满村的人都稀奇的看着宝瓷跟着君叔在地里学农活,那美貌小相公却在家里油盐酱醋——该不会其实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子吧?这话很快便又传了开来,农户纷纷猜测这小白脸子该不会是王侯家私奔出来的皇子?还是戏班子里逃出来的嫩小生?茶余饭后真是平添许多乐趣。
再说宝瓷那边农活正是初学,不必花费多大力气,何况又不是真的指着这个不种地就过不下去的,加之她又算个练家子,也没觉得多累。
跟君叔请教完,就回了自己那几亩田,盘算着今年反正刚来,就先种一小块。
自己磨磨蹭蹭的摆弄起来,还划分出四方四正的一小片田,来往农户都忍不住嗤嗤笑看。
这哪儿是种地啊,这不过家家呢。
宝瓷不理那些,也没太注意田间地埂上都走过些什么人,吭哧吭哧刨地刨的可专心。
专心到有几个汉子来来回回往她这里寻摸了几趟,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都没有注意。
——那就是都在传的新来的小娘子?这哪儿是什么小娘子,就是个小毛丫头!看着样子,怕是都没□过吧——毛丫头归毛丫头,漂亮倒是真漂亮——怎么样,跟她耍耍?呿,大白天的,在地里这不是招人看见么!先走!几个人走了还不忘回头多看几眼,宝瓷细瘦的身量在偌大的农田里显得有些孤零零的,透着青涩,全然不像已经十七岁的样子。
村里人都当她只有十五六,才十五六的细瘦丫头,明明家里有男人却要自己出来干农活儿,那仿佛就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味道。
因为他们和已经定居于此决定过着农耕生活的君叔君婶儿不同,他们的未来还没有决定好,又不指着种田过日子,便随宝瓷自己折腾着,随便种种就好,又不会累着她,所以笑笑也不在意。
但外人看来就不像那么回事儿,家里有男人却让女人去干农活儿,若不是男人实在好吃懒做,便是有难言之隐。
介于如今的言论都偏向于美貌小相公,那么清冷高贵的人物定然不会跟好吃懒做扯上关系的。
——所以他一定是弱不禁风!——所以他一定是体弱多病!——所以他一定是手无缚鸡之力!二禄从龅牙里嘶嘶出一个猥琐的笑,守着那么个病秧子相公,难怪还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呢!——女人嘛,就是要开发!沾了男人才会越来越有味道!瞧那妮子长的,你们有瞧过那么水灵的丫头么!那皮肤白细的,摸上去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哪儿哪儿都有那么些游手好闲的人,二禄、福旺这几个俨然已从游手好闲升级成毒瘤,起初只是小打小闹,后来不知怎么跟几个土匪勾搭上了,越发嚣张。
他们一听说新来了水灵的小媳妇就按捺不住要来看,待听说她家相公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子,顿时兴致高昂起来。
外来人初来乍到无依无靠是最好欺负的,何况水灵小娘子家里的男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这都不下手,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豆蔻田间那点事3宝瓷折腾了两丈见方的一小块地,颇有成就的扛着锄头回家。
宝瓷和笑笑租的房子稍嫌偏僻,田间地埂上虽有农户来往,但离了田地,小路上却只她一个人。
离家还有些距离就瞧着前面几个流球或蹲或站或靠,嘻嘻哈哈闲扯着什么。
虽然有些挡路,不过绕开就是了。
宝瓷视而不见的插空走过,却有一条腿倏地横在她面前——宝瓷反应快着呢,抬脚就迈过去没有被绊到,那条腿的主人却哎呦呦喊起了疼来。
宝瓷翻个白眼,她可碰都没碰着他呢。
其他人却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
方才只是远远的瞧,瞧个正脸儿也难,这会儿这么近的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可真领教什么叫玉捏的人儿,那水灵清透单光滑白细看一眼就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若摸了上去只怕都拿不下手。
乌溜溜的眼嵌在白瓷似的肌肤上头,说不出的灵动光彩。
虽是美中不足欠了点女人韵味儿,但韵味儿这种东西调/教调/教就会出来了,尤其一想到可以由自己亲手来调/教,顿时让人沸腾起来。
呦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瞧着这么眼生?刚来的吧?哥儿几个带你熟悉熟悉去——二禄二话不说就伸手去拉,眼前只觉得一晃,那细细的手腕明明就离他寸许,却莫名从手边滑开,抓了个空。
宝瓷懒懒抬眼一瞥,用不着。
她冷淡她的,看在这几个色心已起的人眼里却不过是故作娇嗔——遇着他们还不害怕的姑娘可真少见,这是胆量好还是缺根弦儿?二禄痞悠悠的拦在她面前,嘴角挂着自以为很和蔼的奸笑,小娘子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吧,告诉你,我们这地儿呢,把大爷几个招呼好了,才有你安稳日子过。
不然……——原来她还眼拙了。
这还不是普通的小痞子,原来是地头蛇呐~~真失敬!眼见二禄的手就要伸过来挑她的下巴,她故作惊惶的转身一躲,扛在肩上的锄头直接就抡在她旁边人的眼角上。
那人嗷一声捂着眼睛疼得就要抬脚来踹,宝瓷再一跳身后的人也被重重一抡,这一回幅度大力道重,那人直接就撞得头上鲜血直冒。
这一下可就乱了场子,旁人慌忙的去看撞破头的伤势,二禄气急败坏就就要来扭宝瓷,却给她一脚踹在小腿上,人顿时跌了个四仰八叉,宝瓷从他身上跳过去就一溜烟跑了。
刚走到院外就闻到四散飘荡的菜香,想不到笑笑学做菜居然还真学出点成效?她还没进门呢,就听隔壁传来一声:哎呦,妹妹家做什么好东西,这香的——宝瓷抬眼便见隔壁家媳妇靠在矮墙上跟她说话。
他们租下的院子跟隔壁家是分家分出来的,所以当初盖的时候只隔着一道矮墙。
宝瓷他们是新鲜人,附近人家本就存着好奇心思打听呢,尤其还有那么个天仙似的笑笑。
嘴上虽不明说,可娇滴滴的小媳妇在田里种地,那天仙小相公却在家里下厨,除非男人断手断脚的,几时有听说过这种事!明明是一起来的,君叔君婶儿不过几天就已经融入这里的生活。
只剩下他们这惹眼的小两口,可让人伸长了脖子瞧着呢!隔壁家媳妇离得近,平时人又自凭稍有姿色有些好吃懒做的,活儿没怎么干,整日就闲着没事瞎瞅摸。
那天仙小哥冷冷的不理人,她见小姑娘回来了,立马便隔着墙搭上话。
哎呦妹妹,想不到你们家小相公这么好的厨艺,人又长的那么好,妹妹真是好福气——可是再好的福气也不能太浪费呦,妹妹可得说说你家小相公,过日子可不是这么过的……——咦?笑笑做什么了?在隔壁嫂子的提点之下宝瓷才看到院门口的一个大桶里竟然倒了快半桶的饭菜,还都不是剩饭剩菜,顶上一层热气都还没散。
……这是做失败的吧?虽说她也知道手艺是要练的,可这种练法……从小缺衣少食还曾经在山洞里吃了两年老鼠肉的宝瓷怎么能看得下去!?隔壁家媳妇还想跟她多说几句,她已经扔下锄头大步往厨房去了。
笑笑!一推开房门宝瓷要出口的话就随着口水咽了回去,只见桌上慢慢的一桌饭菜,色香诱人,看得人两眼直冒绿光。
笑笑正摆好最后一盘菜,一身素白衣裳连围裙也没有,却依旧纤尘不染,半分烟火也不沾。
漆黑一束的长发随他低头摆盘的动作从肩头滑落,抬起头微微一笑,宝瓷你回来了,快去洗洗吃饭了。
看那半桶饭菜,只怕笑笑也在厨房里待了不止大半天,可是厨房里的笑笑都还是这么白净清爽,自己却已经一身泥……云泥啊云泥!宝瓷那咽下去的话大约已经一路向下变成一个股无声的气体从某个眼儿放掉了。
默了半天,哦一声,继续默默去洗手换衣服。
待收拾干净坐下来,在笑笑期待的目光中尝了尝眼前的菜,就彻底没法提门口倒掉的那桶饭菜了。
一日里憋出个大厨来,该说是为难笑笑了,还是笑笑太变态了?满满一桌子菜,笑笑非让她每样尝了一口,自己才笑眯眯的拿起了筷子开始吃。
搞得宝瓷一阵疑心,他该不会是拿自己试菜呢吧?可是哪儿有大厨出锅不尝尝自己的菜啊?正想着,就见笑笑把刚吃进嘴里一口的菜又吐了出来——咸了……咸点就咸点,也没有很咸,就着饭吃刚好。
宝瓷自然不介意,又不是不好吃,可笑笑却已经起身正要端着饭菜往外走——她脑中顿时警钟大作,放着!可是这个……你不吃我还要吃呢!!笑笑只能又把菜放回去,自己也坐下来,宝瓷盯着他问:你自己还真的都没尝过啊?笑笑默默移开视线,低声嘟囔:味道不明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吃…………所以你丫果然是先拿她试菜肯定了味道才肯吃?宝瓷略感无力,那门口那些是怎么了?你都不知道味道如何怎么就扔了?笑笑正经道:色香味首讲色香,连这两关都过不去当然要扔。
宝瓷小脸儿一板,不许浪费!可是……做的不好吃也不许浪费!我全部都会吃掉!——门口的那一桶就算了,倒的跟猪食一样。
家宝瓷努力保持着一脸正色的坚持样,笑笑也只能嗯了一声,又补充一句:那说好的,你都吃掉。
当然啊。
不解笑笑为何多加了这一句,却见笑笑顿时眉开眼笑的模样,便有了几分熟悉的往日模样。
宝瓷还是喜欢这样的笑笑,或者说是习惯。
乖驯的纯白的无害的,让人整个都放松下来,不像如今的笑笑——醒来之后见到的笑笑,不是不好……可有时候,让人觉得无措。
好像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睡了很久。
到底多久,到底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醒的,莫名一片模糊,混混沌沌的,也没怎么去想。
然后,从某一天她的记忆清晰起来时起,她的笑笑,就不再是以前的笑笑了。
那个与她两小无猜,小白兔一般无害的笑笑一下子长大了,明明曾经即使睡一张床都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如今却时常局促起来——就好像他变成了男人,而她还是个女孩。
只是偶尔,很偶尔,他还会露出以前的神情,让她知道眼前的还是以前那个人,而不是个陌生人。
笑笑愣是看着她把一桌子菜都塞进了肚子里,大鱼大肉大补汤,宝瓷只觉得自己动一动吃下去的东西都会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
虽然她说了她全部都会吃掉,可是也不要这么……这么,多吧?笑笑,明天少做点够吃的就好了,好不好?笑笑一面淡然收拾碗筷,一面笑眯眯应道:不好。
宝瓷几乎想要哀嚎一声,笑笑~~这么吃真的吃不消……笑笑仍在笑,却是目光一深,染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多吃点,才好把你这些年亏的都补回来。
宝瓷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昏睡的那些日子,笑笑是怎么在一旁看着不能吃不能动的自己……她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可是笑笑却真的在她身边,一直守着她等她醒。
所以她时常觉得会拿笑笑没有办法,总不忍心违逆他的意愿似的,为那些他一个人漫漫守着等着的日子……她挪动着吃得走不动路的身体,想要帮笑笑一起收拾,笑笑却温柔的把她按了回去——力道不轻不重却又无法违抗,我来就好,不是说好的,你主外我主内?唔……虽然好像很幸福,可是也很惭愧!她这个主外的可就只刨了两丈见方的地呐……宝瓷,我烧了水,洗洗早点睡。
诶?——吃饱就睡?拿她当猪养?她还没来得及应,笑笑的声音已经从屋外传来——你自己不洗我可就帮你洗了——我洗我洗!宝瓷只能腆着肚子赶紧从椅子上爬起来,跟出屋外。
——※——※——※——笑笑慢慢在大浴桶里注满水,雾气腾腾中转身看坐在一边儿板凳上两手拖着下巴看他的宝瓷。
——白衣依旧,袖子挽到肘处,乌漆漆的黑发被热腾腾的雾气打得有点湿,细丝润润的粘在脸上——这么个尤物给她倒洗澡水,从某些方面来说这辈子真特么值了!笑笑看她没有动,笑一笑问,怎么了,在等我抱你进去么?……宝瓷面部肌肉动也不懂,无表情道:我在等你出去。
笑笑便干脆蹲下来在她面前,也学她两手拖着下巴,漆黑的眼弯弯着,呐,宝瓷,成亲吧。
……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一张床也睡了很久了,成亲吧。
……——喂喂,她认识很多年的,一张床睡很久的,是以前那个白白软软懵懂无害的小白笑笑哎,不是你这个大尤物!小蝌蚪变青蛙,难道她也要在鱼缸里养青蛙咩?!笑笑看着她的眼神便嗤嗤笑,起了身,没有逼得太紧——宝瓷还没有习惯,所以要慢慢来。
那你慢慢洗,我在屋里等你。
唔……笑笑拍拍她的头,便走出去替她关好门。
宝瓷长长叹,是哦,快点让她习惯了吧,习惯了是不是就好了——每天过着这样的日子,真是又爽又纠结☆、豆蔻田间那点事4浸在雾气腾腾的热水里的那副身躯白瓷似的净透细腻,却是干瘦。
她觉得就算现在把她丢到男澡堂里去泡着,都没人分辨得出来。
这就叫命运多桀了吧,她才十七岁,就已经在深山老林里缺衣少食猴子一样跑了十四年,被关在岩洞里吃老鼠两年,还倒霉催的昏迷了一年。
该成长发育长身体的时候,全用来营养不良了!所以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笑笑这么拼命让她吃东西的心情……磨磨蹭蹭洗到水都快凉了,她才从浴桶里出来,慢吞吞套上衣服,再磨磨蹭蹭往外挪……挪……嘤~~她不想去睡觉~~笑笑仿佛能感知到她的一举一动似的,声音从卧房里传来——宝瓷,需要我去抱你过来吗?不要!!宝瓷一瞬炸毛,炸完了还得乖乖往卧房里挪。
她磨磨蹭蹭站在卧房门口,看到夜色初上,笑笑点一盏床头油灯斜倚在床前,衣襟半敞露出诱人锁骨和胸前肌肤,在灯火摇曳下昏黄影动。
细长的眉眼微挑,似笑非笑的弯弯着,唇上淡淡莹莹映着火光,哪里还有半分清莲出水的模样,分明便是一只妖,冲着她拍了拍被窝里给她空出来的位置。
宝瓷顿时就心肝儿乱颤,扑通扑通狠一顿跳——她还没有习惯现在的笑笑啊~!除了偶尔卖乖的时候,如今的笑笑看在她眼里几乎就是跟笑笑长的很像的半个陌生人,跟他在一张床上睡觉鸭梨好大!!看她站在门边不动,笑笑眉头一挑,宝瓷立刻打了个哆嗦心领神会——又自己不上去就下来把她扛上去是吧?她上她上——宝瓷慌忙挪到床边,手脚并用爬上床,正要心惊胆颤的在那个预留位置躺下,已经眼前一黑身子一旋,待回过神时人已经被笑笑压在身下——他微笑的眉眼在逆光里说不出的勾魂夺魄,黑发滑落,凉凉的滑过脖颈,面前的人已经渐渐俯□,那张逆影中宛如玉雕的脸越靠越近——宝瓷屏住了呼吸,在她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掉的瞬间,笑笑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好像不太满足又咬了咬舔了舔,还不满足的移到耳边,将如珠的小耳垂含在嘴里,牙齿轻轻一磨,宝瓷瞬间打了个颤栗从耳朵到尾椎瞬间蔓延上一片酥麻,寒毛直竖——笑、、笑笑、、~~宝瓷的声音哆哆嗦嗦语调七扭八拐,活像个快要冻僵的人,紧绷着整个身体动也不敢动——所以她最讨厌睡觉!!笑笑、、其实我们……也不用一直睡在一起的是吧~~?嗯?笑笑鼻子里发出一个含糊的音,咬了下她的耳垂才抬起头。
明明这么美,却又好可怕……每天睡觉的时候都有种自己会被吃掉的感觉……其实这个人不是笑笑吧?他一定是只妖,吃了笑笑又冒充他来想吃掉自己……呜~~她真的没几两肉啊~~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就算有连心蛊什么的,情况也很稳定……就是,也不用非得睡一起……笑笑听明白她的意思,缓缓一笑,一脸无害却莫名让人感到凉风刺骨。
宝瓷以为他要生气了,结果那笑容居然未褪,只轻轻抚了抚她额际的头发,声音淡淡悦耳道:我们可就这么丁点儿地方,你想我睡到哪儿去?宝瓷个没长眼色的居然还真认真在想——的确是丁点儿大地方,两进正房,外间平日吃饭兼个小厅,加上一间厨房兼柴房,这就是他们所有的房间了。
宝瓷当然不能让笑笑这么谪仙一样的人去打什么地铺,她很仗义的说道:你睡床,我在屋里打地铺就好了!她话音刚落,笑笑就朝着她脖子上狠狠咬下去——嗷嗷嗷嗷嗷~~!!他果然是食人妖!不对,果然是笑笑!!干,干嘛!你刚刚不是没生气吗!?她好容易把笑笑推开了,看到他唇边甚至沾了一丝血丝,在粉淡淡的唇上被舌头一舔就卷了去,他还在笑。
笑笑还在笑着,脸上完全看不到生气或者闹别扭的样子,可是没生气咬她干嘛啊!?那脸上的笑容,纯得像深谷里的雪,从不曾化去,亦没有半分尘埃沾染——宝瓷,成亲吧。
——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宝瓷的表情僵了僵——在她被压在身下还给咬得见血之后?拜托你丫有点诚意啊!!笑笑很有诚意。
他把宝瓷压的牢牢的,不给她半分翻身和逃跑的机会——所以,答应吧。
答应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睡一张床,她不用找借口打地铺了嗯?——才不是这么回事吧!?反正——你给我——乖乖的睡觉别盘算那些乱七八糟的啊!!宝瓷用力向上一顶给了他狠狠一记头槌,笑笑捂着鼻子滚到床铺里面,宝瓷顺势把他用被子一卷塞到墙边——好,今晚也躲过去了!被子里的笑笑这才消停了,被卷在里面没有再搞什么动作——今晚也暂时先放过她好了。
笑笑其实知道,他和宝瓷之间,有一个巨大的落差。
他们的时间是不同步的,他一年一岁的成长着,宝瓷的时间却空白了太久,刚刚启动。
他对她,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怎么行?他用了那么久慢慢成为宝瓷生活中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怎么可以因为这个功亏一篑?他一定要抓紧时间娶到宝瓷,只有娶到手她才不会跑掉——在某些碍眼的家伙出现之前……宝瓷熄了灯,按笑笑的说法吃饱就睡是最快的长肉方法,为了快点长点肉宝瓷坚决照办,抱着被卷子准备睡觉。
突然外面一阵悉悉索索,脚步声伴随着窃窃私语,还有人从墙头跳下来的声音——小偷?宝瓷从床上蹦起来,趿哒着布鞋来到外间,可惜锄头和扫帚之类的工具都放在院子里,不然她还真想感受一把横刀阔马。
如今只能一脚踹开房门——什么人!?那些小偷被发现不但没有逃,竟然还指着宝瓷说道:就是她!诶?这不是半路上拦她的那几个地头蛇么,原来是他们带着人来上门报复了。
宝瓷住的这地儿稍微偏僻些,虽然也不是没有邻居,毕竟户少,那些人带了帮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丝毫不知收敛。
夜又还没深,旁人家不过是吃过晚饭闲下来的时候,这一嚷嚷,便让一向爱打探热闹的隔壁家媳妇出了门探头来看,一声哎呦,妹妹这是——都还没说完,便叫那几个地头蛇一瞪,嚷着:少管闲事!给吼了回去,嗖一下就消失在门后。
哎哎当家的可怎么办呐!二禄那些人找上隔壁家的,会不会牵连咱们呐?我就说那小媳妇长那副惹祸样子,迟早得惹事的!二禄那些人,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是常事,村里人也不敢招惹他们,没吃大亏的忍着就是,真吃了大亏的,有找上门去讨说法的,还不给打个半死!她男人一听便有些迟疑,要不然出去看看……?看什么看!?你怕事儿没惹你身上!?没见过二禄那些人出手多狠吗,别家都没露面,你出去干什么!?说着便忙把灯吹了,趴在窗边儿上偷偷瞧。
可真,二禄这次带的人不少,附近几户人家哪一家也没有出门的。
宝瓷是真想好好种几天地过几天安生日子啊,这种安稳小日子以前对她来说很遥远啊,让她过几天不成啊?心里不满着,说话也就不客气,毕竟都找上门来了,可不像白天能混过去的,还干嘛啊?干嘛?我兄弟都让你打伤了你说干嘛!?你这小媳妇今天要么掏二十两银子给我兄弟看郎中,要么跟我们走!——二十两!?在窗边偷看的隔壁媳妇一惊,这哪儿是看郎中啊,他们这地儿虽然还算富庶,不缺衣少食的,可一年的生活费也不过五六两银子,一开口要二十两,这是盯上了那小媳妇,搞不好欺负完了要拉去卖的呀!宝瓷虽然不知道二十两在这里算是个多少,可她也是山里跑大的呀,不知卖多少药材呢!脱口便道:当我傻啊?——你是真傻啊!?隔壁媳妇已经风中凌乱了,这小丫头怎么都不知道害怕的?还敢顶嘴,这苦头怕是要不少吃了啊——她一面害怕一面又有些兴奋,这种热闹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呀!果然二禄他们顿时恼了,你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老子不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他不长脑子的又伸手来抓,这次却被一脚踹飞,几乎腾空摔到院门外去,当即就摔得爬不起来。
然而踹他的却不是宝瓷,而是宝瓷身旁伸出来的那只脚——笑笑一面踹人,一面已经拿了外衫披在宝瓷肩上。
他低头看了眼宝瓷——这是怎么回事?才出去种地一天就惹了事回来,效率真高。
而门外那几人一瞧见笑笑,第一眼忍不住都看傻了——对视一眼,这下发了!早先也听说这小娘子家的男人是个美貌的戏子,可也没想到能美成这样,这要是拉去卖了,搞不好比这小娘子还值钱呢!——该说他们是美色迷了眼还是钱财迷了眼?且不见那一脚就直直从房门踹到院门外还倒在那儿哼哼的二禄,这哪儿叫手无缚鸡之力啊!?☆、豆蔻田间那点事5这人自个要找死,真特么不能不死。
这几个人一见到笑笑的美色,连脑子都不好使了,二禄就倒在院门外哼哼也没人去扶——笑笑那一脚踹的挺狠,估摸着怎么也得断根骨头。
可寻常人哪里想得到。
他们索性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此时也不管其他,打了个眼色便一齐上去捉人。
既存了捉人的心思,自然不能再浪费时间,不然真招了人来,他们虽不怕,却也是不便。
他们凶神恶煞的这么一扑,隔壁媳妇都不知道该瞪大了眼睛看个清楚还是该捂上眼,压低了声音喊她家的:快看快看!抓人了!你——唉!她家男人可不看,这种事,见死不救已经良心难安了,她怎么还有心情看热闹!?可那群人是饿虎扑食一般的扑上去了,却见笑笑只把宝瓷往身后一拎,变戏法似的一扬袖子,那些人怎么扑上来的,又怎么飞回去,一个个摔在地上,还有人吐了血。
——哎呀娘累,这小白脸相公会什么邪术不成!?笑笑单背着一只手慢悠悠走出来,一脚踩在一人胸口上,脸上半分笑容也没有,即便是他的美貌也拯救不了那寒冰似的魔煞相——你们刚刚说,把谁卖进窑子里去?那人给笑笑这骤变的样子吓傻了,脑子一乱,脱口道:卖,卖你……笑笑脸又一沉,脚下一用力,顿时让人觉得肺都要挤扁了喘不上气儿来,再沉一分肋骨都要断了,五脏六腑踩个烂碎——他慌忙拼着最后一口气改口道:不,不是,卖她,卖她——这话一出口,笑笑脚下一钩一甩,人便也飞了出去,这回却是直直撞在墙上,好大一声响,才顺着墙翻着白眼破口袋一般滑了下来。
其他人顿时惊了,哪里还等着笑笑上来料理他们,不知谁喊了一声:杀人了!!一个个便都顾不得身上的疼往外跑,不等跑出院子,明明在他们身后的笑笑竟然飞来的一般挡在院门口,不带温度的眼睛淡淡一扫,好似他在的地方,连喘进胸腔里的气儿都能冻死人。
他们把心一横,虽不知眼前美得邪气的人懂得什么妖法,但事已至此索性豁出去了,没准儿还能跑出去。
好歹他们这么多人,打一个还打不了么,要是被拦下来,那才不知道怎么死的呢!于是他们有离墙边儿近的就直接抄了锄头,能抓什么抓什么,大喝一声一起朝笑笑打去。
对他们这些人,笑笑都不值得动内力,更懒得一个一个动手。
那直直朝他落下的锄头仿佛就只是那么随手一抓便抓在他手上,顺势横扫,一扫一片。
有没抓着武器没冲在前面的,瞧见情势不好,脑中灵光一闪便转身去抓房门口的宝瓷当人质。
宝瓷顺手一抓挂在墙上的麻绳,他们才刚搬进来,那捆箱子的麻绳快有井绳粗,一甩出去也是啪啪的响,当即抽得那人脸上一道火辣辣的血红印子,人给抽得歪到一边儿去。
——瞎了眼了,想她当年漫山遍野斗野狼打家犬,给满村人拿着锄头筢子追出三座大山……(此处省略五百字),丫竟然敢来招惹她?窗后隔壁媳妇已经看得目瞪口呆,要说这小相公美得那么邪乎呢,该不会是什么妖精变的吧?笑笑一顿乱棍揍够了,又狠狠往几人身上跺几脚,这才放了他们慌忙逃命去了。
那些人也顾不得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一个个能跑多快跑多快。
这时附近的邻居也都走了出来凑在宝瓷家门外,人一多,也就不怕了,见那些平时横行霸道的恶霸给打得东倒西歪一片,有人忍不住鼓起掌来。
隔壁媳妇这时也蹦了出来,不客气的直接进了院子,她不敢招惹笑笑,便冲着宝瓷去了,哎呦妹妹!妹夫可真是好身手啊!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平时有多凶,村里哪个不怕他们呐~~这回可是给我们出了气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大叔也跟着说,是啊,难得小相公身手这么好,出了大家一口恶气,只是……他颇为担忧的看一眼墙边儿上瘫软得一丝生气儿也没的混混,说实话心里也是爽快的,谁叫他们平时作恶多端,可终究年纪大的人考虑的也多,这出了人命,只怕衙门要来问啊……他也是替这小两口担心,二禄他们勾结的那几个土匪,听说跟衙门攀过关系的才敢如此横行无忌。
虽说这关系也就是每年几两银钱的事儿,可就这几两银钱,也比他们老百姓有说服力。
宝瓷不太懂这些,直问道:是他们闯进我家里来行凶,打死了衙门也管?不过笑笑倒是懂了,这些年他也不是白长个头的,不再是当年懵懵懂懂什么也不关心的小少主了。
于是便道:有劳记挂,不碍的。
村里人对他们还不大熟悉,原本是好奇,如今闹上这么一出,惧怕倒比好奇还多。
见小相公这么说了,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好像笑笑一旦生起气来能吃人似的,也忙散了。
宝瓷略哀怨的瞅了眼地上的尸体,不多,就死了一个。
她抬头,笑笑,我们在这里打死人真的有麻烦啊?笑笑默默点点头,我们倒也没什么,就怕君叔和锦姨跟我们一起来的,若被牵连盘问上,害他们以后过不安稳。
宝瓷一听果然这样不行啊,她大约也明白点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和笑笑倒是惹了麻烦可以拍拍屁股走了,君叔君婶儿可是正经打算在这里过日子的。
不能因为他们俩,害君叔君婶儿过不安生啊。
笑笑,那怎么办啊?宝瓷以前虽然跟君叔君婶儿不熟,可那时候就羡慕宁宁有这么好的爹娘了。
如今一路来蜀州,更觉得亲切了。
她可不想因为她连累他们。
笑笑略想了下,指着那尸体问道:不能让他先‘活’过来吗,只要他不是在咱家里死的,以后怎么死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啊,本来以为是来过安稳日子的,什么也没带来,在这种地方我去哪里弄蛊虫啊。
……行不通啊?笑笑微默抬头望天,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虽然他很不情愿。
那就……找靠山吧。
——耍无赖的时候,就只能看谁的靠山比较硬了。
——※——※——※——他们这地方离县里远,衙门来时,都已经是半拉下午。
衙门大老爷是不会亲自来的,他们这里一向是小事里正定夺,真出了人命大官司捕头才会带人来,当下就判了是放是抓,一般人带走了,也就回不来了。
还没到晌午这事儿就先在全村传了开来,一面添油加醋的把笑笑的妖法又渲染了一边,把他传得更加骇人,一面又在议论他既然打了坏人,那他就不是坏人,毕竟还是替小两口担心的。
果然下午捕头来的时候不止带了捕快,还跟了里正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村里人便暗道不好。
那人便是这里出了名的恶霸土匪潘大同,长的是人高马大一脸横肉,身上的肌肉硬得像石头,光看着就吓人。
昨夜跟二禄他们一起来的人里,就有好几个是他的手下。
那县官大老爷人怎么样,大家没见过自是不知道,这捕头却是个见风使舵见钱眼开的。
潘大同每年都会孝敬他些银子,他也就对他们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便是害死了人命,只要是没门没路的,无非找个理由打发点银子罢了。
如今他既然跟了来,定是给捕头塞了银子,找场子来了。
那小相公就是再会什么邪法,民不与官斗,怕也是不好过了啊。
村里的人担心,又不敢上前,都远远的盯着。
捕快一来就敲着门大声喊,敲了半天笑笑才慢吞吞把门开了,一开门捕快和捕头全都愣了。
瞧这美貌这白净这纤细,能把无赖地痞打了?捕快愣了半天,才在捕头的示意下问:你就是这家的户主?这称呼笑笑喜欢,凡是把他们归为小两口小夫妻的他都喜欢。
淡淡应了声:是。
有人来指你昨夜杀了人,你可有什么说的没有?笑笑点点头,昨夜是有小贼想要进我家来意图不轨,翻墙的时候自己掉下来摔死了。
那潘大同当即便嚷道:放你娘的屁!分明是你打死的!笑笑是真懒得理他,又不好不应付,冷冷瞥一眼,你瞧见了?——艾玛这小眼神儿!瞥的不是他都叫捕头心头跳三跳,所谓尤物啊~~!潘大同被堵在那里——瞧见?他能瞧见吗?在哪儿瞧见的?他当即发威道:小白脸子别当老子真不敢把你怎么着!!捕头瞧见村民都看着这里呢,咳了一声提醒潘大同,潘大同也只能忍了。
可捕头看着笑笑,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心里有些小激动——要说他也不是好男色,可看见笑笑,怎么就这么情难自持——他当即就做了决定,既然人死在你们院里头,一时也说不清,先跟我回衙门再审——终于有昨晚在场的人忍不住出声,捕头老爷,我们这儿不一向是查完了定了罪再带人走……这人带回衙门,里现场十万八千里,还怎么查啊?人带走了,可就生死不由命了!然而他当即就被捕头吼回去:你办案还是我办案!?要你来指挥我吗?村民讪讪闭嘴,哪个敢惹捕头大人。
这时宝瓷却从里面出来,抓他干嘛啊,要抓抓我啊。
捕头瞧见宝瓷,要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姑娘,可有笑笑在先,再见她也就没什么惊奇。
打量了一眼问,这又是什么人?里正忙应道:大人,这是这家里的媳妇。
捕头不屑道:妇道人家,别扰乱办案!宝瓷便笑,大人,你办案的时候难道都不打听吗,全村都知道我家里人手无缚鸡之力连农活儿都干不得,地里的活可全是我在做——他这样怎么杀人?我都比他有力气好不好?捕头顿时瞪眼,看向一旁里正——是,确实是这样,全村人都知道……这怎么成?捕头心一横,一起带走!拿人!村民一片哗然,捕快便要上前拿人,然而捕快都还没有碰到笑笑和宝瓷的衣角,就听一声嘶声力竭的吼:都住手!!谁敢动爷的人!?众人一愣,就看到大名鼎鼎的南宫小太爷坐在轿辇上用力向前倾着身子一面拼命催着轿夫快走一面喊,谁敢动她一下,爷跟他没完!!捕头立刻变了脸色,换上一脸谄媚迎了上来——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一天写6000了,略激动~☆、豆蔻田间那点事6作者有话要说:我很勤劳呦~小小滴更一章~~南宫大庄主,南宫爷,您怎么来了?捕头脸上笑得谄媚,心里已经开始嘀咕,这当地的大乡绅都来了,该不会今天惹了麻烦上身?宝瓷在后面听着捕头喊雪雁南宫大庄主就觉得想笑,可谁让南宫雪雁如今是十里八乡最大的地主呢?就是在县里他也是招摇过市的,他们这种小地方,那真是跺一跺脚地都得摇三摇。
当初他们一来管家就妥妥的打点了一切,他们可不是孝敬着谁,而是一来就捐了银子,还承诺每年都捐。
这捐跟孝敬差别可就大了,一个风光体面,一个上不了台面。
所以南宫小太爷这乡绅,可是得罪不起的。
就是县太爷见了也得客气几分,何况一个捕头。
轿子还没停稳南宫雪雁就急呼呼的要下来,一旁家丁赶忙扶了,递上拐杖。
村民们都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南宫小太爷理也不理捕头,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匆匆来到宝瓷跟前打量两眼,瞧着人没事,就一转身,挥舞着拐杖气嚷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动爷的人!?众人一面是惊讶,想不到这美貌小相公和小娘子是这么大来头,竟然跟那个高高在上的南宫小太爷扯上了关系。
——这高高在上的错觉自然也是有由来的。
这里的大片的地都是南宫大夫人的陪嫁,所以每年岁贡虽然交到南宫家,但地契还是在大夫人手里。
蜀州实在太偏院,南宫家也对这里也不怎么上心,一直只是由专人打点,只要每年的银子交上去就成了。
所以这里的农户从来也没见过拥有这么大片田地的大地主究竟是什么样儿。
待到南宫雪雁突然来了这里,那么个锦绣富贵的公子哥,住那么大的宅子,出门那么大的排场,还一来就捐给县里那么多银子——他的形象在这些百姓眼中顿时闪光。
加上他脾气傲娇些,又不爱出门,自然显得金贵得不得了。
这小太爷的称呼的称呼,便也是这么来的。
只是如今听着小太爷的话,再看看那美得几乎出了幺蛾子的笑笑,括弧和宝瓷,便立刻又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想象。
难怪那么美那么水灵的一对儿,原来是南宫小太爷的人啊……的人啊……啊?小太爷的人?哪一个?顿时四周投向宝瓷和笑笑的目光便透着些古怪,仿佛窥探了什么不得了的天机。
捕头已经不止是目光,连眼角都在抽搐了——这回可真是惹祸上身啊,差点跟南宫小爷抢人啊!幸好还没下手,小爷还不知道……南宫雪雁正在气头上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本来脾气就不好的他一听说县衙竟然要来抓宝瓷,嗷嗷就赶来了。
挥舞着拐杖张牙舞爪——捕头忙想好了说辞一脸谄媚,南宫小爷误会了,我们只是在查案——不,只是请小相公和小娘子协助查案,问几个问题。
如今这贼人太猖獗了,小相公和小娘子今后可得小心门户,这贼人尸首我们就抬走了——一旁潘大同一听急了,捕头你——捕头顿时瞪他一眼,不长眼识!——只不过孝敬几个银钱的土匪,能跟大乡绅比么?潘大同也不敢得罪捕头,只能一时咽下这口气,不再做声。
捕头忙指挥着人把尸首抬走,点头哈腰的跟小太爷告辞——那可是捕头大人啊,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南宫小太爷的形象顿时又高大了!衙门的人一走,南宫雪雁张牙舞爪的气焰也就降下来了,这才觉得四周乡亲那种虽然没在窃窃私语但是频频眼神交流也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正奇怪着,想要问问宝瓷,一转头,却先看见笑笑那张待笑不笑半冷不冷的脸。
人是他找来的救兵,当然也不会一股寒气儿给人冻到死,可是脸色就真不怎么样。
南宫雪雁的傲娇脾气才不怕他,可是一见他这脸色,也隐约觉出哪里不太对来——干嘛?笑笑便微微挑着眉眼,冷着脸问他:——谁是你的人啊?——南宫雪雁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喊了什么,虽说以当时的情况为了打发捕头,这么说的确是最快最简洁也最有力的方法,但问题是南宫雪雁他就不是为了打发捕头。
他只是一时情急喊了心里话——这时再瞄到宝瓷,他顿时憋得一脸通红,以他的傲娇个性怎么可能承认!他憋了半天除了脸越来越红什么也没憋出来,笑笑却还在问:嗯,谁是,你、的、人?是不是错觉啊……为什么笑笑头顶已经隐隐开始堆积乌云了啊……南宫雪雁如果说是宝瓷,会不会直接被笑笑就地解决掉啊?可是南宫雪雁已经满脸通红头脑发懵,根本没有发现也无暇去发现自己这个巨大的危机,他看着宝瓷,终于憋出一句:反……反正不是她!!说罢狂奔而去——哎喂……太爷您不是腿脚不好么……怎么比腿脚好的跑的还快啊……?笑笑满意了,宝瓷根本不知发生了啥,而众村民们,终于发现了那个不得了的天机————那美貌小相公,原来是被小太爷包养的戏子啊!!特么的一定是武生啊!!——就爱上了小太爷的丫头啊!!——不对!!丫头哪有对主子那么不客气的啊!!丫小媳妇一定是小太爷以前的未婚妻啊!!——俩人就私奔了啊!!——不对!!是太爷就泪奔了啊!!就奔到他们这小地方来养伤了啊!!——结果他们竟然找来了啊!!——太爷心善不忍心不管他们啊!!还给他们地种啊!!还只收辣么辣么少的租子啊!!括弧太爷我们也求只收辣么辣么少的租子啊!!——太爷真好人啊!!太爷真可怜啊!!他们追来到底想干什么啊!!3P神马的是不好的啊!!这一切,当事三人当然是不知道的,笑笑和宝瓷依然得以继续过他们难得的安稳小日子,笑笑的求亲大业,也依然继续盘算中……☆、豆蔻田间那点事7宝瓷那两丈见方的地已经开始冒芽了,看着绿茸茸的一片还挺喜人,乡亲打她地边儿路过的时候都会和善的跟宝瓷打了招呼,忍着笑看她过家家一样的侍弄那块四方方的小绿地。
的确是过家家一样——宝瓷长的瘦瘦小小的,乡亲可不就拿她当个孩子看。
虽说一般村里这么大的孩子甚至比宝瓷小的多的孩子也早就干活儿了,可谁让宝瓷这般水灵清透,看着就讨人喜欢,仿佛不会干活当玩耍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反正他们不种地也有人养嘛。
反正她家小相公是南宫小太爷的人嘛。
哎呦~~这群娃娃可真是~~不可说啊不可说~~从发生了无赖挑事的那件事之后,村民对他们的态度还亲切了许多。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打退了恶霸替村里出了口气,另一方面是被小太爷这么一折腾,他们小两口的神秘感也没了,身份背景也有了定论,自然也就不可怕了。
至于三人之间纠结的关系……哎呦……有钱人家嘛……总会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的。
小太爷如玉似的漂亮人物,又辣么有钱,如此年轻就当了家做了大乡绅,难得是虽然心高气傲却不刁难佃农。
小相公则是美得跟成了精似的人,小媳妇又是如珠剔透水灵得讨喜,这三人之间不管有点什么,大家别多管闲事就是了。
放下了那些个芥蒂,渐渐也就熟悉起来,一团和气的。
纵然那小相公冷冰冰的让人不太好接触,小媳妇却是个惹人疼的人,村民自然对他们和善许多。
宝瓷摆弄着自己的地,看着泥土里爬来爬去的小虫子,隐约觉得有点手痒,可又莫名想不起怎么炼蛊。
脑袋里什么地方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只随手抓了几只小虫子,当玩儿似的抓进小布袋里关着。
她这儿正盯着地里的虫子发呆呢,就听远远的有人喊她:宝瓷姐!宝瓷姐!!回头见邻居家十一二岁的小栓正跑了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似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急成这样?宝瓷姐!我爹在镇上打酒的时候,听到酒馆里有醉汉说,那些土匪——潘大同好像要找人手回来报复——宝瓷还当什么事呢,拍拍他后背给他顺了顺气,不怕,你笑笑哥厉害着呢。
小栓每次听到笑笑哥这个称呼都忍不住哆嗦一下,倒不是这人当真有多可怕,其实他除了冷一点,只要别招惹到他,还是不那么吓人的。
问题是这个称呼跟他——实在是不搭调啊!!宝瓷姐咋么说的出口啊!!不过重点不在这里,小栓的紧张感半点没退,不是啊宝瓷姐,他们不是来找你们,是要去找南宫爷的!!——嘛?我爹让我一定要来告诉你,怕是他们去找南宫爷的话,人手一定不少的!这话倒是没错,如果只是找宝瓷和笑笑算账,整上几个彪悍的,再带几个十几个帮手也许就够了,至少他们应该觉得够了。
但若是去偷袭南宫家……南宫家护院,下人那么多,这没几十个人手怕拿不下来。
宝瓷姐怎么办啊!?小栓挺急的,因为他看家里大人也挺急的。
村里的人虽然对南宫小太爷没什么感情,但这么好的地主很少见啊,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地主家的动荡可也直接牵连佃户啊!宝瓷拍拍他,我知道了,没事儿。
让小栓先走了,宝瓷在地里盘算了一会儿,虽说几个土匪笑笑也不放在眼里,可笑笑肯不肯去保护南宫雪雁是一回事,就算欠他人情去了,土匪人多,保护得了南宫雪雁一个,保护不了那一庄人。
再保护得了人,也保护不了财物,被趁乱抢劫是一定的,万一再放火烧个房子什么的,那就更糟了。
盘算来盘算去,都不能把战火放到南宫宅子里,不然就算打跑了土匪,受损的也是南宫家。
既然如此,就端了土匪窝!她颠儿颠儿的跑回去找笑笑,笑笑正在厨房里掌勺呢,那卓约身姿站在炉灶前,一手掂锅一手翻炒,半分油星子也没见沾到衣裳上,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好啊,知道地方吗?吃完饭我就去。
我去打听!宝瓷正要转身出去又转回来了,我跟你一起去吧!笑笑转头看她淡淡问,你去干嘛?帮你放火啊!放火儿这事儿我比你擅长,你只管打人,免得忙不过来!笑笑怎么觉得宝瓷挺兴致高昂……?再要出门,宝瓷又回来了,不成不成,你说我们就两个人,万一土匪窝里有什么好东西,怎么搬回来?……笑笑微默,宝瓷是不是在这里无聊太久了?他虽然不介意,宝瓷若是待得无聊了,那就重回江湖去。
可是江湖人多事杂最惹得宝瓷分心,他怎么着也得在这里娶了宝瓷再回去——娘说,异地他乡两人相依为命,最容易培养感情了。
这事儿宝瓷最后还是去找君叔商量了,毕竟君叔考虑事情周全得多。
她刚一到就站在篱笆院外看到君叔在太阳底下光着膀子劈柴,结实紧致的身材,每一块肌肉都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被这几天的农活儿镀上一层麦色的肌肤上,细密的汗珠映着阳光,闪着诱人的光辉——终于明白为什么君婶儿喜欢看男人干活了!!(某人点的君叔挥汗如雨的戏呦~~)她可不想对着好友的爹爹流口水!那样太没节操了!可是想想笑笑……自己这辈子是不太指望有这个眼福了。
要不……她再看会儿?(宁宁爹都不放过,节操何在!?)最终还是君叔拿了主意,他们两个单独去未免叫村人犯嘀咕,毕竟他们再怎么找了借口,把笑笑当唱戏的武生练过伸手,一个人去端土匪窝还是太骇人。
倒不如找上南宫雪雁,公开带了带点人手去,未必用他们出多少力,真要拉什么东西回来也有人拉。
而且以南宫家在当地的影响力,也名正言顺得多。
君叔说的当然不会错,而且他都这么说了,笑笑当然也不能反对去找南宫雪雁。
宝瓷麻利的翻了南宫家的墙头,跟南宫雪雁讲了土匪的事,他闷闷吭吭听着也不言语,扭着头看也不看宝瓷,眼神乱飘。
宝瓷坐在桌子上,用脚尖碰碰他,嗳,说话啊,咬了舌头了?对了,他今天都没怪她翻墙呢!好了好了,知道了。
南宫雪雁没好气的应了,还是不肯看宝瓷——他也算经过风浪的人了,括弧自以为。
府里有这么多家丁护院,他也没把那些土匪放眼里。
既然君楼主那么说了……宝瓷又用脚尖踢踢他,叫君叔!南宫雪雁又吭叽了一声,一个个都是怪人,好好的盟主不当来种地……君叔要是有那个意思,武林盟主还轮得到姓展的吗?宝瓷轻嗤他一个,你自己不也是跑这偏僻地方来了?那不一样!我是来享清福的!何况——当初也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他越说声音越小,当初的确是不情愿的,避难似的逃来这里,不过过着过着,也就无所谓了。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啊,君叔让你去村里煽动煽动,把土匪要来报复的消息放出去,好让人都知道你要召集人手去剿灭土匪——还有那衙门里,该知会一声知会一声,免得过后打麻烦。
还有什么来着……成成,该怎么做管家都知道的,我会让他办好的。
他急吼吼的把宝瓷赶走了,虽然板着一张脸,却烧的滚烫——这女人能不能不在他眼前晃啊!——※——※——※——南宫小太爷要去端土匪窝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附近几个受过害的村子人人都兴奋不已,感叹终于有人牵头要除去这一患了!南宫家的家丁打手凡是肯去的都可以拿一大笔赏钱,又在村里招壮丁,待端了土匪老窝,里面的钱财全部分给附近村子,有出壮丁多分。
如此一来召集的人手瞧着倒真是浩浩荡荡,君叔只看了看就浅浅笑着干活儿去了,反正有孩子们在,没他老人家什么事儿。
别的村子不知道,本村的人可都知道笑笑的厉害呢,那晚他打贼人的光辉事迹被几个围观的邻居传了出去,不知变了几个版本了。
于是宝瓷帮他似模似样的束了袖子绑了头发,一副清爽干练的模样。
再提上一把锄头……等等,这锄头咱能换了不?太煞风景了!可是看看四周,村民拿的不是锄头就是钉耙,他们记着君叔的嘱咐不能太出挑的呢。
最后还是宝瓷跑去从南宫家家丁那里抢了跟棍子来,笑笑打了头阵,这副英姿不知迷倒十里八乡多少大姑娘小媳妇。
这一切做的极快,南宫家的管家处理这些事物果真是一把好手,土匪窝里的众人刚得到消息甚至还来不及召集人手,就被笑笑破门而入一路直冲进来。
他白衣猎猎一棍横扫,尸横遍野。
土匪们惊恐的四散逃去,落单的就被南宫家的家丁和村民摁住,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可也有长了脑子的,结伙儿避开笑笑往外冲去,南宫家的打手们数量毕竟有限,村民们当真要对付这些狗急跳墙的土匪也是勉强了些,眼见就要被他们逃了,突然一道青色身影凌空横扫,将他们生生踹了回来。
便见外面的捕快匆匆赶来,领队的捕头一见南宫雪雁就扑了过去,南宫爷~~幸好您没事啊!您怎么能亲自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啊!!小的们一听说您来了,便赶忙召集人手赶来保护您了~~!——他哪里就危险了?南宫雪雁跟在人群最后,被十来个家丁护着,(要么家丁人手不足呢,都保护他来了,他还不如不来添乱。
)他却不理捕头,只指着最先出现青衣人影,那人已然加入到混战中去保护百姓了——他,他……哦,我们小县衙里捕快没几个,以往万一就在附近重金招了点人手,这人是半路上招来的……南宫雪雁瞧着那道人影如鸿雁一般穿梭在人群中,动作干净利落却又优雅,没有半分繁赘。
纵是不去看他的脸,江湖中身手如此简洁优美毫不拖泥带水的风格,能有几人?笑笑本是直捣黄龙,一来就奔着匪首潘大同,对那些杂鱼只是挡路者清并不多加理会。
此时却蓦然看到那青衣人,脸色一变,竟丢下已经发现行踪只差一招结果的潘大同,直往那人影处飞去,一掌直劈下来——捕头一见不好,啊!小相公打错人了!!——错?错屁!打的就是他!!一掌被接下,那人闪身一避,似毫不意外这转变,且战且退与笑笑交手起来。
大部分匪徒已被拿下,村民愕然的看着两人从地上打到半空再从半空打到屋顶,几乎腾云驾雾无所不至,最终一个错身两厢落定,笑笑一棍破空横在身侧,阴沉沉着脸几乎咬牙切齿对面前的人道:你来干什么!?青衣落落,静雅如风,浅浅一笑,来看看你们。
嗯……嗯……?地上的宝瓷那颗脑袋歪过去,仰起来,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这个人……她是不是见过?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多,明天往后可能就没法保证更新了,估计元旦过后会恢复。
☆、豆蔻田间那点事8展云倾当然不是来看他们的,他还没那么自讨无趣,明知道人家不欢迎还来看他们。
他只是来见君叔的,不过见了笑笑这般,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两人的衣衫都在房顶上随风猎猎,笑笑一副要跟他斗个你死我亡的架势,一时间两大主力都耗在房顶上,逃过一劫的潘大同当即便想冲出去逃走。
那些个家丁捕快的,根本拦不住他彪悍魁梧的体格。
然而他还没跑出几步,笑笑头都不转看也没看一眼手中棍子一甩,直戳上他后脑勺,砰的一声,人就倒了。
——听声辩位夹苍蝇!?众人错愕片刻赶忙把潘大同捆结实了,失了匪首剩下那一团乱的土匪顿时没了气焰,靠众人便也能解决。
可现在没法解决的,是房顶上的那两个。
笑笑是先来村里的,大家也刚接受了他,自然偏向他一些——哎呦,这不会是仇家寻上门了吧?看着也不像啊,那人看着多面善啊,对小相公也客气,好像一直都是小相公在追着他打啊!那小相公才是他的仇家?嘁,哪有人自己送上门给仇家打的?来这里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八卦起来想象力当然不如那些村妇,见着这剑拔弩张想来想去都是仇杀。
还是那捕头大人见多识广,顿时就领悟了——情杀!!特么的一定是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贪恋小相公的美色,占过他的便宜还来纠缠不休!!房顶气氛一触即发,地上宝瓷拧着眉头半天却苦苦思索无果,于是她决定无视,便冲房顶喊了一声:笑笑,土匪打完了,我们该回家做饭了!宛若乌鸦飞过一片静默,村民都看着这不会看气氛的小媳妇,然而笑笑的身体似乎顿了顿,默然半晌,竟然丢下方才还天雷地火对峙不懈的展云倾,跃下地面走到宝瓷面前拉了她就走。
回家!他可真是糊涂了,在这里跟那丫打个什么劲儿?不让宝瓷见到他才是正经!宝瓷给笑笑拉着,回头一瞥,那人还在房顶,正与她对上了视线,浅浅的笑意,似温水里的微波荡漾,暖暖的传递过来。
——这个人,她果然是见过的。
——※——※——※——笑笑反常的闷声不响的回家,闷声不响的做饭,连卖萌都不卖了。
好古怪。
宝瓷搬着小板凳两手托下巴盯着他看,笑笑居然连跟她对视一眼都没有,好似不想让她问起任何问题,更不会主动提起。
已经完全当那个人不曾出现过了么。
其实笑笑只是不停的在思索对策,只要展云倾一出现,他就如临大敌。
——杀了他弃尸荒野?可是君叔在这里,肯定猜得到是他做的。
偏偏君叔还挺拿展云倾当回事的样子。
突然他手里的菜刀用力往菜板上一剁,一段肘子连骨头带肉一刀两断,宝瓷愕然的瞪着眼睛,看到他猛一转身,又拎着菜刀转向她,宝瓷,我们成亲!……虽说这话笑笑已经说了很多次……可是拿着菜刀说,这还是第一次……宝瓷看一眼那明晃晃的刀尖儿——逼婚!?——才不是!纯属意外!可是笑笑哪儿顾得上手里还拿着菜刀,半蹲□来握住宝瓷的肩,于是那菜刀就在宝瓷脸旁边儿晃悠,宝瓷,我想一直一直跟你一起,一辈子在一块儿,所以我们好不好?这事儿吧,宝瓷也想一辈子在一块儿啊,可是她还没有适应现在的笑笑啊,记忆中的笑笑跟现实的笑笑相差太大,她理智上整明白了心理上还没整明白呢,不是要她现在就跟这半个陌生人成亲吧?十七岁,还早着……唔……她太久没有回答,笑笑已经狠狠吻了上来,舔咬她的唇力道几乎有些不留情。
她呼吸蓦然急促着,不同往日的挑逗,这个吻宛如带着侵略的意味,甚至有些急切和混乱——这样的急切和混乱让人陌生,也让人心疼。
笑笑不是这样的,他是那么美,那么悠然惬意的一个人,可是现在的这种心乱,都是因为她……宝瓷不忍心推开,忍着嘴唇上被咬的痛和唇齿间毫不留情的侵略,可是混乱的心思却总是无法集中,忍不住想到那近在耳边的菜刀,可不要不小心割到她才好。
有铁锈般的腥味儿悄悄蔓延,笑笑才松开了她,看着她唇上的血丝轻轻舔去,轻得像猫儿一样,才把她抱紧怀里,有些闷闷的,也不说话。
宝瓷其实挺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像个小受气包,闷闷的自己憋着,就是故意不看也还是不忍心。
她咬咬牙,反正都是一辈子,适应了再成亲和成完亲再适应也没多大不同……于是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院门一阵乱敲——笑笑!宝瓷!是我啊~~快开门啊~~两人都是一愣,这声音,是宁宁?对视一眼,笑笑闷闷放开宝瓷起身去开门,宝瓷也就没了开口的机会。
大门一开,宁宁直接从外面蹦进来就要往笑笑身上扑,还没扑上去就一脸惊恐的生生刹住脚,险些自己撞菜刀上。
笑,笑笑……你拿着菜刀……干嘛?笑笑淡淡瞥他一眼,拿菜刀还能干嘛啊?做饭。
做饭!?你!?宁宁张大了嘴仿佛都能塞进一个鸡蛋,怎么也不能想象不食人间烟火的笑笑做饭的模样!结果他们的感人相逢被一把菜刀毁了,还是宝瓷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先看到站在门外的宝珞。
她不像宁宁那般不客气,理所当然的把这当做别人家,没有主人家的应允她便没有进门。
宁宁这才把她拉进来,笑笑想到先有展云倾后有宁宁和宝珞,这大概不能算巧合。
你们和展云倾一起来的?宁宁微囧,嘿嘿笑道:你已经见过他了啊?也不是我想带展大哥来,只是我想着既然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总得来看看爹娘安顿的怎么样。
这蜀州又是展大哥的老家,他也要来拜见爹,所以就一起……刚到我们就分开了,展大哥看到县里在招人剿匪,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么一说……传闻中和百年前的二皇子一起去了京城的当地名门望族好像就是展家……?这是什么样的狗屎运,找个地方种田都能找到展云倾的老家来!我刚刚去见过爹娘了,他们说你们住在这儿,我就带着宝珞来了——说到这儿宁宁才发现,那姐妹俩一个神色淡淡一个笑得茫然,两两站着都还没打招呼呢。
宝珞,快去见你姐姐啊。
被他推了推,宝珞才往前走两步站到宝瓷面前,客客气气弯腰颔首,姐姐。
宝瓷也客客气气还礼,嗳了一声。
宝珞这两年在清尊楼被教育得很好,一想姐姐既然比她大,自然还要还礼的,又一弯腰。
宝瓷那边就条件反射似的跟着弯——宁宁和笑笑囧囧的看着她们两个跟啄米鸡似的你一礼我一礼,半晌只能轻叹一声各自拉开。
宝瓷的脑子果然还没好利索呐……——※——※——※——笑笑和宝瓷这边从土匪窝出来早早的回了家,把个摊子全扔给南宫雪雁,这会儿他正忙着——不,是管家正忙着分从土匪窝拉回来的财物。
十里八乡都被这伙儿土匪搜刮过不少,当然已经无从考究,只能大略一分,值钱的村民们也用不上,由管家统一安排变卖以后再分钱。
那些桌椅板凳盆盆罐罐什么的就让各村里正负责领回去再家家户户细分。
本村的里正也正把财物堆在打谷场上,宝瓷四人闲着没事,便都坐靠在篱笆上,吃着宁宁带来的糕点看村民欢天喜地。
农户们都不算很富裕,有点实在东西是好的,而最关键的还是受了那么久的匪患,县衙一直不管,如今终于去了一大危害,他们心里高兴。
宝瓷跟宝珞坐在一起,确切说是宝瓷坐在篱笆上,宝珞只靠着篱笆站着。
两人共吃宝瓷手里的那包糕点,目不转睛的盯着打谷场往嘴里塞糕点,静默无语。
宝瓷倒也是记得宝珞的,也记得她从以前就是这么冷清寡言的性子,不是故意不说话的。
但问题是,她不记得自己该说什么了丫!偷偷拿眼瞟瞟她一身宝蓝配着银饰,颇有些民族风格的衣着,十七岁的姑娘,正是玲珑的身段儿凹凸有致,胸前鼓鼓的那一团看着就十分柔软弹性……喵的,她们真是姐妹吗!?怎么看着不是一个品种的呢!?突然身旁有人扯了扯她的裙角,宝瓷低下头去看到身旁正站着一个边流哈喇子边吃手指的小丫头,正眼巴巴的瞅着她手里的糕点。
连宝珞那边也围了两个小小子,宝珞反应迟钝些,被那吃人般的目光看得一愣。
宝瓷怒——擦,为毛小男生都去她那边!?连这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嫌弃她的贫瘠么!?宝瓷把手里的糕点袋子往那唯一不嫌弃她的小丫头手里一塞,顿时一群小孩子都兴冲冲的围了过来,不一会儿便哄抢一空,没抢到的孩子只能继续盯着宝珞手里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的最后一块,盯得她既吃不下,又不想放手——对了,宝珞的本能是不放过任何食物……于是在那一群渴望的目光中,宝珞慢慢把那块糕点塞进了自己嘴里。
——巫婆!孩子们盯着她面无表情的咀嚼,这活生生就是个坏巫婆!!而宁宁和笑笑那边,宁宁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小孩子根本就不敢靠过来,冷冰冰的笑笑成了一个天然的防护罩,让孩子们默默的绕路。
☆、豆蔻田间那点事9宝瓷不是个早起的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吵醒了,才惺忪着看到自己旁边的被窝里已经空了。
片刻里有点茫然,因为平日里醒来时都是在笑笑怀里,笑笑从来也起的不比她早。
愣了会儿才想起昨天宁宁和宝珞来了,他们屋里睡不开,所以昨晚宝珞跟她睡,笑笑和宁宁去君叔那里了。
一时间竟还觉得有些不习惯,不知是床上,还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外面正吵吵着,听得一片孩子吵闹声又哭又叫,听着还就在自家院子里。
大清早的,(半点都不早!)这是闹的哪一出?她下了床穿好衣服往门口去看,一看就忍不住满头的黑线——就见宝珞坐在矮墙头上,底下围了一群连哭带闹的孩子,她和宁宁来的时候带的点心送去给君叔君婶儿之后剩下的都给了宝瓷和笑笑,昨天也不过拆了两包拿出去吃,宝珞今天新拿了一包拆了封,坐在墙头引了一群孩子来。
蜀州虽富庶,但附近都是佃农家的孩子,虽不至于饿肚子,但农家过日子,自己家做点零嘴儿已经是奢侈,哪里吃过这些。
即便已经尝过这些糕点的美味,在昨天见识过宝珞的巫婆属性之后,她若不给,他们也不敢闹腾,只远远流口水就是了。
可偏偏宝珞一边吃一边还逗他们,糕点往前递一半,急得那群小子嗷嗷伸手来拿的时候,便半路一转又面无表情的塞回自己嘴里。
不然就往上一扔,待他们巴巴瞅着想等落地去抢,她却头一抬,点心正落进她嘴里,面无表情的嚼嚼嚼——宝瓷默然的看着那群连哭带嚎的孩子,个个眼里透出来的那都是人生第一次懂得的恨呐~~这丫是上瘾了么?虽说她们小时候好像也都给村里的小孩欺负过,所以宝珞应该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孩的,可是好像那些欺负她们的小孩后来都挺惨……也算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过了,干这事儿,略丧失啊……她挠挠头,还是不关她事,种地去好了。
乐呵的扛了锄头准备去把她那二尺见方的小菜圃扩到三尺,路过的农户自然又笑她小孩子过家家,种地哪有这么今天一尺明天一丈的,这误了播种季节可要损失不少收成的。
可如今村里也都知道她家里跟南宫小爷的关系,人家哪儿就指着种地来吃饭了,指不定就种着玩儿呢,自然也没人管她。
宝瓷这儿撅着屁股在地里头忙呢,不知几时地头上就站了一个人。
她刨坑刨得专注,好半天才注意到地头上那双深青白底不染泥土的鞋子,这可不是庄稼人的鞋子。
她抬了头去看,就见昨儿个跟笑笑在土匪窝里打得昏天黑地的那个人,正站在地头上默默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在庄稼人的地头上,这么盯着个大姑娘看是要给乱棍打出去的。
宝瓷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如今知道他是跟宁宁宝珞一路来的,好像也不好就给人一锄头打出去。
终归如今她的脑子不太好使,也许是她把人家给忘记了呢。
于是宝瓷上前问道:有什么事吗?一时间那人脸上的笑容倒是温和恬淡,可莫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隐在那笑容里让人看不真切,仿佛只是太温和太宁静,让人产生了错觉。
宝瓷还想去分辨个仔细,那人已透着淡淡无奈,微笑道:你又将我忘记了么。
又。
他用了个让人不知道该不该去在意的字眼。
宝瓷想了下,指着一个方向道:如果你迷路了,往那边走就是君叔家。
那人不置可否,他大概并不需要,但依然浅浅笑着,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落寞,却又都隐在如那一身深青夜幕一般的宁静儒雅中,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只淡淡说了声:谢谢。
宝瓷觉得跟他不熟,找个借口打发他走,他也只是顺着这个借口准备离开。
——似乎是挺好脾气的一个人。
似乎……突然之间,便也不是那么陌生,总觉得这份随和沉稳有些熟悉。
可是她的脑子是进了虫的,记不得就是记不得——咦,为咩宝珞的事她就会断断续续的记得些,这个人就干脆什么都不记得?发愣间面前那人已经浅浅笑笑告辞,深青的长衫是如夜幕一般的颜色,又深又广,像要包容了一切。
她微微怔然着看他转身,觉得他大约就会这样从她视线里消失不见。
然而此时一物破空飞快的向展云倾袭来,他侧头避开,却生生被削断了发带,靛蓝色的带子飘落到地上,那深深扎进他前方泥土里的东西却是一把小铲子。
回头,不意外的看到笑笑一身白衣,手中垂着一把钉耙,正一脸冰霜的从田埂上走来。
展云倾,你已经出局了,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展云倾已转回身,看着面前的笑笑浅浅一笑,不知是不是两个人斗久了,一见他便又起了作弄的心思——我若当真已经出局了,你又何必这么忌讳?笑笑顿时便把那钉耙一横,嫌你碍眼!——笑笑便是一座冰山,见了展云倾也立马变火山。
只是展云倾可没打算恋战,他要走,笑笑巴不得赶他走。
宝瓷见他腾空一跃几下就不见了人影,感叹自打她醒来以后,除了笑笑,还没见过功夫这么好的人呢。
再一转头就见笑笑闷闷的走回来,到跟前放下钉耙,手臂一张便紧紧抱住宝瓷,把头压在她颈窝里死活不起来。
展云倾说的话许是戳中了他的心思。
不论何时他见到展云倾总是如临大敌,褪不去那心里的不安。
当年,十四岁的笑笑输给了十八岁的展云倾——即使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再怎么努力成长着去变得从容,可是当他快要赶上当年宝瓷遇到的展云倾的年纪,展云倾却已经变得比他更沉稳安然。
就好像在告诉他,他一辈子也比不上展云倾。
宝瓷只是什么都不记得,如果有一天记得了呢?如果有一天,即使不记得,也再次为他倾倒呢?他是魔道第一沧溟水榭的少主,他有历代天下第一美人也望尘莫及的爹爹遗传的容貌,这些在宝瓷面前怎么就不顶用呢。
为什么偏偏,要让他们在十四岁时,遇上展云倾呢。
若是如今的自己,当年展云倾有的气质气场他全都有,可惜,有点迟。
初恋那回事,当真是他一生的大敌。
宝瓷拍拍他的背,知道这么久以来笑笑一直安静的守着她,却总是偶尔会有些不经意露出来的不安和急躁。
她一直不知道那些不安和急躁是什么,今天见了那个人,见了笑笑的反应,好像模模糊糊的知道了点什么。
拍拍,这个傻瓜笑笑,她不是就只有他么,如今,哪儿还有别人□来的地儿呢。
笑笑被拍着,就开始赖,脸在她颈窝里不老实的蹭啊蹭,给宝瓷朝着脑袋拍了一下——还在地里呢,你要给人看笑话啊?宝瓷本来才不是个怕人说闲话的,可是以前的笑笑也就罢了,如今他也是个大男人了,给人看见大白天公然在地里头撒娇算怎么回事,他形象还要不要了。
笑笑见赖不下去,就往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才怏怏放开她,手上依然拉着她的手不肯松,牵着她就要回家。
宝瓷疑惑道:我地还没种完呢……咱不种了,明儿去退租。
本来也就是来过过宁静的乡村生活,给宝瓷种着玩儿的,又不指着种地过日子。
——如今,他还是把宝瓷藏在家里的好。
宝瓷被拉着,走在他身后,大约就明白了他那点心思,忍不住偷笑起来。
以前的事,她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那年下了很大很大的雪,车轮压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响声,还有雪地里传来的呼噜声……她真是捡了个宝啊。
——※——※——※——晚饭时笑笑又大鱼大肉的摆了一桌,他是立志要把宝瓷养起来的,可是一开饭桌上就多了两只——宁宁嫌爹娘那边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死活要赖在笑笑这里吃的。
他既然在这里吃,又怎么能不带着无肉不欢的宝珞。
笑笑虽没赶人,却也拿着锅铲在宁宁眼前晃了晃,威胁道:你家那个已经补得很实称了,你们俩如果跟宝瓷抢饭我就给你们都扔出去!介于笑笑和宝珞之间彼此无视的属性,他当然从宁宁身上下手,宝珞吃多少宁宁就得省多少。
宁宁那是一个捶胸顿足——笑笑个小白眼儿狼,有异性没人人性!重色轻友枉费他们十几年的交情啊~~!趁着笑笑去厨房,宝瓷拉过宁宁,嘀咕几句。
宁宁大惊,险些就脱口大叫:你要跟笑笑成——!?脚上给宝瓷跺了一脚才收住声,激动的拉着宝瓷的手只差没有感激涕零——宝瓷真是个救星啊!终于肯拯救那个病入膏肓的小子了!!眼见笑笑端了菜回来,宝瓷忙踹他一脚,宁宁低头扒饭不敢让笑笑看出什么,一面又在盘算今晚可不能让笑笑跟他回去了,笑笑爹娘又不在这里,这事儿还得他去跟爹娘合计一下才行。
他一顿饭吃得澎湃激扬,不时拿了激动的目光去瞄宝瓷——好人啊~~!救星啊~~!拯救死心眼儿青年于水火啊!!直到笑笑淡淡瞥一眼过来——好看?……这种时候说好看也得挨揍说不好看也得挨揍,宁宁低头扒饭这才不再看宝瓷。
吃晚饭宁宁就赶忙拉着宝珞跑了,笑笑巴不得呢,也没管他们为什么跑这么急。
路上宝珞难得开口问:我姐姐要嫁给他吗?对啊对啊,这回应该没跑了,宝瓷要我回去找爹娘帮忙筹备呢——前前后后也折腾了三年,总算能功德圆满了。
这下子跟笑笑可就亲上加亲了~~宁宁乐呵着,丝毫没觉得哪里没对,于是宝珞默默开始思考她跟宁宁这算是怎么一个关系——他们这算是定下了吗?可好像也没提亲没求婚,几时定下的呢……想了一会儿没结果,于是干脆不再想,只问:那你要喊他姐夫么?原本兴高采烈的宁宁一下子憋在那儿——他要喊笑笑姐夫?他可是一向自诩兄长事事替笑笑操心的,如今这么颠倒过来,哪儿哪儿都别扭!不过别扭归别扭,笑笑成亲这可是头等大事,虽说现在两人年纪都不大尚早了些,可不趁现在宝瓷愿意赶紧办了,夜长梦多,往后还不知道又折腾出什么事儿来呢!他忙拉着宝珞回爹娘的住处,找了爹娘一起合计婚礼的事儿。
笑笑爹娘不在这里,君婶儿给他们去了信,虽说看情形婚礼就办在这里他们未必赶得到。
农家的婚礼,要简单了,也就是一身行头,有个证婚,两人把田地一拜就算完事。
但若正经操办起来还真不是一家子人就能办的。
君叔君婶儿一合计,最近跟邻居处的也不错,就找了两家帮忙,只说小两口当初条件所限也没办个婚礼,如今补上。
这话一说,村里人本也都当他们小两口是私奔的,当然不再说什么应承下来。
而此时一声:君前辈,我可以一起帮忙吗?让宁宁看着走进来的展云倾,一声展大哥顿时卡在嗓子眼儿——忘记了他还在这里呢!君叔如常笑道:还叫什么前辈,喊君叔就好了。
若你不急着走,能留下帮忙我自然再感激不过,等参加过他们的婚礼再回去吧。
宁宁嗷嗷的又想揪毛——爹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怎么能让展大哥来帮忙笑笑和宝瓷的婚礼啊!?——不知道显然是不可能的,当初宝瓷也是正正经经当过一回展云倾的未婚妻呢,而且还是在清尊楼里大肆筹备的婚礼。
而如今君家二老却好像根本不曾有过当初那回事似的。
宁宁偷偷瞧着展云倾笑得淡然,也许,当初那些事,他真的放下了?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本文预计年前暂结~~☆、豆蔻田间那点事10笑笑不爱出门也不与人来往,在村子里热热闹闹帮他们筹备婚事的时候,却只有他还什么也不知道。
他出门买个东西,平日里不怎么敢跟他搭话,通常点个头就走的村民见了他都冲他笑一笑,有个别为人开朗的居然还调侃一句:小哥,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笑笑给问得一头雾水,只是生性寡淡,也没有开口去问。
宝瓷日日撑得肚儿圆,虽不知肉到底长上了没有,心理上就觉得舒坦了点儿。
没事捏捏自己的小腰,再悄悄搁胸口上探探,就觉着好像还真长了那么一点儿。
她坚信自己只是营养不良,又不是先天贫瘠,多吃多睡一定能长肉!只是如今不下地了,吃得撑了,她就拉着笑笑出去走走。
反正和宝瓷一块儿,笑笑去哪儿也高兴。
手里拉着宝瓷的小手,面上一笑,那满面的冰霜便一瞬散尽,比那清晨出水的莲花还要美,看得路过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若不是这眉这眼这般天下绝色实难找出第二个,还真要以为是换了个人。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笑笑奇怪的看着远处村民们用板车一趟趟拉着东西,一团团红艳艳的扎眼的很。
村里有什么喜事吗?村子这么大,还能没点喜事吗?宝瓷明明是饭后散步,还嚼着饭后的零食,立志把长肉大业进行到底。
她这么说,笑笑又不是爱管闲事的,也就没再在意。
宝瓷刻意不带他去君叔那里,笑笑也知道最近展云倾会去君叔那儿所以更不想遇上。
遇上君叔那儿张灯结彩着,又请附近邻居帮忙一起备了酒席,既是在农家,便一切都按农家的规矩来。
只是本以为南宫雪雁和宝瓷也是小有交情的,大喜之日怎么也该请他来,然而却意外的被婉拒了。
管家只道少爷偶感风寒不宜出门,却无人知南宫雪雁蒙着被子哭了一宿。
这晚宝珞便被差着来通知宝瓷准备妥当,她便对笑笑说:我和宝珞出门一趟~她既然和宝珞出门,笑笑愿不愿意都是不能有意见的。
只是这两日宝瓷不再下地以后他们两个天天腻歪在一块儿,笑笑都有些飘飘然的习惯了这样的腻歪了。
如今宝瓷丢下他一个人出门,他跟被抛弃的小狗儿似的微微失落的看着她出了门——宝珞不会头还好,她作甚闲着没事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的转回头,打了个哆嗦。
真冷。
这个腻歪男人就是她以后的姐夫么。
这边人前脚出门,宁宁就后脚进了屋,改不了的咋咋呼呼,笑笑,快跟我来一趟!有事?你来就是了!宁宁拉着笑笑便往君叔家走,却又什么都不说,让笑笑一时疑心难道君叔家出什么事了——若是出事,宁宁可不止是这种程度的咋呼。
于是他又打消了这个疑虑,只跟着宁宁走就是了。
然而远远的一看见君叔家篱笆墙内的情形,笑笑就有点懵。
一团团喜气耀眼的红,龙凤烛,端正的囍字——谁要成亲?宁宁笑得暧昧,他一暧昧,笑笑就自动领会——你和宝珞成亲?宁宁笑容僵了僵,虽然这个想法也挺合理,可是不是他要的啊~~——你猜你猜你再猜!看着宁宁那双闪闪亮的眼睛,笑笑沉默了。
然后他艰难的挤出……君叔和君婶儿……要梅开二度?——这形容大大的不妥好不!!宁宁对笑笑的想象力绝望了,好吧这不怪笑笑,谁让这孩子一直都活在无望之中呢。
宁宁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盯住他的眼睛正色逐字道:是、你、要、成、亲!笑笑面无表情,跟谁?……——你真的一丁点儿都没想过是宝瓷么,你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抹泪~~惊喜什么的已经不指望了,宁宁只能如实招道:快去吧,宝瓷等你呢。
笑笑继续面无表情,你们把她绑了?……宁宁的心情已经不是同情可以形容的了。
我们没有绑!宝瓷自愿的!她让爹娘帮忙筹备的!!宁宁已经什么都交代了,他可以进去了吧?然而笑笑沉默片刻,我要验明正身,见到宝瓷我才进去。
宁宁现在只想小口小口的吐个血。
他只能无奈的进去告诉宝瓷,惊喜什么的是已经砸了,还是她自己老实出来亲口跟笑笑说吧。
笑笑走到院门外,乡亲们都冲他和善的笑着,新郎官来啦?恭喜呦小哥~可是他无心去应,即使面上只是淡淡,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屋里——会是宝瓷吗?是宝瓷吗?他不信,可是他止不住满心的期待——不信和期待,无望和希望,心里始终是放不下期望,他愿用一切去换下一刻走出来的人是宝瓷——然后他看到一团火一样的红花,然而拿着那大红花走出来的人,却是展云倾……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告知今晚吃红烧肉,然后在满心期待着红烧肉上桌的时候,却看到端来了一盘羊屎豆。
问题已经不在于想不想吃好不好吃红烧肉什么时候上——而是特么的这种东西是怎么上桌的!?笑笑冷着眼看他走近,展云倾只是浅浅一笑,将那一团喜气洋洋的红色扔给他,拜堂前见新娘可是不合礼数的。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帮忙而已。
笑笑讨厌他站在这里,讨厌他的笑,讨厌他的从容——可是他的讨厌在看到从屋里探头出来的人之后就顾不上了,宝瓷从门后露出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微微一弯,便弯出一个笑,直渗进人心里去。
笑笑就只能看着她,一时间脑袋里什么也想不了。
她在这里。
门后露出的一角红衣,是新娘的喜服。
笑笑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像冰雪消融渐渐露出的一道□,暖暖的软软的从脸上的笑容溢满出来。
宁宁跑回来低声道:呐,人都已经看到了,看看就行了快让她进去别坏了规矩……笑笑却哪里听他说什么,人已经几步走过去,把小新娘从门后扯出来,手臂一圈便捞进怀里,止不住脸上笑靥靥的低头看着她,连漆黑的凤眼也带了温软的弧度。
宝瓷给他看得不自在,在他怀里扭扭,没扭出来,只能抬头提醒他道:人家说成亲前不能见面……笑笑依然笑靥靥道:那我就不看你。
说罢把头往宝瓷颈窝一埋,用力的蹭了蹭——他时常一难过了就窝进这里躲着,可是没有一次像这样止不住嘴角往两边扯着,压都压不下来。
他现在就真的不能抬头了,这张傻笑的脸,抬起头来会被人笑死。
可是,他就算不抬头也在被人笑啊……乡亲们都乐呵呵的瞧着这一对儿,媳妇是他的,又不会跑了,瞧这个心急呦~~可是可是,宝瓷选了他。
没人明白这对笑笑的意义,即便展云倾就在这里,宝瓷却选了他。
笑笑!你再抱下去就耽误吉时了!宁宁真想吼一声:谁来把这个无药可救的傻帽拉开啊~~!可是很显然,即使吼了,负责这个任务的也是他。
所以他还是自己动手——你要是不想现在成亲我们可以改天——不改!这句话终于有了效果,笑笑总算肯松开宝瓷,捏着她的脸一边用力板着脸一边又压不住眼底的笑,警告道:不许跑!> 直到宝瓷被捏到脸变形应道:我不跑——他这才松开了手,看着宝瓷被君婶儿带进了屋里身影消失不见,满面笑意的转身。
虽然一转身迎上的是展云倾那张让人腻烦的脸,他的笑容也只是微缓了片刻,便又恢复——有什么关系,过了今天,他便正式出局。
从今往后,再没有他这个眼中刺肉中钉~~就知道傻笑!先戴花啊!宁宁贤惠的把大红花给他戴好把头发帮他束好,一切收拾的妥妥当当,推他进了喜堂。
高堂的位子上是君叔和君婶儿,里正主婚,场面不大却正式的很。
笑笑只知道,宝瓷这回跑不了了。
拜了天地高堂拜了夫妻,笑笑的嘴咧得有点给他无止尽的大,这时一旁有人端了喜称来给他,笑笑看着那称杆微微愣,应该不是现在掀盖头吧?端喜称的人更愣,转头向其他人,是现在掀盖头吧?众人一致表示没错啊。
笑笑虽然没成过亲可也知道哪里不对啊,难道一个地方一个风俗?他看看连君叔君婶儿都一脸淡然,他们总不会搞错的,真是自己太孤陋了?笑笑于是接过喜称,挑开宝瓷的盖头——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噩梦。
——宝瓷怎么长了一张展云倾的脸!?擦!这不就是展云倾么!?他一把揪住一身喜服的展云倾的衣领,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是宝瓷吧!?他不可能连宝瓷的身形都认错吧!?为什么会在一瞬间变成了展云倾!?旁人也在惊讶着,可是他们却都上来阻拦着笑笑,哎哎新郎官,不能这么对新娘啊!!新——!!新你老妹!!笑笑正要出手,展云倾却比他快了一步,这样近的距离笑笑一时不备被他点了穴道。
展云倾一笑,这么急躁可不好,多听听大家的劝,一家人了,要和睦啊——笑笑一瞬宛如有狂风暴雪雷鸣闪电环绕着,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宝瓷藏到哪里了!?展云倾的面目竟有几分阴森起来,宝瓷是我的,我不会放手。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她,不如你也成了我的人,我们三个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笑笑动弹不得,竟没有一个人来帮他。
君叔君婶儿面露着为难,一旁里正开口道:这可怎么好呢,按规矩拜了堂,可就生是一家人死是一家鬼了……——这些人全都疯了吗!?
为什么全村的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君叔君婶儿为什么不阻拦!?展云倾笑得阴恻恻的,拉过不能动的笑笑——那么我们,也该入、洞、房、了————入你妹的洞房啊!?展云倾你个禽兽——放开笑笑!!放开!!——宝瓷伸出手几乎声嘶力竭用尽全部力气喊出这一声,猛地睁开眼,整个人如同从高空坠落一瞬晕眩。
晕眩,恍惚,头痛,虚浮——各种感觉席卷而来,眼前从一片模糊到渐渐清晰,视线里一只枯瘦的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像干枯的人干一般几乎要皮包骨头,透着不健康的惨白。
她愕然的收回那只手看着,头脑迟钝,好半天才确认那是自己的手。
视线缓缓转移,床铺,帐幔,陌生的房间——她试着爬起来,然而全身虚浮无力,缓了好半天才慢慢坐起身,然而刚离开床铺晕眩再次袭来,整个人跌在地上,已经不知道碰倒了些什么叮哐响了一片——她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整个人都在恍惚和不真切中——这里是什么地方?笑笑呢?笑笑在哪里??作者有话要说:咩哈哈哈~~~被骗了吧!!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炸不出你们这些深水鱼!关于暂结啊~~就是说。
第三卷人家还没想好。
所以到这里暂停一下,休息一下忙过年喽~~等我整理一下思路,我们第三卷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