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高尔在莱茵河中游,是一个很小的乡村,当地居住人口不超过3000人。
可即便小,却很繁荣,因为这里有个着名的旅游景点叫做罗莱蕾。
狭窄蜿蜒的河道,屹立连绵的山峦,再加上两边的古堡,使这里看起来犹如油画仙境一般。
下了船之后,两人搭着盘山公车一直坐到了山顶,那里有一座哥特式的城堡。
在游船上远远地瞥见,并不觉得特殊,可走到跟前,才赫然发现它的雄伟。
19世纪,它曾象征了一个家族的荣誉和兴荣,而如今,它只是一家中小型规模的旅馆。
酒店一共有五楼,内部装潢称不上豪华,却别具一格,大厅走廊上到处都摆满了油画烛台盔甲,满是中古世纪的风情。
乘微微上厕所的当口,弗里茨跑去前台登记,等她一圈逛回来,入住手续也已经办理得差不多了。
看着招待小姐去取钥匙,她不禁好奇,道,你没身份证,怎么搞定她的?闻言,弗里茨挥了挥左手,道,因为我有这个。
她定睛一看,顿时惊了,他手上拿的居然是自己的身份证!她一把抢了回来,道,什么时候被你顺手牵羊摸去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弗里茨伸手点了下她的下巴,道,在火车上你睡得口水直流的时候。
听他这么说,她顿时语塞,脑中跳出下车前令人发囧的那一幕。
自己趴在他怀里醒转,一睁眼,然后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他胸襟上一大堆的口水渍……她脸一红,被他瞧得怪不好意思的,急忙转移话题,道,我们的房间在几楼?弗里茨正想回答,这时,接待小姐拿着钥匙过来了,正好听见她的问题,便答道,四楼,一间双人大床房,7月20日到26日,带早餐。
餐厅在一楼,用餐时间7点到10点半。
她一口气甩了一大堆信息出来,林微微反应迟钝地只抓住了一个重点:虾米?双人房?还是一张大床?不是说两间房吗?怎么变成双人房了?闻言,招待小姐又查了下电脑,斩钉截铁地道,对不起,您一开始预定的就是一间双人房。
林微微立即转头瞪了眼弗里茨,然后,对招待小姐说,麻烦再给我一间房。
同一楼层的没空房了。
那就不……那就不麻烦了。
弗里茨截下她的话头,一手接过钥匙,没给她开口反对的机会,拽着她走了。
走了没几步,林微微气呼呼地一甩手,道,我不和你同床而眠。
弗里茨将她抓得牢牢的,满脸不以为然,又不是第一次,你矫什么情?瞧这话说的,听着就叫人来气,她用力挣扎了下,道,这不是矫情,这是原则!他哈了一声,也不跟她纠缠,松开双手环胸,朝她淡淡地瞥去一眼,好吧,我不勉强你。
林微微哼了声,暗忖,你倒是敢!转过身走了没几步,就听弗里茨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不过,我只付一间房的房费。
一个晚上100欧,5个晚上就是500欧……一个月的开支!她登时泄气,更叫人气恼的是,这个混蛋拿去登记的身份证也是她的!他丫的要是半夜爬窗开溜,最后买单的人还不是她!她止步,转头咬牙切齿地使劲瞪他,你是故意的。
他耸了下肩膀,脸上那表情无辜得就像只小白兔似的。
她怔了一秒,但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啐了口,我呸,还小白兔呢,明明就是只披着人皮的大灰狼。
一脸黑线地被他拽进房间,一开门,豁然开朗的景观让她眼前一亮,皱着的双眉顿时松开了。
房间的布局并不新颖,也不时尚,却很温馨,尤其是窗户的的朝向很好。
一眼望出去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抬头望去是浩瀚的蓝天白云,而低头所瞧见的是那碧波粼粼的莱茵河畔。
总之,四个字形容,美不胜收。
见她站在窗口怔怔地出神,弗里茨几步踱步过去,与她并肩而立,问,喜欢?这里风景很美。
她点点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看了一会儿风景,她转头问他,你怎么会知道这里?他岂会不知,70年前,因为这里美丽的景致,而一度成为党卫军的疗养胜地。
得不到回答,林微微也没追问,看着背后那张双人大床,心里忽然纠结起另外一个烦恼。
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她也很喜欢,可要让她和这个鬼畜男躺一张床上共度五个晚上,真是让人头痛。
万一,他一个亢奋把她给XO了怎么办呀?她满腹心事,他却神清气爽,去厕所洗了个澡出来,换了件干净衣服,就拉着她去餐厅吃饭。
林微微点了个牛排,是腮帮子上最嫩的那块肉,配着奶油蘑菇汤,味道好极了。
嘴里噘着满口肉,顿时把所有的烦恼抛之脑后了。
晚饭过后,夕阳西下,弗里茨硬是拉着微微去散步。
最后一缕夕阳隐去,两人踏着月光,跟随北斗七星,在林间小道漫步。
下午刚下过一场雨,树林里的空气有些潮湿,却很新鲜,用潮流的话来形容,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天然氧吧。
吃饱喝足,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
月亮钻出云层,将几缕光芒带到大地上。
树丛中,有点点荧光闪动,点缀着黑暗的夜幕。
弗里茨心中一动,脑中突然闪过个画面,女孩双手托着下巴地坐在板凳上,睁大眼睛,满心欢喜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替她抓来一瓶子的萤火虫。
只可惜……那时候,给她抓萤火虫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不过只是隐藏在黑暗中,带着一颗妒忌心的小配角而已。
见他那么安静,林微微不由伸手拍了他一下,问,嘿,你在想啥呢?闭上眼。
他突然道。
嗯?弗里茨将手挡住了她的双眼,不许睁眼偷看。
什么呀,这么神秘。
她叫道,不安地转动下脑袋,但这个小动作立即被他镇压了。
不准看。
他的手心很粗糙,压在她的眼皮上有些发痛,林微微挣扎了下,妥协道,好啦好啦,我不看。
脚步声渐远,四周慢慢地安静了下去,只剩下风声和虫鸣。
没有阳光的树林有些冷,等了一会儿之后,她耐不住性子,偷偷地睁开了一条缝,四处张望了下。
咦,人呢?哪都没他的影子,次奥,这个混蛋,把她一个人扔在树林里,自己跑了。
她一跺脚,怒道,好啊,弗里茨,你又忽悠我!月光洒在大地上,给万物都镀上了一道清冷的银色光芒,林微微不认路,怕走上岔道,到时候情况会更糟。
只能在原地等弗里茨,她有些着急,干巴巴地数着数,希望他还会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她以为自己非得在树林坐上一个晚上的时候,前面有脚步声传来。
弗里茨的身影从黑暗中转出来,她一激动,没来得及细想,直接扑了过去。
心里翻腾着那种被人抛下的恐惧,她一把抱住他,紧紧的,带着满心委屈,喊道,混蛋,你刚才去哪里了?竟然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弗里茨被她扑得个措手不及,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手一松,手上的外套顿时掉到了地上。
衣服落地扬起了一阵尘土,紧接着有什么发光的东西从他的外套中钻了出来,飞到她身边,一下子点燃这个空间。
林微微惊呆了,这点点萤火,一闪一闪,闪进了她的心扉。
刚刚,刚刚你是去抓虫子了?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来不及散开的萤火虫,围绕在两人之间飞舞。
不知是这微弱的荧光点亮了他的眼睛,还是他眼底的神采绚烂了这微弱的光芒。
几百只萤火虫振翅而飞,这或许不算什么壮观的景致,却让她莫名感动。
茫茫人海中,有这样一个人总是围着她转,挖空心思地取悦她,虽然会欺负她、作弄她、把她气得哭笑不得,可是却用自己的方式,固执地守候着她,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幸福?弗里茨低头,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我永远,永远不会不要你。
说这话时,他的语速很慢,却带着一种肯定,像是一种誓言,千斤重。
她听见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陷进了自己的心脏。
在这璀璨的星空下,眼前有着一个英俊的男人,又说着这样煽情的话,千言万语理所应当地终结在一个热吻之中。
弗里茨伸出左手,拂过她的脸颊,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轻轻地吮吸着她的唇瓣,细细地品尝她的滋味,点点荧光萦绕四周……这本是个美好的片刻,可偏偏鼻子痒了,实在隐忍不住,她很煞风景地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喷了他一脸口水。
弗里茨脸一沉,刚才的温存和浪漫,顿时荡然无存。
你就非得这样搞破坏吗?见他的脸臭得和阴沟似的,林微微忙解释,不是的,我好像着凉了。
真是拿她没办法,弗里茨捡起自己的外套拍了下,罩在她的肩头上。
他牵着她的手,她没挣扎,乖乖地被他握着,让他温暖自己的掌心。
没再说话,两人之间却有种默契,难能可贵的默契。
走了大半个林子后,林微微突然觉得胸口有点痒,便伸手去挠痒痒,结果摸到了个硬壳子。
她低头一看,停在自己胸口的竟然是一只萤火虫,大概是刚才被困在弗里茨的外套里,现在好不容易脱困跑出来。
这家伙远观挺浪漫,近看就是黑乎乎的一团,乍一看,还真像极了小强。
林微微吓一跳,不由尖叫一声,急忙拍着胸脯,想将它赶走。
谁知道,没赶走它,她这一动,反而让它掉进了自己的领口里。
啊啊啊!这下林微微炸毛了。
怎么了?弗里茨转身,看着她跳脚,一脸莫名。
虫子掉进衣服里,快,快,帮我把它捉出来!她气急败坏地叫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钻啊钻,钻进了内衣里,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美女有需求,岂有拒绝的道理,弗里茨顺从地将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当他的手心贴上她的胸部时,他那双绿眼睛里,就好像有千万流星雨划过,瞬间一亮!在左边……再下去一点,快点!在哪里?没有摸到啊。
怎么会没有?明明就有!摸是摸到了,但不是萤火虫。
他坏笑,趁乱捏了把她的胸。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虫子身上,根本没发现他在浑水摸鱼,只是叫道,再深一点啊,啊啊,它在咬我了。
好小。
他啧啧摇头。
不小,至少有拇指大。
我说的是你的胸。
……林微微脸色一沉,吼道,就算再小,对它来说也是一座山,你快点帮我把它给抓出来啊!两人气喘吁吁地忙活了一阵,终于把那只磨人的小妖精给赶了出去。
弗里茨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脸若有所思。
恍然之间,他好像知道,自己该送她什么了。
☆、第二十六 SEX SHOP第二天,两人闲着没事,吃了午饭就去城里瞎转悠。
在街角上,弗里茨看到一块巨大的红色广告牌,用醒目的字体写着Beate Uhse几个大字,标题下面是一个身穿性感内衣的棕发女郎。
她侧卧在地毯上,稍稍支起上身,傲人的双峰挤在狭窄的内衣里,呼之欲出。
修长的双腿并拢重叠,向前弯曲着,远远望去就像一只慵懒的猫。
这个姿势,再配上恰到好处的灯光,将女人完美的曲线展现得淋漓精致,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尤其是胸前那道深深的鸿沟,真正是魅惑十足,就连林微微这个女人也看得垂涎欲滴,春心荡漾。
作为女人,要有这样S型身材,此生无憾啊。
看她站着发愣,弗里茨敲了她一下脑袋,道,别犯花痴,走了。
她忙点头,低头跟着他走,一颗心还逗留在海报里的那个女人身上。
等一脚踏进店铺后,才发觉有些不对,等等,Beate Uhse不是德国最最最有名的Sex shop吗?抬头一看,果然……各种SIZE的自.慰器,各种口味的轮滑油,给男人用的,给女人用的,摆满了整整一架子。
还有各类S.M道具,温柔的、粗犷的、保守的、豪放的……应有尽有。
看见眼前一排男人巨大的XX,林微微眼睛一花,心口一惊,七魂六魄瞬间归位。
正对着她的这根竟然还是水晶做的,她彻底奔溃了,卧槽,谁啊,那么牛逼,花1600欧买这样个硬邦邦的东西回去插那里!?-_-|||这个猥琐的念头刚闪过脑际,弗里茨就飘过来了,站在她背后,低下着脸,凑在她耳边坏笑,原来你喜欢这种形状的,不过我觉得就尺寸而言,我的也不失威猛!我去,这种厚颜无耻的话他也说得出,林微微被他这么一堵,彻底无语。
见两人围观,店员立即走了过来,介绍道,你们眼光不错,这个是用施华洛世奇水晶制作的,水晶颜色还会跟着体温而变化,非常有情趣,很适合情侣……额,施华洛世奇水晶,还随体温变化!!店员话没说完,林微微的脸已红成了一个大苹果,忙解释道,我们只是看看,看看,看看而已!弗里茨见她脸红耳赤的,小模样还挺有趣儿,忍不住起了坏心。
他有意逗她玩,便在一边道, 亲爱的,你要喜欢的话,等你下次过生日的时候,送你一尊。
……林微微一听,不光脸红,连脖子也红了,用力地拧了他一把,用目光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她摸着脑袋,对着店员干笑几声,转过身,一脸黑线。
这个地方,对林微微来说,就五个字形容,很黄很暴力;对弗里茨来说,同样五个字,很好很强大!见她要走,弗里茨忙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任务还没完成呢,怎能空手而回。
你到底想干嘛?她挣扎了下,但没能甩开他。
弗里茨搂着她,对店员道,你们这有卖性感内衣吗?当然有,您要什么类型的?颜色无所谓,关键是能让她从A罩杯一下子变成C罩杯的。
他停顿了下,空手做了个拿捏的动作,继而补充道,要一手把握不住的那种!听他这么说,店员的目光扫过弗里茨的手,又看看林微微的胸,立即皱起了眉头。
他连着摇头,道,这难度太大了。
弗里茨沉默着,也随之瞥了她胸部一眼,两个男人同时一叹。
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林微微急忙伸手横在胸前,挡住两人深邃探究的目光。
混蛋,竟敢嘲笑她的胸器,她才不是飞机场,只是他的手太大了!在国内,她好歹也是C罩杯的!!!不过,显然弗里茨不是这么想的,将她推给店员,道,那你看着办吧,尽量给我改造得大点,摸起来不爽,但至少让我眼睛看起来爽点儿。
林微微一口老血,喷出五丈。
败给他了!本来不想妥协,可谁让她打赌输了,欠他一件事?反正这只是内衣,穿在里面,再性感,外衣一套,谁也看不到。
这总比他再提其他什么无理要求好,这么一想,她半推半就着妥协了。
弗里茨环胸靠墙,一脸不满,眼见她接连试穿了好几个,都没有广告牌上的女人那种呼之欲出的视觉效果!看来这情趣店,也是坑爹的~~~****逛了一天,林微微累坏了。
正想洗洗睡了,结果,又被弗里茨拉去看星星,在城堡的顶部有一个了望台,曾经防守敌军用。
他指着对岸的女神像,道,曾经拿破仑打到这里,却再也攻不过去,为了纪念胜利,日耳曼人铸造了这座神像。
林微微眯起眼睛,也只能看到个昏暗的轮廓,拿破仑时代……离得好遥远。
城堡本来就在山峰上,再加上了望塔又在城堡的顶部,耳边清风拂面,感觉好像身在云端中。
低头望下去,深蓝色的河水映照着月光,柔和而沉静,可比他们柏林的护城河漂亮多了。
来吧,弗里茨说,给我唱个歌。
我不会。
她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挥了挥手。
你会。
他顺势捉住她的手,道,至少有一首你会。
听他说得那么肯定,她不禁一怔,下意识地问,哪一首?Ich glaube an dich。
她登时一脸惊讶,咦,你怎么知道我会?他弯起眼眸,笑了,因为你给我唱过。
唱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他点头,却不愿多做解释,只是道,唱吧,我想听。
见他一脸期待,想到他对自己的各种捉弄,林微微傲娇了,撅着嘴道,不唱。
唱!就是不唱,看你能拿我怎么办?若是在以前,他一定懒得废话,直接拿枪顶上她的脑袋,看她妥不妥协。
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她不是犯人,他也不是看守,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他可以捉弄她,调戏她,但不会再伤害她。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曾经的痛苦和后悔,已足以改变一个人。
他想了想,道,这样,你给我唱一支歌,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公平交易。
什么故事?这个城堡的故事。
她兴致缺缺,我们下午不是去参观过后院的博物馆了?那些历史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是正史……总有一些,不被编入历史的小故事。
一听有野史,她立马就来劲了,有八卦,有JQ,求围观,求8!他就地坐了下来,背靠墙壁,问,你还记得下午在展览前厅里看到的那幅油画么?她猛点头,在他对面就坐,记得记得,那个伊丽莎白米卡什么什么公主。
米卡洛夫.卡纳罗曼诺娃公主。
他纠正。
对对,她怎么了?他淡淡一笑,月光映着他的眼睛,就像天上的繁星一般璀璨。
不理她的催促,他娓娓道来,她是圣彼得堡(即列宁格勒)亲王的女儿。
1906年,父亲病死,17岁的她和母亲离开沙俄,一起到德国来投奔她的阿姨,在莱茵河畔,她遇到了冯纳桑亲王。
罗曼诺娃公主是个美丽的女子,贤惠幽雅,令这位亲王殿下对她一见倾心,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虽然公主对他并不是那么喜欢,但在那个年代,贵族们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两人很快被视为一对,不久后便订了婚。
亲王很高兴,便特意下令,以她为名,为她重新修建了这一座城堡。
哇,好浪漫,然后呢?然后,他弯起左腿,将手搁放在膝盖上,继续道,在两人大婚的那一日,突然传来了噩耗。
公主掉水里淹死了。
什么,死了?她有些失望,谋杀?他摇头。
她又猜,情杀?不是。
难道是自杀?他没说话。
银白色的月光穿过断岩,落在斑驳的墙壁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清冷。
林微微没注意他眼底的变化,一脸可惜地叹息,不会吧。
她都要嫁给王子了,还自杀?要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他哼笑了声,星光下,眼中反射出来满是冷光,她没死,不过是诈死,事实上,她落水后没多久就被人救了。
咦?原来还有后续,她好奇,谁啊。
亲王的园艺工人。
他停顿了下,道,几天后,城堡里少了个工匠。
她顿时恍悟,啊,原来是私奔。
是的,是私奔。
他们逃到了法国边境,隐姓埋名,开始了新生活。
她觉得有些无趣,抱怨,唉,这故事情节可真够老套的,真没劲!女人总是为了爱情发昏……那后来呢,她的结局圆不圆满?闻言,他扬起嘴唇,扯出淡淡一笑,1914年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你说呢?即便他不说下去,她也猜到个大概,男人被拉去当兵,不是战死,就是残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唉,那个年代真是黑暗。
他们有孩子吗?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那至少她不是一无所有。
他笑了笑,话锋一转,道,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你给我唱歌。
不是吧,真要唱啊。
见推脱不掉,她只得敷衍地随口哼上几句,轻快的音调随即在风中蔓延开……他靠在墙壁上聆听,闭上眼,时间倒流回去,仿佛又回到了斯大林格勒的那一役。
那时的他身受枪伤,发着高烧,不停地做着年少时的噩梦。
然后,耳边传来了歌声,带着浓重的外国口音,并不是那么动听,却温暖了他的心。
现在,早已不是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不必再在枪口前讨生活,可他的心再一次被温暖了。
有她的地方,便是天堂,她是救赎他的天使,从来都是。
两人看了一会儿星星后,林微微有些困了,想回家睡觉。
谁知道,半路上又出现了新状况。
她走路不看地,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水洼,夏天嘛,穿着凉鞋,虫子又多。
于是,一脚拔出的时候,脚背上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
林微微一开始还没注意,但走了一会儿,发现有些不对劲,怎么脚上又痛又痒呢?伸手一摸,才发现,叮在她脚背上的是只吸血水蛭!啊啊啊!她是AB型阴性血,大概是这类血型香甜可口,特招昆虫类的青睐。
昨天是萤火虫,今天是吸血水蛭……听见叫声,弗里茨转身,只见她抱腿蹲在那里,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怎么了?他折回来,不解地望着她。
我,我被虫子咬了!还以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翻了个白眼,伸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见他满脸不以为然,林微微委屈地道,是吸血虫诶,我的血可是稀有血型,很精贵的……啊!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一下子失去重心,她吓了一跳,急忙搂住他的脖子,惊道,你要干嘛?他将她放到一边的石墩上,背对着她,蹲下,道,我背你回家。
谁要你背。
嘴里虽然这么说,却忍不住抿起唇角,露出一个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的甜笑。
他的肩膀宽宽的,脚下的步伐沉稳而有力,她将脸贴在他的背脊上,闭上眼睛。
这一刻,有一种感觉叫安全感。
安静了不到五分钟,林微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弗里茨,你看看我的脚,有没有红肿?吸血水蛭有没有膨胀?一开始,他还耐着性子,低头瞧去一眼,然后回答她,没有。
可她就是不放心,总觉得脚上肿胀得难受,于是,每过几分钟,都要这么问上一句。
弗里茨最后被她问得不耐烦了,用力掐了把她的屁股,态度恶劣地命令,给我闭嘴。
刚觉得他好,这人就傲娇了,她撅嘴,伸手去拉他的耳朵,叫道,死八戒,快背老娘我回高老庄。
这一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弗里茨没听懂,他转了下头,躲开她的爪子,问,什么?没什么,她打了个哈哈,想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却被他腮帮上的胡须扎得面庞生疼。
眼睛一转,不经意地瞧见了花园里竖着那座铜像,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依稀还能见到公主秀丽的面容。
林微微随口问道,你说,如果公主没有和那个穷鬼私奔,而是留下和王子一起,会怎样呢?他脚步一滞,但随即道,那这世上就少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