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午饭时间,餐厅并不拥挤。
海蒂准时到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给自己点杯咖啡。
金色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照在陈旧的家具上,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口,眼里看着风景,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一丝.不挂的男人。
刚才那幕可真是壮观,弗里茨性感又诱人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想忘都不能。
搅拌着杯子,心中思绪如潮,没把握好力度,咖啡一下溅到了衣服上。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点,可还是让人觉得刺眼,她皱了皱眉,正打算去厕所清洗。
刚起身,弗里茨就来了。
一身西装革履的他,和之前的性感相比,另有风情。
抱歉,来晚了。
海蒂看了眼手表道,不算太晚,也就迟到了十分钟而已。
比起微微说的一小时的时差,这十来分钟确实不算什么。
弗里茨没把她的嘲讽放心上,抿嘴一笑,便切入了正题。
什么时候和冯.纳森家族的人见面?海蒂道,估计在这个星期。
弗里茨追问,具体哪天?还无法确定。
他沉思了下,道,那就明天吧。
海蒂有些为难,明天有点仓促,恐怕他们还没做好准备。
闻言,弗里茨瞄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三个星期前就开始着手这事,怎么还没准备好?海蒂,我需要的是一个合作伙伴,一个得力助手,不是其他。
他声音不响,也听不出喜怒,淡淡一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却充满了威严。
海蒂心口一紧,忙接嘴道,我下午会再联系他们,尽量安排在明天。
我手上有他们寻找多年的东西,既然有合作的意向,总得显示出一点诚意。
弗里茨取出公文包里的材料,推给她,道,这些条款我都仔细过了一遍,可以接受,没有异议。
然后,按照我的意愿,又增加了几条,你替我再核对下,看看有没有不符合法律流程的地方。
海蒂虽然骄傲,可对弗里茨还是百分之百的买账,听他这么要求,便伸手接过,一张张地翻阅起来。
弗里茨叫来一杯啤酒,道,我们的计划是你透露给莉迪亚的吧。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海蒂作为法律顾问,接手拍卖会的善后事宜,和莉迪亚有接触也理所当然。
海蒂心一跳,本能地想否认,可念头一转,既然弗里茨把话挑明了说,也没有掩饰的必要,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们贵族之间有联系,由她出面比我们要事半功倍。
说完,她抬头问道,哪里不妥?他伸出手指弹了下啤酒杯,脸色阴沉地道,她拿这事威胁我,让我很不爽。
她有些好奇道,她怎么威胁你了?约炮。
海蒂哈了声,道,你答应了?你说呢?你拒绝她了?她又问。
我对她没兴趣。
海蒂很想问他,是不是除了微微,就再没有其他女人能进入他的视线了?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转口道,你对她直说了?不然怎样?她皱着眉道,你不该对她这么粗鲁,毕竟她的身份在那。
弗里茨对此却很不以为然,我的计划中本来就没有她。
作为弗里茨的合作伙伴兼助手,海蒂当然知道这点,只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莉迪亚行事嚣张,性格冲动又好事,仗着自己身世显赫,总有一股先天的优越感。
海蒂就算不是贵族,但家庭背景也绝对不差,父母各自为商,她从小养尊处优惯,当然容不得别人在自己眼前这么显摆。
海蒂是强势的,莉迪亚也不弱,强强要不能联手,就绝壁是死敌。
尤其是这位骄傲的贵族小姐对弗里茨也有好感,有事没事就过来卖弄风情,严重影响了她做事心情。
嘴里不说,可心里却不爽得很。
早就有让莉迪亚滚蛋的想法,不过是碍于面子,暂时忍着不发作。
直说伤感情,也破坏自己的形象,这种蠢事她贸然不会做。
所以,干脆设了个计,让她自己触礁。
要是让莉迪亚得知弗里茨有心勾搭冯.纳森家族,她多半会自作聪明地替他牵线搭桥,如果不成功也就罢了,一旦有点眉目,按她这急功好利的性子,十之八.九按耐不住,跑去他跟前邀功。
两人共事时间不长,但弗里茨是什么样人,海蒂多少还是有点数目的。
能让他买账的人,不是没出生,就是死了。
莉迪亚这样一闹,两人的关系多数要崩坏。
这不,不出十天,果然就弄巧成拙了。
海蒂埋首工作,一抬头,就瞧见弗里茨坐在对面玩着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捂嘴笑问,怎么?有心事?弗里茨点头,也不掩饰,道,微微的生日快到了,在想送她什么礼物。
她挑挑眉,道,不是打算一起出游?还不够,要刻骨铭心的那种。
刻骨铭心?海蒂哈了声,道,把你的名字刺青在她身上,不就刻骨铭心了?弗里茨撑着下巴望向窗外,他不说话,海蒂也没接口,把注意力又放回了这些法律文件上。
两人各忙各的,她看她的文件,他想他的心事。
过了老半天,海蒂端起咖啡杯,正想喝上一口,就听弗里茨在那边问,刺哪里?海蒂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什么刺哪里?你说的刺青,刺在哪里好?不过是随口一句,没想到这家伙还当了真,海蒂不由噗嗤一笑,指了指自己高耸的胸部,道,这里。
为什么?他不解。
因为你们每次亲热的时候,你都能看见!这主意不错啊。
他立即摸着下巴认真考虑起来。
海蒂看了他一眼,虽然明知有些敏感话题最好永远不要涉及,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他问回去。
不符合你的性格。
那你觉得我该找怎样的?聪明的,一点就通。
就像你这样?他的目光有些锐利,让她心剧烈一跳,海蒂伸手挥了挥手,火速撇清,我可没这么说。
弗里茨抿起嘴,眯起一双绿眼睛看向她,道,海蒂,如果……什么?天上掉金币,你会怎么做?哈,有这么好的事?那我一定会去抢。
弗里茨道,如果都被抢光了呢?她捂着心口,语气夸张地道,会很伤心。
可在伤心之际,你发现地上还有一块没被抢走的金币呢?这下海蒂没再说话,因为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弗里茨扬起嘴唇莞尔一笑,那笑容淡淡的,却带着强烈的感情.色彩,是这样生动,甚至比那明媚的阳光还要灿烂。
海蒂,对我来说,她就是地上最后的那块金币。
曾经求而不得,所以一旦拥有,格外珍惜。
她动动唇,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坦白而言,心里头是妒忌的。
这么出挑的一个男人,不管是他光鲜夺目的外表,还是野心勃勃的内心,都值得一个比林微微更好更强大的女人来配。
可是,爱情这玩意,偏偏就是盲目的,不能以世俗的眼光去衡量。
各有各喜欢的那盘菜,如果她一定要强求,那结局多数和莉迪亚一样。
做不了情人,那就只能做合作伙伴。
对于这点,海蒂要比莉迪亚理智得多。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这时,海蒂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她瞄去一眼,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却显示着本地的区号。
弗里茨双眉一挑,示意她接。
海蒂.桑托,请问您哪位?当电话那端的人自报家门后,海蒂的神色不由一变,立即抽出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冯.纳森。
正想着这些人,没想到他们反倒自己找上门来了,弗里茨向后一靠,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海蒂起身,走到一个安静处说电话去了。
弗里茨等了一会,闲着没事,就拨通了微微的手机,接通后第一句,有没有想我?在你出门的那刻我就忘了你是谁。
听她这么说,他不由扯出个笑容,真的吗?口是心非是女人的专利。
这点我相信。
林微微话锋一转,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马上。
马上是多久?很快。
少打马虎眼,给我个具体时间。
晚饭时间,我回来陪你。
还有3个小时!快了。
那我有个要求。
什么?鲜花,烛光,肉……一样不能少!闻言,他哈哈笑了声,道,前面两样不能保证,但是最后那个绝对可以无限量供应。
你要撑死我么?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她噘嘴的样子,本还想再调戏几句,可是,海蒂回来了。
弗里茨收起笑容,对微微道,还有事要做,先挂了。
等我回来吃饭。
等他挂断通话,海蒂耸了下肩,道,抱歉,恐怕这顿晚饭你是陪不了她了。
怎么说?卡尔.冯.纳森想见你。
她将手机扔在他面前的桌案上,道。
弗里茨皱了下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卡尔是现在当家人皮尔.冯.纳森的小儿子。
他有些惊讶,问,他怎么会找上我?还是说,皮尔将这事转交给他处理了?这倒不是,他是瞒着他父亲找上门来的。
他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卡尔有意向收购你手上的这颗王子之心。
说到这里,她又加了句,而且,他开出的价格很诱人。
多少?八百五十万,比你拍下的价格整整高出十倍。
弗里茨扬了扬双眉,什么目的?他在家不得宠,想借这个机会讨好父亲,为了争夺遗产。
用八百五十万换一笔上亿的遗产,确实是一桩好买卖。
其实,对我们而言,也是。
她在一边试探。
他捏了下鼻梁,道,只是可惜了,我要的那东西他给不了。
听他这么说,海蒂感叹了声,表示遗憾,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是赴宴,还是拒绝?弗里茨抚着额角,仔细地思虑了下,道,赴宴。
我想我们还是该去会一会这个卡尔。
海蒂赞同,但随即又道,你就不怕去了会动摇你的信念?毕竟他开出的可是八百五十万!他点头,道,或许我们去了,价格会被抬得更高。
那你确定不会心动?会。
只要价格够诱人,计划可以随时更改。
海蒂摇了摇头,坦白,对我而言,用850万来换一个贵族头衔也够赔本了。
弗里茨不置可否地向她举杯敬了敬,道,海蒂,我坚信冯.纳森这个封号能为我们谋取更多的利益。
她笑,你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自从当上军事顾问,弗里茨便萌生了和军队做生意的想法,可正如微微所说,一要声誉、二要门路、三要公司。
成立一个和化学有关的公司,并让它走上正轨,必须投入大量的精力、人力、物力,而且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实现。
在诬告一事发生之前,弗里茨没打算动Gaztrans,一方面是没机会,另一方面也没这实力。
谁知,杨森却给了他这个机会。
上庭伪证,所要承担的法律责任倒是不大,可对他个人信誉却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就好比原本无懈可击的挡风玻璃上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任何的颠簸,都有可能让这条缝隙越裂越大。
在Gaztrans经营正常的情况下,想争取到51%的股权,当然是痴人说梦,但假如公司面临连续亏损,又陷入急需资金周转的困境呢?杨森怎么想他不知道,他可以确定的是,那些坐在会议室里唯利是图的老股东们,一定会非常欢迎他这个裤兜里揣着几千万的土豪加入投资。
杨森的公司不过是实现他梦想三部曲中的一步,作为刚出道的年轻人,想进入商业圈白手起家,并不容易。
光是有钱还不够,还要有信誉,以及有良好的出身。
而一个贵族的头衔,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忠诚两个字。
权势、名声、头衔……这些弗里茨都没有,既然没有,那就得想办法去弄。
所以,从保险箱里取出母亲的遗物后,弗里茨便开始着手他的第二步计划——收集冯.纳森家族的行迹。
公主在世时,这位痴情的亲王殿下曾亲自为她打造过一副首饰,取名王子之心,以表自己的情深意重。
之后,又因种种原因而遗失了这份贵重的信物,黯然神伤之余,他也曾花了不少心血去搜寻。
只可惜,不久后一战爆发,紧接着便是二战、冷战时期,最终还是成了沧海遗珠。
寻寻觅觅百多年,他们家族对此依然耿耿于怀,所以凡是和珠宝有关的展览,都会给予关注。
弗里茨打探来这些消息后,心一动,立即有了盘算。
手里有他们多年所寻的珍宝,而对方也有自己追求的东西,何不彼此交换,各得其所?想引起他们的注意,最快捷的途径就是参加这类由贵族内部发起的拍卖会。
这条项链,沉淀了百年,要重新得到认可和赞赏,必然需要人为的炒作。
弗里茨的目的,不过是把价格炒上去后,再把名声炒出来,让它获得该有的价值。
85万的项链,又有这样一个历史背景,自然让人刮目相看!弗里茨在竞拍下来的当天,请求科布伦老先生将这期的珠宝印刷成杂志,寄给冯.纳森家族。
果然,没等多久,就有人沉不住气了。
一条项链,能炒到850万,也是能耐。
但对于弗里茨而言,这不光是纸面上的价值,更是他打开上层社会的一把钥匙。
所以,自然价值连城。
****告别卡尔.冯.纳森,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
弗里茨取出手机看了眼,十二个未接电话,外带十几条短信,上面半个字没有,只有一把带血的刀,触目惊心的。
被男友放了鸽子,你会怎样?他忍不住问海蒂。
让他跪一夜的搓板。
弗里茨头皮一麻,所有女人都这样?当然不是。
他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见海蒂继续道,如果她肯接你电话,说明还有商量余地,如果不接你电话,我劝你还是等她气消再回家。
闻言,他立马拨了个电话过去,谁知,电话那头一片忙音。
见状,海蒂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道,祝你好运。
他捏着手机苦笑,的确需要这份祝福。
林微微的脾气他不是没领教过,发起火来六亲不认,绝情起来能把他都给逼哭。
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主动承认错误的好,跑去火车站,在通宵店里买了一束玫瑰,准备回家负荆请罪。
想了一路的说辞,结果回到宾馆,打开房门一看,屋里黑漆漆的一片。
微微?没人回答,多半是睡了,立马松了口,那就等明天睡醒了再说吧。
不敢吵醒她,于是,只开了一盏夜间的小灯。
将花插入花瓶中,他脱了西装扔在衣帽架上,卷起袖子,走进浴室梳洗。
估计是他的动静惊醒了房里的人,吊灯亮了,房间里突然大放光彩。
林微微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回来了?弗里茨嗯了声,拿起毛巾擦了擦脸。
给自己倒来杯水,正准备喝,这时,微微来了。
听见声音,他转头望去,这一眼,顿时让他喷了。
喷的不是水,是血,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