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斑蛛?师兄站在一边, 神情有些讶然。
柳千千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真的长得很像是,我在《妖兽拾遗》里看到过的……秘境生灵。
与他们打过照面之后, 那只蜘蛛并没有任何受到惊吓的模样, 反是盯了柳千千片刻后, 又自行挪着脚重新落回到屋顶那一侧的坡垄上。
它的甲壳悉数是黑色的,但八只脚上有很微妙的银色斑点, 只有在临着月色时才会显出闪烁的光泽。
因为她之前想要翻找关于魇兽的消息, 所以可说是事无巨细把能找到的东西都看过一遍, 《妖兽拾遗》就更不用提了。
你的意思是……你看见的东西,来自秘境?师兄的语气好像有些克制的激动,柳千千转念想到, 他们此行本就是为了打探西平郡内关于秘境再现的传闻,没想到如今本是为县主瞧病却意外撞上,实在是巧。
但她又有点不自信:兴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这么大一个家伙,所有人都视而不见,这是什么道理?而且就算是修行者才能看见之类的, 为何师兄又看不见,师兄修为远在我之上,我——却是师兄摸了摸她的脑袋止住了她的话。
你既是看到了, 自是有特别的缘由,何必怀疑自己。
而且……如今我似乎也有了感应,师兄慢慢道:我身有圣树精魄,圣树为护佑秘境生灵而生,想来正因这奇斑蛛来自秘境, 在你提醒过后, 我才会慢慢捉摸到它的存在。
柳千千抬眸, 见师兄静静看她,低声道:你若是不害怕,我们一起上去看看,也许还得瞧瞧你此前说过的蛛丝是怎么回事,又和县主的病症有什么关系。
她点头,便被师兄牵着三两下跃上屋脊。
站在高处,几乎可以夜中俯瞰整个郡王府,可见远处主院的灯火,只听不见人声。
不用担心,我的结界在,这里面发生什么外面不会看见,更不会波及出去。
师兄在她身前牵着她,又续问:它如今在哪?我感觉,像是在东北角。
柳千千有些惊讶,已知师兄方才所言非虚,因为他一下就说对了。
这让她多少放心了些,至少如今师兄虽看不见,却有感觉,能说明这些并不是她的臆想。
如今那只大蜘蛛正盘踞在屋顶东北方向的位置,若是她没有记错,下面正对着的就是县主的床榻。
他们慢慢极为谨慎地向那处提着呼吸移动,直到仅隔了约摸几人宽的距离时停下。
它应是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但仍旧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转过一双光泽有些奇异的巨大复眼望向他们。
柳千千突然想,尽管师兄看不见对方,不知道这蜘蛛是不是能看到所有人呢?她还在细思,却惊觉蜘蛛足部的银色斑点开始有了奇异的花纹变化。
它在说话?嗯?柳千千忙抬头去看师兄,对方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解释道:我好像能感觉到一点情绪的波动,像是焦虑,又带了点谨慎。
《妖兽拾遗》上记载,奇斑蛛之所以叫奇斑蛛,正是因为他们的交流方式是通过足部银色斑纹的变化来进行的,柳千千看过去,见面前大蜘蛛的复眼一动不动,但足上的花纹却似波浪般重叠变化反复。
想来师兄说的没有错,它应是在同她说话。
可是……她不懂它的语言……要不我,摸摸它?柳千千有些迟疑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那种想要了解对方在讲什么的欲望催使,下意识就觉得应该探手与它触碰才行。
闻言师兄皱了皱眉。
我会很小心的,柳千千又道:而且走近些也许能看到蛛丝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现在距离仍旧太远,牵系在县主手腕上的蛛丝纤细如发,若不近些应是看不清的。
好吧,师兄依旧握着她的手,扶着她沿屋脊走到他身前,又低声叮嘱:我一直握着你。
柳千千点点头,慢慢顺着师兄的手继续往前小步移动。
随着她的靠近,她发现奇斑蛛的复眼跟着微微动了动。
一直到对方身前,她才缓缓停了步子。
这是在这个角度,她才看见对方尾部对着的正是她方才掀开过的那片瓦,那根连着县主的蛛丝应是直接与它相接,就是从它体内而出。
……我没有恶意的。
柳千千软和着声线道:因为听不明白你说话,或许你能让我摸一摸吗?这只奇斑蛛的肢节耸起都快和她差不多高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或者是有师兄的感知在前,她如今竟并不觉得它可怕,反而是那种想要了解对方真实意思的欲望占了上风。
她这话说完,奇斑蛛只是盯着她半晌,柳千千便也在月色中安静等待片刻。
终于,对方似是放下了一些戒备。
它探出了一只在月色下闪烁着银色波浪花纹的前肢。
柳千千一怔过后,轻轻抿唇,慢慢同样伸手上前。
她能感觉到,师兄握着她的手变紧了。
想来师兄并不能看见奇斑蛛的本体,她如今的动作在他眼中应是十分古怪。
触手是一阵清晰的冰凉,细细感受,那些看似坚硬的簇毛比她想象中柔软许多,原来银色斑纹并非直接出现在甲壳之上,而是由银色簇毛的长短变化,再加上月光折射形成的奇妙花纹。
但是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微妙的眩晕感后,有一种十分清晰的焦虑和恐惧通过指尖灌入她心底,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像是什么……十分昏暗的洞穴,来往之间的白衣人,还有……疼痛感……她猛地皱眉,正待细细分辨,却突然察觉右手师兄握着她的力道骤强,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是被护着向后退了数丈。
不知师兄是如何预判的,他挡在她身前。
越过师兄肩头,她能看见夜色中,那只奇斑蛛突然发出极为凄厉的嘶鸣,并不是从口中发出,而是嘴侧的两处螯肢不断耸动。
这哀鸣不似鸟雀的叫声一般悠扬,反而像是尖锐之物摩擦刺耳。
师兄手边已经呼出了玉弓照影。
你快下去。
他反手握着她的上臂将她往坡垄处引。
可师兄你看不见它,我——听话。
柳千千心知若真是对上,自己也许只能拖后腿,从方才看,师兄虽是看不见奇斑蛛,但似乎于对方的动势或情绪多多少少有感应,她现在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拖后腿。
是以她很快翻身下了屋顶,但还是摸出了腰间的小弩机备着。
等她落地,已是看见奇斑蛛的前足扬起,以极快的速度向师兄冲刺过去。
看来她之前想的不错,哪怕师兄看不见奇斑蛛,奇斑蛛却是可以看见所有人的。
乾位!奇斑蛛的右肢已高高扬起似乎是要袭向师兄,她忙开口喊出了它攻击的方向。
师兄显然是听到了,他抬剑挥出,玉弓照影剑光清凌划过。
然而这一刻仿佛慢动作。
尽管玉弓照影本应会击到奇斑蛛的前肢,然而事实情况是,凌厉剑身完全穿肢而过,仿佛挥空一般。
心尖一瞬绷紧,她眼见着师兄的的眼睛微微睁大,神色似是短暂空白。
然而奇斑蛛的攻势却未停下,乌云罩月,师兄面前那一击仿佛已近避无可避。
若照此,若是照此……怎么会……柳千千心念急转,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抬起小弩机对着那处放出一道符咒。
幸而她的攻击是有效的,奇斑蛛被打偏攻势,那只勾出锋利节刺的前肢擦着师兄身前而过。
不过正因如此,奇斑蛛的视线转瞬盯上了她。
她现在可以清晰分辨出对方的滔天怒意了。
几乎是求生的本能使她闪开原先站着的位置,果然下一秒已是有网结粘连的蛛丝飞速袭向这处,似乎还带着腐蚀性的毒液,因为那处廊柱和地面皆是发出了一点嘶嘶的声响。
那些粘连的蛛丝飞弹几乎就是追着她闪避的步伐连续袭在她身后。
她记得《妖兽拾遗》上说过,奇斑蛛无法长时间维持蓄力攻势,所以它在短时冲向师兄却被她打断之后,会选择在屋顶上用蛛丝攻击她,而非继续下来和她对峙。
柳千千跑得拼命,飞快想着自己的弩机里有没有什么一点有效的措施,然而她本就体能不行,短短几瞬小小的宅院几乎已是布满了一滩滩的白色蛛丝。
她还待再绕,却突然脚上一滞。
竟是跃步时幅度不够,踩到了一滩蛛丝的边缘。
原本一直盘踞屋顶的奇斑蛛应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也许是休息好了缓和了体力,它已是攒着力气八足齐动,飞快向着她袭来,这次甚至不再打算用前肢攻击,而是直接张开了螯肢毒牙。
片刻之内,柳千千手上握紧了小弩机,调到了杀伤力最大的附灵钢爪。
没办法,不能坐以待毙,这么一会即便再想跑也很难了,她记得它的弱点就在头部。
柳千千正要抬手,突然身前一暗。
这次玉弓照影没有打空。
是带着强大震慑之力的破空罡气。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可以看见一袭雪色衣袍的少年剑尖笔直指向奇斑蛛丝丝颤动的毒牙中心,只夜色里,他的双目呈现出微妙诡异的暗金色,似是有金焰燃烧在眼瞳之间。
结界之外,郡王府安静如初,建筑群的某个角落里,一扇开敞的雕花窗正对着奉宁县主的碧水苑。
从这处看,只能瞧见碧水苑门庭安谧,花影静好,廊下还有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好像是在议论今日进府的两位小神医。
一声轻笑,衣袖微展,有人抬手轻轻阖上了窗。
***柳千千整个人还有些发懵。
玉弓照影正对着奇斑蛛张开又骤缩的毒牙前,不过寸许距离。
而剑尖之后的它像是慑于什么威压,足部微微颤动,断续发出沉重示威般的低声嘶鸣,然而动作却似凝滞,不再敢轻易攻击。
这种无声对峙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奇斑蛛突然收足,它只顿在那,似是留给柳千千一个眼神,便飞快重新摆动八只脚快速隐入檐下阴影又缩回不知道哪里去了。
诶!等——柳千千心中惊疑不定,下意识想出声从师兄背后追过去,却是被抓住了手臂。
她回头,一下撞进了师兄的金色瞳仁。
师兄!?甚至来不及想这个异样,她马上注意到师兄的右肩上有一个伤口。
想是方才师兄虽是逼退了奇斑蛛的毒牙,但对方前肢的节刺还是命中了师兄的肩头。
怎么会……这……她刚要伸手去摸包里的药,就察觉对方手上握着她的力道加重了些。
她抬头,望进师兄一双暗金色的眼睛里,发现对方眉心紧皱,面色与平时并无二致,并不像是猫猫师兄的样子,也没有耳朵冒出来……就是平日里的严肃神情。
先去看看县主。
柳千千愣了愣,看了看师兄还在溢血的伤口道:可是师兄——师兄眉心皱得更紧了,他微微抿唇,抬手捂住眼睛偏开头,声音低沉:不是大伤,我在这里处理一下这些蛛丝,你进去瞧瞧县主和纪敏之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直觉此刻的师兄有些古怪,却因事出突然情况紧急也不好反驳,只能乖乖听话道了是。
然而直到跨进门她才想起,师兄方才说要处理蛛丝,难道……师兄能看见奇斑蛛了?甚至往前倒一倒,师兄看不见奇斑蛛时,他的剑会挥空,而她能看见,她的符咒就是有效的。
如果方才师兄的玉弓照影有作用,是不是说明师兄如今也看见这一切了?会和……师兄的金色眼睛有关吗?不过想着这些,她跨入门内,就见纪敏之还在椅子上昏睡,而县主也依然好好卧在塌上。
然等她上前探手给县主诊脉时,惊讶地发现活蛊造成的假脉搏消失了,如今只有县主本身细弱无力的脉搏跳动。
此前那种一鼓一鼓的强劲搏动没了踪影。
她又撑着身子看向靠在床榻里侧的另一只手腕。
只在腕上找到一截断掉的细长蛛丝。
柳千千心中微动,摸出镊子夹着那根蛛丝装进小袋子收了起来。
咦,我怎么……睡着了?她动作一顿,听见身后响起纪敏之迷迷糊糊的声音。
这家伙醒得可真是时候。
诶?千千?对了,你们可有发现?灵之到底如何了?真是什么邪祟吗?果然,他一醒,就是不会得安宁。
柳千千撤出帘帐之内,下地站直身子回过头,就见纪敏之已经一脸忧虑地跑近,他好像确实心大到也没想方才为什么刚刚进屋会晕过去。
已经可以诊到县主的真实的脉象了。
柳千千说到这又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之前诊出来的强健脉搏是假,如今有了真的,便可对症下药。
以她现如今的初步诊断,大致能感觉到是血淤亏空,再加上先天心疾,不过虽是境况凶险,但用药调理之下,应是可以缓和的。
这么说,灵之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她回看了一眼陷在被褥里的奉宁县主。
虽然不敢说能回复到最健康正常的模样,但至少不会如现在这般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于是她给了纪敏之肯定的答复,又说等方子出来可以安排下人去煎煮熬药了。
诶?钧月兄呢?纪敏之兀自兴奋了片刻,又是感谢又是絮叨,好一会儿才发现少了师兄。
师兄在外面——柳千千话说到一半,突地意识到师兄此刻应还是金色眼睛,猛然住口,正有些慌张时,恰见师兄从房门外跨入屋内。
她和纪敏之一起看过去,讶然发现师兄的双目上缚了一道白绸。
那双金色眼睛被盖在叠了两层的雪白丝帛之下,布帛贴着高挺的鼻梁耸起微微的弧度,顺着鼻尖往下,师兄的唇色很淡,下颌线条格外明晰流畅。
只是他的唇角平直,哪怕她此刻看不见师兄的眼神,也能察觉到他情绪并不算好。
钧月兄的眼睛这是怎么了?纪敏之表现得十分好奇,看起来并没想到别的什么事情上去。
师兄只开口说功法所需,没有大碍。
柳千千一直没说话,她默默观察师兄片刻,发觉他似乎换了一件外衫,肩头的伤口不知是不是包扎过了,反正如今看不出异样来。
可重新诊过脉了?这个问题显然是在问她。
她忙把自己的诊断说了一遍。
师兄点点头,又审了一道她的方子,便颔首交给纪敏之。
照此方从今夜起先服几次,明日应就有好转,我们隔天会再来。
纪敏之忙点头,他开口说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在王府歇下,不过被师兄再次婉言谢绝。
***一直到回客栈,柳千千都觉得师兄有些不太对劲。
明明刚刚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如今是惊魂甫定,可她心里堆了许多疑问,却又莫名觉得此刻无法开口讲出来。
而且……她最担心的是师兄的伤。
仅仅那么一点时间,她出门已经发现蛛丝全部消失干净,师兄应该不会有空好好包扎才对。
可是师兄现在的气场……怪怪的。
两人一直走到了住宿的房间门口,师兄已经在开门了,柳千千抿唇,察觉到自己内心有一些异常翻搅着的复杂情绪,一时再也忍不住,轻轻拉住师兄的衣袖小声道:师兄是在……生气吗?对方动作一僵,正在捅钥匙的手顿住。
没有。
他只抿了抿唇低声回她,又道:今晚的事,我们明日再商议,你——你记得上药。
上药?柳千千有些困惑,当下想的却是师兄给身上的伤势,忙开口道:师兄肩膀上的伤口处理了吗?需要我帮忙吗?闻言,师兄似乎抬头轻轻看了她一眼。
虽然隔着白绸,她却觉得自己能察觉到那种如有实质的复杂眸光。
我会处理。
师兄只说了这么四个字,便像是在原地等着看她回房后,才会再进自己的房间一般停在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觉得自己若是再死缠烂打,实在有点奇怪。
柳千千只好听话地回屋了。
只是等她洗漱过后,仍是浑身不自在。
她觉得心尖涌上一种奇怪的踌躇,总觉得方才自己应该再强硬一点,问出师兄奇怪的原因,或者至少要弄清楚,是不是她做什么事惹师兄生气了。
不然她肯定今晚会整夜睡不着觉的。
抿抿唇,她鼓起勇气悄咪咪摸出门去。
院里还是无声,已是深夜,外头竟然下起了小雪。
是了,算起来临近年关,正是隆冬时节。
她拢了拢衣领,从腰间摸出小巧的黄铜嵌片来,虽说溜门撬锁是不对,而且她这么做,师兄一定能很轻易地发现。
但就是莫名的,她觉得只要她不在进去之前问师兄可不可以,师兄就没机会说不。
他也许还会默许她强制撬锁的行为。
果然,一直到锁扣啪嗒一声响,她都没有察觉到什么阻力。
轻轻推开门,屋里竟是比外头还冷。
抬眼,她就看见师兄正坐在窗边。
窗子大开着,冷风贯穿屋内,可以看见浓墨般的夜色间轻缓飞舞的细碎雪片。
师兄银冠都没有拆,依旧穿着之前那身衣服,好像只是静静望着窗外的雪景。
你怎么又跑过来了?他开口问她话时声音很轻。
柳千千心头泛上一股奇怪的酸涩,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慢慢走到师兄身边。
师兄就是生气了。
柳千千埋着脑袋同样低声道,看见眼前师兄交叠在窗台上的双手指尖轻轻颤了颤。
他眼睛上还缚着那条白绸,并未侧过头来看她,但她能察觉到对方垂了眼睛。
你太莽撞了,师兄顿了顿,声线低磁轻缓,恰如窗外飘散的轻盈雪花。
你可知奇斑蛛有多危险?你当时将它引过去,有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全?你既知道我的修为在你之上,就该清楚我受下那一击,与你受下那一击比起来,应该如何选。
师兄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保持平静,然而话到后来,又渐渐沾染了情绪。
固然知道师兄说的没有错,柳千千却有些委屈,忍不住小声道:可是……我只是不想师兄受伤,我没有想那么——不值得的。
却是师兄偏过头来望向她,打断了她的话:我本为秘境生灵,又是妖兽之身,我与你不同,你不用这样不顾自身安危的护我,我会——师兄说到这似是哽了哽,这才慢慢再次开口,只是这次声音变得更轻了。
你可知,若是你出事……我会多难受?柳千千愣愣抬眸看着师兄的脸,他的面容有点苍白,唇间也少血色,眉心轻蹙,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画面。
她心里盈了一点酸软的水波。
垂眼避开师兄的视线片刻,柳千千半晌才重又去看对方,只开口时仍显底气不足,有些讷讷道:可是……我也一样啊……师兄难道不知道?若是你受伤,我也会很难受的……闻言,白绸之后的浓长眼睫似是颤了颤。
如今两人挨在窗台一处,说话时距离很近,她盯着师兄缚在双目之上的白绸,有些犯迷糊一般慢慢抬手轻轻触碰。
她想看着师兄的眼睛。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触到白绸边缘时,师兄轻轻抓住了她的掌心。
柳千千一愣,却没有收回动作。
片刻,师兄抿了抿唇,轻声道:……很奇怪的。
她一瞬便明白师兄在想什么了。
不奇怪。
柳千千斩钉截铁干脆道:一点都不奇怪,金色的眼睛很好看。
她用力看着师兄,特别想让对方明白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师兄没有放开抓着她的动作,只不过他顿了顿,慢慢抬起另一只空着的左手,轻轻用食指扣到白绸的上缘,缓缓向下拨弄。
莹莹月色间,那双长睫纤纤的金色眼睛渐渐露出来。
暗金色的花纹深邃又神秘,嵌在莹润的水色眼眸间,像是融化的流金。
柳千千看得太认真,觉得自己都快被吸进去了。
她回神,察觉到师兄一直盯着她,心尖蓦地清晰涌上了一阵不属于她自己的浓郁忐忑。
于是她很快意识到,此时大概还是师兄第一次在非猫猫师兄的状态下变成了金色眼睛,他或许是在……担心她的反应。
真的很好看,柳千千握紧师兄的手,像是想要把自己心中所想传达给他。
像……像秋天的银杏叶,像金灿灿的太阳,正午的阳光,还像……像金子……她急的厉害,只抓着师兄的手下意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再等她抬头去看师兄,却一下愣住。
师兄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来。
他的面容近在咫尺,那点清浅的笑意便如同化在水里的半勺蜂蜜,带着金花茶的丝丝甜香。
你哪来这么多比喻。
他说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地偏开眼睛又去看雪,只手上反握住她,将她的手裹进自己的掌心。
夜风中,师兄的掌心特别暖。
……手这么凉。
柳千千抿唇,怀疑师兄会这么觉得,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手热度太高,甚至,那热度都快直接烫到她心底了。
她没再说话,也学着对方的样子转回视线,去看窗外的漫天轻雪。
作者有话说:问:本章千千描述师兄的眼睛颜色时运用了什么修辞手法,体现了什么样的人物感情?——喜欢的小可爱请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