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谢谢二位又捎上我!纪敏之如今已是他们院的熟客了,一大早,他们便准备出发去江府。
去之前师兄还给他们一人吃了一颗丸药。
在纪敏之乱七八糟喊着是不是仙丹之类的的狂言狂语时, 柳千千解释道这是净气的药丸。
师兄点点头, 沉静道:不要在江府吃喝, 这个也能防范一下气味,至于有形的攻击, 我们大概还是可以挡一挡, 想来还在城中, 不会有什么太夸张的大动作,只要不再次被扯入虚境,应是问题不大。
纪敏之连连称是, 吞下药丸后又开始点评味道。
柳千千无语之余,三人一起向外走。
江府还是那个江府,只不过少了此前总是迎着他们的刘管家,且整座府上的氛围更死寂了。
他们是在书房见到的江悌,对方坐在案几之后, 面色疲惫,案上堆了好些公文。
柳千千下意识有几分讶然。
也是巧合,江悌抬眸第一眼看的便是她, 自然而然捕捉到了她的神情。
不过他今日看起来好像情绪稳定许多,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只暂时搁置了昨晚听到的一切。
我昏睡几日,也攒了好些公务,不要以为我是什么闲散官员。
江悌似是有几分无语地同他们解释。
很快, 屋外便又进来一个随侍, 江悌朝对方吩咐:他们要追查刘管家的下落, 若有什么要求,你都听着安排。
言罢,对方竟是有些匆忙地起身低声告诉他们:昨日刚得的消息,湟水河沉了两艘货船,伤亡不小,我现在得去看一看,这是缇杨,应信得过,你们有任何事情都可找他。
没想到他们不过刚刚见了江悌一面,对方就先走了。
沉船?柳千千有些意外。
纪敏之在一边解释起来:唔……我今早好像也听说了,好像是新修的湟水运河出事。
你知道,西平一直在开荒种地,军粮都是咱们自己出,多的粮食要转运到太原粮仓去,以备关中凶年,平哥之前就一直在忙活这件事,好像江大人也有参与。
湟水运河?她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地理位置,只在心中做了个记号。
那边师兄已是向名叫缇杨的随侍开口,他们先去刘管家的房里检查。
说起来,刘管家的确应已经跟了江悌许多年,而且他比江悌并没有大很多,两人比起主仆,或许关系还要更亲近些。
刘管家就住在江府上,他甚至单独占了一个小院。
缇杨一边走一边向他们解释说刘管家的妻子女儿也住在这里。
等敲开院门,迎接他们的是一位憔悴清瘦的妇人。
如此说来,江府上的确可算是人人愁云惨淡了。
那妇人其实还很年轻,着厚襦裙,只看面容,柳千千觉得大概能比刘管家小个七八岁的模样,也是等她仔细看,才发现妇人的身后还藏了个小萝卜头。
又圆又大的黑眼睛怯生生往外看,脑袋一左一右团了两个小髻,穿了件素色的短袄。
缇杨朝着妇人点头后又弯腰向小萝卜头摆摆手打招呼:蝶然好啊。
虽似乎还是很怕他们,但小姑娘闻言立刻极有礼貌地条件反射望向缇杨,奶声奶气慢吞吞道:……缇杨哥哥好。
她打完招呼,还是很小心地看着他们,和柳千千的目光撞上时,攥着她母亲衣摆的小手下意识紧了紧。
有些怕生。
柳千千下了这个判断,转头听缇杨相互介绍,又见纪敏之这个十分自来熟的家伙已经向刘夫人问起话来。
相当默契的是,他们三人同时出行,纪敏之自然而然就变成负责搭话聊天的那个了。
刘夫人对他们的调查好像并未有太多抵触情绪,只是她神情有些麻木,告诉他们说屋里随便看。
好像没有太多关于丈夫失踪的焦急忧虑。
师兄好像同样察觉了这个问题,低声问缇杨他们夫妻感情如何。
相敬如宾?缇杨摸摸脑袋,不太确定的模样:平时蝶然会出来找我玩,但是刘夫人很少露面,她原也不是咱们府上的下人什么的,人挺冷清。
闻言他们点头后,又进屋多看了看。
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不管是刘管家平日睡的房间,还是常用的案几,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甚至没有什么上锁的东西。
师兄还动用了灵识,也没有任何与灵央宫相关的发现。
其实之前刘管家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出门也少,府上的事务管得不多,是那日刘夫人特意禀告了江大人我们才知晓的,官府那边已经报了案,虽说人家听闻是江府上丢了人,可找人这种事……不好说……缇杨在他们身边又介绍了其他情况,柳千千和师兄对视一眼,决定今天还是先离开。
很明显,这里已经收拾过,不管是不是刘管家本人做的收尾。
正当三人打算告辞时,柳千千又看到了小萝卜头。
哦对,小萝卜头的名字是蝶然。
她回头时再次和蝶然撞上眸光,小姑娘似乎稍稍习惯了一些他们的存在,没有再紧紧抓着母亲的衣摆,只是乖乖巧巧地攥着手站在一边,然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
柳千千总觉得她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果然,对方眨完眼后,忽地迈着小短腿向她跑过来。
她未及反应,已是觉得衣摆一紧,小萝卜头张开胳膊抱住了她的腿,扬起脸来看她,睁着一双湿润的大眼睛软乎乎道:姐姐……你可以帮我找兔兔吗?找兔兔?正诧异,那头刘夫人已是匆忙上前想要把蝶然拉开。
对方像是有些慌张,这情绪波动看起来比丈夫失踪还要猛烈些。
不过只片刻,刘夫人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她弯腰拉了拉蝶然的胳膊,语气诱哄道:哥哥姐姐是来帮我们找爹爹的,你怎么这样麻烦人家?说完这句,她又朝着他们歉意抿抿唇:小孩子不懂事,见笑了。
不会,柳千千摇头,很快追问:蝶然说的兔子是……?啊……刘夫人神情尴尬几分:蝶然的玩伴,她养的一只兔子。
可蝶然似乎十分倔强到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了,她好像对柳千千有种古怪的信任亲近,只仰脸盯着柳千千,一双大眼睛微微泛红,似乎攒了点泪花,再开口时都抽噎了起来:兔兔丢了……在……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虽然柳千千闻言有些想要煞风景地告诉她兔子大概没有那么脆弱,不过话到嘴边,到底是被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阻碍,闭嘴把话咽了回去。
好吧,柳千千扶着她的胳膊牵着她坐到院角的小凳上坐下,自己拿出纸笔同样蹲下身来,仔细过问蝶然小兔子长什么样:不要哭了,告诉我它什么花色?耳朵和身上的颜色是一样的吗?有没有其他能分辨的特征?它叫什么名字?……就在院角,黄裙少女虽则神色语气都平淡,却极为耐心仔细的地询问小姑娘问题。
她垂着眼睛做记录时同样神情专注认真,像是现在正做着什么相当严肃的调查。
纪敏之有些啧啧称奇:我方才还给小家伙吃了酥心糖呢,她怎么不来抱我呢?我可比柳千千笑得多,难道不该看起来更亲人点?岑钧月站在一旁,只静静看院角那幅静谧画面,半晌才答:小孩子心思最为通透,谁最信得过,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样啊……纪敏之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面色一变,皱着眉道:咦?钧月兄,我怎么觉得这话听着味道不对呢?你难不成是在……踩一捧一吗?没有。
那要这么说,钧月兄不是也靠不住?你这话把自己也拉进去了哈哈哈哈……等这个小插曲过,几人和缇杨道别离开江府,在回府的路上讨论起来。
这下连纪敏之都正经许多,他低声道:我总觉得刘夫人瞒了什么事情,不过她嘴巴太紧滴水不漏,我是没问出什么东西,但我就是直觉她不大对劲……的确,柳千千接着对方的话道:或许是因为冬日里本就穿得多,但刚刚刘夫人伸手过来拉蝶然的时候,我发现她露出来的手腕上有一些陈年的伤痕,像是……被藤条之类反复抽打留下的褐色伤疤。
纪敏之震惊地睁大眼睛。
但也有可能是旧事,师兄垂眸,谨慎补充道:缇杨说过刘夫人原不是府上的人,而且从前是读书人家,具体有过什么经历……大概还要劳敏之你再去查查看。
缓过那阵惊讶,纪敏之很快拍胸脯做了交给他之类的保证,只几人交流完信息后,纪敏之又问柳千千最后蝶然给她的是什么。
祈福木牌。
她把那个极为小巧的系了红绳的祈福木牌展示给另两人看。
问完那些关于兔子的问题之后,他们已是起身要走,蝶然又拽着她的衣摆举起手摊开掌心,嫩生生的小手之间,握着一块有些粗糙的祈福木牌。
这是兔兔的好运牌子,它掉在家里了,姐姐若是找到兔兔了,记得第一时间给它戴上。
小姑娘眼眶里还残存泪渍,但大概是被她连续问了一串问题,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并且瞧着十分相信她能找到兔子似的。
柳千千虽然又一次非常想开口泼冷水地告诉能找到兔子的概率有限,然而被小姑娘那么真诚地望着,她同样又一次把话咽了下去。
天哪,柳千千,你这人乍一看是软绵绵的没脾气,接触之后就知道其实人又冷又闷……不过我今天才知道,你还有第三层!其实挺温柔的嘛……闻言,柳千千眉心微皱,横了纪敏之一眼。
好了。
却是此时,师兄插话,讲起旁的发现。
直到中途,纪敏之说要帮王妃去首饰店取套头面,叫他们在外头等一等。
柳千千自然没什么意见,她同师兄找了个街边僻静处候着,本还在自己想事情,忽听师兄在她身边开口:……千千本来就很温柔。
嗯?她有些讶然地抬眸,檐下阴影里,师兄眼帘轻垂,唇角微微抿起,他偏着眼睛不看她,然柳千千很快察觉到手边一点热意。
那只她已经熟悉得很轮廓触感的大手滑进掌心同她十指相扣。
明明正值午时,道上人声有些喧闹,可柳千千却觉得,师兄的嗓音是独一道的,很轻易便能从那些裹挟着的嘈杂里被挑出来,低磁清晰地响在她耳畔。
我老早就发现了,没想到被抢了先。
我都还没夸过你……柳千千眨了眨眼,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师兄的意思。
这是……这是什么飞醋啊!而且,吃这种奇奇怪怪飞醋的师兄,也太可爱了……想到这还是在外头,且纪敏之很快便会回来,她只能疯狂压下砰砰心跳,花了点力气克制自己。
果不其然,师兄这话说完没两下,世子殿下就已经拿了东西出来了。
师兄暗中捏了捏她的掌缘,显是向她预告自己要放手了的意思。
柳千千心口一跳,突然抬起空着的右手指了指走近的纪敏之身后:那是不是郡王爷?啊——?纪敏之吓了一跳似的回头仔细看人群。
趁着这个空隙,柳千千抱住师兄的手猛地亲了亲。
那头,纪敏之没找着人,嘟囔道:没有啊,你是不是耍我呢……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也能看错?看错就是看错,废话真多……好啊柳千千,本世子收回刚才的话!我说你温柔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呵呵,可算是对自我有了清晰的认知。
嘿,你——稍稍落在后头一点的雪衣少年垂眸听着二人吵嘴,唇边化出浅浅笑意来。
正午暖阳涂抹之下,好像那原本透白的耳尖又沾染了一点轻盈绯色。
***三人正走在道上,忽然前头有喧闹传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分眼熟的剑心。
只对方面上又是匆匆忙忙,远远瞧见他们时再次露出得救了一般的神情,直愣愣跑过来喘着气道:县主,县主又不舒服了……啊?怎么又难受了?纪敏之看起来有些着急,转头看向柳千千和岑钧月。
这……可是之前说还要去北边取东西……事急从权,柳千千皱眉道:这样,你们先回去看看县主的情况,我去取东西。
话音落,她的手被牵住握紧了些。
师兄深深看了她一眼。
剑心还在和纪敏之汇报情况,柳千千反握了握师兄的手,朝他点点头。
最后,师兄只没出声地朝她做了个口型。
柳千千看清了,他说的是:【注意安全,等你。
】***柳千千的确有想要一个人去的地方。
与师兄和纪敏之分开后,她继续向着北边走,远远看见了眼熟的餐点摊子,乃至掩在各色摊子背后的那家……当铺。
她心里有些发紧,站在店铺门前往里看,几乎和梦中一模一样的黑漆漆。
构筑木料均是黑沉沉的颜色,不过并不算很阴森,毕竟有日光倾斜而落,恰好照亮了隔间外的那把椅子。
怎么不进来?正有些踌躇,又是里头的人开口喊了她一声。
她吸口气走进,坐到了那把正对小窗的椅子上,只不过等她坐下才察觉到,此处与梦中情形不同的是,如今那扇小窗之上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反是像格栅一般,可以透过间隙看清坐在里头的人。
而不是像梦中,她只能透过小窗看见那一双红唇。
如今对方照旧一袭红衣,开口的声音还是鲜亮又慵懒,但神情似有不同。
雪腮红唇的美人睨了她一眼,而后忽地噗呲一笑,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要花五十文买甜醅的冤大头。
柳千千:……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除开那点被揭糗的不好意思,心中又有几分了悟。
此刻对方情态自然,只言语之间仿佛他们的梦中相见从未发生过似的。
倒像是……说吧,要当点什么?有了推测,柳千千还是想再试探一二,只摘了那日对方拦住她拿来抵押甜醅的小巧玉坠交过去。
等那双纤纤素手接过东西,可见容貌娇俏的美人把玉坠拈在掌心对着光看,口中还在打趣:这么缺银子?那日你的小情儿不是也在旁边么?怎的?你们私奔出来的?银子用光了?柳千千:……她轻咳两声,低低道:……没那回事。
对方似也不在意她的回答,专注盯着坠子左右检查一下,很快道:先同你说,这坠子不值钱,成色一般,不过是样式讨了些巧,这一抹飘翠正在花蕊心上,有几分意趣。
……若真是要当,最多一两银子。
正在她犹豫该用什么说辞婉拒点当时,小窗里已经探过来一只手,素白掌心托着那个玉坠。
不想当对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小姑娘下次真想当东西再来吧。
对方这话语气轻松,也没什么怒意或嘲讽,让柳千千十分不好意思。
不过等道谢后出了当铺的门,她已经确定现在的这位当铺老板和她在梦里见过的,应不是同一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眼前这位要……接地气得多,真实得多,她不禁怀疑梦中的那位当铺老板会否只是借了这一副躯壳。
但大概真如虚境之中对方所言,只要她当时从那个当铺里踏出来,便永远错失了交流的机会。
自然,她现在并不曾后悔,仅仅是……柳千千摸了摸胸口,那处叶形标记还鲜明地亮在识海间。
她仅仅是想来碰碰运气罢了。
整理思绪,柳千千吸口气,走到那家餐点铺子前,买了一碗甜醅。
或许是因为人多,这位老板倒是没太注意她是谁,柳千千端着甜醅在后头的桌椅间寻了个座,坐下慢慢吃起东西来。
一直到她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江悌。
明明大早上说要去城南码头看沉船情况的人,现在突然出现在城北街市上,身边一个随侍也无。
原本在长凳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的黄裙少女眉心微皱,放下手中的勺子,很快起身。
从路边摊出来后,她贴着道边的屋檐阴影走过,然再从阴影中出来时周身的气息一变,更加隐匿。
但这是种极为微妙的变化,想来寻常百姓并不会多加注意。
她一路尾随着那个眼熟的身影往前走,发现对方的目的地又是一个有些熟悉的老地方——云光寺。
今日上香的人不多,大抵是因为再过不久便是除夕,应要到除夕之后的年初,香客会多些。
柳千千并未跟的太紧,她心中已有预料对方的目的地会是哪里,不急在这一时。
果然,最后,江悌的身影循着山崖间的悬空木栈道前行,应是要去麓园。
考虑到麓园这个名字的由来,对方的背影瞧着平添几分萧瑟。
从云光寺到留北山的另一侧,几乎无人,约摸两层楼高的巨大琉璃暖房里,依旧可以隐约看见绿植中的鹿影,此前听纪敏之说,这暖房是江悌另使了银子修建的,他常来此处观鹿,也托了云光寺的和尚喂养。
会是江悌想要在这里怀念故人吗?对方今天早上瞧起来已经平静许多,也许只是表象,其实他还是需要到这个符合他和鹿儿曾经所有想象的小院子里来沉淀一下吗?黄裙少女并未尾随他进入那个简朴的院落,而是站上了小院一侧贴着的崖壁枯松上。
站在高处,可以看见江悌进了院子之后,四顾片刻,只缓缓坐到了院中树下的石桌旁,面对着眼前的桐花树,似是发愣。
她轻着手脚跃上屋顶,然而刚刚落步,便听见院中人道:来都来了,不跟我聊两句么?攥紧掌心,深吸口气,她很快从屋顶轻盈跃下,踩上了青砖地面。
院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
石凳上的江悌此刻面对桐花树坐着,实是背对柳千千,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对方讥诮开口:怎么?我虽是普通人,到底也算和妖兽打交道,能察觉到你的行踪,也没有那么奇怪吧。
背着手摇了摇头,柳千千低声道:我不是奇怪这个。
她背着手踱了几步,继续轻声开口:或许你没有发现,方才你进来的时候,暖房里的小鹿几乎全数被吓到躲进林中,既是常来探望,它们不应这么怕江悌。
那个背影没有答话。
柳千千又道:而且江悌是个左撇子,可你这一路上不管是在寺中进香,还是抬手开锁,可以大致推断惯用的是右手。
忽有一阵轻笑传来。
这笑声极为熟悉,已让柳千千霎时重新回想起了那句【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就在她心跳轻微加速时,对方慢慢转过身来。
还是江悌的一张脸,只是面容情态有了些微变化,带了点居高临下的睥睨偏执和疯狂,再开口语气也一改属于江悌的沉郁,反而是混着轻佻的戏谑:你已经发现了,居然还敢跳下来?上次也是,居然敢孤身替月魇承那道伤跑进虚境深处……是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该说‘没脑子’?我也只是好奇……黄裙少女面上还是力持沉稳的,但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似是因一时冲动印证了心中猜想,却意识到自己轻易逃脱不得,说话时声音带了点微不可查的颤意,也因此,她站在那处的身影愈发显得纤细瘦小,有种强撑的单薄脆弱。
不知是不是被她这副明明害怕却要装作冷静的模样取悦,对方似是有些好心情道:好奇什么呢?……你既是在为秘境生灵谋一个‘家’,又为何另一手要帮着人类诛妖?几乎是她话音刚落,那头便响起了哈哈大笑,仿佛她问了个什么十分滑稽的问题。
家?对方好像都笑出泪来了,他一边捂着肚子拭了拭眼角,一边含笑道:我可没想过给它们什么家,说到底,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罢了,它们不配活在秘境,但我也不能让它们忘了秘境,仅此而已。
话至此,对方似乎是打算停止发善心的行为,没有预告地飞快抬手挥出了一道灵力斩击。
尽管柳千千拼尽全力避开,还是被擦到手臂,留下一道灼伤痕迹,很快渗出血来。
不过,仍旧像是抱着娱乐的恶趣味心情,对方并未很快追击,反是闭上眼吸吸鼻子嗅了嗅:唔……血腥味……那语调里有几分瘆人的惬意:好久没闻到了……院中,躲避后重新换了个位置半跪在地的黄裙少女捂着伤口呼吸急促:那你又为何……一定要引我过来置我于死地?江悌闻言很惊讶一样,猛地睁眼看过来:原来你还不明白么?转瞬,对方又哈哈笑起来,再次没有预告地施术,然而或许是少女啊看起来实在皮脆,他卸了一部分力道,把控在那种能给她留下伤口,却又不至于被伤到不能动弹的地步。
一种更为残忍的逗弄——冷眼旁观由他给予的痛苦致使的某种垂死挣扎,仿佛每每只从这样暴虐碾过生命的行径里才能品凿出一点自己也正活着的况味来。
简直就像是已经被腐蚀到根部,从里头发烂的枯枝败叶。
当然是因为你的‘灵契’,你虽力弱,到底也是饲主,我做起事来不方便,再说,你是这般护着他的小疯子,杀了你,想来他也会难过几分。
我这个人嘛……是最喜欢看别人难过了。
空气静默片刻,一声有些极轻的突兀嗤笑响起来。
黄裙少女慢吞吞地撑着手站直身子,尽管语气淡淡,面上却已是沾染了不遑多让的偏执神色。
你既然知道我是疯子,怎么还会这么大意?江悌愣了愣,不过他很快恢复有些恶劣的笑容,用了十足功力再次挥出一道斩击,怒气与笑意混合,变成一个极为极为扭曲的表情。
他近乎是在咆哮了。
不要侮辱我,我再如何不济,杀你一个灵力低微的废物也和碾死一只蚂蚁没区别!然而那道亮色的灵力斩击裹着疾风袭去,却是生生在化解在少女面前,似是撞上了一层无中生有的金色屏障。
是啊,没区别……少女背着手,此前那种伪装出来的恐惧脆弱瞬间消失,只盯着他道:可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一个人来的。
就在她身后,空气逐渐凝实为一道身影。
雪衣少年面色沉冷地立在那处,长剑清鸣,一双眼睛里燃烧着金色的光焰。
作者有话说:世子: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把单身汪当傻子555千千:QAQ——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评论收藏(づ ̄ 3 ̄)づ感谢在2022-06-22 16:51:47~2022-06-23 18:0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line、叁木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没怎么用的工具人 10瓶;foxandcat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