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2025-03-22 07:01:21

千千师妹总算是活过来了。

面对以槐师姐的调侃, 柳千千只眸光闪烁地转移话题道:该换方向了……因戚长老的净化阵法终于从山上送下来,这几日她们一直在忙湟水码头的探测和净化工作。

幸好,师兄答应每天固定时间和她通灵讯, 她终于稍稍安心一点, 此前那种愁云惨淡到行尸走肉的感觉消退不少。

只这边事忙, 刘夫人那边头倒是没抽出时间再过去。

不过本来她就在计划试探,间隔几日或许效果更好。

虽然因为纪敏之兔子找得太快, 他一度同她抱怨若再不用上那只兔子都该肥到能下锅了。

只不过他们此前想用灵珠三角探测甬道走向的事情一直没有成功。

甬道太过深邃, 若还想往前, 需要更多的灵力源。

他们现在只能判断甬道是擦着‘开阳’的点位继续往北的,柳千千大致对到地图上计算过,若甬道朝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 应是能通云山崖。

云山崖上的点位也正是出事的阵眼之一。

虽然心中总觉得不对劲,但柳千千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方法来继续,毕竟他们现在没有人力物力,若想直接潜入甬道探秘也太过危险,她和师姐都不能算作是彻底的实战型人才。

好消息是虽然戚长老的新净化阵代替此前峡湾隘口的屏障是套有些繁琐的操作, 今日终于该差不多,等到启用时,应该至少能破开幻象。

那样的话, 大家过年也能少些影响吧。

柳千千一愣,马上想起,明日好像就该是除夕了。

她眨了眨眼睛,想到自己此前的计划,多少有些落寞。

不过很快, 师姐就在一旁问她问题打断了这部分思绪:千千你早上要同我说什么来着?哦, 柳千千这时也想起来, 只道:师姐可知怎么回顾梦境?她这几日,似乎总做一个很相似的梦,然而这个梦又很特殊,再醒过来时,好像无论如何用力回想都是模模糊糊乏印象,明明此前她为师兄制作梦盒的时候,自己做过的梦多少还是比较清晰的。

于是她这便想问问以槐师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回顾,她现在是可以把自己的梦境用汲梦灵丝提取出来,但如何回看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师姐闻言托着下巴想了片刻,接着又开始咕哝一些她不太懂的话。

回看?那不就是得弄成视频格式?把脑电波通过电信讯号转化成图像,这该是啥高科技啊……不过对方很快接着问她:那你的梦盒能重新放回脑子里么?放是可以放回去,但她试过,每次自己重新入睡做了这个梦后,醒来还是会忘记。

看来是视频格式不认你这个播放器,那要是换台播放器呢……师姐又神神叨叨一句,忽然眼睛一亮,拍了拍她的肩道:你把梦盒给我。

我来做梦!然后你也到我梦里来,这样你不就能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看自己究竟梦到什么了!……嗯?她半晌才明白师姐的意思。

可这……把她的梦塞进师姐的脑子,而且她也要跟着进去,这其中的操作听起来就有些危险。

不知是不是看她神色犹疑,师姐只十分爽朗地叉腰哈哈笑起来:哎呀,难得找到这么有趣的题目,待会回去我们一起看看,我觉得思路其实很简单的,再说入梦本来也没什么难的,大概我们只需要琢磨琢磨怎么顺利用我的脑子做你的梦。

傍晚时,柳千千和师兄通灵讯的时候也讲起了这件事。

这几日她每天傍晚都会和师兄联上符令沟通一下当日的经历,师兄虽然还在安养,但精神应是好了不少,只不过他还是得在每天早上由掌教大人陪着去灵泉泡一下,且昏睡的时间依旧很多。

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师兄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轻,说话时语气也慢,但他接着又向柳千千提点了一些注意事项,毕竟师兄对梦境的了解可算是本能了。

然说完这些,柳千千斟酌再三,还是问出了自己这几日有些在意的事情。

师兄可是对灵契做了什么?她话音落,那头立时静了静。

看来不是她多想。

从前,哪怕是她坠入虚境,或者与师兄隔得太远,即使微弱,灵契之间的那种联系还是能感觉到的。

然而此次师兄回到宗门后,她总觉得那头的触觉被屏蔽了一般,好像心上牵系着的线虽还是连着,却被什么东西阻隔,不能清晰感受到似的。

之前是她太过不安心绪混乱,才下意识忽视了这点,然而这几日和师兄通灵讯频繁起来,她的理智逐渐回归,终于察觉了这点不妥。

师兄?柳千千见师兄不说话,忍不住又轻轻唤了对方一声。

半晌,师兄才答:只是暂时的。

这么说,的确是师兄有什么动作?师兄自己屏蔽了灵契的感应吗?她有些着急,刚想开口,就听师兄继续解释道:我这回发作得有些厉害,若是不对你屏蔽一些,也许你要跟着我痛。

……我不想你难受。

闻言,柳千千哽了哽,一时半会也是安静。

是这样吗?可就算师兄没有说真话,她如今隔得远,一时半会也难逼问。

垂了眼睛,柳千千干脆转了话题,问起师兄明日除夕要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师兄的声音放松了些,重新轻缓起来:贺掌教大概会带饺子和酒过来,我每年都看着他吃。

看着他吃?柳千千有些想骂贺掌教没人性,不过又想到师兄吃那些东西也尝不出味来,那饺子于师兄大概也没什么很大吸引力。

等这段事结束,我来琢磨琢磨能不能有什么让师兄尝出味道的法子吧?她抱着符令,语调高昂了些:这样师兄以后也能品尝美食了,可以和我一起吃糖糕,还有很多好吃的。

符令那头,师兄的呼吸清浅,他顿了顿,回了她一声轻嗯。

柳千千心尖一跳,忍不住假作玩笑着开口:师兄不会丢下我的对吧,你之前说过,不管在哪,都不会丢下我的。

只另一边,师兄听了这话后,答她的语气很轻,似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自然是如此。

不过……若是哪一天,我丢下了千千,就当给我的惩罚吧——惩罚我,叫千千……再不喜欢我了……这话尾音已近呢喃,然而柳千千还是听清了。

不喜欢师兄?不会的。

她对着符令,脑海里却仿佛能想到师兄半卧在塌上,面色苍白。

或许此刻他正和她一样,垂眼专注地盯着符令,像是想要通过这一方小小的符纸里望见对方的容貌,感受彼此的呼吸。

我不会不喜欢师兄的,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哪怕师兄丢下我了也不会。

屋里,鹅黄裙衫的少女捏紧符令,神色郑重,像是在许什么压了许多东西的诺言。

……我说过,师兄轻易甩不掉我的。

***我觉得可行。

以槐师姐躺在塌上,端详着柳千千手上的梦盒。

他们昨晚一起做了不少试验,果然找到了一条可行的路子,便决定白天来试试。

今日已是除夕,王府里也极热闹,算得上张灯结彩了。

其实前几日他们上街时就已经有见跳灶王的礼,想来今日街上应是更热闹,许还有演春之类的社戏可瞧。

纪敏之今日进院子时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柳千千冲院角示意了一下,对方眼神一亮,立刻跑过去拿起东西来看:柳千千你太够意思了,这么忙还记得我的请托!这个是不是比‘三级浪’还厉害?是‘起火’那种能飞天的么?……柳千千打断他的叽叽喳喳:毕竟是县主的心愿,你回去仔细看看我附在上头的说明,别瞎玩,她淡淡答,和师姐一道确定了最后的方案,这才多出嘴继续回纪敏之:我今日要和青槐师兄先试试东西,晚些时候,咱们再带着兔子去江府找刘夫人。

世子殿下似乎对今日的行程没什么异议,只抱着一大摞烟花筒兴高采烈地跑出门去。

我怎么觉得这个西平世子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师姐这是什么形容?不过就算师姐没有解释,她好像也能咂摸出一点味道来,大概就是……天真傻乎乎。

倒确实挺贴切。

来吧!师姐真的……啰嗦!被以槐师姐这么训了一嗓子,柳千千很快抿唇,坚定道:师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师姐受伤的。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对方已经在阵法的作用下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柳千千把梦盒拿出来,通过汲梦灵丝做了反向勾连,等其中的灵力流动稳定之后,这才慢慢把梦境传导过去。

光这一步,就花了一个多时辰。

她额间渗出点汗意来,待到确定安全,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十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也连入了阵中。

很快,她几乎可以说是半强制性地同样昏睡了过去。

再睁眼,柳千千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广袤无边的草地花田。

整个山谷都安宁,好似只有十分静谧的流动光影,白色轻绒似的细小花朵随着风声摇曳,草色青翠,只远处山谷中心,被白色花田簇拥这一棵极为高大的……金树。

几乎是乍一看见那棵金树的同时,柳千千便觉得心头涌起一阵细弱的感应。

她缓缓循着小径行走于花田间,思考这棵金树会否就是自己已经见过许多次的,和秘境紧密关联的那一棵。

然而随着她的走近,她发现小径的另一头,从更靠近山谷里侧的地方,同样有一人走近。

身形修长,腰背挺直,一尘不染的雪色衣袍。

墨发披散,肤白似雪,浓长眼睫之下,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里是墨色流金的光彩。

……师兄?是师兄,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可又似有什么微妙的不同。

她念及此刻是在以槐师姐的脑子里,不敢轻举妄动,见对方似乎并看不见自己,柳千千只是默默走近,关注对方的动作。

他径直走到树下,而后微微扬脸,像是在望金色枝叶间的什么东西。

接着轻轻抬手,师兄抚上了金树的树干。

有暖光氤氲,金色灵力脉动极为清晰的自树纹间蔓延,缓缓点亮了整棵金树。

少年眸光微垂,神色极为郑重认真,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虔诚的仪式。

柳千千盯了片刻,忽地想起,那她在哪?这是她的梦境,她肯定也应该在的啊?其实这个场景她好像很久以前是梦到过的,就是在奇斑蛛死后,与师兄同塌的那一次,她记得……那时她自己好像是站在一个高处,眼前是繁密的金色枝叶……等等,对应过来,那她不就应该是在……站到师兄身边,她心怀忐忑地同样仰脸往上看,就见在高高的枝杈上,如花般的金色枝叶掩映间,是一颗巴掌大小的……果子?柳千千:……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她被震得有些发懵,脑子里乱糟糟的,然而就是抬头这么一会儿,她又有了重大发现。

怪道这山谷间大片的草地花田上光影格外流动,似水波荡漾,只因此处的天空并非天空,而是奇异的高悬着的水面。

那层水体压在四面山崖上,却又留有极为宽敞的谷中空间,像是被什么不存在的网面无形兜住一般。

站在此处抬头,就像是自极清澈的湖水底部向上看。

湖底?柳千千皱了皱眉。

正当她还想再观察观察四周时,梦境戛然而止。

等她再睁开眼,发现天色居然已近傍晚。

明明梦中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外头的时间过了这么久吗?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先去吃饭了。

纪敏之的脑袋窜到她视线里,柳千千忙起身,接着把以槐师姐也唤醒。

如何?可有收获?师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好像只是睡了一大觉似的。

柳千千问师姐可看见了什么,师姐却只是摇头:大概因为是你的梦境,我只觉得睡得格外沉,没有任何旁的感觉了。

闻言,柳千千有心想同师姐说说自己的发现,然而纪敏之已是在旁边嚷嚷起来:得先去江府啦,今日可是除夕,不仅我晚上有事,想来你今日太晚了才去打搅刘夫人也不太妥当吧。

师姐也说:有道理。

这样,我在这等着,你们先去吧,千千你回来了再和我聊是一样的,对方说到这还朝她眨了眨眼睛:我也会煮好饺子等你的。

如是,柳千千只能带上提着兔笼子的纪敏之上了街。

她在路上和纪敏之沟通了一下叫他等会别瞎说话,一切听她的指示。

纪敏之立马笑嘻嘻道:哎呀柳千千,我哪回没听您指示啊。

少来。

等上街后,果然可以看见街市上的热闹全非往日可比的,人流如织,各处货铺都满得厉害,更不用说街上舞龙舞狮的表演,喧嚷声一浪高过一浪。

时值傍晚,天色泛起橙紫,远远可见小成拇指的玉浮屠依旧矗立山崖之上,轻纱流云混着艳色彩霞铺开在空中,笼着这片人间烟火气,实在美好。

柳千千的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起来,她又想到,只要这边湟水码头的事情一结束,她就立刻跟着师姐回宗门,说不准赶上大年初几的时候,还能把她准备的惊喜给师兄看看呢?等她回去守到师兄身边,也能好好当面问清楚他这几日怪怪的原因。

哼哼,师兄情绪有异,哪怕暂时屏蔽了灵契的联系,她也感觉得出来。

咦,世子殿下,柳姑娘?开门迎他们的是缇杨,对方像是有些困惑:拜年吗?可不是还没过除夕呢么?柳千千打了个手势,对方瞬间便懂了,领着他们去了刘夫人的小院。

她又多问了缇杨几嘴刘夫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缇杨只摇头,低声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若真要说,刘夫人最近不太放蝶然出来玩了。

这点倒是很好理解,上次他们听墙角的内容也印证了,刘夫人似乎很在意蝶然小孩子心性会不会说漏嘴。

只等他们一行到了门口,柳千千当先敲了敲门,她也没等里头人问,便先开口道:刘夫人,蝶然?在下柳千千,兔子找到了。

身旁的缇杨和纪敏之瞬间睁大了眼看她,柳千千挑了挑眉。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然而对方并未开门,刘夫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柳姑娘莫不是在玩笑?怎么会?柳千千敲了敲手上提着的兔笼子:我已经把小家伙都带来了。

然而即便如此,刘夫人好像还是不想开门。

柳千千心里升起几分异样感觉,刚想开口再加把力,忽然听到一串短促的脚步声啪嗒啪嗒靠过来,应是蝶然。

找到兔兔了吗!小姑娘惊喜的声音一下放大,哪怕隔着门板瞧不见,柳千千也能想象到对方抱着娘亲衣摆眨巴眼睛的模样。

叫她忽地生出了些愧疚来。

既是试探的计策,定然会让蝶然空欢喜一场。

不过她很快又振作起来,毕竟早点弄清真相,她也许还会有办法帮他们找到真正的兔子。

娘亲,开开门嘛,让我看看姐姐是不是真的找到兔兔了……娘亲,你答应要给我年礼的……不知究竟是蝶然的撒娇起了作用还是怎样,时隔这么多日,他们终于再次正面见到了刘夫人本尊。

只天色渐晚,对方还是上次相见时苍白清瘦的模样,整个人都裹在很厚重的棉衣里头,一双眼睛即使在暖色的霞光映照下,还是黑得有些发凉。

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蝶然便一下扑出来看柳千千手上的兔笼。

我们进屋一道检查检查,这只是不是蝶然的兔子?柳千千抱着蝶然让院里走。

今日院中显然是布置过过,床上贴了窗花,檐下还挂了小巧的红纸灯笼,上头有笔触稚嫩的花纹,瞧着像是蝶然自己画的。

姐姐,我觉得……这兔兔不像……她一边抱着蝶然往里,一面察觉到对方已经忍不住探头探脑贴着兔笼观察起来。

怎么不像了?纪敏之在一边拿出此前柳千千问问题时的那沓纸来:蝶然你瞧瞧,你当时同柳姐姐说,兔子眼窝有圈黑色,身上是白色,耳朵是竖着的,大概一指长短……这不就是海棠兔嘛!柳千千听着纪敏之同蝶然有来有往地对着那只兔子争辩,余光观察着刘夫人。

对方的面色似是更难看了些,听说刘夫人本就身体不大好,才会一直深居简出,只此刻对方黑沉沉的瞳仁里眸光闪烁,却不得不伸出手撑着院中的石桌,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够了!她等的便是这一声喝止。

给了纪敏之一个眼神示意,柳千千这便面向刘夫人拱手:若有冒犯,是在下的不是,但恳请刘夫人告知我等真相,事关重大,哪怕牵涉到禁妖令,此处有西平王世子在,能许诺您绝不追究。

院中一时很安静,只余刘夫人有些急促的呼吸。

蝶然大概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很快跑回到妈妈身边,难得用十分恼火地小眼神瞪着柳千千:姐姐大坏蛋,欺负娘亲!我再也不喜欢姐姐了!却是刘夫人弯下身子摸了摸蝶然的脑袋:乖,娘亲要同姐姐谈些事情,去和缇杨哥哥玩一下。

或许是刘夫人安慰得太温柔,又或许是小姑娘敏感,蝶然乖乖巧巧往缇杨那边走的时候还不时回头看刘夫人,眼眶变得红红的。

柳千千又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几分。

不过她到底只是抿抿唇,随着刘夫人的动作进了屋内。

等她反手掩上房门,便听对方在她身后沉沉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屋里灯色微弱,对方的神情有些晦暗难明,柳千千琢磨着语气道:之前有过推测,但不敢确信,毕竟这看来实在是……咄咄怪事。

,刘夫人沉声接住她迟疑的尾音,倒是让柳千千一下无话可说了。

如果我告诉你所有真相,你给我一个承诺,绝不追究。

自然,闻言,柳千千心知对方已经松动,只十分积极开口:其实刘夫人早些告诉我们,我们也许反而真能把人找回来,毕竟——谁料她还没有说完,便再次被刘夫人打断。

这个倒是不用做指望。

对方幽幽看过来:我知道你们是找不到‘兔子’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而且是我亲手埋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罐头厂疯狂星期六,12点-21点每小时更一章,v我九毛,请你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