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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旺ID:杨飞翔351316 随时欢迎你|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欢迎大家-*-*-*-*-*-*-*-*-*-*-*-*-*-*-*-*-*-*-*-*-*-*-*-*-*-*-*-↖(^ω^)↗-*-*-*-*-*-*-*-*-*-*-*-*-*-*-*-*-*-*-*-*-*-*-*-*-*-*-*-*-*-.-*-*-*-*-*-*-*-*-*-*-*-*-*-*-*-*-*-*-*-*-*-*-*-*-*-*-*-↖(^ω^)↗-*-*-*-*-*-*-*-*-*-*-*-*-*-*-*-*-*-*---------------------------------------------------------------------------------------------------------------------------------------------------------------书名:随身空间之艳情(清穿)作者:鱼又第一回:腹黑主(捉虫)如果说老天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做人,不再和空有外表的阴险男人同居!可是悲剧已经无可收拾地发生了,就在她晾衣服的时候,这个男版潘金莲用邪恶的双手将她推下阳台。
骤然转身望见,前几日不慎在路边瞥见他时身边那全身名牌的女版西门庆,正对着她极为阴险恶毒地笑着。
她才二十三,正是结婚生子的大好年华,可是,却被这对奸yin妇给害死了!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服,不服!她坚决要上诉——!上诉什么?牛头道,望着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嫌恶,长成这样,怪不得自己的丈夫要跑了。
合着她是武大郎,就该被潘金莲给害死是吧?她眉头一挑,望着牛头很不客气地回道:长成这样,怪不得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你这孤魂野鬼……!牛头被戳穿心事,黝黑的脸庞猛然涨红。
她轻嗤一笑:我是孤魂,你是野鬼,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瞧不起谁,行吧?行了,牛头,赶紧办正事。
再不签到,你这月的工资又得扣了。
一旁的马面忽然蹙眉出声。
牛头哼了一声,才别过头继续拉着她飘浮在这条漫长的黄泉路。
她注意了下马面,见他眉清目秀,面若润玉,神色虽浅淡无波,但却予人一种十分随和亲切的感觉。
略带感激地瞥了他一眼,见马面忽然扭过脖子,眸光古怪却深沉地注视着她,不禁心跳一落,竟陡然有了种少女怀春般的悸动。
可也不过只是一瞬,马面便转过头,继续走着。
可她的心跳却砰砰不停,仿佛有一种诡异的情愫正在心底深处滋生长成。
靠!突然捏了把自己的大腿,这可是地府的人,怎么见着人家是个美男就忍不住心动窥觑了?色胆包天也得有个限度吧!就在她胡思乱想个不停时,身子忽然往前一倾。
阎王,人带到了。
抬起头来。
一把清清冷冷的嗓音,带点沙哑的磁性。
她老实抬首,就见阎王正伏在案几前,慵懒地眯眼瞅着自己,一张俊美无俦的绝色面容,五官极为精致细腻,如同鬼斧神工之下的完美作品,毫无一丝瑕疵。
老天,她不禁感叹,这年头连个死人都这么漂亮,这让活人情何以堪啊!阎王见她眼露痴色,忍不住俊眉紧皱。
长得是丑。
只这一句,就将她对他的满心期待彻底打碎。
丫果然是人面兽心的畜生——!她嘴角抽抽,皮笑肉不笑。
笑起来更丑。
……她决定,还是默默地做她的死人吧。
于未时摔死,死因不详。
他淡淡地念了一句。
她忍不住道:是被我男朋友推下楼去的!我是被害死的!什么叫死因不详?明明就是那个死渣男把她推下阳台的!也就是那一瞬间,她才觉出自己的可笑和悲哀,到底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满足虚荣还是……真的爱呢?也许,一切都是幻境。
她还是青春活泼的大四学生,即将踏入社会的莘莘学子,而不是现在跪在这冰凉的地府里,接受审问的孤魂野鬼。
忽而平静下来,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呵,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以追究呢?既然你觉得是枉死,那便给你次机会,如何?忽地,阎王开口,纤长手指在桌面上百无聊懒地敲着,发出轻微地咚咚声。
他抬眼,下颚微微上翘,那一对狭长的眼眸便越发显出丝缕邪魅的诱惑。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美男啊……可惜,嘴巴忒毒!狐疑地挑眉,分辨不出他话中含意:什么机会?他微微一笑:重生。
她愣住了,重生?半晌过后,她发出的声音颤抖得似是漏风:就是说……我可以不用死……可以回到阳间?他点点头。
真的……真的吗?她惊喜起身,全然不顾鬼卒警示的目光,竟一下跑上前,在众鬼发愣间,已紧紧抓住阎王的双手。
你没有骗我吧?我真的可以不用死了吗?他挥了下手,那些靠近她的鬼卒便默默退下。
身子往前一倾,对着仰首满面希翼凝望着自己的她,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并未觉着奇怪,只沉浸在这巨大的喜悦中不可自拔,天底下还有此等好事!死了竟还能还魂!可他随后紧接着的一句,却将她的身子一下又从天堂掼入地狱。
不过你的尸身早已被火化,唉,可惜可惜。
她紧握的手一颤,一下又甩开,眼眸里喷出两束灼热的火焰,真有股冲动想把眼前的人给烧死,可这人早已是死得不要再死,心里愤想,这无敌老妖精一定是从小缺爱缺大的!咦……?他忽然轻微地叫了一声,以指尖轻弹她额头,笑得有些顽劣,不过若是你能逗本尊开心,本尊倒是可以考虑给你条出路。
她一听,顿时咬牙切齿起来,真把她当傻子耍着玩么!我只求快些投胎,没别的想法!生硬地回道,眸光直勾勾地瞧着他。
他似有些惋惜,微一蹙眉轻叹道:若投了胎,你也只能投生牲口道做禽兽。
……她真的有种想要死了再死的冲动!过来,不许离这么远。
他朝她招了招手,就像是招小狗的手势。
她依旧保持这个姿势,也不动,也不说话,只忿恨地瞅着他,那对眸子蒙着一道水雾,湿润润的,显得楚楚可怜。
他忽而心里一动,长袖一卷,将她整个身躯圈入怀中,在她惊呼声中极缓道:哭了,才好看呢。
她再度无语,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这个变态中的无敌变态。
闭上眼,很是无力地出声:既然如此,那麻烦你起码来生让我做头猪。
他扑哧一笑,遂咳嗽两下掩饰掉笑意问:为何?她蓦然睁眼:起码,吃饱睡足,一生无忧,即便死,也值了。
这样么……他的眼神似在微微闪动着什么,她未有捉摸到那其中异样,他便已抬首,扬声道:把龙阳殿内的戒指拿来。
听到龙阳二字,她忍不住眉头一抽。
这到底谁取的戳名?戒指拿来,装在玉盒上,在阴湿潮冷的黑暗中泛着耀眼的光。
她也不敢动,只微仰起下巴,远远地望着那一束温暖的光耀。
仿佛内心所有阴暗,都在那戒指的光芒照耀下变得无所遁形,并渐渐熏染化解。
人已死,再也回去不了。
她心底升起一丝淡淡悲凉,随后释然扬唇,下辈子是人是畜,有何在意?反正老天自有安排,她便顺其自然,操那份多余的心作甚?你倒想得开。
那把低哑嗓音里似有一丝隐掩的愠意,但转瞬,却变得淡然无波,如此这枚戒指赐予你,倒也名副其实了。
给她?惊愕抬头,不慎撞到那坚硬的下颚,以为没有痛感,却疼得直喊,暗道此人下巴定是用钢铁所铸!揉揉头顶伤口,她极为不解地问:这戒指作何给我?本尊喜欢。
他理直气壮,颇有几分无赖。
……好吧,你喜欢,那她不喜欢可以不要不!他忽而嫣然一笑:本尊给的东西,你不收也得收。
……她嘎嘣咬碎一颗银牙,说你变态禽兽真是抬举你了!强忍想要出拳揍扁那张笑脸的冲动,伸出手向那戒指慢慢探去,发光的戒指仿佛有股魔力,似要将她这般吸入。
心中一惊,回过神来时,竟发觉那戒指已戴在食指,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诧异地抚摸着戒指,感受着指腹触摸的微凉滋味,胸口浮上一丝异样的感觉。
有没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的声音在离耳畔极近的地方辗转反侧,连那股阴凉的气流似乎都要穿过耳膜渗入。
靡靡之音,似妖似魔。
什么奇妙感……?她似乎有些意识模糊,但嘴边依稀还能吐出些字眼来。
他笑了笑,并未言语,只五指穿过她的,温柔交缠。
她蓦然听得耳边有一道沙哑而沉痛的音,化作刀刃,绞得心头钝痛不已。
玉宁……玉宁……她下意识地低喃:玉宁是谁……谁是玉宁……声音遽然变得尖锐而刻薄,真真是有骨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你就跪着……直到死吧!话毕,只感觉躯壳被什么东西重重砸着,一颗又一颗,浑身冰凉极寒,似是要冻入肌骨,连同血液凝固停滞。
身子里的灵魂,似乎在逐渐抽离,似冷似热,令躯体受到巨大煎熬。
她这是怎么了?眼前的事物已看得不那么清明,只能看到一片晦暗中浮影游动,还感到搂住自己的那双臂腕越发得紧而有力。
小东西,宁为玉碎吗?那么此回便彻底了却这桩前尘吧。
那把如同混了异香的嗓音迷蒙地在耳际回响。
尾音似还在耳边萦绕不去,但意识却已飘离很远。
终于眼前光芒尽散,她陷入无边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瞪~你们懂的】第二回:全垒打祉儿,既然人已死,就无需再挂念了。
更何况,还与九阿哥之间传出如此败坏门风的事来,哪里会是个名门闺秀所做的事!马佳氏抚慰道,但言语间亦显现几分轻蔑藐视。
额娘,莫再说了。
可否让孩儿独自守着玉宁?他的嗓音极为低沉暗哑,音色里带着格外沉痛的悲色。
马佳氏重重地唉一声,似有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别个阿哥们都在圣上面前争宠献媚,唯独就她这儿子,一副丝毫对皇位没有挂念的模样!想来大皇子铁定无望,而圣上打破传嫡不传庶的祖先规矩,封胤礽为太子,但他却不学无术,□极奢,如此道来说不准哪一日这太子之位便会垂怜于胤祉!可他——算罢,你便守着这棺材,额娘也拿你没办法了!愠怒道,拂袖而去。
一时间,连空气都几近凝固,只有胤祉扶在那楠木棺边缘,凝望着棺中那面容安静恬美的女子。
——胤祉。
他仿佛依稀听见女子耳边的轻唤,忽然转过头,却见殿外一片死静,只有寒风静静吹拂。
玉宁……玉宁……唤着,将手抚上女子红润的面上,指尖勾勒着那绝美清冽的轮廓,只觉得连那体温都是暖的,不过只是酣然入睡罢了。
但他却知,红颜不复,香消玉殒。
静望不语,只是看着,胤祉便觉得心满意足。
嗯……兀的,棺材中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哼声,胤祉浑身一怵,见她并无任何异样,不觉拧眉朝四周环顾,哪里来的声音?嗯……声音变大,他环顾周遭的脑袋突然僵硬,随后,一下,一下,慢慢转过来。
哎哟……头痛!馆中女子张开了手,甚为不爽地大叫,眼光一定,模糊视线里慢慢显出一张清秀细致的脸容。
一身薄透青袍,眼眸如一潭清澈见底的泉水,透着纯然清爽之气。
鼻梁高挺,唇薄,色泽略显苍白,却并不显薄情。
面色极白,白的似是暮雪,仿佛都有些冰莹剔透。
但配上那精致五官后,却宛如一副意味隽永的墨画,温润雅致。
此刻,他眼眸微张,瞳孔间满是诧异与惊愕。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人看着怎这般熟悉呢?——哎呀!她拍了下脑袋,这不就是马面马大哥嘛!马大……兄,请问我这是到了何处?胤祉愣住,马兄?见他发怔不语,她这才注意到此马面一副清朝皇子的打扮,那光溜溜露出半个额头的地方俨然标榜着我来自清朝。
清朝——!她惊呼,颤巍巍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你是清朝人……胤祉只觉她举止古怪,根本不似以往温婉淡雅,不觉眉头一皱,避开了她的触碰。
见他这拧眉避嫌之举,她顿时觉得自己被伤害了。
你是有洁癖啊?还不让碰,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
不碰就不碰,不稀罕。
她絮絮叨叨地念道,从棺材里起身,朝四周张望,咦,这不是灵堂吗?谁死了啊?你。
胤祉突然冒出一句。
她愣了下,用指尖点着自己的鼻子反问,我怎么会死?这不是活得好好的?胤祉也很想问,方才你明明就是死了,怎地一下就活了?可见她说的话古里古怪,他实在不确定这是否是哪里来的妖怪,只能缄默不语,寻思着看她到底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干嘛不说话?她皱眉。
……胤祉依旧不语。
她有些恼怒:你叫做什么?他十分诧异:玉儿,你不知我叫什么名了么?往日你都是唤我胤祉。
……胤祉。
她呆了一下,姓胤……难道说!心里哀嚎一声,顿时觉得阎王那张邪肆狞笑的脸孔越发讨厌,缺德鬼,竟把她还魂到九子夺嫡这年代!不过胤祉是哪个皇子,貌似看电视剧啥的里头没这人?你是康熙的第几个儿子?他嘴角一抽,但依旧如实回答:三。
三皇子……她歪着头开始思索记忆中的片段,三皇子胤祉……后来是被雍正……想着想着,耳边深处似乎传来一句。
雍正十年,削爵圈禁。
她微感惊诧,这沙哑低沉的嗓音……分明就是那个变态阎王!可他的声音又怎会出现在脑海中,惊疑不定,拇指上传来一阵灼热感。
低头一看,竟发现那枚通体晶莹的玉色戒指戴在食指。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想什么如此出神?胤祉见她眸光迷离,一副失魂落魄之态,不禁出声问。
她啊了一声,才将魂儿抽回来:那我是你的谁?胤祉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粲然一笑,她用手撑着下巴,一对美眸直勾勾地盯着胤祉,理所当然道:这不是很明显吗?难道真的是脑袋进了太多水才会失忆?他喃喃自语。
她差点喷血,脑袋进水?莫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跳湖自尽?为啥她不能换个创新点的死法?唉,算罢,怎么都好过吊死鬼。
所以说如今我一无所知,就要请你——啊不,是三皇子殿下多多包含了!她对胤祉施施然行了个礼,这礼数倒是有模有样,不似个先前那般泼赖蛮横。
你是我的嫡福晋,玉宁。
她这礼行到半路突然脚一歪,面孔扭曲:嫡、嫡福晋?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乃都统之女,董鄂玉宁。
胤祉认真地重复一遍。
可她却两耳不闻,只觉老天一定是在戏弄她,噩梦驱散,噩梦驱散……玉宁,我不会嫌弃你失忆,尽管你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但你终究是我胤祉的妻。
我会守着你……一辈子。
胤祉怜惜地望着她,心中越发笃定玉宁因落湖受凉才导致如今这般古怪模样,往日那般娟好婉约的玉宁,终究是不在了。
但她,依旧是自己的妻,有道是糟糠之妻不可弃。
你不嫌弃?她嘴角抽搐,你不嫌弃她嫌弃啊!奶奶滴,这一穿直接就全垒打了!她还想好好谈场恋爱,好把前世那死畜生的恶心味道剔除呢!胤祉以为她不信,眼神凝视着她,坚定不拔。
无论你变成如何模样,胤祉都不会嫌隙。
你一刻是胤祉的妻,终生便是胤祉的妻。
无论——你变成如何模样。
她狂乱的内心忽然平静下来,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眸光真挚,毫无一丝谎言痕迹,心中嗤笑,皇室子弟……能有几个真心?就连普通百姓都做不到。
摇摇头:可我不是你的妻。
我叫楚依,并非是你的嫡福晋董鄂玉宁。
你落了湖,想必是糊涂了,好好歇息,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他全当她在胡言乱语,只自顾说道。
可楚依心中明白,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绝对难以融入。
光想到那些繁琐沉重的宫廷规矩,就不觉萌生了跳湖的念头。
再死一回吧,大不了来生就做头猪!刚念及此,脑海中又猛然浮现阎王那独特的声音。
——这回死了,本尊就让你来世做最丑的女人,谁也瞧不上。
她忙把那萌芽的自刎念头强压下去,啐骂一声,你令堂的禽兽——!前世就是因为貌丑才会被潘金莲所害,来生若重蹈覆辙,想想便觉得万分窝囊!好吧,楚依承认,禽兽阎王扎中了她的致命点!不就是当福晋,当就当,反正是个没存在感的福晋,混混日子凑合着就得了!也许……是真的糊涂了。
她忽然哀呼一声,抚额躺了下去。
胤祉望着她的眼神越发怜惜,昔日娇柔如美月般的玉宁,怎地就变成这番毫无闺秀气质的模样?哀叹着摇头晃脑,他忽然将她拦腰抱起。
吓!你干嘛?胤祉道:这是棺材,你想在棺材里歇养吗?……她沉默,为什么总觉得胤祉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鄙视?是错觉么。
既然醒了,先向额娘去行个礼吧。
行礼?她一惊一乍。
胤祉皱眉:怎么了?楚依只是凭本能觉得他娘不是个善茬,再凭本能觉得皇帝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
所以,要不要这么悲催,刚穿越就要她遇到婆媳这种棘手问题?如果你的婆婆还是个古代人,那就更是悲剧中的惨剧。
她忽然大声哀嚎:好痛……头好痛——!胤祉紧张地忙道:宁儿你怎样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方才是方才!宁儿你似乎又不疼了……哎哟,头好痛……痛得不行了……恐怕是不能请安了…………如此,楚依自然躲过她最不想面对的灾难,还舒舒服服当起这名副其实的嫡福晋。
左手捏着桂花糕,右手捻块酥油点,躺在柔软的毛毯上,身侧暖炉里热气阵阵飘逸,楚依好不享受地半眯着眼,心里早已爽得无法言喻。
没想到,当个嫡福晋还是挺快活的事!她美滋滋地想,嘴里咽下最后一块桂花糕,还意犹未尽地砸吧了嘴巴。
正当她乐得轻哼歌谣时,忽觉手指一痛,一道刺眼的光芒在眼前乍现!第三回:此妖孽(修)楚依——!这般中气十足,又满含不屑。
牛头——!这般错愕万分,又眼带怨恨。
你倒是很享福!牛头轻蔑地瞥她一眼。
楚依连瞥都懒得瞥,问:你怎么会出现?你现在元神出窍,正在这冥戒中游弋,是阎王派我来指引你。
省得你迷路!说至此,他眼中鄙夷更深,真不知道阎王为何要操心你这个丑东西!楚依气得牙齿打颤,这牛头真是个吐不出象牙的走狗!显然牛头是听见了她内心的话语,亦是脸色发青,恨恨瞧着她。
这回马面不在,别以为我还会对你客气!她冷哼一声:反正我也是死过一回的,再说,大家同为鬼,你能对我怎么不客气?牛头道:我是勾魂使者,你才是鬼!楚依极为浅淡地一笑:勾魂使者……还是鬼。
你——阎王那禽兽到底将我的魂魄召来作何?话刚说完,突然眼前事物一变,那方才嘴边还挂着的人已活生生在自己面前。
啊呸,是一副死样出现才对。
她没好气地白阎王一眼:您召小人前来所为何事?这么放任我灵魂出窍不会有事?还有这戒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他半躺在长椅上,修长身躯仅有一件薄透青衫罩住,隐约透出里头那晃眼的冰肌玉骨。
这般姿势撩人,眼含媚态……——靠,你这是赤果果的勾引!楚依忍不住握拳放在唇边,轻声咳嗽,眼神不时飘两下。
注意仪表……注意仪表啊……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龌龊念头?他挑了一下眉头,眼带鄙视。
你能不能别探取我的心理……她虚弱地乞求。
他皱了下眉。
楚依以为有望,满怀期翼,却听他轻飘飘抛出四字。
本尊喜欢。
……果然……阎王这种变态生物的思维,是她这种小鬼难以理解的。
喜欢本尊送你的戒指吗?他突然出声问。
楚依低头,心想这么诡异的问题要怎么回答呢……?可随后又马上想到这家伙能读取她心中所想时,顿时沉默了。
这枚戒指是通往地府的冥戒,拥有它,你可以取这地府中的三件宝物,为你所用。
不过也仅此一回。
楚依听罢,皱起眉头反问:我要这宝物能做什么?第一件,便是这读心符。
他并没有理会她的提问,直接过滤开始讲下一个话题,你将这符贴在那人身上,一炷香内,他心中所想尽为你所知。
她狐疑不解地瞅着阎王道: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吧……他忽而神秘一笑:需不需要,你日后自然会知。
拿去。
话毕,楚依感到身体竟不由自主朝他走去,想到又是他不顾自己意愿强行控制,心头一把怒火便烧起。
变态——!禽兽——!你不是喜欢听别人心理想什么,那你就听,使劲听——大变态!对了。
他突地出声,音色慵懒。
楚依浑身一怵,打起十分警戒直瞧着他看。
本尊看到有人正在接近你的肉体,似乎……欲要图谋不轨。
他说得那般缓慢而漫不经心,口气随意到以为是讲了句‘你今天吃饭没’。
可他偏偏用了‘图谋不轨’四个字——!她实在忍无可忍,怒吼一声:禽兽你不早说——!刚吼完,便感觉身体一颤,眼前那张扎眼的笑脸已然不见,猛地一睁,只看到一张放大的娃娃脸眨巴着水灵大眼瞅着自己,很是好奇新鲜的模样。
……楚依嘴角抽搐,顿时有种风中飘零的凌乱感。
这就是禽兽阎王所说的有人靠近,图谋不轨?伸手依了下他的身高,好吧,就这乘公交都不用付钱的奶娃子能对她有什么威胁?竟敢……对小爷无礼!蓦地,一声脆生生的喊叫炸响。
小、小爷?我去——楚依诧异地瞅着他,这才多大,就深受清政府腐败封建思想的迫害了?怜悯地瞥了他一眼,问:你从哪里跑出来的?叫什么?他不屑地斜睨她一眼,道:小爷……胤礼!这模样,这姿态,俨然一副你能知道小爷大名是多么荣幸的事啊!楚依真心为这奶娃感到悲哀,当个半光头皇子就是一件这么值得骄傲自豪的事儿吗?果然教育要从小抓起,往后她生个小孩,一定不能剃成这么龊的发型!不过……胤礼,啊,想起来了,这不是继胤祥缢后雍正最宠的弟弟吗?康熙十七子——胤礼。
你怎么跑来这里?你额娘呢?在府中乱跑是很容易出事的。
楚依蹲□,用手掌摸摸他光滑的额头,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胤礼肥嘟嘟的小手啪地一下,毫不留情地打掉楚依的手,随后从怀里抽出一方丝帕,来回擦拭了几遍额头。
不许……用你的脏手碰本皇子!说得那般正义凌然。
……楚依果断石化了,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孩子啊啊啊!胤礼……胤礼……远远地,楚依耳畔似是听见有谁在大声呼喊。
管事的来了!胤礼忽然大叫一声,拉住楚依的袖子,快!快将本皇子藏起来……!她被胤礼扯得步子一颠,略略环顾四周,不说家徒四壁,就是真没个能藏人的地儿。
只能无奈问:你想躲哪儿去?若本皇子被逮了去,就问你的罪!哎呀——这是求人的态度?她不禁被这小家伙给撩起了火气,小不点还想治她的罪,好歹她也是个皇子的嫡福晋!虽然真心不想跟这小屁孩一般见识,但有时对这种将来可能成为祸害的幼苗还是要适当施以摧残,省得往后越发不可收拾!你想怎么治我的罪?论辈分,我足足大了你好几辈!小东西,不要连毛都没长全,就想着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了!你皇阿玛就是这么教你的不成!也不知胤礼是否听懂,只见他被楚依声色厉苒的一通呵斥下,顿时整个小身子都僵硬了,面上涨青,一晌后,突然抽了抽鼻子,哇一声大哭起来。
呜哇…………她再度石化,这叫个什么事儿这?胤礼……而此时,忽然传来一阵脚步纷沓声。
楚依抬起头,便见一名臃肿的嬷嬷跑入屋内,忙抱起哭个不停的胤礼,对着她便一声厉喝:哪里来的贱蹄子!竟敢惊扰十七殿下?她听及‘贱蹄子’三字,不觉勾唇玩味一笑,反问:你猜我是哪里来的?嬷嬷见她不但不害怕,还面带微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这贱蹄子是不知分寸厉害咯!楚依依旧笑:来吧,你快来给我点教训吧。
好呀你——!喝叱间,嬷嬷已扬起手臂,作势挥下。
住手——!住手——!突兀间,传来两道声响。
谁叫你打她——!胤礼从嬷嬷怀里跳出来,哭红的大眼顺便瞪了下,随后朝门外的人跑过去大叫:四哥!四哥——!这一叫,也叫入了楚依心尖。
不是吧,现在就让她遇上这个传说中俊美却残忍的雍正帝?四爷吉祥,奴婢正要教训这不知分寸的贱婢呢……胤禛只抬起一对无波的眼眸,淡撇楚依一眼,道:她是三福晋,是你能打的么?三福晋……不是说三福晋已经——嬷嬷忙捂住嘴,惊恐地望向她,那眼神活像是见着了鬼似的。
她倒是很稀松平常,仿佛已做好被人用这种眼光看待的准备。
我的确是三福晋,哎呀,听说毕竟是听说,我这不活得好好的?不信你摸摸……故意露出诡异笑脸朝那已经吓得发傻的嬷嬷靠近。
啊——只听一声尖叫,那嬷嬷抖着一身肥肉跑出门外。
哈……哈哈……楚依捧腹大笑,丝毫不顾及旁边还有两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胤禛深黑瞳孔于她身上一凝,纹丝不动,便那般淡静地望着,也不知心中思索着什么。
许久,见她似是笑累了,似是已惊觉身边有人时,才眉头展开一抹不着痕迹的笑意。
靠前一步,他道:看来三嫂心情甚好。
楚依老实点头。
胤禛又靠前一步,道:但我总觉得三嫂哪里变了……楚依一惊,身子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风驰电擎般伸出的手臂牢牢扣住手腕。
而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底,似有一丝冰凉的寒意滑过。
三嫂这一落湖醒来后,性子倒变不少。
她大为惊骇,本以为顶着这张如假包换的脸面绝不会有人怀疑自己,可没想到,遇上这鼎鼎有名的雍正帝,竟一眼看穿?不过——他用的……是疑问,如此说来,他只是存着强烈疑心,并没有拿捏实据。
楚依,不可先乱了阵脚,要站稳。
思及此,她惊惶的面上慢慢平静下来。
眼神无辜,疑惑反问:四爷问得好生奇怪,或许玉宁真是落湖脑袋糊涂了……连着性子都有些转变了吧。
但人有过这一遭经历,总是会有些变化不是吗?这不足为奇吧。
胤禛只那般缄默地盯着,但无声中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逐渐削弱楚依的自信。
我作为三哥的弟弟,也不过关心一下三嫂而已。
三嫂又何必……如此紧张?第四回:四爷到(捉虫)妾身只是身子弱,在冒虚汗罢了……哪有紧张呢?楚依决定,果断跟这位雍正帝打太极,打着打着他不耐烦就不会搭理自己了。
见她打马虎眼似得一笑,他俊眉皱得越发紧,强压制在她腕间的力道也加重几分。
气氛一下变得僵滞,心中暗骂这冷面王干嘛非揪着她不放,都怪刚才自己太过显露放肆,才让这丫的有机可趁,逮住说事。
难道……是她穿越女的气质太过于强烈吗?瞅着那眼色不善的胤禛,楚依的小心肝那是一颤一颤,正在琢磨着用何说辞时,门外传来声天籁般悦耳的音调。
哈利路亚——救星到也!宁儿……欸,四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曾看到十七弟?胤祉见他人在此处,却不见胤礼身影,不觉头又开始发疼,叹道:不知又跑去了哪儿顽皮!三——啊!她欣喜欲叫,却见胤禛将她的手控在胸前,蓦地眼神一利,如一把烁烁寒光闪耀的冷剑,戳得她立刻噤若寒蝉。
这犀利的目光,仿佛在警告她敢喊一声,便将你灭了!胤祉看出他们之间的诡异,不觉皱眉疑问:四弟与宁儿……问着,胤禛已松开楚依的手,转身。
只是问候而已,可不知为何……三哥的嫡福晋似是十分惧怕我?话到尾末,一下变了味道。
楚依惊悸未定地抬眼,就见胤禛微侧过脸颊,神情莫测地凝视着她,顿时心跳又落一拍。
这男人……真是太危险!可能是先前不慎失足落湖所致,以往的事皆是不记得了。
胤祉有些惋惜怜爱地看她一眼,感叹道。
楚依眼眸一亮,顿时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妾身恐怕真真是大病一场才会失忆……谁也不记得了……妾身的命、好苦啊!话至此,便作势掩袖,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噢——原来如此么?胤禛斜斜一道眸光射来,楚依顿时心肝猛颤,却还是强自镇定地回以委屈之色。
心道,总之我就是失忆,谁也不记得,你要怀疑便怀疑个够,反正这句身体就是董鄂玉宁,我楚依已占,便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宁儿,你身子骨还未好,怎么就下了床?胤祉忽然出声,眼中带一丝嗔怪。
楚依立时佯装出一副摇摇欲坠之态,身子一晃,胤祉上前一步刚要去扶她,却见胤禛出手更快,一把将她身子搂住,竟丝毫不顾胤祉在场。
的确身子很弱……他这么语声极缓地说着,眸光暗沉,言辞意味深长。
胤祉见此,眼色蓦地一闪,逐笑道:差些便让玉宁摔了去,可不知到时又要我多心疼呢。
——还不谢过四弟?谢……四阿哥。
楚依接过话茬,忙从他怀里抽身,恭敬行礼。
低垂着头,她只能望见胤禛那一双棕褐色的长靴,不敢抬头,一想到那对凝望自己时眼光诡谲的黑眸,楚依就觉着心底发凉打颤。
与此人,能不硬扛就绝自不量力地往上凑。
省得没活够,就成了炮灰。
许久静谧无声,胤禛幽沉的嗓音终是响起。
起吧,三哥,那臣弟便先行告退了。
嗯,过会子我便来。
胤禛微点了下头,末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深邃眸光朝她面上一定,很快便撤开了去。
遂转身,大步离开。
那眸光里所含的深意……真是叫人费解。
楚依心有余悸地呼出口长气,刚一抬头便听胤祉声音淡淡地问:四弟问了你些什么?什么问了什么?胤祉忽而朝她走前一步,楚依吓了一跳,膛目望他。
见胤祉扯过她的手腕,掀开袖子,当看见腕间那明显的红痕时,眼眸一沉。
这伤痕从何而来?楚依一愣,遂对胤祉的目光起了些微变化,看来这胤祉,也并非是个善茬。
或是说,这皇宫之内,每个人都很懂察言观色,不过是她天真,竟忘了这是尔虞我诈的宫廷,并非现代社会。
往后……更要小心了。
扯唇笑笑:不过是方才身子虚,没注意碰着了桌椅。
胤祉秀眉一皱,少顷,才缓缓舒展开来,用指腹摩挲着她的伤口处,轻声细语地嘱咐:如今你失了忆,宫里的规矩也不太知晓,言行举止更是要掂着些。
遇见什么人,什么事,我也不能随时随刻伴在你左右……宁儿,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那临了八字,字字至情至深,猛然间如同一波柔水灌入楚依心田。
眼色微动,她微垂头,不敢直视他灼热视线,只能于心底默默念了句:可惜,能让你痛的人,早已不在了。
明日,我会命人来教你宫廷礼仪,毕竟你是我的嫡福晋,有些重要的场合不得不出席。
万一到时出了什么差错……他凝重道,眼中满是对她的担忧焦虑。
楚依只好点头:放心,我是失忆,又不是丧失了学习机能。
而且我很聪明,一定学得快,绝不会让你丢脸。
胤祉见她如此,又似是想到什么,不觉抿唇淡笑:也是,方才宁儿……便挺机灵,但未免也太过显然。
她不好意思地脸蛋一红,暗道那哪能跟你们这些从小身处皇室的老油条比啊!更何况,她面对的可是最能揣摩人心的雍正帝,不敌也属正常。
哪一天她变得跟雍正帝一样老谋深算,那她就不叫楚依,干脆改名叫慈禧!撅嘴,有些怨声怨气:不然还想我怎么做?挺不错了我觉得……王婆卖瓜。
楚依纠正:应该是‘董鄂卖瓜’。
胤祉噗了一声,哭笑不得地瞅着她:你这话……这话如何?真不似个姑娘家会说的话。
他摇头叹息,看她的眼神就有一股孺子不可教也的意味。
楚依也摇头叹息:可你娶都娶了,也休不得了。
挺多,我帮你多纳几个小老婆,如何?……胤祉走后,楚依便开始发呆,时不时向四周百无聊赖地一望,继续发呆。
唉——!你叹什么息?一道稚嫩声音遽然钻入耳中,楚依扭头,发现胤礼从大门口蹬蹬跑入,扯着她的衣袖便问。
你不是跑出去玩了,怎么又回来?不怕你四哥到时候骂你?胤礼晃头:四哥才不会骂胤礼呢!四哥很疼胤礼的……楚依微怔,神色不清,那是因为你还小,对他没有威胁。
用手抚了抚他的头,遂想起方才他嫌恶拍打的动作,不觉手一顿,却见胤礼小脸红红的,并没有似方才那般无礼。
顿时展颜一笑,揶揄道:你怎么不嫌弃我的脏手了?胤礼脸蛋愈红,憋了半天才挤出几字:嫌弃……也要忍着,不然……不礼貌……你、你说的!皇阿玛也说了做人要知礼,所以才会为胤礼取名为礼……所以、所以……楚依忍不住,噗哧一下,这奶娃真太逗了!所以,胤礼很乖。
她柔柔地哄道。
胤礼鼓起嘴,水润大眼瞧了她半晌,突地哼了一声,小短腿蹬蹬跑到门槛处,遂对她扮了个鬼脸,大叫道:老巫婆——!话毕,便一溜烟儿跑没了人影。
……楚依觉得自己已经不是石化,而是风干了。
福晋。
一声脆响惊醒她,楚依见门外站着名黄衣小婢,正带着好奇与一丝惧色瞧着自己。
她有些无奈,离那么远真当她是鬼魂不成?再说有大白天出没的鬼吗?怎么了?爷让你去前厅。
楚依一怔,想起方才胤祉说过会子去,便又联想到胤禛那黑面阎罗,心中暗恨,这人——还真不想放过她不成?撩了撩耳鬓,她宛然一笑:我稍微梳妆一下自会过去。
她眼睛微睁:爷说您不是不认路了…………好吧,她忘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梳妆,就是想要拖延时间,可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瞧下瞧,发现实在无处可妆,只好轻咳一声,随丫鬟前往前厅。
爷,福晋到了。
说着,丫鬟便弯腰退到一侧。
楚依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地往前一站,朝正前方的胤祉行了个礼,随后将目光调向在场另外几位阿哥身上。
这不看还好,一看便看到胤禛正定定凝着她,瞳孔中生起一丝玩味研究之色。
楚依怎么感觉自己跟小白鼠似的,正在被这未来伟大的雍正帝拿着白晃晃的手术刀解剖?天——这念头太可怕了!她咽咽口水,忙将目光调离。
这位就是三哥的福晋?倒真是位如花美人。
就听一声微含轻佻之意的调笑声在耳边作响。
楚依循声望去,便见胤祉左下方斜倚着一名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极为秀美妍丽,貌若女子。
那狭长眉梢轻挑,顿显出几分妖冶媚态。
此时他唇瓣含笑,却带着一丝邪气。
若她没猜错,这便是九子夺嫡中所属八爷党的毒蛇老九。
果然,便听一声温润如玉的嗓音浅淡笑说。
九弟,也不看看三哥在场,竟如此口无遮拦,不晓礼数了?第五回:美男子她看过不少男人,但如此人这般,却是罕见之极。
恐怕身为女子,在他的注视下,都不知觉间会化作一滩春水。
仿佛那淡淡一眼,似素手轻抚,抚得身子骨都绵软无力。
他袭一身天青长袍,衬着那玉色肌骨越发白净,修长手指捧着杯底,连茗茶的姿势都优雅完美到无可挑剔。
真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见楚依盯着自己,但并未显出花痴之色,只感到那一双专注端详自己的眼中有赞叹,却亦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惋惜之情。
为何——竟这般瞧他,仿佛怜他大限已至般。
胤禩甚感不解,却不动声色地瞧她。
怎么,见到八哥竟瞧傻了?一听这调笑声,楚依便知晓是胤禟,也不慌乱,倒一板一眼地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如同方才您瞧妾身是同个道理。
若是对美毫无反应,岂不是非人,到成块木头?话落,她眼眉朝胤禟一瞥,闪过丝丝狡黠。
胤禟被她这番拿话一堵,愣是没了方才那般潇洒之色。
这不认便是说八哥丑,认了……呵,如此言辞犀利,表情俏艳生动,当真是有趣得紧!与那一日……胤禟心中暗想,眼底不觉溶上一抹玩趣之意。
哈——想不到九弟也有哑口无言之时!胤祉朗笑出声,解了她的围,宁儿,到这边坐,都是自家人,无需客气!三嫂很是有趣呢,往前怎么不见三哥将三嫂带出来给弟弟们瞧瞧?胤禟问。
胤祉回:往前宴会也带过几回,怎也不见你这般挂念?到是现在才来怨怪你三哥了不成?楚依听到这,噗地一笑。
所有人的目光立时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惊觉后,才顿觉尴尬无比。
咳咳……可能是消化不好……下一秒,在气氛凝滞一瞬后,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这、这真是太有趣了!胤禟大笑道。
胤祉憋笑,憋得脸色发青:宁儿你真是……胤禩则莞尔一抿,唯独胤禛,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凝视着她的眸光深处,隐约有何在攒动。
的确是有趣了许多。
这般淡而无味的一句,却令楚依觉得心惊肉跳。
她眯眼朝他们逐个点头微笑,然后……果断掠过胤禛,最后朝胤祉绽放花儿似的笑颜,忽地身子晃了下。
宁儿……胤祉忙伸过手。
楚依装出一副病弱晕眩模样,哀声道:可能病还未好……这儿又有风,咳咳……一只手挡着半边脸,使劲对胤祉挤眉弄眼。
回去……回去……快让她回去……胤祉无奈,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只好转头道:今儿个你们也看过了,宁儿身子虚,不可在外头多吹风,受了寒又不知何时能好。
还是让三嫂回屋歇养去吧,我们几个兄弟叙会子便好。
胤禩一把温温雅雅的嗓音响起。
楚依略带感激地朝他投去一眼,便见胤禩亦是翩然一笑,但楚依却眼尖地捉摸他探索巡视的目光。
心尖,陡然一颤。
恐怕……他心中,也在怀疑她。
毕竟是与雍正帝势均力敌的敌人,与其在夺嫡之位间缠斗数十年,赫赫有名的八贤王。
绝,不可小觑。
那宁儿你就好好休息,怜春,扶福晋回屋。
胤祉吩咐道,方才引路的那名丫鬟怜春便忙上前搀起她的手臂。
那妾身就先退下了。
她福身行礼后便施施然转身,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但楚依却明显感到背后有N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凝在背上。
如坐针毡。
总算走出这群阿哥们的视线范围之外,她才抽出手,叉腰深呼气:呼……福晋……怜春有些惊讶。
不用你扶着,我自己走就好。
她不太习惯,摇头对怜春道。
她面有难色:福晋,这……你看,我神清气爽,方才可能实在无力憋闷坏了,现在出来透透气,就没事了!您方才还说有风怕受凉……她扶额,为啥这丫头咋这喜欢较真,戳字眼呢?总之你就退下,这么大点地方,我还不至于迷路。
况且来的路上我已经记在心中,不会回不去的。
你就退下吧,我要独自走走。
怜春还想说,楚依已用手指点住她的唇,皱眉摇头,眼中有一丝警告。
我是你主子,主子说什么你照办便是。
到时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离开就好。
怜春见楚依执意如此,只好行个礼便退下。
啊……她伸伸懒腰,朝四周张望起来。
总算能出来透口气,闷在屋里真是让人受不了!楚依半眯着眼眸,张开手臂,朝那一帘广袤无垠的天幕仰面。
感受那微暖日光沐浴在身上,顿时觉得身子骨里的废气一消而散。
就在她惬意自得时,突然一双手,自腰间环入,猛地将她抱个满怀。
啊——!嘘……别叫。
一双冰凉的手捂住她的嘴,微带警示的音调骤然在耳边作响。
这声音……——九阿哥胤禟!楚依大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光天化日竟就在她夫君府邸对她搂搂抱抱?当真是胆大妄为!难道她那时依稀听见的话语是真的?——还与九阿哥之间传出如此败坏门风的事来!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么一句,楚依只觉心头发寒,难道胤祉老婆私底下真真与这胤禟有染?如果是真的……那就让她去死吧——!她不要骑木马,不要铁裙刑,不要贞操带啊啊啊——!身子抖那么厉害,你害怕爷了么?那时……分明就是你来勾引爷的?怎么……还落湖自尽,幸而没出个大事,不然真叫我伤心死!呃——楚依听罢,立刻冷静下来。
那时……勾引……落湖自尽……世上称九阿哥胤禟最为风流不羁,难道说——她突然冒出个惊天想法,如果没错——分明是这丫的□未遂,原主人不堪羞愤落湖自尽!不知从哪里生来的一股蛮力,她忽而挣扎,手肘朝后狠力一顶,胤禟一时松懈没个防备,一下被击中腹部,痛得捂肚弯腰。
很抱歉,妾身自从落湖受寒醒来之后,便将什么都忘却了。
若先前做过什么教九爷误会的事,还烦请九爷统统忘了罢!言辞利利,怒目而视。
这前因后果一联系,恐怕董鄂玉宁就是被他害死的!皇室子弟便了不起,当个阿哥就目无尊法,便可胡作非为不成?难道说古代女子没地位,死了也无人问津,便可随意羞辱欺侮,不拿人命当命来看么——!她气极,眼带盛怒。
可胤禟自小到大,可曾受过如此‘礼遇’,自是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抬头便阴声阵阵:你竟敢打我?哈——她嗤笑道:别忘了,我董鄂玉宁还是你的三嫂!胤禟眼露凶光,一下逮住楚依的手臂,桀桀一笑:三嫂?浪荡不守妇道,勾引弟弟的三嫂?楚依怒了,卷起袖子便厉声喝道:你放手不放手!他眼神阴鸷,却全然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只身子朝前,一下将楚依压在旁侧的石桌上。
那张妖邪似的眼眉间,一丝寒色掠过。
你不过是个都统之女,竟也敢对本阿哥这般放肆?你当三哥是真的喜欢你,女人——不过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便是此番本阿哥要了你,也没人敢问罪!女人……不过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这句话如同闪雷劈响于她脑海。
楚依盯着他,蓦地冷冷道:若你真敢,到试试看!试试你三哥是在乎我,还是在乎你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九阿哥!爹不疼,娘不爱!胤禟险些被楚依所说的话气得喷血,这董鄂氏……先前明明娇柔妩媚,如今怎地落湖醒来之后便成这番牙尖嘴利的模样!胸口一口抑郁之气难消,楚依紧接着道:此事宣扬出去,不仅你会遭罪,连你的母妃亦要失宠圣前。
九阿哥,玉宁劝您行事要三思!别逞一时之能,落千古之恨!何时三嫂竟练就这么一副伶牙俐齿!他冷声讽刺。
楚依冷笑:若是相敬如宾,玉宁怎想生事?言下之意,是你九阿哥贵人多事,唯恐天下不乱!好好好——!他连道三声好,面上已是盛怒至极,楚依却是不卑不吭,定定望着他。
良久。
胤禟猛然甩开她,楚依身子一晃,便跌倒在地。
蓦地抬头恨恨瞪他一眼,心中暗道此人脾性阴晴不定,与原先的董鄂氏有过牵扯,现下她又这般招惹了他,恐怕往后日子……没那么容易。
但,她何须畏惧?不过一个半光头的阿哥罢了,要她服软认输,哼——天方夜谭!何况……楚依下意识地摸了摸戴在指上的冥戒,不知今晚能否往去一趟地府,读心符对她暂且无用,就不知剩下两件宝物又有何用。
你可别以为,我会轻易饶过你!胤禟忽然蹲□,一手捏住她的下颚掰过来,言色阴冷道。
那便骑驴看账本,走着瞧!楚依暗道,逐嫣然一笑:恭候大驾。
音毕,胤禟面色愈是黑青,猛地起身,便一副受了气的模样大步流星般离去。
楚依没忍住,对着他的背影就做了个踹脚的姿势,嘴上还骂骂咧咧。
乌龟王八蛋,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第六回:被轻薄楚依骂了许久,直到骂累了,才坐在石椅上大口喘息。
我呸,就是个披着美男外衣的妖怪!末了,来一句对胤禟的总结。
美男外衣的妖怪……?骤然传来一声疑惑不解的音调惊醒楚依,吓得一转身,差些脚下绊倒石椅。
小心——她忙用手撑在桌面,拍拍胸脯,余惊未定:差点差点……呵……轻轻的一声,似是挠人心尖般痒。
楚依这才抬眸,注意那发声之人……竟是八阿哥胤禩!刚甩掉条毒蛇,怎地又来只玉面狐?望天,一脸惆怅……方才九弟……可有冒犯三嫂?胤禩柔声问。
并未,劳八阿哥挂记。
楚依清了清嗓子,客气道。
胤禩道:九弟似乎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也不知是怎地了。
三嫂,九弟这人性子不羁,若哪里得罪了三嫂,可莫要怪罪。
哪里,九阿哥……楚依倏而一顿,遂展颜一笑,不过是岁数小,我还不至于范着跟小孩子计较。
胤禩一愣,遂不觉地呵呵笑出声。
楚依见此,心想自己哪里说错了不成?听胤禩已含笑道:三嫂今年亦不过二十有一,却仿佛已历尽红尘般老成。
连胤禩都要自愧不如呢。
楚依讪笑掩面,脸蛋微侧,都快要抹汗。
为啥她总觉得眼前人的言辞之中仿佛藏了十八道弯,总要引她绕入。
怎么会,八阿哥才学出众,玉宁自是比不上的。
对了,八阿哥不是在大厅,怎么走到这后花园来?她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言下之意便是您不该逗留此地,赶紧回去吧。
倒没什么,不过闲逛罢了。
……是否八弟在此,让三嫂有些不自在呢?胤禩说着,身子微微靠近她几分,他的身子上似有股清幽浅香,丝丝缕缕随着清风拂过,拂过楚依鼻尖处。
时光似静止不动,凝在这一瞬。
他是那般姿态温和柔软,眼神奶油般滑润,与这一瞬静好岁月里绽开笑来。
唯恐,要惊了眼前的女子。
这般风姿卓越的人物,可终了……却落得个幽禁至死。
楚依怔怔地,神色恍惚,胸口一丝隐疼泛起。
三嫂,怎么盯着八弟——却不言语?一惊,楚依忙抽回视线,身子沿着圆桌移开几步,用咳嗽来掩饰方才的失态:方才玉宁心事缠绕,未曾注意到八阿哥说了什么,八阿哥莫要介意。
无碍。
他淡淡道,又说,先前见过三嫂几回,温婉明惠,仿佛生了场大病,三嫂的性子都起了些变化。
楚依揣揣不安,琢磨不透他说这番话到底有何用意。
可能真的是烧坏了吧,有些事也记不大清明了。
不过性子变了,倒是变得好或坏了?尾音处,楚依似是玩笑地狡黠眨眼。
胤禩一愣,望着那姿容秀美的女子,身为皇子,身边美人无数如过江之鲫,比她貌美者亦是不少。
先前阿玛摆宴略略扫过,倒不觉有何不同。
可此时一瞧,却觉着她宛若换了番模样。
谈笑间自信洒然,灵动明眸中掩藏着一分倔强,方才大厅那番话里亦有铮铮傲骨,难以弯折的气节。
董鄂玉宁,到底是怎般女子?胤禩的眉轻微地一拧,随后浅浅勾唇:三嫂如何,只要三哥觉得好,那八弟也认为是好的。
哎呀呀——她心里有小小的失望,这人的回答当真八面玲珑,怨不得诸臣称其贤乃众阿哥之中的翘楚。
既如此,还要多此一举地问她,当中到底存了哪般花花心思?楚依不愿费脑思量,想来历史上也没有她与这些阿哥们啥啥不得不说的故事,还是对这些毒瘤能避则避,有多远闪多远的为妙。
她搬出官方微笑,客套道:风似乎有些大了,妾身想来还是在屋里歇养的好,若倒是再生些毛病,这些苦药可真真是难以下咽。
如此,八阿哥,妾身先行回屋了。
简明有礼,既不太过亲近,也未曾过于疏离。
只是这么一照面,她竟已如此迅速便融入这宫廷之中了吗?心底暗暗发笑,却油然生出几分苍薄凉意,也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眼前的胤禩。
话毕,抬眼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并不出声。
楚依唇中暗自咬牙,要看你就看吧,她可得先走一步!面色无波,镇定转身。
三嫂。
她刚走出一步,听这一把嗓音立刻脚歪,忙稳住身形,缓缓转眸笑问:八阿哥还有什么想与妾身说吗?古代人是不是都这么温吞,丫需要把一句话酝酿这么久才出口么!你以为酿酒?胤禩见她明明眼底起了一丝不耐,却还是笑脸以对,不觉唇边吃吃荡开一丝笑来,逐而极为缓慢柔软地张唇。
三嫂,要保重……身体。
若不然三哥要心疼,身为兄弟,亦是难免心疼。
心疼——?她嘴角嚼着这两字,再一望胤禩那如朝阳般春风笑颜,仿似一瞬间听不见万物声响于耳边。
只余他的笑,只余他所谓的‘心疼’。
忙将那眼帘中的温润男子摒除,楚依道:多谢八阿哥忧心了。
音还未落,便已落荒般逃开。
深知,胤禛若如豺狼,如此胤禩便是狡狐。
都是自己碰不及的触礁,强行靠近,便是非死即伤。
她楚依还不是傻子,犯不着为了早已掩埋在这历史洪流中的人物搭上小命。
生在宫廷,就要懂得‘明哲保身’四字,她不笨,很懂。
所以,她只会站在原地,不动不闻不问。
但,若心是能自己叫不乱就不乱,那哪里还会生出这世间诸多爱恨纠葛来?话说,与八阿哥胤祀不慎撞遇直到现在,楚依都觉得自己的脸还在烧着。
是女人,都抵抗不了温柔的男人。
楚依深深叹息:要爱,也得爱雍正啊……可是,为啥她一见到胤禛那张仿佛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脸孔,就一点兴趣都起不来呢?特别是大厅中他的眼神,真真是犀利如刀,还不等她呼喊救命,就已被他的目光千刀万剐。
算罢,这种可怕的男人她实在吃不消。
她还得留着小命逍遥快活呢。
对了,脑子一动,突然想起件事来,立刻起身朝四周环顾一番后才关上门。
遂双手合十,碎碎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小鬼大鬼快显灵——!——你是白痴么?她浑身一激灵,猛地睁眼,只见眼前什么都没有,心下疑惑,方才明明听到声音,怎么没人?——本尊在用戒指与你对话。
楚依吓了一跳,立刻将目光转到指上那冥戒,颤声问:你、你在戒指里?——楚依,若你实在想念本尊,夜间便念‘我来也’,自然能灵魂出窍。
而此时,本尊事务繁忙,若被你纠扰得不堪负任,就收了你的魂魄,转生畜生道。
这般淡而无波,明明白白的一番说辞。
楚依有一瞬的冲动,扔掉戒指,远离禽兽。
但她实在没那个胆子,只能忍辱负重,忙道:阎王大人,小的明白了。
您赶紧忙吧。
忙死最好,忙不死让你忙晕了也好——!——呵。
不知是否错觉,楚依听到戒指里传来一声轻笑,听这笑,她似乎眼前依稀浮现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孔,唇边一丝弧度勾起。
她忙晃头,将眼前恍惚出现的影像摈弃。
顺便暗骂自己一句,怎么会对这禽兽犯花痴?宁儿……胤祉的声音。
楚依忙将戒指掩入袖中,转过脖子便见胤祉已站在门口,目色淡淡的,但却仿佛是因看见什么奇异之物而显得色泽深重几分。
可当她正要深究他眼中的异样之时,胤祉已敞开了笑容,朝她步伐稳健地走来:宁儿怎么不上床歇息?方才不是说病还未痊愈,需要静养么?楚依打了个哈欠,作势朝床上躺去,可胤祉也不知怎地,忽而长脚三步并做二步,向她迈来。
她下意识地心惊,脚步跌跛了一下,竟一下朝后倒去。
小心——胤祉出声,快速伸手拉住她,却抵不过楚依向后倒的重力,随着她一同跌入柔软的床褥间。
楚依哎哟一声,被身上的人压得胸口犯疼。
痛、痛、快起来!玉宁。
胤祉忽然唤她全名,用的是那般轻柔低哑的嗓音。
楚依怔住。
蓦地抬首,便见离自己不过一寸处,那张带着微红的清秀面孔。
玉宁……他眼波湿润,极为缠绵地低柔一唤。
玉宁……他眼波湿润,极为缠绵地低柔一唤。
楚依只觉浑身都酥了。
胤祉似乎还嫌不够,将那修长五指穿插入她的指缝,随后交缠握紧。
仿佛那一握,还握住楚依本就动摇的心。
他看她,似是看着至爱之人,真挚热烈,又仿若在深处压抑着鲜为人知的欲望。
楚依猛然间用手一推,胤祉措不及防,跌落在地。
宁儿你怎么——他膛目结舌,方才明明见她眼含春波,怎生一下子便变了面色?可他又怎知,自己所注视的爱人,灵魂早已陨落。
她的体内,是楚依,是来自现代的楚依,而并非是那桃落满园,回眸一笑,婉约如月的董鄂玉宁。
作者有话要说:表逼我那AK48扫射你们才舍得动动小指:第七回:玩暧昧楚依脸色复杂,辨不清是喜是怒。
但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一丝轻微的刺痛。
玉宁,玉宁,你口口声声,情深意切呼唤的人儿不是她,与胤禟曾有过勾搭的女子也不是她,可为何这一切都得算在她的脑袋上?没什么,失手。
多么干净利落,又理所当然。
胤祉愠怒,起身捉住她的手腕,拧着眉痛心疾首:宁儿你怎么变成如今这番模样了……楚依突然甩掉他的手,怒目而视。
我早就说过,我非董鄂玉宁,你根本不信。
既然这里只有我们俩,我就直白告诉你。
这个身体原主人,就是你爱的董鄂玉宁,早就已经投湖自尽死得一干二净。
而我,则是灵魂附体,名叫楚依。
清楚的楚,依靠的依,三皇子,你听懂了吗?胤祉只是怔怔地,脸色刷白,仿佛见她似是见了鬼。
楚依有些不爽,没好气地叫了声:喂~胤祉身子一抖,然后伸出修长食指,颤抖地点着她道:你、你入了魔!玉宁——大喊着将她整个抱紧,我会派御医来医治你,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玉宁你放心……你放心!我定会让你恢复成从前模样!楚依不耐地皱眉,尝试地推了推他,见他反而拥得更紧,越发觉得如梗在咽,分外煎熬难受。
胤祉,你放开。
玉宁……我会医好你的……他在她耳边低喃,音色中有一丝压抑的恐慌。
楚依无可奈何地一叹息,突然身子紧缩,从胤祉怀里往下一溜,便钻了出来。
遂趁他失力发愣时,抓住他手肘切入,遂用臀部顶住他的腰部,一下从后方往外甩。
快速,精准,轻而易举。
看来柔道并没有白学,起码基本的过肩摔还是运用的非常好。
她似乎很满意,拍了拍手,望着完全呈石化状态的胤祉,轻轻笑道:爱新觉罗.胤祉,你觉得董鄂玉宁——有这样的本事吗?言辞间,神态倨傲,眼色轻慢。
这就是楚依,真正的她自己,在没有遇到渣男友之前潇洒而自信的楚依,而此后,她都会如此,再不会为了谁而委曲求全,降低身位。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配让另一个人,做至如此。
你……易容了?那么你把玉宁藏在了哪里?还是……你害了她!胤祉满脸惨白,一想到董鄂玉宁可能被眼前的凶悍女子残害,就越发痛苦难当。
你、你这恶妇,把玉宁还我!突然见胤祉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下将她扑倒在床,用力掐住楚依的脖颈,眼眸通红。
楚依起先还有下意识的挣扎,可之后,却是唇边带笑,缓缓合上眼。
她在赌……赌他没这个胆量,亦赌他心存顾虑。
果然——脖子上的重力忽然消失,楚依偏头微微咳嗽两声,才一把推开垂头不语的胤祉,从床上撑起上身。
见胤祉只是双手按在被褥上,弯腰低头,无声间却传出一股浓郁的哀默气息。
楚依有些不忍,手伸到一半,却猛地缩回来。
要让他认清,若他执意将她认作董鄂玉宁,早晚有一天,她也会受不了。
沉寂许久,忽然一道暗哑的嗓音沉沉响起。
你叫……楚……依?清楚的楚,依靠的依。
楚依……胤祉咬字很清楚,或许是太清楚,那般执着而认真地念时,便显得有几分暧昧。
她心一跳,扭过头,见胤祉的侧脸有微微绯色,眼底浮现一抹异光,突地抓起她的手,拉下袖子。
执起她戴着戒指的手,眼神一亮:那一天……我见你独自在说话,就是对着这枚戒指。
楚依刷地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放到腰后,眼神濯濯: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胤祉吃了个鳖,讪讪地缩回手。
这枚戒指很重要……她强调。
胤祉用力点头,随后秀气地眉头一皱,眼神略带迷离:你真的……真的不是……不是。
斩钉截铁,不留一丝幻想的空间。
胤祉表情有几分难过,垂着眼睑,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发颤。
但我是不是,在这个时代,我就是你的嫡福晋董鄂玉宁,连我自己也没得选择。
但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并不想欺瞒你,这不是我楚依的作风。
她一板一眼地说道,可能,是看这小受似的楚楚表情心软了。
又可能,只是不想看到他伤心的模样,仿佛脆弱得一戳,便会化为泡沫。
胤祉忽然提眸,眸光闪闪发亮,蒙着一层水雾,又似含着一江春水,搅和在一块,蔓延出缠绵缱绻的柔美。
玉——楚……依……纤秀的葱玉五指拉住她的衣服,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孔慢慢靠近她。
叮咚——她脑海中突然警铃大作!不许靠近——!她猛地于他们之间横插入一只手臂,而那略带湿意的唇便轻轻印上。
温热的,又仿佛蓄含千瓦高压电,一下将她电得浑身猛颤,忙不迭抽回手,赶紧用衣袖磨蹭掉胤祉在她手臂上留下的痕迹。
胤祉见她如此,眼神越发受伤:那么……讨厌么?楚依停下动作,干笑了下:不习惯……不习惯……他似是想到什么事,眉头为难皱起:可你毕竟是我的嫡福晋,终归要出席诸多重要场合,若是……他叹息一声,随后眼波幽幽地转移到她脸上,又更重地叹息。
她一愣,有些窘迫开口:所以才说要学……不能让别人瞧出破绽。
胤祉怔,问道:那为何你却要对我说出来,在我面前装一装的话……我根本不会怀疑你。
那是因为……望着他正经的脸孔,楚依脑海里一片混乱。
整日朝夕相处,又是夫妻,定会做些夫妻间那些不得不说的事,可是——她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啊——!而且,楚依眼神黯然,她不想与自己根本就不爱的人做此事,会恶心,倒胃口。
没有理由,只是想说就说了。
……胤祉顿时默然。
她咋觉得自己的回答方式惊似那个禽兽阎王——!胤祉咳嗽两声,沉默一晌后道:那这个秘密……就只有我知道咯?只有你。
胤祉面孔立时严肃起来,然后眼眸里不知觉地带了星点笑意,见楚依带着疑惑的视线投来,又眼色一板正,道:绝不能告诉其他人。
楚依一副你不是废话的模样。
随后,想到什么似的一皱眉,狐疑问: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话说为何你这样就相信我了呢?即便我对别人这般讲,说不准人家还会当我是疯子呢。
话音刚落,胤祉突然将目光对准她。
大眼水汪汪地凝望着她,深情款款道:因为是你……她嘴角一抖。
紧接着胤祉幽幽地伸手揉了揉腰,万分埋怨道:那一摔。
她倒——好吧……那啥,这个,那个……嗯?他哀怨地一眼斜睨过来。
楚依郝羞又小心地抬眸:要不要我给你按摩,因为我经常受伤,所以什么跌打损伤我自己还能应付。
嗯……他眼波如水,随后背过身子。
楚依呸呸两声,活络活络筋骨,抖抖手抖抖脚,然后一双手往他腰间探去……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响彻天地,直直冲破云霄。
爷……怎么了?屋外,有脚步纷沓而来,伴随着惶恐的询问。
只听一声柔媚的嗓音轻缓响起:我正在为爷疏通筋骨……你们都退下,让我发现有谁在外面偷听——话语戛然而止,却将意思表达的十分清明。
只听外面的人连忙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这就退下……不敢打扰爷和福晋……说着说着,带着暧昧的笑声离开。
待人离去,屋里才传来几声压抑地粗喘低吼。
你想谋杀亲夫?楚依皱眉:真那么疼?胤祉转过半边脸,疼得眼神扭曲。
楚依不好意思地讪笑,道:一个大男人,小伤小痛忍忍就过去了。
来,我再给你按按。
别——他忙伸手挡住她的魔爪,若你方才能与我好言相说,何至于教我落得如此地步?那小眼神儿,别提多怨恨了。
她心有愧疚,毕竟也是自己遭下的孽,可惜人家又不要领她的情,这叫她如何是好?那你说,要我如何补偿你?胤祉长叹一声:唉……我有什么没有呢?需要你补偿么?楚依一想,说的也是,于是乎便道:既然你也不要我的补偿,那我可不负责任。
万一你有个什么后遗症,可不能怨我。
话毕,她立刻屁股往旁边一挪,做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胤祉差些喷出一口血,但还是扯唇微一抽搐。
这可是你摔得……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楚依则赖着脸皮一笑:那是你逼的。
……胤祉觉得自己真要被她活活气死了——!楚依见他脸色发青,手放在腰部忍痛的可怜模样,终还是心软道:好吧好吧,那我也自己摔一跤,公平不?……胤祉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整日面对萌亲们,大大总是想做一些不得不说的事情:第八回:缠绵时——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胤祉带她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眉眼有抹淡淡愁色,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
可她万万没想到,胤祉带她来见的人竟是……楚依惊愕震撼,伸手颤巍巍地指着那尚在襁褓中沉眠的幼婴。
这是我生的?胤祉点头。
楚依又把手缓缓挪到旁边床上,约莫三四岁模样的孩童身上:这……也是我生的?胤祉继续点头。
楚依眼神发花,几近崩溃地把手最后往正在书桌上打瞌睡的小男孩身上一点。
这——也是我生的?带着尖细而不可思议的愕然。
胤祉深看她一眼,才点头:全是你生的。
楚依眼睛一翻,及时地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发现胤祉正守在床边,面色甚为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依揉了揉疼痛万分的脑袋,有气无力地出声:想说什么你就说了。
胤祉似是还有几分顾虑,只皱着眉看她。
说吧……纸包不住火。
太医说你……有了身孕,已二月有余。
玉……楚依!没事没事,让我喘口气就好,顺便掐掐自己看是不是在做梦……她真心觉得老天是在戏弄她。
她芳华二一,身材婀娜,貌美如花,尼玛——竟是三个奶娃的娘!顺带捎上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四个——四个啊!苍天哪!母猪哪!太能生养了吧?这到底是什么女人啊啊啊——她抽搐,她凌乱,她咆哮必须咆哮!楚依……你别太激动,要好好养胎才行……养胎……在这般风华正茂的年纪,她竟然还要养八个月的胎!作死的,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障!胤祉见她情绪不受控制,生怕动了胎气,便两手将她圈在怀中,温声细语:没事的,生孩子不痛的,你也生过几个,想必此次疼痛更会减少许多。
我也会守在你身边……楚依紧捏手掌,闷声不吭,胤祉以为她受了太大刺激,心疼之余又不免几分心酸。
——果真,她并非玉宁。
真真确确,从方才她的眼神中,分明就不是身为母亲的目光,只有诧异,惊愕,还有一丝掩藏极深的惶恐害怕。
若是以往的董鄂玉宁……她不是他的宁儿了,再也不是了,但,她仍是自己的妻。
如今,还怀着身孕。
胤祉的目色越发地柔和,视线投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更是带着慈父般的柔软眼光。
我的孩子……该为她取什么名字好呢?楚依浑身一怵,袖中拳头攥得愈是紧,终于,从嗓子眼里憋出几个字眼:我想打掉……打掉他……打掉他,想要打掉他,这不是自己的孩子,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她心头存着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立刻撞上门扉,趁还来得及,趁这种子还未成型,便将它捏死腹中。
楚依——颤抖而悲痛的一唤,她猛然抬头,见胤祉看着自己的眼神太过惊心肉跳,令她脑中卑劣残忍的念想顿时暴露无遗,仿佛她已变成杀人凶手,满手染血。
又似乎隐隐探见一抹身影,慢慢露出一张天真无暇的笑脸,转瞬间鲜血淋漓地嘶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啊——!她捧头大叫,忽然往胤祉身上猛推一把,指着他大骂,都是你这个种马,不知节制,□不堪,我诅咒你精尽人亡——!楚依你闹够了么!胤祉一把抓住她胡乱拍打的手,厉声喝道。
楚依被震得浑身一颤,神情恍惚而呆滞。
闹够了么……闹够了么……从遇到胤祉至如今,也未曾见他发过火,但他此时秀气的脸孔上却充斥着压抑的怒火,点燃在那一双似是清心寡欲的眼眸,烧得她浑身都要化作灰烬。
楚依忽然掩面,身子瘫倒在床上,仿佛丢了魂。
她只是想要发泄而已,只是想要找一个出口……释放自己而已。
从被最爱的人推下阳台,再魂穿到这个不安而陌生的年代,又莫名其妙有了那么多自己的孩子,换做谁,谁能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大方接受?楚依很清楚,自己不是小说中万能的女主,任何情况都能应付自如。
说透了……自己原先也不过是个城市白领,一直强压着那份心底深处的恐惧与不安,如今……再难维持。
难道——就不能让她发泄一下么?既然淡定不了,那就蛋碎!楚依猛地扑入胤祉怀中,扯着他的衣襟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坏男人,都是坏男人!需要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不需要的时候连死了都懒得理!你们想要女人怎样就怎样,你以为是充气娃娃,当她没有知觉胡乱摆弄吗!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臭男人,臭男人——!唉……胤祉忽然深深地一声叹息,任她暗自下手故意将鼻涕蹭在锦服也不责怪,只是望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终是顶着她的脸,心底还是怜惜柔软的。
又不知觉想起先前她将他一摔后自信满满,又鲜活明媚的笑容时,心跳一顿。
宫里的人,何曾有谁能那般敢作敢为,潇洒不羁?又有谁……能那般傲然灿笑,如黑夜里一道明灯照亮心头所有晦暗之色。
他不愿,她失去笑容啊……楚依,你一时是我胤祉的妻,终生胤祉便会对你始终如一,爱你疼你,宠你怜你,这般……你可就不委屈了?话罢,楚依抬头。
胤祉的脸容正好在眼帘下,耳边是他温软轻柔的言辞,视线里那张面孔上有一丝无奈,怜惜,还蕴含着几缕浅淡的情愫。
她有些迷惘,却仿佛依稀浮现他口中所说的情景。
郎情妾意,绵绵缱绻。
终生对你始终如一,爱你疼你,宠你怜你……试问哪个女人听到这样的允诺,会不心动呢?楚依也不列外,但是心动归心动,现实还是万分骨干的。
再怎么样,也抹不去她身为三只奶娃,一只正培育奶娃的娘亲的事实。
还是很悲催啊……好了。
她擦擦鼻涕,皱眉道。
胤祉哭笑不得,连声道:好好好,你现在是孕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依只觉他的话听起来特别膈应,瞪他一眼道:那我叫你去自尽你去不去?亏的他脾气好,不然照楚依这番大胆妄为的言辞,换做其他阿哥铁定是要被休的。
可想来其他的阿哥,哪有他这种奇遇?失笑勾唇,他从床上起身背对楚依:如此,便让你再摔一回解气可好?此番换她失笑,曾想为何自己竟会对他吐露真相,或许……便是因为此人是真心爱着董鄂玉宁,所以,终不会舍得,即不舍得,便会爱屋及乌。
一根手指戳向胤祉的腰部,只见他身子一软捂腰转身蹙眉道:你做什么,还疼呢。
楚依破涕为笑,道:再让我戳两下,我便原谅你了。
胤祉挑眉:也会乖乖安胎,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自然。
他脸色发青,终还是心一横,面上满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壮烈神情。
来吧——!胤祉两手扶着床柱,腰部对着她,身子似乎在极力隐忍,如同临上刑场般的姿势。
楚依忍笑,轻轻咳嗽两手,拍出啪啪响声,故意把声音弄得阴森:那我可来了——来!说得好像你上吧,我受得住!楚依心想,那她可就不客气地上了——!手猛地一探,胤祉都已咬牙准备好,却见那双柔软的小手放在他的腰间,轻轻柔柔地做起按摩来。
起先还有些微痒,后在那娴熟老练的力道下慢慢松软了身子。
不知是否太过舒服,他唇中不觉下意识地低吟了一声。
嗯……那声嗯是怎般销魂绵软,仿佛红帐春香里一点暧昧旖旎,从一抹雪色里浅浅流泄,一泄倾洒,教人心尖儿都酥软得不成话。
而好死不活,门突然被人打开。
福……怜春愣在门槛处,张着嘴却硬是没再说出下一个字眼。
随后似是魂魄归体,忙清了清嗓子,恭声道:福晋和爷,继续。
话毕,淡定地关上门。
良久,才隐约听到远处有一声尖叫,但已不是很清楚了。
屋内。
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
楚依撩撩头发,左顾右盼。
胤祉则拍拍不染一尘的衣衫,面色薄红。
两个人都在极力掩饰自己,未曾开口。
直到实在维持不了这般尴尬的气氛,终于有人忍不住。
方才……楚依重重咳嗽:只是替你疗伤按摩,才能好的快些。
胤祉愣了下,忽而柔柔地一笑:你不是对我恨之入骨,恨我害你怀了孕?我何时说恨你了?楚依倒是心境平静地反问。
明明适才那般恼我,还不承认?楚依神色微变,半晌才道:我恼的……并非是你,我便是恨,也只能恨自己。
恨自己轻信于人,恨自己没有本事,不敢反驳对抗那个禽兽阎王。
但对于胤祉,只有一丝的迁怒罢了。
恨如此之深的情感,哪里谈得上?胤祉叹息,忍痛弯腰,指尖温柔地触碰着她的面颊,温声道:我倒宁愿,你是恨我了。
也总比你恨着自己伤了身好。
遽然抬眸,心乱如麻。
第九回:灭了他夜深人静,悬月高挂。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仍是难以入眠,脑海里忽然想起白天胤祉在她耳边说的话语。
……我倒宁愿,你是恨我了。
也总比你恨着自己伤了身好。
楚依想着想着,心头陡然一悸,仿佛胤祉就在自己面前。
该死的!她不觉地低声咒骂。
——谁要恨你!记得那时自己是这般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而胤祉不过温文尔雅地笑着,薄唇轻抿,眼底一丝柔软情意悠悠荡漾。
随后,将她心湖一搅乱,倒是潇洒转身,不留一片云彩。
你妹啊你妹!——楚依。
唐突的声音从虚空中浮现。
楚依一惊,忙低头看戒指,只见戒指外圈围着一片淡柔的光晕。
阎王?——闭眼。
她疑惑地一皱眉:为什么?——叫你闭眼就闭眼,你敢多嘴?那声音淡淡地,却明显携着一丝不耐。
楚依果断不敢多嘴,赶紧闭眼。
只感觉合上眼的那一刻,指尖传来熟悉的灼热感,身体一轻,仿佛从躯壳中飘了出来。
喂,丑东西,你已经在地府了。
听到这刻薄轻蔑的声音,楚依就确认自己已经身在地府,这就是那牛头的恶声。
她即下便反唇相讥:怎么也没你面貌可憎。
哼!牛头冷嗤,又暗自嘟呶,阎王怎么会对你这丑东西格外开恩……还不等楚依反击,曹操便已至。
这回倒是衣冠楚楚,没上回那般风凉冶艳。
阎王大人怎么想起召小人前来?面对阎王,楚依又是另外一幅嘴脸,毕竟是执掌她生死的人,怎敢不恭?他眸光谈谈地瞥来,眼睑低垂,眯成一道细缝。
眼底有一抹深光,不知是在沉思什么。
楚依只觉地被他方才一瞥,竟有种莫名的胆战心惊,又似是十分熟稔,仿佛这般目光似曾相识。
可又实在想不起……是将另一件宝物交给你的时候了。
他如此一说,楚依才想起方快忘怀的事儿——三件宝物。
本来她还想着怎么开口,倒是他主动寻上门。
到底什么宝物?你很想要?见她神色渴望急迫,阎王俊美的眉头不觉地轻然一挑。
楚依咳了下,镇静道:也不是,就是问问。
其实有没有也无所谓,想来冥界的宝贝在人间有什么用呢?那便不给你了。
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死。
什么……不给了?眉头使劲地抽啊抽,她忍住掐人的冲动,满面堆笑:也许,可能,万一能派上什么用场呢?的确没用,所以还是不给了。
他懒散地说了句,然后打了个哈欠。
楚依那掌心用力地捏啊捏,最后还是逼出一丝笑:阎王大人可是在逗小人玩?阎王听她说罢,忽而眸子直直对准她,莞尔一笑:你怎么知道本尊在逗你玩?那言下之意,便是我就是在逗你玩。
逗你玩……逗你玩……她只觉得那三个字不断在脑海里回荡……回荡……你令堂的大爷,老子忍不了了,香蕉你个巴拉——!今天她不灭了你再灭了你那她不是楚依,就是衣橱——!喏,这是给你的宝物。
就在楚依摩拳擦掌,霍霍有声之时,阎王镇定自如地从案几夹层间取出件玉饰,但见那是枚玉做的簪子。
通体剔透,光泽莹莹,周身似还飘浮着一层金色淡光。
她瞧得稀奇,一时连怒气都忘了发,只愣愣地盯着玉簪,直瞧得挪不开眼。
此乃和氏璧所铸,通灵之物。
和氏璧!她惊呼,不过转念一想,他手中怎会有人间之物?阎王看穿她的心思,道:本尊想要的,还没有拿不到手的。
……楚依瞬间囧了。
好吧,你是阎王你最大,自恋是你的特权,她无话可说。
不过如此金贵,送给我……她有些迟疑。
他敲敲桌面,漫不经心:送便是送了,你那么多话。
楚依觉得跟他讲话,早晚有天会气得灰飞烟灭。
那么,最后一件宝物是——?时辰未到。
他神秘莫测地一勾唇,忽然挥了下手,楚依只觉眼前事物顿时被搅得一片模糊,身子一晃,她轻轻地叫唤出声。
啊……睁眸,发现眼前是一帘雪白薄纱,已没有阎王那可恶邪恶的笑脸。
余惊未定地用手按向额头,指尖突然碰到一抹冰凉之物。
匆忙拔下置于掌心,借着那微弱的月光,看清这便是方才阎王所赠的玉簪。
把玩端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舍得放下,藏在一边的梳妆台中。
心里头一直对那第三件宝贝惦念着,但想到他所说的时辰未到,便也只能怏怏打消念头。
反正他想给的时候,自然会给,自己何必去费劲琢磨?睡吧睡吧,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这不知名的胎儿着想。
楚依一脸惆怅,长嘘一口,便躺下安眠。
翌日。
一抹斜晖透过窗隙洒入,楚依的生物钟一响,眼睛自然睁开。
坐在床头发了会呆,便听门外有人敲门。
福晋,该起床梳洗了。
进来吧。
怜春捧着洗脸水走入:爷说,待会子叫奴婢带福晋向荣妃娘娘请安。
荣妃娘娘……胤祉的额娘么?她微有几分心悸,怎么想都觉着不是个好兆头。
但她又不能总是拖病不见,唯恐生了嫌隙,或是说这个婆婆对自己早就已经怀恨在心了呢?当时她应该没有听错吧,那般厌恶嫌弃的语气,当真是不喜的。
算了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楚依轻轻应了声,算是回答。
福晋,爷说了……叫您无须担心。
怜春伺候在一侧,声音四平八稳。
楚依抬头注意了她一下,低声极轻地念了句:他倒是想得简单……福晋,奴婢为您梳头。
她来到这几日,平时都不见人,便懒散地披着也无所谓,如今要向婆婆请安,自然要妆容整洁端庄些。
但一想到要顶着那妇人发鬓,真真觉得麻烦至极。
微皱眉,道:梳吧……心想真希望自己生个什么病,省掉这一日一请安的规矩该多好。
省不掉,拖延几日算几日啊……总算梳妆打扮完毕,楚依往镜子里一看,见镜中女子略施薄粉,一抹绯红浅描,肤如白雪,腰如束素。
身量纤细修长,一身鹅黄织锦的长裙衬得她更为活力。
唇角微勾,巧笑情兮,愈是显出几分鲜亮明媚姿态。
柳眉轻轻一挑,朝怜春笑问:这番模样可好?怜春忙道:福晋穿什么都是好的。
楚依叹息,想来也是这种答案,又不觉地看了会,的确要比自己的前身好太多,心中总算有些安慰,起码重生在美女的身上,看着也舒心。
福晋,时辰到了,该上荣妃娘娘屋里头请安去了。
怜春在旁出声提醒。
她心中一叹,又暗自加油鼓劲,上吧楚依,把传说中的皇帝老婆果断的秒杀吧!随着怜春兜兜转转走过几条小径,经过回廊,一路沿途遇见下人丫鬟,对她态度极为恭敬,楚依头一次被人如此行大礼,说实在还真有些吃不消。
果然人命还是天定的,她的确不是享这种奢侈风的人。
福晋,到了。
楚依提着心,一咬牙,便踏入门槛。
便见屋内已坐满了人,前方中央坐着位中年妇女,妆容精美得体,虽徐娘半老,倒也是风韵犹存。
只不过那投向她的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明的不善。
唉……看来她没料错,这个婆婆对她这儿媳,可是相当的不满意。
而胤祉则坐在她右下方,眼神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突然使了个眼色,楚依忙上前几步,做了个请安的姿势。
额娘,玉宁向您请安了。
接过怜春递上来的茶水,额娘,请用茶。
可那荣妃却是连眼都不带瞥一下,只咸淡不温地轻扣在她面上,旋即便撤开了去。
放一边吧。
那声音极为冷淡。
旁边围坐的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虽显得很轻,但楚依却是尽收眼底。
婆婆不给自己的面子,令她难堪,这些做小的自然是乐在心头,分外舒爽。
可她会去在乎么?反正她脸皮厚,经敲耐磨,这点小摩擦……算不了什么。
楚依将茶杯放到一边,随后寻了个位置坐下。
而屁股刚一沾椅,便听荣妃略含威严的声音响起。
何时变得这么没规矩了?本宫未曾开口叫你入座,你便私自坐下?楚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立即站起,恭恭敬敬地碎步来到荣妃正前方。
分明是你有意刁难,想要看她出丑罢了。
将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胤祉身上飘去,胤祉立刻心领神会,忙朝荣妃道:额娘,宁儿大病初愈,身子骨差,就让她坐下回话吧。
荣妃精美的护甲忽地一扣桌面,皮笑肉不笑地勾唇:身子骨差?是有多差,治了这些天还未好?如今难道连请个安也请不起么?第十回:毒妇滚是呢,身子骨是很差,所以您还不放过她不是往死里折腾么?楚依很想这样霸气强大地回答她,但是——若为了一时挑衅来满足自己,从而与这种人品值不甚高的后宫怨妇作对,肯定会被彻底打入阴暗冷宫,永生不得超生。
所以……她想想除了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貌似也没别的法子可循。
咳咳弄两声,装作病弱可怜的模样,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维持请安的姿势,眼含楚楚泪花,时不时盈盈望胤祉两三眼,秉持绝对能不开口就少招荣妃挑刺的基本原则。
你老婆受难你还不行动?虽然灵魂是假的,可这病恹恹的身子可是千真万确的。
况且也不知是否受了她落湖的后遗症影响,楚依只感觉站久了还真有几分眼冒金星的虚浮感。
一时间,没人敢插话,荣妃依旧是闲闲地饮茶,眼都不瞥她一下,直接把她透明化。
楚依身子晃了下,心中暗想这身子恐怕真的不行,回去后一定要多多锻炼,不然天天早上被这恶婆婆虐待几下,估计没多久就挂了。
好吧,就算没挂,她也恍惚有种挂掉的错觉。
唉,难道说…婆婆这种生物,就是为了为难儿媳妇造出来的吗?胤祉虽忌惮荣妃是他额娘,但良久不见荣妃出声,而楚依的身子根本经不起折腾,唯恐她伤身,终忍不住心疼道:额娘……就在楚依头晕目眩,两眼昏花就快撑不住时,荣妃才高抬贵手,慢悠悠地道:起吧。
——起吧多么高贵而干脆的两个字,却仿佛圣旨般兴师动众。
她分明知晓荣妃是有意为难,却没法出口反驳,或作出半点出阁的事来。
忍得心肝脾肺都在发疼,最终只能步履微颤地坐到一侧。
这时,荣妃又似是漫不经心地提起:宛心,前几日胤祉去过你屋里头吧?富察氏宛心,外富阿之女,姿容艳媚俏丽,一身浅紫袍,领部缀以片金花纹,袖边镶白缎阔栏干,小脚着红色弓鞋,甚为乖巧恬静地坐于旁侧。
见容妃问起,宛心方才莞尔一笑,怡然自若道:回额娘的话,爷前几日是来过妾身的屋里头,却也不过是妾身吟诗作对罢了。
楚依坐在她对面,方才不太注意,只瞄了眼。
现下仔细一瞧,才想到刚才那群嘲笑她的人当中,似乎只有她平静如一泊沉湖,无风无浪。
她当下心中便断定——此女子,不简单。
祉儿,你倒是给额娘说说,前几日去了宛心房中做什么?胤祉面色微变,平时额娘再不顾忌,也不该在众妻妾面前这般问,难道当真那般憎厌玉宁么?眼底一黯,眼光投向楚依,见她只是面露虚态,对额娘仅是微微皱眉而已,并未有什么不悦之情。
清了下嗓子,胤祉才道:也就如宛心所说那般,不过吟诗作对罢了。
荣妃放在桌面的手掌忽地一捏,随后展开,眉目紧蹙:本宫有些乏了……你们今儿个就都先散了吧。
——宛心,你留下。
宛心应了声,坐在位置上没动。
而当楚依刚起身,荣妃忽而眼一抬:玉宁,你也留下。
她心中一怵,暗道不妙!估计这恶婆婆要对她实施所有穿越女主都会遇到的——语言暴力美学!好吧,她要秉持一字记之曰:忍!楚……玉宁……回头我会吩咐厨子多弄些小菜清粥和些补品。
你近日……瘦了,胤祉面露忧色,与她擦肩而过时极为情绵意长地柔声道。
楚依嘴角抽搐,很想说她只是因为水土不服,物理条件太差引起正常生理反应。
三阿哥……您实在多想了。
想想看,上个茅房用的都是那种粗糙手纸,简直崩溃啊有木有!因此间接导致她睡不好吃不好,本就消瘦的脸颊更是凹入。
楚依想着这种问题早晚能习惯,现下,该是如何琢磨应付这难缠的主儿啊……玉宁,这几日祉儿是不是一直都在你屋里?楚依心一悸,如实道:是。
荣妃顿了下,手肘抵着桌面微微倾斜,撑住太阳穴,淡淡地半眯眼瞧她:听祉儿说你已有二月的身孕?是。
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该霸着祉儿,应当雨水均占,才方能多添香火。
荣妃极缓地说,口气甚为语重心长,暗暗透露着一股为人妻要太方,莫要善妒的意思。
说她不该霸着胤祉?真是天大的冤枉,不看看是谁霸谁,看似无害温润的小三受其实很黏人,黏得她恨不得不顾有孕在身,,一脚有多远踹多远。
但是这种真心话能说么?唉……楚依只好苦命认从荣妃为她冠于的莫须有罪名。
玉宁往后定当好生劝说爷,绝不敢独自占着爷。
额娘尽管放心……荣妃淡淡颔首:学学宛心,温恭顺和,端庄大方,绝不会恃宠而骄。
这才是做媳妇的样子。
楚依心中疙瘩一响,忙朝荣妃垂头恭声道:往后玉宁定当谨遵额娘的意思,也会向宛心多学学为妻之道。
见楚依那般乖巧听话,荣妃觉得下马威也起了作用,内心似乎已得到满足,方才道:你先回房歇息吧,身子弱还有身孕就莫要多走动了。
至于祉儿,近日还是少去你的房里为好,恐沾染这晦人的病气。
话至尾末,荣妃眉头微锁,似是觉得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一丝鄙夷轻忽极微地掠过,如蜻蜓点水,拂过她心尖上,虽未对她有多大影响,却也教心尖微颤,有淡淡刺疼。
这便是皇宫女子么?楚依隐在衣袖下的手掌慢慢握紧,却最终松开了去,朝荣妃跪安后才离开。
直到她踏出门槛,似还能隐约听见荣妃对富察氏的语重心长的说辞。
如今她有了身孕,祉儿又对你有意,宛心,你要多争气……回到屋内,楚依胸前气郁,刚一进屋便沾床倒入绵软的被褥中。
合着眼,心中压抑,却不想再去想方才荣妃对她的态度以及言语中所含的轻蔑暗讽。
以为能毫不在乎,看来自己终究没有想象中那般胸襟广阔大度。
但无论哪个女人,面对荣妃如此明显的排斥,想必都很难忍受吧?但人就是自恃高人一等,所谓高贵冷艳之态,却真叫人不敢苟同。
起码在楚依认为,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可悲催地为嘛她不仅遭心机女下毒手而亡,重生后还遭恶婆婆嫌弃挤兑?更不知,将来还有多少麻烦……不想不想,退散,全部退散!楚依猛地一转身,将头埋进被褥里碎碎直念:你妹生完这个小孩老娘大不了一个人过日子,种种田,睡睡觉,吹吹风神马的很快就过去了!叩叩——门外突然一声敲打声。
福晋,爷来了。
我去——刚他娘让她别霸着这丫又送上门,这不存心膈应人寻晦气吗!楚依继续埋头,大喊:睡了!不见!这大清晨刚醒又睡?胤祉说着,已开门走入,怜春,你去外边守着。
遣退丫鬟后,胤祉见楚依将自己半个身子用床被裹起来,也不理会他,不觉好笑。
你这是要做何?想闷坏自己不成?若你要出气便拿我来出气便罢了,莫要折腾坏自己的身子,本来就带病,还怀着身孕,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既然你知道我是孕妇,心情又不好,就不要来烦我!出去!楚依蓦地掀开被子,双眸如小兔般通红地瞪着,倔强的眼瞳微微湿润,就那般直直地钉在他身上。
胤祉心头惊颤。
楚依见他愕然地呆站在那儿,勾唇冷笑一声道:额娘可是说了,我这儿满是悔人的病气,爷还是赶紧高台您的贵脚,莫在这招惹上不该有的东西!楚依,我知道额娘对你有些许偏见……或许你额娘说的事情,的确发生过。
她似是已慢慢冷静下来,眼光犀利地朝胤祉射去,话中带话意有所指道。
胤祉眼色一变,拳头紧握:你可知你到底再说什么……楚依道:谁知道她有没有与什么人牵扯过!你当玉宁如你那般,盯着个人便直视不讳么?胤祉猛然出声,语声间有几分咬牙之意。
楚依顿时愤怒:我与人说话就是喜欢看着别人的讲,况且我说过我不是你们这个年代的人,不懂你们这些个劳什子规矩!你莫拿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随便往我头上按!胤祉不知是否气极,一下上前迈步扣住她手腕,紧紧抓牢。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若真是如此那你便从她身体里出去!将真正的玉宁还我——!楚依突然浑身一震,遂紧攥着拳,眼眶已红得不像话,但泪珠却一直未曾落下。
她直直瞪视着胤祉,带着被揭穿后的怨恨与万般不甘。
终于,一滴泪,从她眼角落下。
若能回去,你当我愿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之中么?第十一回:强吻戏如果你死过一回,就会知道生命的可贵。
她只是,想活着,仅此而已。
可是为什么世事弄人,却非要将她送入这风云暗涌的年代?让她一个现代独立自主的女孩就这么随波逐流,将骨子里的尊严一点点被腐蚀殆尽,这就是楚依想要的结果么?不——绝不!楚依攥紧拳头,望着呆愣的胤祉继续道:回去,就是死。
没有人想死,我也不想死!若你尝过死的滋味,就不会大放厥词,说这种无知屁话!楚依,你不要太放肆!胤祉怒道,扯动她的手,将她拉到跟前,且不说我至今还对你的身份存有疑义,但就凭你现在这般,我足可以治你以上犯下,目无尊法之罪!那你便治,便治死我算了!反正董鄂玉宁已经被逼死了,你大不了再逼死一个!这不就是你们皇室贵胄最惯用的手段么!逼死我,逼死我啊——!楚依叫嚷着,嘶声裂肺。
胤祉气得,鼻腔中发出哼哧哼哧的声响,喘出浓重粗气。
他很少发火,可是对她有时当真恨不得掐死,却无奈狠不下心,只这几天便教她越发大胆妄为,欺压到他头上来。
许是心里压抑沉积太深,猛然间爆发出来,便就一发不可收拾。
忍让已久,终归还是要她知道,这府中……是谁做主。
楚依隐约觉察出一丝危险,忙使了劲想要挣脱束缚他的手掌,却怎料胤祉箍得极紧,挣扎用了力便感到手腕一阵硌骨的疼。
心慌意乱之下,更是大吼:放手!放手混——蛋还没出口,那滚烫而带着怒意的唇便已压在她嘴上。
楚依下意识地咬紧牙齿,硬是没让胤祉的舌头钻入,他一手搂着腰将她抵至桌沿,咬住她负隅顽抗的唇瓣,撬开紧闭的嘴,用湿蠕的舌头舔舐齿贝。
身子局限在这窄小的空间,一时间什么招式都使不出来。
胤祉又将往桌面她推下几分,楚依的手胡乱地挥舞,一下扫到桌上茶几,只听砰嚓一声,摔碎的清脆响声立刻打破僵滞的对抗。
趁胤祉神色微怔,手下一松,楚依才得了空使劲将他推开。
两个人双目对峙,刀锋撞击,无数火花四溅。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发颤得厉害,指尖拂过被胤祉肆意蹂躏的唇,已是略肿。
果然历史是写给人看的,谁能想到在九子夺嫡中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竟也有大发雷霆的暴怒之面?竟也会强迫女子!胤祉做完也方才有些后悔,但见楚依仇视的模样似是跳脚如红眼兔般,还带着那般显然的厌恶鄙夷,心头遽然一震,双拳又渐渐握住。
看来,你还是没有半分悔意?胤祉声音微冷。
楚依一笑:悔意?说到这,楚依倒觉得三阿哥发怒的方式很是奇特。
强吻?这就是你对每一个不服从你的女子所谓的惩治?完全的不屑一顾。
胤祉见她冷嘲热讽,眼中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嫌意,陡然心底升上一丝寒意,面上表情似是硬生生隐忍着什么,许久,才将声线放平:我也只对你……有这样的措举,亦不过是一时冲动。
是你总不肯说些软话,还反倒三番四次的拿话掐我,怎能叫我不气?楚依,还认为你当真一丝的错也没有?见他眼中满是受伤,脸色黯淡颓然,楚依怔了下,许是自己太过强硬,又曾受过欺骗伤害,有时便心肠硬了些,说些不饶人的话。
可其实,何尝没有一点后悔过?只是话说出口,再让她收回去……以她的个性——做不到。
慢慢别过脸,阖上眼:往后,三阿哥还是莫要来楚依的屋里头了。
楚依只求您大发慈悲,给我个安生平静的日子。
自此,再无他求。
她宁愿一辈子窝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愿走出这屋外,看到衍生于皇族争斗间不死不休的阴晦污浊中,最终丧灭人性与良知。
只求这岁月静好,云淡风清,她望着湛蓝广袤的天空之时,不再是一片愁云阴霾。
时间静止,仿佛千言万语都化作无声凝在这一瞬间。
良久良久,方才听胤祉微颤的嗓音响起:我若往后不护……你可还有安生的日子?楚依用袖子将眼泪拭去,目光转过来直视胤祉道:若你冷落我,你额娘自然不会再这般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初始会刁难挑刺,但毕竟我仍是你的三福晋,她只不过是要奚落侮辱我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至于往后,三阿哥若真为董鄂玉宁好,就莫要再亲近了……楚依相信,历史不会改变,胤祉的嫡福晋董鄂玉宁不会被休。
而她只要安分守己,不再做这出林鸟,荣妃自便以为她已失宠。
对于她而言,后宫女子失去男人的庇护就是最凄惨的事,即便平日里撞面顶多不过占嘴舌便宜。
——大不了,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她不想重生此地,只为将这一生年华付诸这万恶的无边明争暗斗之中。
这,才是最悲惨的。
胤祉听罢,一点悲凉缓缓由心而生。
他的额娘……望着楚依铁石般冷硬的面孔,胤祉儒雅书卷般的气质早已不复,他不仅是皇阿玛的三皇子,是诚郡王,最根本的,他是个男人。
可是……却连选择爱人的权利也没有。
当初是如此,现在……他步伐一晃,神色忽而漠然。
如此,便随你的愿。
话毕,胤祉转身,楚依心脏狂跳,望着他一袭素洁白衣,后背俨然有股凌厉而不可侵犯之意。
他是阿哥,是贝勒,再是温厚亲和,也容不得她一再的放肆。
先前让着,是念在董鄂玉宁的情面上,而如今,认清了,也便罢手了。
——好!——很好!楚依在他身后忽而极微地一声轻笑,道:妾身恭送三爷。
——我会守着你……一辈子。
——宁儿,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我倒宁愿,你是恨我了。
也总比你恨着自己伤了身好。
——终生胤祉便会对你始终如一,爱你疼你,宠你怜你,这般……你可就不委屈了?曾经一点心悸,仿佛烙入心肉。
她信他的情真,信他的意切,更信他的为人,前生受挫她只能怨自己识人不清,可对这个男人,独独不能控制那颗紊乱的心脏。
趁如今不过情根萌芽,将这最初的美好存留在此时此刻。
至少,楚依还能说服自己,曾动过心,曾意乱情迷。
但最终,梦醒破碎,大祸未酿,就让这虚无散尽,再不能惑乱心境。
望着胤祉绝然冷漠离去的背影,楚依怔怔地站在原地,风凉凉地吹入,怜春这才姗姗踏来。
早在爷从嫡福晋争执之时便识趣的走远,以免惹祸上身。
方见爷那般脸色黑青难看,她便知定是嫡福晋又说了惹怒爷的浑话。
总觉得嫡福晋这一醒来后,怎般性子差这番多?怜春不再多想,只小心翼翼地走入,低声唤:福晋……她这一唤,才将失魂的楚依叫回。
我……没事……她淡淡出声,但面色明显不佳。
地上是一堆的碎片,皱着眉,她虽难受,还是蹲□欲要捡起,便见怜春忙不迭冲上来,在楚依即将碰上时急道:这个奴婢来就行,福晋您看起来脸色很差,还是快些上床歇养去吧。
楚依咬了下唇,面容苍白,双颊却有一点不正常的浮红。
手撑着桌子,忽然眼皮翻了翻,竟猛然朝旁侧倒下。
福晋——!一声惶恐惊叫,如笛膜乍破,极为刺耳。
可也只在耳边飘了会,楚依便已失去所有意识。
待她幽幽转醒,只见一抹人影守在床畔……竟是胤祉。
楚依心尖一颤,灯火烛影朦胧间,他清雅温顺的面容有一丝疲倦,那眉宇微皱,仿佛满怀心事。
初遇那时,她睁眼看见的他,便是如今这般憔悴模样。
分明说过不要管她,为何……还是要反复出现在她面前,真当她楚依是个木鱼疙瘩,任你怎般撩拨也不会动情么?她方才那般表态,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可你怎就是听不入她所说的话呢?真是……呆子啊。
情不自禁地伸手,纤长的指尖勾绘着他的轮廓,触手滑腻柔软,看起来倒是一副白面书生模样,发起火来……还蛮有气势的。
脑海中恍然晃过一副画面,眼光闪烁,另一只手抚上唇畔,似还残留一点独属他的味道。
胤祉,你就这样夺走她在这时代的初吻,就算你要惩罚她,也不该用这种下流法子。
所以她决定,得还你个教训。
楚依忽而浅浅一笑,唇畔风姿流转,宛若夜色当头,那一轮明亮悬月,璀璨生辉。
而当胤祉被她笑声惊动,骤然睁眼所见的,便是这般粲然笑颜,如此,贸然撞入心头,令他震在当场,动弹不得。
幽火浮动,他与她,一惊一笑,颠倒苍茫年华。
第十二回:斗小三胤祉忽然站起身,蓦地转过脸,心慌意乱。
楚依的手攥了下他的衣角,低闷道:你不是说就算我死也不打算管我么?转过脖子,胤祉的目光往下看,但见她抬着一张苍白的脸,很是楚楚可怜,心底一动,捂拳咳嗽以来掩饰自己那点不自然。
望着她凝视许久,才无奈地长长一口深叹:若早知会牵动你的病情,我还不如再忍着些。
你真是残忍,不顾我的感受也就罢了,难道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念么……?胤祉蹲□,握住楚依地手,音调低柔,神色也平静许多。
楚依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平滑的小腹,孩子……孩子……心中似是被什么一扎,肚子里的种不是她楚依为他所怀,而是董鄂玉宁。
而他之所以妥协,怜惜的是她肚里的娃,并不是她。
并不是她啊……楚依方才还兴起的一点恶质想法瞬间被浇熄湮灭。
她偏过脸,默默地抽出手。
胤祉见她脸色忽然平淡下来,表情恹恹地,想与她说,可话至嘴边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秀气的眉宇间拧成川字,良久未见她出声,才黯然叹息,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我无权去伤害任何一个生命。
至于我先前所说的话,还请您……遵守。
一字一语,透着冷淡无情。
胤祉脚步顿了一瞬,没有回身,遂提步朝门外走出。
这时,怜春端着装有清粥小菜的盆子走入,放置在床边桌面,道:福晋您吃些吧,这是厨子刚热的。
楚依心里难受,便摆手道:你放在旁边,我现在没胃口,你出去吧。
爷说,要奴婢看着您吃下去才行。
楚依被嗝了一下,唇瓣微咬,面色很是难看。
怜春不明所以,但作为丫鬟,听主子的话是最基本的。
所以,她必须坚守位置,绝不被福晋三言两语就打发掉。
她叹气,扶额道:拿过来吧。
随便扒两口,囫囵吞枣般解决掉,就在一口塞入块酥糕时,突然卡在喉口,咽不下去。
楚依抓着脖子使劲用力咽,脑都充血,脸都发青,半天那酥糕还是坚定不移的卡着。
你姥姥个凶!为嘛做人那么悲催凄惨啊——!福晋!你怎么了!见楚依头低着头,一手捂肚,怜春惊恐地睁大眼眸,叫出声,难道福晋要生了吗?楚依要不是没多余的手,尼玛真想一巴掌抽死这丫的!你以为她是外太空来的异种么,怀孕两个月就落胎!怎么办怎么办,对了,赶紧告诉荣妃娘娘!楚依竭力地抬起头,哑声嘶叫:不行!回来!快……水,给我水——!怜春忙拿起桌上的茶壶,眉头一皱,打开壶盖一看,哭丧着脸道:福晋,没有水……晌午我还倒了满满一壶!许是爷喝光了…………靠!圈圈叉叉点点点——!她想爆粗口,但实在没力气骂了,就在她掐得快喘不过气要脑淤血爆掉时,那块该死的酥糕总算从食道里咕噜滚落下去。
楚依浑身虚软,一下倒在床褥里爬不起来。
连春小心翼翼地出声:福晋……您还好么?她猛地一挺身,怒目而视:死不成!想用一块酥糕就让我死,没门!气哼哼地嗤鼻。
而这时,门外传来脚步纷沓声,渐渐靠近,还伴随着一声轻唤:姐姐在么?楚依一对明眸忽地滴溜一转,心下疑惑,这不是那富察氏宛心?她来做什么?难道说胤祉与自己争吵大怒离去的事儿她已知晓了?心中狐疑思忖,镇定出声:妹妹有什么事吗?听说姐姐今早病倒了,宛心特来给姐姐送些补品,顺便来探望姐姐。
她的声音很柔,柔得如一掬春水,让人绝不会怀疑她不安好心。
可听着她的声音,楚依就觉得浑身一怵,越是无害,越是危险。
怜春,去开门。
怜春听从吩咐,上前开门,见富察氏宛心带着一名丫鬟,仪表万方,娉婷婀娜地款款走入。
她嘴边含笑,极为温柔地叫唤道:姐姐……水眸直视楚依,忽而带上一丝惋惜,姐姐果然瘦了,这脸颊都削了进去。
额娘说过,爷还是喜欢体态丰腴些的女子,怨不得……深叹一口长气,宛心缓步走至楚依跟前。
姐姐啊,你何苦与爷怄气,这般折腾自己呢?楚依皮笑肉不笑,倚着床柱极为平淡道:夫妻间小吵小闹都是很正常的事儿,就算爷往后不来我的屋里,玉宁也不能拿爷怎样不是么?女人……还是认命点好。
言下之意已经相当明确,她不会争,不会抢,不会闹,只求平静度日。
所以你若是想要以此来趁机打击她,还是免了吧。
宛心倒没料到楚依会这般说,至少以为会有些哀愁难过,却未曾想到她如此无所谓,仿佛爷的宠爱对她来说,根本可有可无。
心里有小小的抑闷……这还是以往的董鄂玉宁吗?那般端庄秀丽,婉约柔美的嫡福晋,风光无限,一度连着数年霸占胤祉的宠爱的女子,但为何一场大病之后,连点争斗之心也随着大病变得了无痕迹。
宛心捏了捏掌心,似是很不愿见到楚依如今闲情恣意的无谓之态。
姐姐,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毕竟一起伺候爷这么多年,姐姐可千万莫要推阻。
宛心使个眼色,一旁的丫鬟便将个红木小盒放到桌上。
她打开盒子,显露出里面的珠玉首饰,一件件看起来极为珍贵奢丽。
拿出其中一件玉镯子,拉过楚依的手慢慢套进去。
楚依没有反抗,只看着宛心将玉镯子戴在她腕间后,唇边满意地勾勒出一点弧度。
爷曾与宛心说过,姐姐的手很美。
如今细看,纤长细嫩,的确很美,不禁叫宛心想起一句诗。
楚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翠玉镯子莹润剔透,一双十指玉纤纤,肌肤细腻柔滑,是美。
可她提起这又想表达什么呢?摸不清她言谈间所带的含义,只能顺着话往下问:是一句什么诗呢?宛心笑了笑,很是温润无辜,柔声低缓道:红酥手,黄滕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然如今……她静默一晌却没再讲话说下去。
楚依心底微凉,暗自漠然一笑。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浥鲛绡透……的确很像。
宛心似是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缩回手,眼神闪烁间却极快地掠过一丝笑。
那笑里有得逞般的满足,亦有暗沉晦浊的污流。
姐姐怎可这般说自己呢?楚依眼眸一动,又突然淡淡出声:但陆游与唐婉本是相爱,何奈陆游之母一心盼望陆游金榜题名,登科进官,以便光耀门庭,遂百般使用手段将他们拆离。
但最终两人临老至死却还是未忘记对方,仍旧深爱不减。
宛心妹妹,既然已有先人为例,姐姐又怎么会重蹈覆辙?她一怔,面上挂不住,有些僵硬。
旋即又听楚依呵呵一笑,柔声抚慰道:但毕竟不过是先人的故事,我们后来人便当作故事看看也便罢了。
何必认真呢?——何必认真呢?富察氏宛心,她本无争宠之意,但也并非能随意欺辱奚落而无动于衷吧?与胤祉那时许是太过郁沉消极,才会生出那般念头,可若水已淹来,怎能不迎面而上,还真当等到被淹没不成?那再世重生有何意义?还不如当时在地府就投胎得了。
宛心见她神色淡然,心中有一丝难忍的阴暗萦绕于心尖。
为何你可以这般理直气壮?就因为爷曾爱过你么,董鄂玉宁,你且记住,你所说的相爱……不过是曾。
爷不是陆游,你亦非唐婉。
的确只是故事,所以宛心并未放在心上。
看来姐姐似乎也打起了精神,那么宛心也放心了。
她亲和的握住楚依的手,于手背轻轻拍了两下,方才起身,那宛心就先走一步,明日……再来探望姐姐。
明日……楚依抿唇扯开一丝凉薄笑意,道:妹妹慢走。
宛心款步姗姗地朝门外走去,脚步踏出门槛,似又想起什么,忽而转过头,对楚依露出一抹仪态万方的淡笑:这玉镯子很配姐姐,是前几日爷特别送给妹妹的,听说还是上贡之物。
今日见姐姐很是喜欢,看来妹妹这礼物……倒是选得极为恰当的。
话毕,才扭过头,下颚微抬,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细腻颈项。
临走之时,她似是刻意的顿了□形,侧脸唇边笑意盎然,似是旗开得胜,分外得意傲然。
门外已无踪影,只有风声呼呼灌入。
怜春在一旁看楚依的脸色,波澜不惊,平淡如潭死水。
刚想开口,却见她猛地将玉镯子摘下,狠狠地摔在地上,顿时碎了一地。
暴殄天物啊……怜春扼腕地看着那一地的碎玉心中暗暗呼喊。
而楚依只是冷哼了一声,双脚一迈,跨过碎玉渣从梳妆台里的首饰盒中取出件玉簪子,俨然就是阎王送予她的。
你个小三想要斗是吧,那明日便斗斗看,到底谁比谁牛叉——!第十三回:玩手段当白天压倒黑夜时,太阳……就出生了。
随后,楚依也醒了。
起床,叠被子,洗脸,梳妆,整装,最后往镜子里一看,满意地一勾唇。
呵,想要看到她的怨妇样,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看到楚依规律的自发自主做完这一切后,怜春呆愣在一旁。
楚依瞥了眼她:不是要请安么,走吧。
嗯嗯!怜春用力点头,突然觉得今天的福晋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好像换了个人似得。
不过这样的福晋,很有魅力啊……待她们来到荣妃屋里头时,楚依一眼便瞧见富察氏宛心正与荣妃相谈甚欢,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额娘。
听到楚依的声音,荣妃却充耳不闻,只继续与富察氏宛心话说。
楚依早料到,便也没有计较,随后来到一张座椅前,却未坐下,只朝荣妃的方向径自道:额娘,昨日大病之时玉宁做了些许噩梦,至如今都心绪不宁。
所以未曾经向额娘请示,便私下遣人递了封家书予父亲大人。
额娘……您可会责怪玉宁?荣妃这才停下,将视线转到楚依身上,那精光烁烁的眼里是一丝冷冽的寒光。
怎么老妖婆,还想用眼神杀死她么?她可是一身铜墙铁壁刀剑不入,你以为就你那散光老花的眼神能怎么着她吗?看来您还是有些忌惮她背后的势力,终归不能做得太过,是吧?楚依只是淡笑,手放在椅把上,面色温顺地道:额娘,玉宁可以入座了吗?也不等荣妃回答,楚依忽地捂住肚子轻轻一叫,呀!宝宝似乎在闹呢,看来也是在怜惜娘了……自顾说完便坦荡入坐,神色自然。
荣妃道:才二个月就会闹腾,指不定生下后会多野呢,想必将来定是不好管教。
管教的事儿作娘的理应承担,自己的孩子是好是坏都是不会嫌弃的。
楚依从容道。
能这么想……也是好事。
荣妃缓慢地说了句,随后茗了口茶,逐而嘴角一轻笑,不过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昨日私塾先生来话,弘晴这孩子上课竟睡着了,本宫倒是在问问,玉宁你平日是怎么管教孩子的?眼光平淡无波地投来,看似无心的一番话,却蕴含无数深意。
楚依心里冷笑,今日是拿孩子来刁难她了。
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不过,她会怕吗?就你这些老掉牙的招数!弘晴也不过才六岁,顽皮点也是情理之中。
爷与玉宁曾提过,那时与各位阿哥在私塾时,还一同逃过课呢。
弘晴是爷的孩子,想必也是有几分爷的性子在。
这不也很正常么?楚依对答如流,将问题一下甩回去。
管教不当的事,您不也犯过?五十步就别笑百步。
幸好她从胤祉那儿硬是缠着扒过他小时的趣事,当时不过无聊,却在今日派上用场。
荣妃被噎了下,暗道这丫头的嘴倒是尖利,不仅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还指出有其父必有其子的理儿来唐塞她。
哼,看着柔弱好欺的模样,倒是很会诡辩!而就在荣妃与楚依争锋相对之时,富察氏宛心忽地发出一声咦。
楚依心知,大的发完难,小的也忍不住要行动了。
唇边含笑,将目光转到她面上,静候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荣妃颦眉道。
宛心先是用惶惶的神色朝荣妃道:是宛心逾越了……无碍,说说你倒是见着什么了,一副吃惊模样。
宛心这才盯着楚依的手腕道:昨日宛心听闻姐姐病发,便好心前去探望,还相送与姐姐玉镯子一件。
这玉镯子可是爷给宛心的,爷说有福润祥合之意,宛心才特地送给了姐姐想替姐姐保平安。
昨日还是宛心亲手为姐姐戴上的,今日见姐姐未戴在手上……可是姐姐嫌弃宛心送的东西?那么委屈可怜,仿佛她不戴着她送的东西就是犯罪似的。
楚依摆出一副极为惋惜愧疚之情,答:本来是戴在手上,可是当姐姐摘下想好好看看时,却突然头晕目眩,镯子掉在地上一下就摔碎了。
碎了……?宛心嘴角一歪,有些讶异道。
碎了……喏,姐姐今日特地把碎片都带了过来。
楚依说着,从袖子里捞出一包,锦帕摊开露出里面的碎玉。
楚依看着,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听说……这还是贡品啊……宛心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快若闪电。
楚依抬头道:姐姐想了又想,还是还给宛心妹妹吧。
嘴角一勾笑,她面色毫无一丝悔意,心中畅快淋漓,顿时有种秒杀敌人的无比快感。
碎都碎了……宛心要了有何用呢?玉碎难以瓦全,其实与世上某些事也是同理,再怎么挽回都已经晚了。
宛心笑得温和无害,纯洁如一朵白莲。
与荣妃不同,富察氏宛心更定的住性,三言两语便将她制造的刺拔出。
楚依心中立时起了一分兴趣,与这种女人斗,感觉比跟老妖婆玩可刺激多了。
看来我似乎来迟了,错过一场好戏?这时,传来一道声音。
楚依没有回头,只身子一僵。
胤祉走入,突然将视线投在楚依身侧桌上的一对碎玉,眉头微一皱,低喃:这不是前几日……宛心见姐姐病了,便将玉镯子赠予姐姐,希望能保姐姐平安。
可惜……宛心插话及时,望着胤祉的面容有一丝哀怨。
似乎在说,她一番好心,却被楚依当作狼心肺。
胤祉眸色一颤,目光如炬般射向楚依的面上,到底还要无理取闹到何时?他已经一忍再忍……楚依怎么猜不出此刻胤祉心中所想,微寒之时却只是轻笑两声,忽而蓦地起身,背脊挺直,眼定定地凝视胤祉。
如此……楚依说着,猛地将头上的玉簪子摘下,遂在他惊愕的眼中作势狠狠往地上砸去。
遽然一只手掌,在半空中控住她。
胤祉厉声喝道:你做什么!楚依却笑笑:做什么……自然是解您的气了……楚依失手砸坏您的东西,自然一物换一物。
这玉簪……是我娘留给玉宁的嫁妆,没什么值钱的,只有这玉簪子还成。
既然是玉宁犯下的错,就绝不会撇清!让我砸了它吧!楚依忽然发力,挣开胤祉,腰部忽然撞到桌脚,整个人剧痛之下瘫倒在地。
宁儿——!胤祉惊慌失措地大呼,忙上前一步将楚依抱在怀中,眼神剧烈闪动,你、你为何要这样……楚依头靠在胤祉的肩膀上喘着粗气,笑着道:玉宁差些命丧黄泉,而如今,你们还不够,当真要逼死玉宁才甘心,才肯罢手么?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儿……才刚刚成型……娘改为他取什么名字好呢?唔——楚依猛地捂紧了肚子,面色刷白一片,眉头痛苦地紧皱,但嘴角,却是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想要斗是么,她奉陪!胤祉见她面色低迷惘然,说辞内容越发惊心,忙抱起她的身子大叫:快!去请太医!怜春应声后立刻匆促跑了出去。
祉儿!荣妃在身后唤。
爷!宛心也不甘出声。
她们俩都没有料到,楚依竟会做出这般决绝的事来,一时慌了神,但见胤祉神色那般仓惶惊惧,倒是见不得他对楚依如此在意用心。
胤祉心头浮躁,脚刚踏出门槛就听见身后人的呼喊,猛地回头,一双平日里清涧般温和的眸子竟一下变得赤红。
他眼神颤颤,半晌,才从唇中吐出:放过她吧……额娘,那些事就算是真的,祉儿也已放下。
为何您就是放不下呢?那眸光中的幽怨哀戚令荣妃如同当头一棒,被钉死在原地,那声祉儿亦再唤不出声来。
她一直渴望儿子能多在皇上面前邀功请赏,但他始终平平淡淡,对权势地位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从小至大,从未见他反驳过自己,更未曾见过他这般在意过一个人。
但如今——竟为此女子而违逆她!不等荣妃缓过神来,胤祉已抱着低吟的楚依急急走出门外。
胤祉……你为何还要这么护着我?楚依喘着粗气,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晃荡,又似乎滋生出怪异的情愫,搅乱她的心湖。
那些事……又是什么事?难道是她与胤禟之间传说的绯闻,若是真的——那他?手抓住他的衣裳一紧,胤祉,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楚依,你说这胡话到底要说到何时?他猛然站定,楚依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不自主地发颤,脸上惊惶一览无遗,眸底,还藏着悲哀的沉痛,即便你不要我护,但是看到你这样……你要我怎样弃你于不顾?玉碎了是小事,但是你的身子若伤着了,才是大事!到底孰轻孰重,我岂能分不清?言辞凿凿,字字铿锵有力,仿佛如一把重锤,捶上楚依本已摇晃的心。
她仿佛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看这个男人,又觉得,已看过无数次,无数次……令自己心悸震撼。
他不介意,从来都不介意,即便她已说出那般决然的话,可他,依旧秉持着他所谓的原则,对她不离不弃,不怨不恨。
胤祉……你不能再这样了……楚依很怕,忽然将头埋入他胸怀,心头颤抖,一字一顿:爱新觉罗.胤祉,你当真是个笨蛋。
第十四回:艳无双(捉虫)也只有你敢这样放肆大胆,但楚依,我却发现竟责怪不了你。
胤祉叹息,抱着她加紧了步伐。
回到屋内,将楚依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太医这时也从屋外匆忙赶来。
胤祉忙让位:快瞧瞧,有没有伤到胎儿?是不是动了胎气?楚依突然伸手挡住太医欲要把脉探来的手,轻轻地呼出一口长气,摇了摇头,对胤祉道:现在好多了,不用这么劳烦太医。
胤祉皱眉,执意道:这怎么可以,你的脸色还那么苍白?一定要看。
楚依无奈,从床上起身走到地面上,双臂展开,神色自若地转了个圈,遂在胤祉惊讶震愕的表情中无辜一笑:你看,一点都不疼了。
……胤祉崩裂了……为什么他看着她纯洁无瑕的笑脸就这么憋气呢?方才还疼得要命叫喊,这一下就活蹦乱跳,安然无恙!他忍不住捏拳,咬牙切齿道:你方才还疼得那么厉害……楚依笑得更无辜了,辩驳道: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方才的确很疼,可玉宁也不晓得为何,现在就不疼了。
话毕,她笑得越发灿烂狡猾。
太医,您先请回吧。
太医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个头,朝胤祉拘礼后离去。
怜春,关门。
怜春赶紧关上门,识相地远离战火。
楚依却是一脸的镇定,坐到床上翘着二郎腿道:其实这样不是很好么?荣妃和富察氏就不会找我的麻烦?别个瞧见后起码在近日都不敢对我轻易出手吧。
何况我有孕在身,可没力气天天去应付这些人。
见胤祉的脸色已经黑如底锅,楚依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楚依。
在。
胤祉见她笑嘻嘻的样子,狠狠地磨了磨牙,有种想要就地将她正法的冲动,可是……转身,他怕再看一眼她的笑,就会忍不住心软。
要骂尽管骂,反正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
你叫我、叫我该拿你怎么办?胤祉的眼睛微红,不知是方才被他额娘逼红,还是被楚依气红。
到底是她设计让他掉入陷阱,终带着一丝愧疚心虚,不免地少了几分吊儿郎当的味儿,正经道:其实,我不过想要自保而已。
若我一再被欺辱而不做回应,只会教人得寸进尺。
我也本想息事宁人,但是后来才觉得这很可笑。
就算我退步?你额娘会放过我么?你的那些侧福晋小妾会停止对我的羞辱么?胤祉,就算我罢手,这一切……会结束吗?眼神蓦地一利,如同黑暗中一抹灿然逼人的亮光,猛然迸射,便惊起千重浪。
就算她罢手,荣妃不会罢手,富察氏宛心也不会。
胤祉神色惊变,往后倒退一步,忽然喃喃低语:结束么……是啊,所有事情都不会结束……话语戛然而止,他的眼色忽而变得复杂深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楚依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但见他面色恍惚迷惘,暗想是不是话说得太过刺激到他了?就在她开口想说什么时,胤祉忽然褪却眸中迷离之色,变得清明如许。
他上前一步,缓缓地蹲□,握过楚依的手,极其认真执着地盯住她的眼睛道:若如此,我此生便护你至终结。
楚依……你且信我一回。
若是我失信于你,便遭天打五雷轰顶,永坠地狱,不得超生。
——若如此,我此生便护你至终结。
楚依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句,垂头望着他的脸色,许久,许久,才极为轻忽地发出笑来:你确定么?声音有些恍惚。
胤祉将楚依的手放在心脏部位,一字一顿道:若你不信,便由它来告诉你。
那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鲜活而热烈。
她只觉得触手之处太过滚烫,烫得她忍不住想抽回手,何奈胤祉抓得牢,楚依心慌之余也只能无奈地任他抓着不放。
这个家伙——能不能别这么煽情?楚依忽然眼眶一红,反手握住胤祉的手,恶狠狠道:这可是你说的!老娘的后台就是阎王!要是你说话不算数,她一定会打小报告的!胤祉一笑:我说的。
楚依突然身子前倾,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道:你不该对我这么放任……胤祉……楚依,已经放任了……来不及了……胤祉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后背,用着低柔清甜如蜜糖般的嗓音缓缓道。
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真不知到底谁是笨蛋。
胤祉双手握住楚依的肩膀将她身子摆到跟前,含笑双眸直勾勾地锁住她的眼,那双眸子有点红,面上被瞧得有几分窘迫。
他摇头,坦然出声。
楚依,来不及了,你不如认命吧。
胤祉笑了笑,眼角眉梢都点缀着慢慢笑意,仿若一朵盛绽于冬日里的艳梅,惊艳动人。
又似是春日里一抹清风,拂过心头,绕心百柔。
此等矛盾的美感,强烈地刺激了她的眼球。
——你不如认命吧。
简单干脆,却一言了然。
她陡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天然黑……难道说,不是她设了局令他陷入,而是在不知觉中……被他暗暗下套?她内心使劲点头,不无可能,看着老老实实,怎么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楚依,稳住,你可要稳住——!可下一秒,胤祉的举止言辞却令楚依坚守的心一下崩塌。
他轻轻地吻在她眼角,随后一手抚着她的小腹,一边温和的说:我本以为是因为玉宁才会特别怜惜你,但最近突发奇想,若是生下个与你相似的孩子,日子是否会更快乐?宫里的日子太枯乏无力,可你的笑却似烟花般灿烂,要我怎么能忘怀?……就算是受罪,我也认了。
——就算是受罪,我也认了。
楚依怔愣,也不知呆呆地傻看了多久,倾陷于他眼中一淌柔软如水的温池中,仿佛连指尖都已软的不成样。
胤祉的头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朝她靠近,就在那张儒雅温和的面容离她一寸处,楚依忽地身子惊悸地抖了一下,抵在他胸口的手方想用力推时,却教他及时地擒握于宽大的掌心中。
唇瓣微张,不字还含在唇齿中欲要吐出,却被他一根修长手指从容按住。
胤祉的眼眸很亮,很闪,还泛着令人心律混乱的光。
楚依的心彻底凌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动情?她突然心头冒出这么一句话:一双红酥手,半两黄藤酒,双眸两相望,无限旖旎处。
而那红酥手,正好死不活的压着柔软的唇。
望着胤祉看向自己的眼,真真如一坛陈年老酒,已碎了她的心魂灵魄。
而两眸相望,尽是美景缱绻,春情旖旎。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话音刚落,见楚依神色越发迷离朦胧,胤祉轻然一笑,看来有时多瞧瞧诗经,也是好的。
楚依从他的调笑声醒悟过来,猛地掐了一把胤祉的胸肉,如愿听得他低呼痛唤,不觉地扯唇道:叫你埋汰我,叫你勾引我,叫你博爱滥情!——还叫你对她这般好!——该罚!胤祉无奈:楚依,你这随手掐人打人的毛病可不可以改改?她拧着脖子,仰首道:四下无人,只有我和你,有什么好改的?他扑哧一笑,伸手搂她进怀,戏道:你当真以后吃准了我,半分面子都不打算留了?谁叫你先前连同你额娘和大小老婆一道欺压我!活该!楚依从他怀里蹦跶出来,指着胤祉又到,虽说我已不排斥你,但也不准你对我毛手毛脚!胤祉真对她无言以对,只好起身,朝她靠近一步。
楚依立刻两手挡在面前:退后!一只手忽然探向楚依的腰际,五指一张,一抓,瞬间戳中楚依的弱点,痒得身子扭动,一下失去防备落入胤祉的魔爪。
他趁她身子倒入被褥中,顺势压在她上方,手掌握着她纤细的腰,忽而邪邪一笑:楚依,吃一鳖长一智。
楚依立时想起先前他欲要与自己亲热时那凶猛地一摔,可现下,她却城防尽失,被他轻而易举看穿意图,遂一举攻下,不费吹灰之力。
好你个胤祉!楚依咬牙:看似平日里软弱无害,没想到都是装的——!言罢,只见胤祉有些神色莫测地勾唇,忽地倾身而下,楚依大惊,伸手阻挡,却被他双手擒住置于头顶上方。
胤祉的脸离得很近,楚依看着他一双清莲般濯而不妖的眸子里,似有一丝涟漪微起。
那异样也不过是一瞬即逝,遂见他唇瓣溶笑,宛若浮生里一朵盛绽的兰花。
气质脱俗,不染一尘。
可胤祉却自嘲似的道:生于皇室,到底没有干净的。
而人心,又岂会摆在你眼前?楚依……若到那一天,你定要去的干脆,不要留恋半分。
她笑。
起先只是轻声,逐渐笑意展开,最后笑得开怀,胤祉一愣,神色迷疑地拧眉。
楚依这才停住笑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若真的到一天,我定会卷走你所有财产,与野男人私奔。
第十五回:色倾城转眼,已过去一月有余,楚依只感到小腹微隆,时不时还有些微疼痛。
心想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在踢呢?想起一个月前与荣妃和富察氏宛心的交手,后来故意摔倒引得胤祉动怒,再是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至如今,似乎已是相安无事,一身轻松。
她眼角染着一丝淡淡愁绪,可为什么她近日总是觉得心中不安,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但很快,接踵而来的便是覆天的浪潮,将她立时淹没。
心底咯噔一下,楚依想不通自己为何有这样古怪的感觉,难道最近……真的有什么大事即要发生?正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感到腿部有只小手攀着,楚依低头一瞧,原是弘晴这整日没个安生的调皮蛋!用手捏捏他的鼻子,道:怎么,不去念书怎么跑到后院来,可是又逃课了?弘晴长得水汪汪的一张肉嘟脸,楚依时常忍不住手痒揉掐他的脸蛋,有次被胤祉看见,还以为自己在虐待他。
想起来就好笑,那时被他冤枉,楚依便故意不给台阶下,恁地他百般求饶也几天不甩他脸色,直到一天夜里,胤祉潜入她厢房。
——那日是我误会,娘子可否原谅相公?——我哪有这么好摆平?——那一千两……——才一千两?——黄金。
——……成交!呵……楚依捂住唇,想到那夜场景就不觉地逸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心想亏得他能想出用钱贿赂她,不过他的东西就是她的,无分彼此嘛。
弘晴疑惑地问:额娘您在笑什么?笑你怎么那么笨!她一点他的脑瓜,比别的家娃子贪玩,又不肯好好念书,好吧,其实她也很烦躁念书。
不过丫自己家孩子读书不行——掉面子!所以她还是希望弘晴能听话些,跟他阿玛学学,虽然读万卷书,但好歹还会说几句情话,一张脸蛋也是秀色可餐的。
弘晴不乐意:弘晴只是烦那些个成天之乎者也的老夫子!还不如蹴鞠呢!这死小孩的脾气!再踢你也不会是第二个大罗!楚依刚想教训这小不点,便在不远处的假山之中,见到一抹身影。
那身影迎风而立,不知望着何处,远远地,她瞧得不甚清明,但自有一股诗书气华从身姿之中流转倾泻。
他忽然转过脸,朝楚依这边定睛一瞧。
顿时惊为天人,一色倾城!他身袭乌黑氅衣,上好绒毛围脖,身形高修,立在一众假山清水之中,日光微微打在他玉瓷般的肌肤,显得柔和温软。
一对浓眉若剑邪飞而出,双眸微眯,眸色柔光如一浅淡静无波的清水,望得人身心舒软。
鼻梁高挺,唇片微薄,轻轻抿着,又似乎是见到什么而显得有几分深意缠绕。
此时忽而吹来阵微风,他动了动,微拢了下氅衣羽绒,将目光调开了去。
直到弘晴拉了她一下,楚依才回过神,低头问:府里是不是来人了?弘晴是偷跑出来的,怎么敢被阿玛瞧见,弘晴也不知道。
楚依翻个白眼,就知道问了也白问。
眉头微锁,还记得一月之前遇到那阎面煞星,心就不觉地一紧,没想到脑海中刚浮现那人面孔,就见假山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说话声。
十三弟。
胤祥侧过身,见来人一笑:四哥。
——四哥,四哥。
楚依心跳一紧,不知为何,她就是怕,无缘无故地怕见到这个男人。
忙拉着弘晴的小手躲到了树后,弘晴却挣开她,朝假山那头边跑边喊:四叔!她的手伸到一半,刚想出声唤,便见胤禛闻声望来,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遂复为一潭深幽厚重的沉井。
那沉井似有股莫名的吸力,引得她挪不开眼珠即要陷入。
楚依心底一惊,忙避开那意味深长的视线,微微垂头,朝着他们施施然走去。
并一边在心里为自己鼓气,她不过是个小人物,一阿哥没事对兄嫂那么在意于别人眼里肯定很奇怪,再说自己又不会挡他的路,胤禛又何必死揪着她不放呢?十三阿哥,四阿哥。
她微福身,视线故意投向胤祥而不去看那人,不在府中作客,怎么来这后院?胤祥道:方才只远远一瞧,未曾看清,原来是三嫂。
原是在闲聊,只是有些闷了便出来走走了。
听三哥说,三嫂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怎么不在屋里保养安胎,怎到后院来吹风呢?就是因为怀孕,才更要多走动。
不然若是沌懒惯了,将来孩子也得有样学样,变得好吃懒做那可怎么行?楚依斜飞一眼,神情灵动,那模样不似个有孕的少妇,到像那十八年华的娇俏少女,别有几分姿韵风情。
胤祥莞尔一笑,道:三嫂往前有孕可都是在屋里的,今儿个到说出这番话来?可不自相矛盾了。
楚依一怔,只微微勾唇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人,都是会变的。
胤祥和胤禛均是一愣,但见她神色无波,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说了怎样的话。
——人,都是会变的。
如此一句感叹,包囊多少幸酸苦辣。
皇宫之中,尽然阴谋窜乱纷扰不休,最初那一抹纯真无暇,早已在岁月中流逝泯灭。
可叹自己毫无察觉,却教眼前女子一语道出。
胤禛的目光这才有几分晃动,恍若一波平潭沉静的湖水,被一双巧手轻撩,溅开点点涟漪。
也许在别人眼中很是稀松平常的注视,但对于楚依而言,胤禛的眼神却如同一枚针,一枚经由火烤制成的细针,扎在心头。
她只觉得身子就快被他的目光所穿透,尽量定住心,虽视线仍注视着胤祥,但她的眼神却会时不时掠过胤禛。
他是危险的,楚依早知,但不知为何,对胤禛总有下意识地好奇与探视。
难道——就因为他是未来的雍正帝吗?她还在沉思中,胤祥一声轻语闯入耳中:三嫂与以往真的大有不同了,约莫这皇宫之中也只有三嫂会如此说。
我会说,可不排除别的人心中不会如此想。
有时候说和做,是两回事儿。
她道,神色平静,能说不敢做,敢做无须说。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番外:胤祉与楚依几个其实就素爆笑版的祉儿小受求饶版小贩外,纯粹娱乐~被发现:大胆小贼!忙出声:楚依是我!不屑之:你想干嘛?委屈之:原谅我吧……一抬头:你做梦吧!一低头:要我怎样?微思索:万两黄金!遂惊愣:不如我死!一咬牙:那一千两!一横心:那就成交!第十六回:祸事起——能说不敢做,敢做无须说。
胤禛心头一震,她到底……还能带来多少令他倍感撼心的言辞?楚依似是察觉自己多嘴失言,忙别过眼神,拉了拉弘晴以转移注意力道:快回屋去,下次还敢这样私自逃出来,看我!她作势挥了挥拳。
弘晴却小脸一扬,不屑道:额娘每次都这么说!弘晴早就不怕了!楚依一头冷汗,暗叹果然孩子不能惯,打打才更健康。
十三阿哥,四阿哥,那妾身就先回房了。
胤祥感到有一丝讶色:三嫂这么快就要回屋吗?忽地低声一笑,莫不是真的吹了风,受了冻吧?这看似激将法的言辞,令楚依骨子里的拧劲陡然上来,又或许是余光瞥见胤禛眼底幽沉深远的光时,似被轻瞧的错觉感令她脱口而出:妾身还不至于如此体质虚弱,连一点小风也受不住。
那明亮的大眼里,透骨而出几分倔强执拗的意味来。
她的脸已被风吹地微红,唇瓣微咬,透出几点嫣红,显得格外明丽妩媚。
胤禛忽地眼眸微深,眼神略带不自在地挪开几寸。
四叔,带弘晴玩蹴鞠可好?弘晴只觉得自己被忽略,不甘寂寞地叫道。
楚依拍了他一下脑袋:玩什么蹴鞠,再玩罚你抄三字经一百遍!弘晴惊恐地瞪大双眼:一百遍要死人的!在你十三叔和四叔面前,提‘死’字晦气不晦气!这倒霉孩子,顽皮不说,口无遮拦,说好听点他是童言不忌,说难听点就是小泼皮!胤祥看着楚依和弘晴的互动,实在忍不住扑哧一笑,楚依抓着弘晴两肩的手这才放下,有些抱歉地干笑:这孩子就是不肯好好念书,都六岁大了还如此不懂事,说个话都没忌讳,可是教十三阿哥见笑了。
胤祥摇头:哪里,弘晴倒是挺有趣,只是不觉想到与四哥一道时的岁月了……尾音有几分感叹,眼波流转,似是眼前幻化出一幅画卷。
少年欢笑,纯真无邪。
但如今,一切早已都不复再现。
如此,便同弘晴玩蹴鞠罢。
唐突地一声,便见胤禛微弯下腰,手指抚弄着弘晴肉嘟嘟的小脸,表情虽谈不上多柔和,但也并未那般深沉。
弘晴可是乐坏,大声喊着:弘晴这就去取来蹴鞠,四叔一定要在原地等着弘晴昂!胤禛轻点头,视线望着弘晴调皮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
这时,传来几声有些不自然的咳嗽声,楚依仍然没有直视胤禛,只道:四阿哥不用跟弘晴这孩子玩闹,他是没个忌讳,又不分场合规矩,回头妾身定要好好罚他。
胤禛嘴角忽地浮现一丝极为微浅的笑意,揶揄道:抄三字经一百遍?……楚依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见他眼底一点调笑微露,心惊地别过视线。
这、这家伙……平日里那般严肃谨慎的人,竟也会开玩笑戏弄她?一时窘迫无言,气氛有些微尴尬。
胤祥忙出声打圆场:四哥就是这般说话的,三嫂可莫要见怪。
楚依讪笑两声,连道:不过是打趣儿的话罢了,妾身不会在意的。
对了,今日你们几个阿哥怎么又聚到一块儿?每月总会轮着几次,下月初,便是四哥府邸。
楚依心中暗想,现在阿哥都这么闲吗?不是应该忙着去争夺老康的宠爱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吧?不过老康的生命力过盛,这一时半会儿都看不出啥毛病。
想想该是废太子开始,才是真正进入争斗之中吧。
废太子……是康熙四十七年的事。
还早还早,不急不急。
那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来这后院溜达,其他几个阿哥不知要如何想了。
还有八哥和九哥在呢,三哥绝不会闷的。
倒是我,也插不上什么话,还不如四处随意走动。
胤祥故作委屈地微扁嘴角,似有几分受冷落的可怜模样。
楚依嫣然一笑:妾身倒是瞧十三阿哥很是能说会道。
胤祥刚想回,便听不远处弘晴大喊大叫的声音传来,楚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摇头,弘晴这孩子,一点贝勒的样子都没有,真叫人忧心!弘晴手里捧着蹴鞠,就朝着他们小跑着过来,也不看路,小身子如兔子似的蹦跶,楚依笑着,呼喊道:弘晴……小心些,别这么匆匆忙忙的。
就在她话音刚落,便见弘晴突然一个脚歪,身子飞扑,头部猛地撞上柱子,随后翻滚几下倒在一边。
而那蹴鞠滚了几圈,便不动了。
弘晴……楚依惊骇震愕,仿佛脑子被一把千斤重锤狠力敲打而下。
身子猛地一晃,胤禛骤然伸手欲扶住她,但看楚依遽然一挺身,尖叫着朝弘晴奔驰而去。
弘晴……弘晴——!随后胤祥和胤禛也一同上前。
楚依跑到弘晴身边,忙抱住他软软的身子,见那额头上满是鲜血,想到方才他撞击时的冲力,顿时心凉了一片。
快!快叫大夫!胤禛镇定地转头:十三弟,你去找大夫来。
后者点了点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好多的血……楚依的身体在打颤,衣裳上都染上了弘晴额上流出的血,她面色惊惧惶急,用力喘息着,止血……胤禛……你抱着弘晴……快……焦急之下,她不觉直呼他的名讳,胤禛只一愣,遂从楚依手上接过弘晴。
立时,只听撕拉一声,楚依撕开薄纱,弄成一条条长布,包裹住那血流不止的伤口。
手指实在抖得厉害,纱布总是会脱开,而那殷红的鲜血已染湿整双手,和她手中的布条。
楚依心惊肉跳,泪水强忍着不落下,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失了方寸。
突然间,有一双大掌包裹住她,在她微愣间,五指伸入指缝间随后强有力地掌控着她的手,娴熟老练地绕圈,包裹,定位,终于,暂时止住血。
胤禛眉头紧缩,只道:恐怕情况不太好,失血太多了。
音罢,楚依脸色更是发白:是说……弘晴会死?脑子里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找阎王,找阎王!他一定有办法!——宝物,还有第三件宝物。
如此热烈而急迫的念头如同毒药般侵蚀着她的内心,现在,此刻,只要他能!能救弘晴——!胤禛,你帮我照顾一下弘晴,我马上就回来!她快速起身,却被胤禛嗖地伸手拽住:这个时候你要去哪里?扭过头,楚依看见胤禛的目光很古怪,如同一道崭亮而刺目的光耀,似乎连身体中的每一根骨骼都被看透。
心狠狠一跳,他……可楚依来不及解释,如今人命关天。
一下掉胤禛的手,强压下心中恐惧惊慌,楚依道:胤禛,当下最要紧的是救弘晴!我——求你!——求你!不要再对她究根追底!楚依目光水光盈盈,但却极是倔强,就算害怕恐惧到极点,她强撑着……也定要撑下去!若是自己都方阵大乱,那还怎么救弘晴?胤禛眸色一怔,闪烁不定,少许,才松开她的手,见她嘴角顿时绽开感激的笑来,禁不住心中极微地一颤。
她是第一个,直呼他姓氏,对他无礼,挑衅他,亦是毫不畏惧他的女子,就算是在这种时刻,她依旧能保持清醒镇定,稳住混乱的局面。
他从未……轻轻地合了下眼,低垂着头有些忐忑地望着满脸鲜血的弘晴:你额娘……很快就会来救你……弘晴,男子汉,就要撑住。
屋内,楚依伸手,在隐秘的角落内对着戒指哆嗦着呼唤道:阎王……阎王……有没有人听见……我要进入冥界……牛头……她着急地叫唤,声音不觉地提高了几分,惊觉般忙捂住,才有压抑着嗓音低唤:到底有没有人……我是楚依……阎王……禽兽阎王!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楚依。
突然一声淡淡的音调响起。
戒指发出一阵光,她匆匆将戒指揣入怀中,只感到胸口充斥着暖意,身子一轻,眨眼间睁眸便见到牛头那一对标志性的牛角。
牛头!楚依惊喜道。
牛头却并未转头,只是背对着她道:丑东西,生死有命,你便是去求阎王,也是徒劳无功。
什么意思?就是说……弘晴必死无疑吗?生死簿……生死簿上有弘晴的死亡记录吗?本就是已死之人,若你这般执意,便让你看个清楚吧!牛头讲道,楚依便见眼前花白世界骤然扭曲起来,令她眼珠晃得模糊,忍不住闭眼在睁开时,竟发现弘晴就站在自己面前!弘晴!弘晴还是肉嘟嘟的脸,和一具六岁大的小身子,眼眸水灵灵地望着他,只微笑着,很是俏皮可爱。
额娘……弘晴要走了……楚依捂住唇,迟迟未落的眼泪终归难以遏止地掉落下来,汩汩而流,浸湿了整张面颊。
弘晴的娃娃脸依旧是笑着的,依旧是天真纯洁,他道:额娘不要哭……弘晴来生再来做额娘的孩子,弘晴要走了……额娘要好好的,额娘……再见……楚依惊恐地张大眼,一边哭叫着挥手,一边朝弘晴消失的方向跑去。
弘晴……弘晴不要走——!作者有话要说:为嘛木有留言……为嘛都素霸王……为嘛收藏涨那么慢……为嘛……为嘛……第十七回:被发现宁儿——!房门突然被撞开,就见胤祉面色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外,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神色恍恍惚惚,仿佛惊碎一场幻梦。
怎么回事……弘晴……望着角落里一脸泪痕的苍白人儿,胤祉只觉心中抽疼,又想到方才四哥怀中弘晴满头鲜血的模样,更是心头发软。
只这半会功夫,竟出了这般多的事来?他跑上前,半跪下来盯着楚依:弘晴怎么伤成那样?弘晴死了……胤祉猛地脸色大变,低喝:说什么胡话!太医已经在诊治了,弘晴不会有事的!手紧攥着胸口,楚依紧闭着眼,袖子狠狠地擦干眼泪,颤栗着攀着墙壁站起来:带我去见弘晴……他只觉得楚依的脸色很奇怪,说不清那种感觉,听她如此说,忙搀住她的手臂,心下一惊,她的身体那么僵硬,拽住他的手掌还在不停发抖打颤,仿佛很是寒冷。
你——也要小心身子……不忍开口。
楚依紧咬唇瓣,眼中有着刀剑般尖利锋锐的光,脚步往前一踏,道:带我,去见弘晴。
胤祉心疼,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虽说弘晴并非是她的孩子,但一个多月来见她与弘晴相处融洽,之间关系早已亲如母子。
恐怕……不知该多伤痛。
扶着楚依来到房中,见太医正在为弘晴把脉,满面愁云,一副已经没救的表情,只觉心头钝痛难当。
——死了。
——真的死了。
就算她再看不清现实,历史终归不会为她所改变。
楚依猛地冲上前,一把推开太医,胤祉大惊,忙上前欲要拉开她,却被楚依兔子般赤红的双眸瞪得身形一顿。
晴儿!门后突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楚依一转头,见荣妃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目光对上她时冷不丁变得扭曲狰狞:你说,孩子怎地成了这样?你这做母亲地到底是怎么看管孩子的,竟然能出这样的事!她头次这般默然,没有回答荣妃的话,只望着床铺上那张苍白小脸,神色浮现一丝浅淡的温柔。
……弘晴,额娘会好好的。
荣妃见她不出声,胸口更是气血上涌,手一个没控制住,便朝着楚依打过去,紧急时刻,便见楚依快速地伸手截住荣妃的臂腕,顺势反手扣住她,目光如炬似电。
我肚子里怀着三个月的孩子,是不是你也想打掉?宁儿!胤祉眼见荣妃气得火冒三丈,忙出声制止她说出更惊人的言辞。
他深知楚依个性,虽一月来未曾与额娘摩擦,但二人始终关系不甚融洽。
胤祉上前,楚依这才甩开荣妃的手,那双通红眼眸慢慢转过去,看向弘晴,温软若水的神情,仿佛床上之人不过恬然入睡,不过在梦中。
你护着她,竟护着她!这家……莫不是要翻天了——!荣妃恨声大叫,本就在气头上,那股子妒恨更是如同火焰缠身,见胤祉这般明显偏袒着楚依,越发怒不可遏。
胤祉转过脖子,见楚依似是旁若无人地蹲守在床边,掌心裹住弘晴的小手,那背影极为心酸,心中亦是又叹又寒。
额娘……您可能是失了孙儿,但玉宁何尝不是失去亲儿?……她此时此刻,难道就会比您少几分苦痛吗?就算是要计较,请额娘莫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再施一棒了!胤祉良苦用心地道。
荣妃毕竟还是识大体的,那纤长的玳瑁护甲套终缓缓收拢,令她少了几分张扬之气,遂伏在胤祉的胸前,似乎一下年迈苍老不知多少风华岁月。
胤祉有些无力,只能伸手轻轻拍在她背上,柔声抚慰:额娘,弘晴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话语一顿,便将目光倏地锁住方才为弘晴诊治的太医,不知方太医可否如实相告,现下弘晴的情况到底如何?方锦哆哆嗦嗦地上前,有些不敢直视胤祉的目光,只左顾而言他:贝子如今的状态不太好,这淤血积聚在脑中除不去,随时可能有生命之危……这时,楚依格外冷静的声音一字字响起:弘、晴、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骇然一惊。
死了?荣妃猛地从胤祉怀中抬头,胤祉拦不住,只得随她冲上前,挤开楚依扑倒在弘晴僵硬的身子上,手颤巍巍地探向鼻尖。
——气息全无!荣妃手一抖,险些大脑空白就要晕眩过去,胤祉忙上前搀住她,但见她失魂落魄,仿佛已然傻了。
胤祉急道:额娘……额娘!他亦伸手朝弘晴鼻尖一探,顿时心神俱裂,竟然已经没有气息!忙大喊道:方太医,快来看!看看——这到底怎么了?!方锦亦是惊吓恐惧,方才把脉之时还有些微脉象涌动,怎么转眼便没了?大步上前,拉过弘晴的小手,只有一丝余温,但脉象显示,的的确确是毙了!他忙朝胤祉下跪,弯腰垂头,颤声道:贝子、贝子去了!——贝子去了!弘晴这才六岁,那般圆润天真的孩童,才这点年岁就去了!胤祉悲恸不已,未曾注意到伤心过度的荣妃盯住楚依的目光,同把尖利弯刀,狠狠地一下下刮在她身上,似是恨不得三千六百刀将她处以绞刑。
是你!你这祸星!若非是你腻着弘晴,这孩子也不敢越发大胆,私自逃课!若你惯纵他,养成他贪玩顽劣的品性,今日也不会生出这等事来!董鄂玉宁,你这祸害!还我孙儿命来——!楚依一时每个防备,被荣妃狠力一推,头磕上床柱,顿时蹭出个一头血来!宁儿——额娘,住手!来人快拦住!胤祉惊骇地大叫,见楚依软软地倒在一侧,极痛之下想到她腹中胎儿,更是仓惶不已,忙唤来方锦为楚依把脉。
有没有伤到孩儿!方锦皱着眉,只道:三福晋的脉象很是混乱,臣也不甚清楚……不甚清楚?那要你这太医作何用?胤祉怒气上涌,一下踢开太医,用手拭去自她额头处留下的血迹,见楚依神色迷迷噔噔,虽眼睛睁着,却是没一点神采,顿时心底一凉。
玉宁!玉宁!你别吓我!胤祉慌地抚着她的手颤抖地厉害,见她依旧是恍惚失魂之态,更是心酸发疼。
而此时荣妃却蓦地冷哼:让她死了,也省得再来祸害他人!说至此,语锋一转显得凄恻悲凉,弘晴死了……这孩子才六岁啊……才六岁!竟就这样去了……本宫这心那,简直就要碎了!胤祉已不知该说什么好,想到那是玉宁去时荣妃的神态,又思极今日,胤祉气郁难忍,猛然低喝一声:额娘——!荣妃怔了下,见他微侧的面颊有一丝不寻常的绯红,连瞳孔都布满血丝,显得整个人都憔悴狼狈了几分。
但想到胤祉是为了楚依这祸星才喝斥她,气得险些跳脚,却只能由着旁边丫鬟搀着,冷冷道:祉儿,你当真要为了她与额娘翻脸吗?额娘……得饶人处且饶人,玉宁已成这般模样,您又怎能于此刻拿话再三刺激?若额娘还有一丝善心……暂且,就这一时,莫要再说了!荣妃胸腹那气就快喘不上来,那是她的亲儿,是她含辛茹苦十月怀胎生下的亲儿哪!她先前已痛失三个儿子,只余下他,因此才会加倍疼宠关爱。
但合着她养到大的亲儿,如今竟连同外人来欺她!孽障——!荣妃娘娘!一群人惊呼喊道,见荣妃身子猛烈颤抖着,突地便一挺,往后倒去。
顿时,两旁伺候的丫鬟赶紧扶住昏厥的荣妃。
胤祉一瞧,手里环着楚依不好放下,但他又怎么会不心疼额娘?就在他进退维谷,难以作出抉择时,楚依的手一下推开他,在众人惊愣之时,朝门外飞快地跑了出去。
他大慌,忙道:快!都去拦住福晋!千万不能让她有事——!是,爷。
而此时,楚依一个人疯狂地奔跑,沿路丫鬟见着也不敢上前拦着,就任她独身跑至后院,她颠颠撞撞地走到池塘边,整个人扑在花岗岩边,五指紧紧攀着,摩擦的生疼却像是无知觉般怔怔地望着池水。
池中映出一张温婉秀美的脸孔,此时面色极其苍白,眉头紧蹙,表情显得悲哀苍凉。
这是她吗?楚依伸出手,水波浮动,光影缭乱,也将她满手鲜血洗涤干净。
她突然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来到这?楚依……你还要坚持吗?她对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忽然间,倒映出一抹欣长挺立的身影,她倏地扭过头,便见胤禛站在她身后,眸光深沉幽静。
她本就心殇,见胤禛又拿这种诡异莫测的目光凝视着自己,更是添堵,忍不住冷声道:不知四阿哥想说什么?又是什么怪力乱神的荒谬话来吗?我当时,站在门外。
他淡淡地说,神色无波。
楚依却当场愣住,身子转过来,抵着池壁,唇瓣禁不住发颤:你、你在说什么……胤禛负手伫立,那风吹来,将他衣袂吹得翩翩而起,显得身姿凌然。
而他只眸光沉静,牢牢锁住楚依惊恐的瞳眸,神色略带复杂:我抱着弘晴站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亲们允诺大家的加更章节将会在周六实现,看在人家这么奋力的份上,亲啊……自主自发自觉啊啊啊……我滚~我卖萌滚~我无耻滚~我滚滚滚~第十八回:百媚生(周六周日双更)那、那是我吓急了胡言乱语!特地躲到房间里胡言乱语?胤禛冷不丁一挑俊眉,显得讥讽,先前你分明镇定从容,似乎是想到能救弘晴的法子,而且当时见你从屋中走出亦是神态坚定,似乎你已知弘晴——必死无疑。
楚依眼眸闪过一丝骇然,手指颤得厉害,苍白的唇被咬得染出一丝薄红。
瞳孔中有什么剧烈抖动,但她绝不能向胤禛显示出一丝慌张失措,不然更会令他起疑!她扶着池壁竭力地站起,死盯着胤禛哀痛道:四阿哥可否让妾身清静一会子?妾身不知四阿哥到底问这些是想知道什么,但如今妾身所承受的丧子之痛的确情真意切!至少这一点,妾身如何伪装?妾身只求一生安宁平淡,再不敢奢望别的,四阿哥这番不依不饶——当真要逼得妾身走投无路才方肯罢休吗?胤禛怔了下,望着眼前女子似是濒临绝境般的怆然容颜,那一对灿若星辰的眸子里仿佛火龙缠绕,喷薄出幽沉冷冽的光来,心头不觉一震。
他的脸色慢慢变得暗沉,很久都缄默无语,楚依依旧是直直地与他双眸对视,似是半世而过,漫长寂静中仿佛万物静止。
忽然,胤禛唇微张,平声道:你走吧。
——你走吧。
他这般说,楚依只觉得掐在嗓子眼里的那双手忽地松开,身子一下变得绵软,有些无力地欲倒。
胤禛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扶住那柔软虚弱的身子,见楚依方才松懈的身子又忽然痉挛起来,脸色愈是惨白黯淡。
痛……唔……好痛……她咬紧牙关,发现肚子一阵阵的刺痛袭来,仿佛把钝刀,割得她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
胤禛搀着她,神色有些凝重,忽然欲要将她打横抱起,却教楚依挣扎着跳落,他不敢伤了她,没辙,声音略带愠怒:你这是在强撑什么!楚依只是倔强地咬着唇,那苍白的面色衬着朱唇泛出一抹惊红:我、我就是不要你帮……她想推开他,却奈何这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方才折腾光了,眼皮有些上翻,身子已然摇摇欲坠。
胤禛眸子一沉,再不顾她的意愿强硬地一把抱起她,见楚依手抵着他的胸膛,不禁心下生出一丝丝窒闷来,猛地出声。
便是再讨厌,也要为你腹中胎儿作想。
她欲挣的手一抖,这才身子卷缩入他怀中,骨子里一股寒气袭来,冷得楚依直打哆嗦,既然挣不开,便偎入胤禛温暖的胸怀中取暖。
腹中绞痛,楚依忍不住哼吟两声,又颤抖地用手忙捂住。
……好痛。
……她感觉自己就快痛死了。
……谁能,来救她。
一双大掌忽然覆在她手背,楚依只感到冷汗从额际不停滑落,抬眸间视线模糊,只能看到胤禛棱角分明的下颚。
忍住。
他只说了两个字,嗓音低沉厚实,但仿佛却蕴含着千万股力量涌入她胸口。
楚依忽然很想哭,想到荣妃方才的表现与话语,再想到胤禛此时此刻,就算是她那么讨厌的人,本与她之间毫无牵连,却也能这般施与助手,然而相处多年的婆婆和一干侍妾下人,却恶声诅咒,冷眼旁观。
——不是没有心,只是被伤了。
并非未曾不想相敬如宾,和颜善气,然而……却被苦苦相逼。
——若是忍无可忍,她绝不会纵容。
她微眯的眼蓦地撑开一点,透出一条宛若焰火般灼热滚烫的视线,手不禁下意识地攥紧了胤禛的衣襟。
那么痛吗?楚依微怔,察觉到是他在问,不知为何心底起了一丝窘意,只干瘪无力地道:也没那么痛……是谁方才忍痛忍得嘴唇都破了?胤禛说着,那只于她腋下的有力手腕猛地收紧,这一下便牵动了腹部,令她闷哼一声。
你故意的!她有些恼怒,想到他说的话,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裂开的唇,只尝到一股腥涩的滋味。
伊人红妆,唇如艳阳。
湿润的眸子欲语还休,芙蓉颊面一抹浮红,陡生一丝冶艳媚态。
胤禛的眸子色泽微重,闪烁了几下,方才挪开。
怀中的人并未察觉出他的异样,腹部的疼痛已减少几分,楚依心想恐怕是被胤禛给气的!而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慌急的呼唤。
宁儿!宁儿!楚依循声望去,心跳一紧,见胤祉发丝有些凌乱,满面憔悴慌乱之色,但又气着方才他喝斥自己时的模样,心道,活该你是那女人的儿子!便哼哼两声,也不理睬他。
胤祉上前,见胤禛怀抱着她,而楚依一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心头涌上一股涩然苦闷:你……还在怪我?三哥。
胤禛道了声,将楚依轻轻地放下,她反倒是暗里掐了把胤禛,忍不住恨恨瞪他一眼,方才不让你抱你非抱,现在到急着甩手!楚依的手被胤祉拉住,只听他低低的声音于她耳侧缓慢道:先回去……可好?不好。
玉宁……不要闹。
就闹。
玉宁……我很累了。
……楚依忽然变得沉默,只感到胤祉的呼吸浅淡流转于耳畔,隐在袖中的手掌霍地握紧。
这时,听胤禛客气有礼的声音说道:三哥,方才三嫂可能动了胎气,许是弘晴的事情刺激过重,近几日……三哥还是好好陪在三嫂身边为好。
我……便先告辞了。
胤祉忽然道:方才……劳烦四弟了。
胤禛目光轻轻地掠过楚依,遂微垂首:这是身为弟弟该做的。
话毕,便转身迈开脚大步流星地离去。
楚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光微沉。
——胤禛,雍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动了胎气?直到胤禛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胤祉忽而转到她面前,想碰她,却又生怕弄疼似的轻放在腕间,急急问道。
楚依咽下胸口涌上的一股酸涩,终还是叹息:只是有些难受,估计方才疼过头了。
顿了一下,多亏四阿哥,不然我可能就疼死在池塘边了。
你……去池塘……他眼神闪烁,说话都有些吞吐。
放心,我不是去自杀。
只是发泄而已,被你娘给气的!她哼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只觉肚子又突然痛起来,忍不住弯腰。
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又疼了?赶紧找太医去看看……他当真是着急,然楚依却只是摇摇头。
若能看出个究竟,方才方太医便能告诉你结果。
显而易见,一介庸医罢了!也许是气血上涌,又加上我跑得急,没来得及调息养气,才会痛吧。
先回屋吧……我扶着你,当心。
她慢慢地走了一小步,忽地手一紧,有些凝沉出声:弘晴……胤祉的声音陡然也变得厚重起来:已在准备后事,明日……下葬。
他握住楚依的手慢慢裹紧,极其认真地与她双目对视,你保重身子,我不想……她唇角淡淡地扬起,宛若秋水般婉约灵秀:我不会做傻事……转过头,声音有些悠远清幽,自刎这种极端蠢事,我楚依做不出来。
人犯我一次,我必反之。
楚依……我说过,我重生于此,但并非是软弱可欺的董鄂玉宁。
她死了……楚依蓦地甩开胤祉的手,可我不想死。
——她也不能死。
——若荣妃不肯放过她,那么,亦休怪她不客气!她朝前大迈一步,果然腹中痛如刀绞,硬咬牙撑住,见胤祉上前又要来扶她,便冷声道:若你终究没想明白,就不要过来。
胤祉……我的心很小,小到容不下任何人,你可以说我自私自利,但是——这只是我的底线。
而你尊如圣人般的额娘,早已触碰到我的底线。
所以,你,也不要靠近我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楚依一步步走远,她看起来已经痛到极致,但仍旧若顽石般强自硬撑,脊背都疼得弯曲,但她的风骨傲节却怎般都不肯折辱。
仿佛看了很久,轻风吹拂,竟似乎有些寒意。
隐绰间,仿佛依稀浮现往昔那娇柔温婉的面容,低笑着,靠在他怀中的模样,温顺恬美。
转瞬间,涧水般的美眸化作一把刀刃,锋利坚硬。
她就站在那儿,饱含幽恨怨怼之意,似乎在怪他,为何令她香消玉殒!为何要——害了她!玉宁……玉宁……蓦然间,画面破碎,眼中只留下那一对明亮如璀璨星辰的眼眸,她对他没有丝毫礼仪,偶尔伪装时眼底狡黠灵动的神色一闪而过,转而便又对他嗤之以鼻。
她是楚依,并非玉宁。
以为自己一直将她当作玉宁,但如今,才彻底于她的一番话语间幡然醒悟。
——楚依。
她坚韧,顽劣,不羁,大胆……胤祉似乎已数不清,但有个声音已骤然涌入脑海:拦住她!不能让她走!念头刚萌芽,便在顷刻间茁壮长成,将胸口堵满,随时可能迸出。
楚依——!她刚转过弯道处,便听胤祉在身后一声大喊,呼吸猛然一窒。
脚步犹豫着该不该走时,手臂已被追上来的胤祉紧紧地裹在掌中。
楚依很想甩掉,奈何他握得紧,又加上身子极虚,便也任他去了。
胤祉呼吸有些气促,苍白的面上泛着绯色,他紧紧地凝住楚依,这才极为缓慢而柔软地说道:我不知该如何与你表达,但我只有一句:此生娶你,一世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上已经说明:周六周日双更,50评论的加更和200收藏的加更,承诺大家的大大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的。
虽然很忙很忙,但会抽出时间来。
也许看的人不多,但是我写的很认真,如果有人不喜欢的婉转点表达,然后因为在榜不能改动,提出的意见在之后榜单跟换的间隙我会改的。
然后谢谢CCTV,谢谢MTV,谢谢我的父亲母亲,谢谢一直以来坚挺地守着我文的亲们!爱你们!第十九回:大发威(第一更)……此生娶你,一世护你。
楚依躺在床上,心中暗自咀嚼这句话,念着念着,唇边便不自觉荡开一丝浅笑。
恍惚间那张薄红的脸容映在眼前,她于虚空中伸手描绘,将他的模样一点,一点地烙入心中。
怎么能这么傻……被褥下的手温柔地抚过微隆的小腹,她已不似当初那般排斥,至如今,心中竟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期待为他,生下腹中骨肉。
楚依……你确定吗?你不会后悔吗?就这样把心交出去……你将来真的就不会后悔吗?他的额娘,他的妾侍,未来九子夺嫡中……他也是其中一个呀。
可是……又与我何干?她说至此,眼神中慢慢凝聚起一股力量,或许真的到了那一天,我至少……不能让他自寻死路。
——你许我一生,那我便还你一世。
——此生此世,你若负我,定将你阉了!一夜安眠,醒来时,门外天色微蒙。
福晋。
听是怜春的声音,楚依睡眼惺忪地道:进来。
遂怜春开门踏入,楚依掀开被子下床。
哎呀,奴婢扶着您,当心身子。
连春连忙上前挽住她手臂。
楚依有些莫名其妙,她又不是玻璃,长得是多么易碎?见怜春瞧她的目光有一丝怜悯,她陡然明白过来,想必是以为她痛失长子,怕她寻短见吧。
不用这么小心,我没事。
福晋还是不用逞强了……府里都在传,昨日荣妃娘娘打得您险些流产,还是爷扶您进屋……她轻轻一挑眉:怎么说来,全府上下可是都知晓了?恐怕是。
楚依蹙眉,动作顿了会儿,才又开始自顾自地穿起衣服,边说:谣言终归是谣言,没什么好在意的。
府里还传,爷为了您气倒荣妃娘娘,这会子方太医正在为娘娘诊治呢,恐怕情况不妙,难道……福晋您一点都不在乎吗?怜春有些忧心。
谁知楚依只是勾着唇,面上虽未显出,但心底却是乐着,连眼眸也看起来闪亮明媚许多。
你也说了,是爷气倒的,不是我。
话罢,她已穿好衣服,缓缓起身渡步至梳妆台,望着铜镜里脸色还略显单薄苍白的女子,她有些松怔。
福晋?楚依忽地回过神:怎么了?福晋方才在发呆……还……怜春有些迟疑,眸中眼色欲言又止。
说。
怜春道:福晋看着镜子,笑了一下。
楚依不禁摸向自己的脸庞,她笑了吗?也许吧……可能是荣妃病倒于她来说,是个喜事,从荣妃诅咒自己死开始,楚依就真正彻底了断与她和睦相处的念头。
有些人,能在悄声无息间将人害死,而在楚依看来,恨她极深的荣妃,便就是这种人。
——以后的路,漫漫无期,是该提防着些了。
心中暗想,楚依略施薄粉,一双水润大眼勾勒得娴雅静美,唇上了点朱砂红,显得整个人精神几分。
顾盼间似流转着一抹别样风华,妖娆生姿。
福晋的样子很美,奴婢觉得……福晋变了许多……怜春怅然道。
她一笑,问道:怎么个变法?变得……怜春歪着脑袋思索,其实奴婢以前服侍的时候便知道娘娘不待见福晋您,然平日里您为人和气善良,往往都是忍忍便罢了。
其实怜春知道福晋心中有怨,但毕竟您作为儿媳不能顶撞娘娘,但如今……仿佛福晋一下变得不再惧怕娘娘……这样不好吗?楚依忽然出声截断她的话语,没有人生下来是受欺负的,或许,是我落湖之后想通了。
死过一回的人,走过一遭地府的人,是什么都不怕的。
走过一遭地府的人……怜春神色古怪地瞅着楚依。
楚依突然阴恻恻地笑起来:是啊……地府里有很多鬼……那种断手断脚,没脑袋的,伸舌头的,还有爬来爬去勾住你的脚……好恐怖啊……怜春害怕地倒退两步,声音哆哆嗦嗦:福、福晋……您、您别吓奴婢啊……她故意眼睛翻白,朝她靠近,五指张开:这就是吊死鬼……啊——!怜春尖叫着跑了出去,楚依在后边捧腹大笑,笑得肚子发疼,这才咳嗽两声停住,而这时,却听门外啪地一声脆响。
狗奴才!眼睛瞎了么,见着侧福晋还莽莽撞撞地乱跑,有没有规矩!侧、侧福晋吉祥……哼,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才能带出什么样的狗!尖细的嗓音刻意拔高,如一根扎人的刺倏地直戳楚依心脏。
这时,楚依看到侧福晋田氏携着名丫鬟施施然走入,她梳着朝天云鬓,珠花簪烁亮泛光,虽一脸哀伤,但却怎么都掩不住眼底明显的笑意。
楚依用脚趾头也想得到,这女人,是来找事的。
上几次请安的时候便见她看自己眼光里有一丝耻笑,却不敢面对面与她争锋,如今,怕是棒打落水狗来了。
但她恐怕……是想错了,她楚依可不是落水狗,任人想打就打。
姐姐,你身子还好吧?田清芸使个眼色,丫鬟便将包装精致的盒子放到桌上,随后摆出一副很是好心的模样,妹妹知道姐姐近日受了太多的打击,看样子都削瘦不少,特地拿来人参燕窝给姐姐补补。
楚依却未曾瞥过一眼那补品,只懒散地坐在椅子上道:怜春你过来。
怜春不明所以,却还是小步走过去。
当看到怜春脸上那刺眼的五指掌印时,楚依突地冷冷一笑:方才是哪个不长狗眼的奴才打的?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怜春伺奉我那么久,早已有了姐妹般的情分。
莫不是……现在府里头的奴才都不把我这嫡福晋看在眼里!尾音处,厉喝一声,她骤然将目光射向田清芸身边伺候的丫鬟身上。
就是你这个狗奴才吗?那丫鬟被楚依的气势震慑地不禁到退一步,田清芸的脸色有些难看,楚依却忽然起身,威严道:我在问你的话,你是哑巴吗?方才不是喊得比狗还大声?那丫鬟虽惊吓,但倚仗着田清芸侧福晋的地位,又想到荣妃不待见楚依,猜测她在府中也没什么实权,便抬头挺胸道:奴婢、奴婢是见这丫鬟仓促跑出来差些撞到了侧福晋,要知道娘娘对侧福晋可是宠爱有加,若是这贱婢——贱婢?楚依猛地插入,打断她的话,随后讥讽地勾起唇,怜春是我的贴身丫鬟,她是贱婢,那我是什么?那丫鬟眼见着有些慌了,田清芸这才忍不住出声:姐姐何必跟一个丫鬟较真呢?恐怕若是我此刻纵容了她,这狗奴才便会越发大胆妄为,到时可不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楚依迅速接上她的话,遂眼眸轻轻地掠过田清芸难堪的面上,沉缓出声,规矩还是要的,大——和小,还是要分清楚的。
田清芸一怔,旋即眼底漫上一丝怨恨,但不过秋风扫落叶般转瞬变得柔婉温顺:妹妹一向都是分得很清楚的。
不过到底谁是大谁小……还说不准呢。
虽然只是小声嘀咕,但楚依却是听得清晰无比,刚想开口,却听怜春鼓着腮帮子道:这不是最清楚了,府里上下都长眼儿看着呢。
那丫鬟被怜春这么一回嘴,顿时脸色涨红,声音一下拔高几分:何时轮到你这丫鬟插嘴!楚依冷笑,骤然上前一步,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扇了那丫鬟一巴掌,扇得她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尽管她身子带病体质虚弱,但经过先前一个月的调养与她柔道黑段的底子在,这手劲真真十足有力,这些个柔弱无力的古代女子,又焉能与她相比?那丫鬟捂着脸,痛哼一声抬头,本想瞪着楚依,却在她凌厉摄人的目光下变得怯弱卷缩。
怎么,如今不敢说了?我的丫鬟何时轮得到你来教训!奴婢、奴婢不敢……不敢?楚依冷冰冰地一笑,这一巴掌不过是告诉你这狗奴才,我的人,不是谁都能动的!下次千万可长记性了!奴、奴婢知道了……楚依这才冷哼一声,余光瞥见田清芸捏着茶杯的手握得死紧,而面色虽强忍着,却早已黑如铁锅。
她坐到田清芸对面,撩了撩耳边微乱的鬓发,蓦地嫣然一笑:妹妹你带什么丫鬟来不好,偏生带这个扫兴货儿?口嘴里吐不出象牙倒也罢了,竟连个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回头该好好教教了,别明个儿让人瞧见落了爷的面子。
田清芸的身子似是在抖,许久也不见她吭声,楚依忽地叹息道:唉,这手都给打疼了。
怜春,来,给我吹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更,稍微下午会有第二更~我是勤劳的小蜜蜂啊~小蜜蜂啊~ ~第二十回:我信你(收藏加更)一句妹妹身子不适,先告辞了,田清芸便灰头土脸,战败而归。
楚依弹了弹指甲,这田氏的段位还是不如那富察氏厉害。
若是长心眼儿的,也不敢在这时寻滋扰事,不得大体,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福晋……侧福晋都被您气走了!怜春眼冒星星,崇拜地夸张大呼。
楚依白她一眼,神色蓦地一沉:她到底不过是个侧福晋,就跟嫡出庶出一样,终究是云泥之别。
不过你也是,方才的确莽撞了些。
怜春羞迫地低头,绞着衣角道:都是奴婢的错……错也错的这些妄想趁此机会打击我的人,我此番便是要她们由田氏的口中知道,嫡福晋的地位与威信,绝非可轻易动摇!她掷地有声,字字铿锵有力,全然不似病中的恹态。
怜春瞧得出神,一时呆愣。
傻了?楚依低笑。
怜春方才回身,忙涨红着脸蛋摇头:只是觉得现在的福晋……真的很好。
说着,竟红了眼圈,往后再没有人能欺负福晋……也不用再那般受辱了……楚依似也有几分感触,所谓好人长命这种话,恐怕只适合幻想吧?生存在这个明争暗斗,风谲云诡的深深宫闱之中,可曾能既如往夕般持一颗如初真心?与荣妃之间的矛盾,胤祉的情感纠葛,富察氏、田氏的见缝插针,还有康熙的那些个儿子们……不想还好,一想真是什么麻烦事儿齐齐往脑中涌来,楚依心烦地甩甩头。
一来弘晴的事的确对她影响很大,二来也是在这府中呆的窒闷无趣,她很想走出贝勒府瞧瞧外边的世界,散散心,逛逛街,一览这清朝风情。
或许,于欢声笑语间,便能令所有的不开心都尽数烟消云散了吧……爷如今在什么何处?这奴婢也不甚清楚,恐怕是与几位阿哥在一起吧。
楚依顿了下,突然道:我们溜出去。
溜、溜出去?怜春被她的大胆想法给吓到。
卯时上的早朝,这都辰时了还不回来,就知道跟数字军团厮混!楚依没好气地在心底想,有些不耐烦等:我都快闷坏了,老这么呆着,一定会得抑郁焦躁症。
抑郁焦躁症?那是什么病?就是指不定哪一天半天三更我兴起发病,就一把火把贝勒府给烧了。
……这一等,直到日晒三杆,临近午时。
胤祉回府,至荣妃屋中,见床边有几个婢仆伺候,靠着墙脸色很白,虚弱病态之色令她平添几分暗黄苍凉。
见胤祉来了,重重咳嗽,却是一下别过头。
额娘……他只感那字眼咬在唇间,带着苦涩滋味。
荣妃却是很不客气地回道:额娘,亏得你这孽障还知道本宫是你的额娘!你——咳咳!一时激动,她捂唇费力地咳嗽起来。
胤祉惊,忙大跨步上前,欲搀扶,却叫荣妃那纤长锋利地指甲套一挥,划破手背,霎时显出几道血丝。
荣妃一声祉儿惊呼,拉过胤祉的手背,那悲怆之色顿时倍显黯然荒凉:祉儿……额娘的祉儿……额娘只有你一个啊……只有你一个啊……他眸子颤栗着,胤祉知道于他先前额娘曾诞下四子,却接连逝世,只有他成人,荣宪嫁给了乌尔滚,一年难得回来一趟,故而如今也只剩自己伴在左右。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额娘才会这般警惕,这余生浮萍,她只将心思满满寄予他。
若是他也离去,额娘如何受得住?但楚依,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伤害谁,于他而言,都是割肉之痛。
祉儿会永远陪在额娘身边,不离不弃,让您颐养天年,尽享儿孙满堂之福。
但是弘晴……额娘的孙儿……胤祉握紧荣妃的手,神色亦染上悲恸之色,却强忍着道:额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再折磨自己的身子了……看来你还是向着那祸星!额娘……他的声音一低,带着乞求的意味。
荣妃霍地甩开胤祉的手,佝偻的背剧烈颤抖着,连声音都显得悲凉哀伤:若非这祸星,弘晴怎么死的这么早?你倒好,偏偏向着她,这般执迷不悟!说不准……哪一日额娘气死倒也顺你们的意了!胤祉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深深叹息,似是筋疲力尽般缓缓起身,对一旁伺候的婢仆吩咐道:好好侍候着,不能有一点闪失。
是,爷。
胤祉低头看了眼荣妃,站了半会儿,才道:额娘,胤祉便先退下了。
额娘您……好生养病。
他虽已极累,但想着昨日楚依那骤然一笑,心间又浮上几分暖意。
走到她的屋里,见房门打开,却没个人影。
朝四周略略张望,也没瞧见,心中疑惑,便听耳边悠悠传来一声欢笑。
胤祉走出房门,便于温软华光中瞥见一抹宛若蝴蝶般的倩影,翩若惊鸿。
她转身间,眸光滑过他,旋即粲然一笑。
他一怔。
楚依已朝他走来,撒娇着拉住他的手,有些埋怨:现在才想来看我?胤祉咳了两身,青涩地笑道:方才下了早朝与几位弟弟小聚半会,后来去了额娘屋里头探病,这才匆匆赶来。
——去了额娘屋里头探病。
楚依揪到这几个字眼,禁不住心跳一顿,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半晌才道:你额娘……还好吗?见她面色有些昏暗,胤祉似乎也提不大兴来,只干涩地道:额娘的病没什么大问题,只需调养几日便好。
楚依微仰首,望着那一片湛蓝广袤的天空,突然伸出一股强烈而急迫的渴望。
看了许久。
她才低头,道:胤祉,我要出府。
声音显得有些飘远。
他身子微震,侧过脸看着楚依:你……为什么想要出府?哪有这么多理由,就是闷了,烦了,想出去遛两圈再回来。
话说你总要体谅我现在的心情吧,如果不想我憋死,就让我出府。
近日恐怕不行。
胤祉,你是想说……永远都不行吧。
她忽然将目光锁定他,声色极为浅淡地问:你说这天上翱翔的雄鹰若哪一天被猎人擒住,它会有什么下场?……胤祉沉默,手掌紧捏着,似乎隐隐猜出她将要说什么。
若是死了一了百了,但若是被人奉在笼中饲养,那当真是生不如死呢。
他手指捏得咯哒一声,却强压低嗓音道:楚依,你非雄鹰。
她低笑一声:但我生不如死。
楚依!胤祉……我不会逃,只是想要游览大好河山,看遍天下美景,仅此而已。
至于理由……你便说因丧子之痛,卧病在床即可。
没有人……会怀疑,不是吗?仿佛于这一霎间,万物静止。
风吹来,无声无息。
他们并肩而立,身影恍若浮梦里易碎的斑驳剪影。
良久。
久到似乎生灵尽灭,末日消亡。
福晋!福晋你在哪里?突兀间,一道叫喊声打破这凝滞的气氛,见怜春从拐角处气喘吁吁地跑出来,眼珠子四处转溜,这才注意到楚依与胤祉,顿时噤了声。
心道,完了!竟然打扰福晋和爷偷情!啊不,是交心。
楚依转过头,朝怜春呵了一下,道:你真笨,现在才找到。
怜春不敢回答,只能憋着,在胤祉眼神飘来之前,忙说了句:奴婢突然记起厨房有些活还没做呢,福晋,爷,奴婢先退下了。
唉——还没喊她,怜春已闪没了人影,她不禁嘴角抽搐,果然是吃里爬外的东西,还死胆小,真亏得当时还敢替她说话。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跟着丫鬟胡闹。
胤祉忽然出声。
她怔怔地,只轻笑道:我没有胡闹,只是……乏了,累了,不想就此消沉下去,最终变成深宫怨妇。
你何苦这样贬低自己?他言语间有一丝颤音。
胤祉你看,所有的鸟儿都是向往自由的。
看它们飞得多高,多远。
我只盼有一天也能如此,张开双手,于这片天空下尽情展翅,就算注定会折翼,至少,曾经有过那一段美好的时光。
胤祉,只需三日。
我会回来。
你信我。
——你信我。
静默一晌,胤祉缓缓转过身,将楚依抱入怀中,头颅埋入那散发着淡香的颈项间,声音飘忽而悠远:我信你,从来都信你。
她身子一动,道:我知道。
所以……楚依,你一定要回来。
若不然……胤祉压抑沙哑的声音里顿时有一丝扭曲,便教我当那猎人,来射你的羽翼。
楚依的手放在他胸前,攥着衣襟,闷声低笑了几声:那我可是要恨你的。
你这般折磨我但我却舍不得恨你,如此,那便让你恨我罢了。
胸膛一震,宛若温泉流淌过心尖,脸贴着那砰砰跳动的心口,楚依觉得很安心,仿佛黑暗中隐隐闪动的火苗,映得心头濯亮清透。
胤祉,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点击暴涨,流言和收藏却死了一样……我真的戳心了,到底谁在看哪?第二十一回:红潮涌(第一更)临走时,他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随意看看玩玩便好,莫做出太出阁的事儿,还有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楚依自是他说什么便应什么,至于人到了外边,到底干嘛还不是随她高兴。
她想到胤祉那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走在大街上,便旁若无人地傻笑起来。
福——小姐。
怜春刚开口发现叫错忙改过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先到处看看,你来过这儿没?奴婢六岁便被卖到府里做丫鬟,一直到现在,奴婢怎么还会记得呢?大概就只记得那时候穷,但好歹攒了一个月,实在耐不住,偷偷买了串蜜饯鲜桃,那滋味……现在想起来还很怀念呢。
你六岁就到府里做丫鬟?怜春却是理所当然地说:很正常啊,就算是奴婢没有进府,早晚也会饿死的。
现在想来也挺好,还能服侍小姐您呢。
楚依一愣,随即有些苦涩地道:难道当丫鬟就不苦吗?那时候你跟着我,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吧……怜春面色一暗,声音极微地嘟呶道:那也总比饿死强啊……心头撼动,楚依顿时觉得喉咙一股涩涩的味道卡着,有点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康熙盛世,穷人永远都比富人多,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仇富现象也极其严重。
总之,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
有实力没有机遇,有机遇没有运气,终归成不了事。
她突然觉得,后宫女人何苦自怨自怜,想比这些连饭都吃不上的穷苦人家,她们何止幸福百倍,但临终,却都怀了一腔哀怨幽恨。
——为了一个男人,尽管他至高无上,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巅峰,但是却给不起女人所要的爱。
——无论一个女人的内心有多么坚强,终归还是要寻靠栖息之地。
她有些惋惜,面上带着一丝惆怅。
小姐?没什么,走累了。
我们先找一家客栈吃点东西,然后预订几间上房,不然被人抢走可不好。
怜春点点头,道:小姐说的是。
随后便同楚依沿路看去,这才找了家名为春如旧的客栈歇下。
小姐,这店名真是稀奇。
楚依撑着下巴,随意环顾几圈,道:也不知菜合不合胃口。
小二!喊了声,便见个青衣少年颠颠地走来。
来几道口味清淡点的小菜。
好咧——小姐,我们待会儿是先歇息还是……?先休息,换件衣服,感觉有点紧。
这时店小二端着菜上来,楚依看了下,又问:可有桂花酒酿?有的。
来一两。
说罢,那小二离开。
怜春插进话来:小姐您的身子怎么能喝酒呢?小酌几杯,无伤大雅的。
楚依倒是满不在乎,懒散地斜着头,握着竹筷开始吃菜。
刚吃一块豆腐还嚼着,拨动几下,突然手一抖,整个人僵住了。
小姐这菜还不错……怜春一边说着手下没个顿的左叼右接。
只见楚依分外淡定地从怀中取出手帕,然后张嘴一吐,再从腰间拿出一条丝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怜春愣住了。
紧接着,楚依镇静地用筷子拨了拨豆腐,然后夹起一只甲壳类的黑虫。
只听啪一声,怜春手里的筷子掉了……下一秒,便听客栈里只回荡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楚依冷静地唤了一声:小二。
姑娘……店小二不明所以地走过来。
叫你们老板过来。
店小二迟疑道:这个……老板外出不在……楚依笑了,筷子衔起黑虫,对着店小二极其温柔道:什么时候做菜还用这种新鲜的佐料?看起来味道还不错,我是没尝过,要不要你先试吃一下?这……可能是厨子不小心的,姑娘对不住啊,这菜就不用您出钱了,实在是对不住……店小二的黑色一下变得黑青,他颤颤巍巍地弯腰赔礼道歉。
没事儿,我就是想让你们老板也尝尝这滋味,然后我再跟他说对不住,这样可好?楚依的态度不温不火,态度亦是懒洋洋的。
这个、老板真的不在,姑娘您就放过小的吧……他那模样,就差没磕头认错。
话说也不是他的错,不过个端菜的,她要找的,是负责人。
就三言两语说不在,呵,是不是撒谎她楚依这双眼睛还是瞧得出的。
楚依站起来,环胸,缓缓道:今日若是不给我个交代,此刻出去我便到处宣扬这家店菜色新颖,竟连稀奇古怪的虫子也上。
说不准改明儿你们就要关门大吉,到时候我定会上门恭贺。
……现在,此刻,你们老板在吗?店小二抹了把冷汗,忙回道:在在在,小的这就给姑娘您叫老板来。
她懒懒地瞥他一眼,坐回椅上:你可要速度。
既然在,何必要她浪费唇舌去做这种不道德的恐吓之事?唉……是是是……楚依嫣然笑道:那我便等着。
话罢,便见店小二赶忙撒腿往回跑。
不出半刻,店小二便狗腿似得走了出来。
见他身边没人随同,楚依的秀眉不禁微蹙,怎么,没胆子来见她?这位姑娘,老板请您上楼详谈。
怜春在她身后虚弱地道:小姐……不要去……说不定会有危险的。
你呆在下面,等我。
楚依声音清冷,旋即眼眸斜睨,还不走?店小二忙哈腰,伸着手迎她上楼。
楚依摸了摸腰间的一包香袋,轻轻地一笑,要敢跟她耍什么花样儿,可小心她迷药伺候,整得你哭爹喊娘叫祖宗!就是这儿。
你可以走了。
店小二连忙点头,便转身匆匆下楼,楚依嗤笑着一勾唇,遂推开门,只闻一股浓郁的酒香混着花香扑面而来。
她忽然觉得头一晕,身子晃了下,眼前旖旎旋转,楚依竟有些看不清明。
而一双手已将她抱个满怀,只听门扉关上的声音响在耳畔,楚依猛然惊醒,心中已暗道不妙!这丫的使诈——!你……她只恨自己没想到此人这般狡狯,竟先下手为强!我说过,不会轻易放过你。
但没想到……他揽着她,温热幽香吐露于楚依耳畔,邪肆妄佞,三嫂竟亲自送上门,投怀送抱。
——胤禟!怎么会是他!时隔一月,楚依还隐约记得那时后院与他正面交锋,男子阴柔冶艳的面容还依稀浮现,他狞笑着,透出一股俗媚的妖气来。
……恍如恶鬼。
她有些心慌,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腹中胎儿。
听说你死了一个孩子?胤禟慢慢地道,带着一丝怜悯,真是可怜啊……楚依顿觉怒火冲天,但被下了迷香的身子虚弱无力,对胤禟发起不了攻击。
心底浮上一丝绝望,难道……今天当真要被此人所侮辱吗?她不甘……不甘!楚依咬着牙,身子打颤,却极具威慑:你别忘了……我是你三嫂!是你亲哥哥的嫡福晋,并不是你能随意折辱的!呵……他轻微地一笑,随后将她打横抱起。
她脖子向后仰,往上看,只见胤禟低下头,一张面若女子般的容颜,笑起来宛若彼岸盛放的曼珠沙华,尽是妖娆鬼魅。
楚依又惊又惧,却仍是眸光死死地与他对凝。
再错下去,你便无药可救。
胤禟唇瓣一抹邪佞冷艳流连婉转,他笑着,漫不经心亦毫无所谓:三嫂,如今……你更应该担心自己,而不是逞口舌之快。
况且这世上的错对……何曾真过?说着,已将她抱到床边,轻轻地放下,随后他的身子也覆上,双手撑在肩膀两侧。
他用手撩开楚依的前襟,露出一抹雪色,眸子里的光不禁变得幽暗深沉。
胤禟!楚依猛地一喝,眼眸赤红如血。
胤禟却道:三嫂,好好享受吧。
珠帘落下,挡住春帐内一片缱绻风情。
胤禟的唇刚要落在楚依的面上,可她一扭头,那吻便落了空。
笑着,纤长修美的两指捏住楚依的下巴,不容她反抗,使力掰正,任楚依怎般挣扎也动弹不了分毫。
她眸光濯亮刺目,宛若尖刀般刮在胤禟的面上。
楚依默声不语,也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废言,根本对他起不了作用。
但她至少能控制的身体。
既然你兽性发作,那她便作一具死尸,看你还有什么兴致!胤禟大概也猜出她的意图,只眸子一冷,骤然伸出一只手覆盖于胸脯,指尖沿着胸弧温吞厮磨。
唇瓣喘息渐渐加重,指尖摸索着那细嫩细白的肌肤,带出一抹勾人的暧昧春光。
他笑着,邪佞蛊惑。
湿润地唇沿着那微凸的精致锁骨,轻轻啃噬,那嘤嘤低吟恍若一片红潮翻滚。
三嫂,你直接从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你们也从了吧……话说,我真心想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看~这个霸王的太严重了~唉~收藏涨幅太缓慢~我滴这个心哪~第二十二回:美良宵(评论加更)衣带渐宽,被抽丝剥茧般褪尽,敞开的薄衫内,只余亵衣亵裤。
楚依闭上了眼,心想着只当这是一场噩梦。
——但是胤禟,你别以为她只是个软弱女子,受侮过后还闷声不吭,任你得寸进尺,肆意羞辱!一缕怨恨萌生滋长于心头,楚依紧握双拳,软麻的身子里却凝聚着滔天的愤怒。
——你且等着,今日之辱,他日必要你万倍偿还——!眼见着那双手捻住她裹胸的扣子,已然解开一粒,浑圆饱满酥滑半露,那裸在空气中的雪色轻轻颤栗着。
千钧一发,便听门外忽然扣响,紧接着传来一声温和轻柔的音调。
九弟。
是胤禩——!八爷——!楚依当机立断,用尽仅剩的力气大吼出声。
他想捂住她,可显然已经来不及。
胤禟眸光立时变得凶狠,瞪了她一眼,手掐着她的脖颈,恶声恶气道:若是此刻你声张出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她的唇被紧紧地捂着不能回答,但看着胤禟眼底却满是嘲讽厌恶之色。
胤禟一震,心头衍生出一丝烦闷来。
但他还是镇定地出声,回答胤禩:八哥……弟弟还有事要做,待会儿再出来。
门外声音沉默半晌,才道:九弟,我要与你说些事情。
……现在便出来。
胤禟颇有些为难,挣扎着:八哥……九弟。
清清淡淡地一声,却在无声间赋予一股莫名的威严,顿时令胤禟不能再三推拒。
胤禩是他平生最为钦佩之人,见他已这般开口,胤禟无奈,一只手从怀中取出条长帕,趁她开口前迅速绑住。
楚依被塞得满嘴都是,却只能怨恨地怒视着他。
他从楚依身上起来,手握住她的柔软狠狠揉捏了一下,才穿戴好衣衫,撩开纱幔走出床帐。
半撩着帘子,转头勾唇一笑,带着点淫邪轻佻之意。
你等着,回来定收拾你。
话毕,便朝门外走出。
楚依躺在床上,手脚已然毫无气力,而嘴巴被布塞得满,根本就发不出声来。
可是,她又怎会坐以待毙?意识迷迷糊糊,但她摒了一口气,遽然翻滚了一下,便重重摔在地上,刚好撞到肚子,原本身子就不大好,这下可是抽疼撕痛。
唔……她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那一摔差点没把她骨头给摔碎!心底更是越发得痛恨胤禟,传说历史上的毒蛇九阴险恶毒,还很是好色,但楚依没想到他竟然连亲哥哥的老婆都勾搭!此人□肆佞的程度,简直没个下限——!她双手攀着地面,身子极为勉强地向门口蠕动,但每挪一寸就仿佛去了半条命,累得喘息吁吁不说,肚子更是疼得要命。
楚依真是恨极,就她重生不是被荣妃那老妖妇挤兑,就是让这死禽兽轻薄,再不然连喜欢个人还得顾忌他的未来。
想到此处,就倍感幸酸无奈。
——也许,是老天给她的来考验吧。
心底这么想着,楚依又不禁想大声吼,考验个鬼啊——!再考验就要失身了——!这一激动,身子里又生出些气力来,继续用力朝前爬。
也不知这么爬了多久,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有人吗?胤禩……胤禩又回来了!楚依惊喜万分,腹腔里涌上力量,终集聚于掌心中猛地朝门扉一拍!这一下,完完全全地半分力都使不上来。
她的意识也已经濒临绝境,就快失去知觉,但楚依强撑着,急迫渴望的强大执念令她脑子里还残留着一分清醒。
也就在此时,门被人打开,她只隐约于模糊中看见一双青色长靴,下一秒,一双有力的双手便将自己扶起,随后极为小心地抱她入怀。
楚依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僵硬的身子在温暖的胸膛里变得松软如棉。
——这一回,可以安心地睡了。
她这般想着,终于舒坦地轻轻阖上眼,旋即便任由自己沉入这一片清香和暖之中。
醒来时,楚依猛地直挺挺地撑起半个身子,杏眼膛大,额际几丝冷汗沿着湿濡的鬓发落入一截细嫩脖颈间。
她战栗地从被褥下拿出手掌来,呆呆地瞧着。
三……嫂?她这才惊觉身边还有人在,遽然转过侧脸,见是胤禩,这才捂着胸口深呼了一口气,将心中惶惶之气尽数吐散。
谢谢你。
楚依缓缓露出一抹笑来,一时情绪放松下来,竟也不避讳,便伸手握住胤禩的,抓得紧紧,重复了一遍:谢谢,真的谢谢你。
说着,心底有些委屈,慢慢垂下头,哽咽了一下。
三嫂,往后九弟再不会冒犯您了。
他道,不着痕迹从她手中抽出,逐而于不禁意间拨开她额际的湿发,撩于耳后,面色恬淡地瞧着她。
胤禩你……似乎……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我。
他仅怔了一下,又道,大夫说,你动了胎气,近日最好不要活动太多。
语声极其温和,起身,扶着楚依的肩让她靠在床壁上:这样舒服点。
楚依身子一麻,面容极是浅微地浮现一丝淡红。
不过……见胤禩欲言又止,楚依看着他,疑问地嗯了一声。
他继续道:……三嫂不在贝勒府,怎么会在此地出现?胤禩话毕,目光淡淡地瞧住楚依,她觉得只要一不留神,就会被胤禩那一双无声中便能束缚心魂的瞳眸给卷入。
那是无人探知的深渊谷底,若是掉入,便会立即粉身碎骨,连点儿渣滓都不剩。
楚依忽而觉得心惊,眸光闪烁地与他对望,蓦地扭过去。
只不过……是散心罢了。
音落,良久沉默。
她脸蛋微微一侧,只能感到胤禩的目光仍旧浅淡如丝,但楚依不知为何,却深感一股莫名的惶恐。
奇怪,按理说她不应该会有这样感觉,明明是这样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原是如此,但三嫂如今怀着孕,身边又没个人保护,到处走动恐怕不方便吧?楚依摸不准他说这番话的意思,但隐约觉得胤禩是在婉转表达——他可以充当这护花使者的角色吗?指腹捏了捏掌心,她有些揣揣不安。
毕竟,那条毒蛇可是跟着他的。
——但胤禟是八爷党,自会在八爷在时忌惮些,便不敢对她毛手毛脚,欲行不轨。
两者相比,取其轻。
——况且,才刚出来半天便让她憋屈回府,怎么想都不划算!楚依当下决定,既然有胤禩为她做保证,这几天不把胤禟这狂妄无耻的下作痞子给整得死去活来,她绝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小王八羔子,你给她等着!眼底陡然浮现一抹奸佞的笑丝,楚依半握着拳,似乎看这一副霍霍磨刀的架势,已有些蠢蠢欲动。
胤禩轻笑:看来三嫂现在已无大碍了。
她一怔,这才被胤禩那促狭的浅笑弄得脸蛋微红,羞讪地咳嗽两声才道:咳咳……还成,有些事吧,对自己不好越是惦记越是心烦意燥。
还不如忘个彻底的好。
唉,竟然一时得意忘了形!楚依眼儿瞅瞅胤禩,见他忽然沉寂下来,神色偏暗,似是于旧日浮光中那昏黄下的黯影,透着些许怆凉沧桑。
她突然想起史书上曾提过,皇八子系辛者库贱妇所生。
但卫氏容貌出众,被老康看中后更是十分得宠。
楚依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女子绝色容颜,美艳冠一宫,风华出众。
体有异香,口吐芬芳气。
那是绝代佳人,但终究逃不过红颜老去,色衰爱弛的命运。
况且卫氏地位卑微低下,就算圣宠,但于后宫难免受到嫔妃排挤,根本难有立足之地。
想来胤禩的童年……一定有着数不尽而鲜为人知的幸酸苦辣。
见楚依那般悲怜悯怀地望着他,胤禩又觉得那古怪的感觉一丝一缕自心底滋生,她为何这么看着自己?就仿佛他的身世有多么可怜悲惨,需要用同情去抚慰那颗破碎的心一般。
胤禩从未觉得,他与别人有何不同?就算额娘身份微贱,但他从未觉得羞耻,反而因那般温婉恭善的娘亲引以为荣。
可她……却为何如此看他?……为何?他无端地有几分胸闷,不由自主地伸手拂过她的眼角,抚平那因蹙眉而褶皱的细纹,但见她眸底闪过一丝惊诧,胤禩笑了笑。
三嫂这样瞧着胤禩,让胤禩有些受宠若惊呢。
楚依惊觉自己方才的失态,讪讪地开口:只是觉着你像一个人,有些伤感而已。
这么说来,那人似乎过得并不好。
他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但楚依却觉得胤禩意有所指,收敛了眸光,只平平淡淡地回了句。
跟八阿哥自然是比不得的。
他慢慢张嘴:其实……见楚依目光望来,又轻轻一笑,宛若一朵温恭卑谦的玉簪花,皇宫之人,世事纷争,明争暗斗,可曾有快活过?楚依猛地捏紧了手,他怎么会跟自己说这般话!故只得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疑惑反问:金碧辉煌,锦衣玉食,秀丽山河,何时不是良宵?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完毕~会不会有筒子说大大素标题内容党?好吧……其素……人家哼,走鸟,不许鄙视我~双更更得亚历山大,但还素尽量保质保量鸟~亲们,我啥都不求鸟,你们看的舒服就好~默默地画圈:看的烦躁得也不许说出来~第二十三回:甚谈欢胤禩只眸子一亮,宛若那黑夜中的星子,透着濯濯刺目的闪光。
她却是气定神闲,道:其实有些麻烦事,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就如同九子夺嫡,明知上前一步是死,但利欲熏心之下,却是奋不顾身,就算飞蛾扑火亦在所不辞。
如此,才会酿造那么多的悲剧。
胤禩笑了下,那笑极为浅薄,似是一层雾蒙上本就眼色淡柔的眸子,亦将深处诡谲涌动的那一丝异样罩住。
但有些人,生来注定繁事缠身。
冥冥中……根本无法抗拒。
楚依越发猜不到他为何要与自己说如此古怪的话来,别说她不过只是他的三嫂罢了,就算是他的福晋,这种话……一般也不会说吧?胤禩……你到底有何意图呢?她越是深想,越是觉得脑袋胀痛。
但见他说完神色仍然淡如平湖,仿佛并未觉着自己说了怎般奇怪的话,似不过家常琐事,甚为平常普通。
或许,只不过是闲聊罢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他又怎么会对她有奇怪的感觉呢?楚依这般对自己说着,这才稍稍减少心中的怪异感。
楚依思虑半晌,才回道:若是推脱不了,那便只有接受。
总比逃避责任要来的强吧?胤禩一怔,才淡淡道:也是呢。
双眼浮光飘曳,似是一叶扁舟于漫漫长河里一场无休无止的流淌着,最终流入那无垠处化作一点。
见他神色思索,缄默不言,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楚依也找不出话来,靠着靠着,便觉得鼻尖一丝幽淡清香拂过,吸入肺腑之中,仿佛一双温柔的手按摩着身上每一处骨骼,渐渐疲软下来。
三嫂……困倦了吗?胤禩忽然出声。
楚依只觉得他的声音轻轻柔柔,似是一淌清水般,抚得心头软麻。
眼帘下的人影有几分朦胧,但见胤禩朝她微一倾身,撩动珠光浮影,神色浅波流转。
好像有很奇怪的香气……若是倦了,便睡吧。
那声音太过柔软和暖,伴着那浮动于鼻尖的香气,楚依的眼眸慢慢阖上,恍惚中仿佛得见一抹人影,坐在昏暗的一处,手执一支黝黑无光的长笔,正神色专注地写着什么。
她想要探近看,那突然感到指尖灼烫,只听一声脑海中蓦地响起一声清冽冷厉的喝声。
——回去。
手上肌肤一烫,楚依遽然睁开眼眸,见胤禩坐在三米开外的椅上,一如那时初见,他优雅地捧着茶杯底,轻轻茗了一口香茶,尔后抬眸朝她温和浅淡地投来目光。
恍如隔世般,清远飘渺。
胤禩察觉到她醒了,便笑道:三嫂倒很是嗜睡。
她讪笑一声,直觉方才情景诡异,但又不能与他说,只道:也许是怀着身孕,容易困乏吧。
说着,掀开被子,慢慢地下床。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楚依一愣,摇摇头直道:不用了,老是躺着会产生惰性的。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张大眼急问,我从方才到现在睡了多久?胤禩放下茶杯,道:也就三个时辰。
已经三个时辰了!她讶异地低呼,看向胤禩问:八阿哥可曾看到我的丫鬟怜春?方才就在楼下。
那位姑娘已教我安置在另一间房中,三嫂毋须担忧。
九弟,不会再做出放肆的举止来。
楚依深深瞧了他一眼,暗道他不愧是人人称道的八贤王,处事不惊,游刃有余,并周到圆滑。
——但是除了胤祉,楚依并不想跟其他人有太多牵连。
特别是这些在九子夺嫡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她更是半点干系都不愿沾染。
还是当她的良民吧,不对,还是先想想回去后怎么应对荣妃和一众小妾的挑衅吧,不对,还是……不想了!她可是出来快活的,可不是来找晦气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豪气,楚依猛地挺起腰杆子,干嘛非想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倒霉事找虐!胤禩见此,失笑一声问:三嫂这架势,是要去哪儿呢?她咳嗽两声:既然八阿哥盛邀,我也不好拒绝。
但毕竟身边还有个小婢跟着,终归是麻烦些,我先同她去说一下,商讨下行程。
说着,客气地行了个礼,便朝门外走去。
三嫂且等一下。
身后人突然唤了一声,楚依顿住脚步,转身见胤禩从座椅上站起,朝她走来。
都随三嫂安排吧,胤禩没有意见。
见他温温润润地笑着,如同上好的醇酒,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肺的迷香。
楚依不觉有几分头晕目眩,稳住心神才道:明日八阿哥不用早朝吗?极夜后便会与九弟回去,不碍事。
既然他如此说了,楚依也便没有什么负罪感,便点点头:那也行。
不知……八阿哥将怜春安置在哪一处?胤禩上前:你随我来。
说着,他打开门,楚依跟上。
少刻,胤禩带她来到一处厢房,只听里面传来絮絮叨叨的念声。
楚依敲了敲门,便听到蹬蹬的脚步声,见里头的人打开门后见到楚依,一下便面色委屈地哽咽起来。
福晋,您可急死奴婢了!一时急了,竟连称呼都直接叫唤出来。
楚依忙朝四处一瞧,幸而这是上房,附近没人,但又怎知是否隔墙有耳。
忙拉着怜春进屋,想起胤禩还站在门外,转头感激地看了眼,道:您先回去吧,我整理一下就出来。
胤禩微笑着微颔首,便转过身施然离去。
待他身影拐过转角下楼走远后,怜春忽然说了句:八爷的风姿真是无人能及啊……楚依低头,敲了下怜春的脑瓜子:那也轮不到你瞎想眼馋。
福晋也不能瞎想眼馋。
她捏拳捏得咯咯作响:怜春……这死丫头片子说话怎么都不经过大脑,真没见过有如此放肆大胆的丫鬟,幸亏碰上自己,不然被杖打多少次都不够。
怜春跑吓得跑进屋去,而楚依则朝外又张望环顾一番,才安下心关门。
这时,突然间便见隔壁的房门兀的打开。
里头走出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柄丝滑茧扇,绘着一泼秀丽山水图。
那握住扇柄的手格外好看,一如那人秀雅墨玉般的面孔。
他转过头,突然朝屋里莫测一笑:四哥,我发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码得累了……要素能炸出些霸王抚慰抚慰我失落的心灵就好了……第二十四回:暗藏针待她洗完澡,将身上那人肮脏的味道彻底擦拭洗净后,她才换了件镶粉边儿的浅黄色衫,披云肩垂流苏,腰间围着香串,衣料是上好的丝质,那光滑明媚的颜色衬得她越是肤如凝脂,细白通透。
她梳着垂挂鬓,两侧柔顺乌黑的发贴着面颊,那一丝一缕拂过娇美柔婉的面孔,愈是显得她一颦一笑,甚是迷人。
楚依在镜子前转了两圈,摆弄了一下裙摆,对着镜子径自一笑。
似是百花盛绽,群芳展颜。
怜春仿佛看傻了,只眼眸一眨不眨地瞧着铜镜中的人,那笑容……是福晋初入三爷府邸回门时,树下惊鸿一笑。
没过多少日子,福晋的笑容便少了,更多的是自怨自怜,哀怨愁楚。
见怜春眉头微微蹙着,眼中还带一丝回忆般的迷惘怅然,楚依不觉上前,让她吃了一记栗子。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没、没什么……怜春缩了缩脖子,又啊地一叫,小姐,我们待会儿去哪?楚依咬着唇,歪头思索了一会,才猛地打个响指道:荒郊野外,我们露营!怜春一愣,道:不懂。
楚依解释:总之就是去人烟稀少的僻静之处便是,什么有山有水的地方,这你总懂了吧?怜春这才明白,但却不明白福晋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福晋太危险了,我们两个弱女子万一碰上盗贼……她犹豫又担心地道。
她想想似乎有理,但又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机会千载难逢,再说这紫禁城实在没什么可以玩得看得。
难不成去妓院小倌馆?或是赌场……这还比较有意思吧。
但楚依总觉着,这是年轻一辈穿越者会干的事儿,她吧,还是更喜欢接触大自然。
再说跑动疲累的事儿她也做不来,楚依只想游览大好河山,看遍天下美景。
就算只得江山一角处,她便也心满意足了。
而且去荒郊野外还能做些鲜为人知的事儿……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见她似是打定主意,怜春虽心中忧虑,但也只要咬唇微微点头。
楚依豪迈地一拍她的肩膀,道:你尽管放心,我还是有分寸的。
再说不是有八阿哥为我们保驾护航,你还担心什么?九爷似乎也同行……怜春迟疑道。
楚依突地脸色一变,旋即却是轻笑着勾起了唇:便是如此,才更要去人烟稀少的僻静地方。
——如此,就算发生了什么,也无人知晓。
胤禟,你自认倒霉活该吧!怜春似隐约察觉到楚依心中所想,忽地捂住唇,惊讶地望向她,失声道:难道福晋您……只见楚依嘴角咧开,笑得温柔婉和:乖。
去郊外?是,去看风景。
至郊外有足足二里的路,而现下已是临近未时,这来来去去便耗费不少时间。
三嫂怎么会想去郊外?楚依坐在胤禩对面,双手置于腿上,温婉淑庄地坐着,一派仪态万方。
一对眸子双瞳剪水,透出点点诱人光泽。
她时不时眸光轻轻地瞥过一旁早已有些坐不住的胤禟,道:京城中早已逛得差不多,便向瞧瞧山水美景,岂不更是快活悠闲?既然三嫂如此执意,八哥何不顺了三嫂的意?突然间,插入一道带着轻邪的笑声。
胤禩微侧过脸,道:想来让三嫂只带着一名丫鬟也不大好,胤禩便与之同行。
九弟……还是留在酒肆为好,这会子说不准老十就该来了。
胤禟脸色微微一变,见楚依看他的眼神里笑得恶质,握着茶杯的手突地一紧,道:就让八哥一个人去,九弟可是很不放心的。
胤禩刚张嘴,楚依飞快地接过话茬,理所当然地道:九阿哥说的话的确很对,万一遇上帮众,这到时反而是我们要拖累你的。
听说九阿哥剑术很好?剑术好不好我自己都不知晓,不过有些地方……的确很好。
胤禟说罢,松缓了捏住茶杯的手,轻轻地喝一口,眸光炯炯地盯着楚依,出其不意地伸出舌尖舔了一圈唇瓣,更显得那张貌若女子的面容,朱唇点红,冶艳生姿。
楚依置于桌底下的双掌猛地紧握,沉吟一晌,才转过头对胤禩一笑道:不知八阿哥意下如何?他眼波淡静,只轻微地一抬头,看了一眼楚依,又转过头朝胤禟蹙眉道:到时候老十寻不到你,回头宫里又该抱怨,你倒何时把他挂记着些,总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
你这性子也不知何时能改改。
胤禟颇有些不悦,回道:老十成日便知蹴鞠玩乐,什么都不会,我可不想与他混着,哪一天指不定要变呆傻。
老十那是老实,在你嘴里倒成呆傻。
胤禟无奈地摇头。
楚依看在眼里,心中暗想有这么个哥哥成日没完没了地贬损,没傻也该说傻了。
长得妖孽,嘴巴恶毒,便连行为举止也这般变态禽兽,做他的弟弟才真够倒霉催的。
怨不得……十阿哥会是草包,这还不是被这丫给逼的!连她也深受其精神和肉体双重迫害,不过如今却有个大好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不完全利用那可真是浪费啊。
胤禟啊胤禟,都怪你……碰谁不好,偏偏要碰她。
那八哥到底是让去不让去?胤禟似是确认般问了一遍,看来他的确很介意胤禩的想法。
说这么明白,还来问八哥?这事也本是三嫂说了算的。
他这一下又把问题丢回给楚依。
她倒是气定神闲,轻呷一口香茶,眸光直直地对上胤禟投来的视线。
见胤禟嘴边噙着一丝淡抹的笑,眼中光束如同深夜黑洞洞的跳跃的灿亮星子,又似是于平湖中惊溅的水花,涟漪四起。
楚依笑了笑,温和淡雅,那一瞬间,她仿佛化身诸葛,似手执羽扇,神机莫测。
莞尔摆弄着那茶杯,指尖指甲摩挲着指腹,她仿佛已然预料到四下无人,色胆包天,捉鸡不成……蚀把米。
胤禟,姐姐自然会马上让你知道,什么叫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既然九阿哥这般说,我也觉得多一个人护航是好事,如此又何乐不为呢?作者有话要说:唉唉叫你这小邪花儿调戏谁不好偏偏调戏小依依~话说已经好多个提出NP~我、我、我……遁,暂时木有这个打算,不过JQ大大地有,就素不晓得你们能不能发现鸟!还有楚依不是嫖客哇~不能把人直接就驮上那啥那啥,你们懂的~话说亲,你们就这么喜欢NP么,难道连挑都不打算挑一下 么!!咳咳……可能有些亲太激情,我一时间也激情了……PS:还有一些亲提出来的意见,因为在榜不能改动,所以下榜后再改的严谨点吧。
第二十五回:戏毒蛇(伪)既然出行游玩的人选都已敲定,自是赶紧趁着太阳未落山,便拾掇拾掇上路。
楚依沿途与怜春说说笑笑,胤禩和胤禟跟在后头,他们倒也懂得避讳,挑了条人烟稀少的路径。
毕竟有些人见过他们俩,阿哥身份还是要顾的。
不然,若是宣扬出去也不是好事。
一行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临至郊外,楚依首当其冲往前跑,怜春忙紧跟其后,大喊着:福晋您小心啊!别跑得太快小心动了胎气啊——!楚依望着眼前这一片山清水秀,清雅幽静之地,葱葱郁郁交织,悬瀑飞流直下,日光温暖照拂,显得那溅落的水珠似要沾湿她的身子。
鼻尖用力地嗅了一下,直感扑面而来的芬芳清香快要将自己淹没。
既能陶冶情操,还能游玩赏心,真不失为一处隐世的好居所!见她乐得满面是笑,胤禩的心仿佛被她愉悦欢快的情绪所撩动,面上显得有几分欣然。
他上前一步,走到楚依身旁,问:你可还喜欢?八阿哥怎会知晓此处?胤禟也上前,插上话来:此处是我偶尔路径发现的,可不是八哥的功劳。
三嫂应该夸奖我吧?他笑得有些顽劣无赖,眉梢斜飞,带出一丝狡猾而艳媚的黠笑。
胤禩颇是无奈,眼光淡淡地望着这一片秀丽山水,恍惚间,显得一丝迷惘怅然。
楚依看在眼里,心底暗自琢磨打量着胤禩,但也只是一会子,便强自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将目光调开了去,倒是直接忽略胤禟,与怜春散聊起来。
胤禟眉头一抽,又不甘心地上前道:三嫂就这么忽视我,反倒与八哥这般亲近,我心里可是要不平衡的。
楚依嘴角随意地扯了两下,才偏过头凉凉一笑:谁让八阿哥和眉善目好亲近呢,不过九阿哥也别灰心,俗话说热脸贴冷屁股,贴着贴着,也是会热起来的。
胤禩脸色蓦地一青,旋即那眼中却是缀上点点星辰般的颜色,灿烂得仿佛如同冬日里一朵孤芳盛绽的艳梅。
那到底……是怎么个贴法?我怕不得要法,莫不然三嫂亲自教授不是更快?楚依遽然脸面蹿上一丝绯红,长袖下的纤纤玉指猛地握紧。
胤禩在他们十步左右处,倾身而下,手中拈一朵野花。
耳朵轻微一动,缓缓转过身来,口气淡润无波,却隐藏着一丝威严:九弟,莫要去骚扰三嫂。
你这痞赖性子,是该收敛些了。
起初与你讲的可是都抛到耳后了?胤禩颇有几分不甘,却只能眼神深深地凝了她一眼,才转而笑道:九弟不过是与三嫂说笑罢了,八哥毋须这般紧张。
你可哪里看出我紧张了?胤禩被一噎,又听身后人噗哧一笑,顿时扁了扁嘴,似有些无奈:好好好,你们便是一同连起手来欺负我,三嫂也便罢了,八哥却也不向我,真真教人伤心!楚依忍不住又裂开嘴角,见胤禟望来,那与她对视的瞳仁里漆黑漆黑,她不住地心跳一顿,倏地撤开目光。
然脑海里却不禁地浮现不久前那衣衫凌乱,红潮艳波的场景。
手掌冷不丁收拢,连着身体里的血液都逐渐沸腾起来。
她低低地一笑:八哥自是讲理的,可不是看人不看事。
随意地一讲,眸子忽然瞥见一处小溪流,透过那交错而织的林子,一泊清静湖水波光潋滟。
那唇边笑意,越发狡黠邪恶。
容我去林子那边方便一下。
楚依微微点头示意,遂又似是特别强调般道:谁都不许过来噢!她小跑地进入林中,途间刻意停顿了□形,朝后望了去,于斑驳剪影中看见胤禩身姿翩然,恍若谪仙般清雅脱俗。
站在原处,朝这边定睛灼灼,唇边竟似恍惚带了一丝纵容的笑意。
楚依偷笑般咧着嘴,见胤禟的面孔冶艳冷凝,无声对视间,一抹滚烫灼热的视线□裸地将她锁住包围。
心底一跳,却转而回过身,紧攥的手心中沁出湿濡汗渍。
胤禟,你定会忍不住,是吗?想至此,楚依欢快地笑起来,身子朝一堆人身高的杂草中跑入,顿时隐没无影。
她躲在其中,一直在等着,掰开一点,从无数条细缝间隐约地能看见临近溪流处宽敞的草坪,葱玉青青。
时间过去许久。
楚依一直在注意身后的情况,见胤禟一直在悬瀑便徘徊不定,而胤禩却是淡定从容地眼观风景,而怜春则不停往这边张望。
——差不多了。
楚依心想着,便见怜春焦急地跑在胤禩跟前,嘴巴不停动着,随后见胤禟身形一转,正面对着胤禩,两人间也不知说了什么,胤禟这才转身朝丛林中而来。
她嘴边顿时绽开一抹笑来。
——一切都在进行之中。
待胤禟靠近时,楚依故意在杂草丛中用手拨动草丛,发出明显的声响引他注意。
果然,只见他猛地转过身,朝她这边走来。
楚依这才放轻脚步,双手中拉着一根细线,一同抓着身子慢慢地往后退,见胤禟已然用手挥开杂草,试探轻唤:三嫂……三嫂是在与胤禟玩捉迷藏不成?楚依屏息凝气,遂蹲在暗处,眼珠子死盯着胤禟的脚,见他就快要靠近那细线,突然手一抖,却见胤禟似提前有准备一般,巧妙地闪过。
但下一刻——当他一脚往前时却被另一根绊倒,直接摔在地上。
楚依捂住唇,忙手中用力一扯将罪证刷刷地收回手中,随后一股脑揉成一团,塞入已挖好的土壤中,迅速掩埋掉。
抬起头来,只见胤禟已从地上爬起来,她偷笑着,见他低声咒骂一句,随后灰头土脸地走出草丛。
拍打着衣物上的污渍,一嗅,顿时显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来。
随后,很是不耐地脱□上的衣服,那锦袍缓缓褪下,露出乳白色的薄衫,修长而白皙的身躯高挺玉立。
骨骼结实分明,长辫子似条丝带般顺在凹陷的深谷中,突出的肩胛骨乍看一下形似蝴蝶双翅。
脸微微一侧,那女子般的轮廓细腻谐美,透出些许动人的蛊惑媚态。
楚依突然用双手捂住眼睛,但却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条细缝儿。
心中更是忍不住暗骂,你丫脱衣服就脱衣服吧,到底脱个有完没完——!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小九衣服脱光光……水中激情戏有木有……答:大大地有~你们要问有多少,一章一章数不清~那啥,留个言表个态要不要激情嘛~第二十六回:美人浴她眼见胤禟褪尽衣衫,一双修长的腿朝前一迈,那只脚刚要没入水中时,却遽然回首朝后拧眉一定。
身子半侧着,一张绝艳妖娆的脸容透着些许诡异魔魅的惊心。
楚依差些身子软下来,但见胤禟已然转过身去,已慢慢沉入湖中,方才提在嗓子眼里的那股气才缓缓呼出来。
还以为……他已经发现了呢。
但想必他也知晓是她在捣鬼,可惜……楚依勾唇奸笑,他也拿不出证据,只好自认倒霉。
好咧……进行下一步。
她作势,很是自然地走了出去,大摇大摆,刚想开口,却见胤禟突然连头都没入水中,转眼便不见了人。
咦……?楚依觉着奇怪,眼睛看向那一地散乱的衣裳,手伸向背后腰部处,掏出一小袋纸包的东西藏在袖子里。
朝湖边慢慢靠近,警惕地望着隐藏在湖中的人会有什么动静。
嘴上边佯装焦急地说道:九阿哥,你在哪里?九阿哥?九弟,你可是在玩捉迷藏吗?楚依蓦地一笑,嘴角绽开点点笑容。
突兀间,便见胤禟从水中冒出来,水花四溅,湿了她的裙摆。
而胤禟双手放在岸边,眼瞧着便要上岸。
楚依倒退两步,兀的脸蛋一红,转过了身,握紧手中的东西,忙道:九阿哥,你先别上岸。
三嫂……为何我不能上岸。
你衣服脏,我帮你清理下吧。
她稳定下来,自然回道,身子自然地往后倒退几步,余光瞥到那些衣裳,忙蹲下欲要拾起。
一只手,却突然抓住她的脚踝,带着一丝冰冷的湿意。
楚依一慌,双膝一软朝前跪下,脑袋却清醒地很,打开袖中那包药粉,在转身时洒入外衣中。
刚做完这一切,背上却贴上一股凉意。
忍住惊叫的冲动,低喝道:九阿哥!你又想拿八哥来压我么?三嫂,这次可分明是你来勾搭我的!他说着,将她从后背压在草坪上,楚依只感到臀部紧贴着湿润却灼热的一物。
她惊骇,却咬紧唇,使劲用手肘顶开他。
如今你还与我装贞洁烈女?胤禟痛哼一声,语锋乍变,音中带着一丝阴骘寒意。
长臂揽过她的身子,与她一同滚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楚依哪里会料到胤禟竟敢这般大胆,不顾胤禩的存在,青天白日也敢对她肆意侵辱。
这一下楚依可忍不住了!这边地势低下,那边望来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
酒楼是因为被下迷药才全身无力反抗不了,但现下,老娘不好好给这丫一点教训,你还真以为老娘是只小白鼠不成!楚依早有防备,从腰部拿出一把刀柄,然后出其不意地一下,凶狠戳在胤禟的小腹处。
只听胤禟刚张嘴,却叫楚依捂住嘴巴,手掌趁他疼痛失神,狠狠地钳住反折于后背抵住粗糙的岸壁。
仅仅一瞬间,优势便从胤禟手中溜走,转眼倒戈相向。
只听楚依笑了一声,温柔地于胤禟耳边轻道:听说九阿哥骑术不错?胤禟真真未曾想到会被一名看似柔软脆弱的女子给制住,竟还是顷刻之间,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他本以为仗着男子气力,总能压制住她,却失了先机,教她趁机而入,反困住他。
胤禟有些抑郁烦闷,但紧贴着自己赤【裸】胸膛的身子却在湖水中隐约现出凹凸曲线。
那一抹浅黄薄衫下,隐绰显露的柔软胸脯,浅浅波动荡漾。
胤禟似能想到他的手放在上面,温柔缠绵地抚弄。
身下便不禁一紧,一股欲【火】猛烈地蹿入小腹。
胤禟忽然放软身子,朝楚依陡然嫣然巧笑,变得顺服温和,如一头小绵羊般笑得邪恶荡漾。
骑术……自然无人可比。
楚依见他仍旧死性不改,抵在他腹间的刀柄压得更深,但大概也知晓他会如此说,便顺着话茬嘲讽一笑:但却不晓得九阿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表现了。
还有今日之事,你莫以为我当真会一点都不介意。
她说着,胸膛里的火焰一股股上升,想到因他而死的董鄂玉宁,想到酒楼中他对她所做的侮辱举止,忍不住咬牙切齿,你欠下的,终归要还!胤禟却是做出一副满不在乎地表情,那身下的昂热忽然滑入她腿间,借着是水下,竟轻轻地摩擦晃动起身子来。
楚依羞怒厉喝:你老实点!她来到这清朝至如今,已经很少脾气这么暴躁过,但是这个禽兽——让她有种宰人的冲动!胤禟却是无辜展颜,美若女子的面孔突地浮现一丝楚楚委屈,但这般娇柔表情,却一点也不违和。
三嫂……九弟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何忍得住三嫂这般辛辣刺激的撩拨?若你不从,九弟从了你……可好?她、她、她要一掌拍死他得了!心里头虽气,但她也很明白,这胤禟现下也不过是嘴上占点便宜,待他待会儿回府,便恁地他苦头吃!但此时此刻,的确有些棘手。
主要这丫是在发情啊!楚依嘴角抽搐,见胤禟的身子软软地靠在她肩上,但已没有多余的手去制止,只能闪躲着避开怒斥道:胤禟!这一声叫,却突然令胤禟戏弄她的举止顿住。
胤禟往后一靠,目光深沉:三嫂,你怎么能这般唤我?幽暗如一潭深井,波澜浮乱。
楚依有些不知所然,不明他对自己唤他姓名这么敏感作何?既然你口口声声还叫我三嫂,那么九阿哥,往后……还请你不要再做出些稀奇古怪的事来。
却见胤禟一笑:那也不知三嫂为何要做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呢?楚依一愣,想到方才,只是勾着嘴,眼波流转间,一丝狡狯奸猾之意曝露无遗:只不过是玩笑罢了,九弟何必当真?可惜啊……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三嫂。
他说着猛地一用力,挣开楚依,竟翻身将楚依整个人禁锢在怀中,手一把探入她□,紧紧握住细嫩的大腿根部:九弟更喜欢这样。
楚依咬住牙关,握住刀柄的手也被他扣紧,只见胤禟嗤嗤地笑起来,恁地得意风流,浪荡不羁。
又似是女子抚媚,湿润地热气夹杂着一股冷风,吹在她的面上。
水中明明那么寒,刺得她肌肤生疼,然而那人的眸光却灼烫犹如火焰,已将这一池寒湖化作热汤,沸煮着她的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大大写的都脸红了……也许对亲们来说不过是小克死~下章……更激情!你们要NP素把,要NP素不素,素不素,到底素不素啊……第二十七回:春绘图【倒V】三嫂,你的脸可真红……胤禟说着,手顺着大腿内侧的肌肤一点点上挪,楚依惊地双脚一动,往上游。
却叫他修长滑腻的双腿紧紧缠住,宛若水草般绞得她快透不过气来。
贴合地那么密不透风,楚依只感到胤禟身体那火热的一处隔着衣衫摩擦着,昂硬而滚烫。
她喘着粗气,唇齿间吐露出热而浑浊的气息。
胤禟,你住手!他笑了笑,竟那般风姿妖娆,得意猖狂:……偏不。
楚依急了,身子扑腾在水中开始用力地挣脱起来,不定的浮力令胤禟有些拿捏不住对她的力道,然见她动得狠,那指甲更是毫不留情地抠入他的腕间。
胤禟吃痛一下,眸子微沉,那在怀中扭动的身子摩挲得厉害,汩汩热流汇入脑海中,他终是忍不住抱紧了她,托起那双胡乱踢打的双腿,一下子掰开架在腰上,狠狠地欺身压住。
唔……楚依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羞辱感袭向大脑,衣衫于挣扎中褪却一角,香肩锁骨半裸,丰腴饱满的胸部让胤禟紧压着,似要窒息一般仰起头,表情隐忍痛苦。
叫你别动,你偏动。
三嫂……你分明就是在勾引我。
她死咬着牙,恨声道:若非你使诈,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听楚依这般不甘而愤恨地一说,胤禟弯起眉目,笑得有些揶揄讽刺:三嫂莫不是还习武?以前可未曾听说过。
况且使诈可先是三嫂你,我不过反击罢了。
酒楼那次便是你用迷药,想抵赖吗?迷药……还带了点催情的作用。
不过可惜……竟还是让三嫂逃了。
但这回……他戛然而止,目光意味深长,宛若一条毒蛇般滑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楚依怒极,胸膛气郁难忍,聚集于一处似要爆破。
突然,只感到小腹一阵收缩,随后伴着阵阵绞痛,令她蓦地卷缩起身子,那双腿下意识地圈紧了胤禟的腰部。
嗯啊……见她面色刷地惨白一片,胤禟忍住那长腿勾腰的诱惑,忙将她扶上岸,随手拿起衣衫挂在身上,浅蓝丝带随意地系上,遂半跪在草坪将她的身子扶起。
楚依蓦地睁开眼,眼睛灿亮灿亮,仿佛那日月星辉所聚集之处。
唇边一抹冷笑遽然划过,便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掐住胤禟的脖颈,翻身跨坐在他后腰部上。
不许动!胤禟侧过脸,嘴角抽搐了下,咬牙道:你骗我?楚依得意一笑:我乐意,我喜欢,你管不着。
说着,甩了甩头,那湿濡的发丝,水珠四溅,日光打下,将她神采飞扬的狂傲面容映衬得越发夺目出众。
胤禟生生愣住,那张狂的笑容仿佛于一霎间涤尽心中所有晦暗阴涩。
他忽而松软了身子,将头陷入绵柔的葱草中,侧着面,一双宛若秋水般莹莹生姿的瞳眸凝望楚依。
唇瓣微启,显得诱惑勾人。
三嫂……你想对我做什么呢?楚依的手抖了两下,浑身亦如同过电般惊悸一颤,猛地甩开制住他的手,见胤禟从草坪上起身,翻过来半躺着,眼神迷离而蛊惑。
那眸光有几分飘忽,恍若她不过一抹幽魂浮影。
霎那间,那漆黑瞳孔便缀满柔软的笑意,似一掬春水捧着,不慎洒落,令楚依禁不住身子也酥麻起来。
三嫂……你分明便是有了感觉?为何硬撑呢?她心头震动,狠狠刮了一眼胤禟,才不屑地勾唇冷嗤一声。
随后眸子一定,字字铿锵道:我还不想到时被治个□之罪,而九阿哥,你更不该冒着勾引嫂子的风险再继续这般荒唐下去!她见他目光变幻莫测,又似是预见未来波诡云谲的明争暗斗,皇位之争,于无声中摧毁。
楚依捏了捏手掌,指尖几近嵌入肉中,半晌,才缓缓地呼出一口长叹:够了,他们还等着。
话毕,作势转身。
三嫂……她顿了一下,转过半张面容,神色浅淡无波。
那一日,我便觉得三嫂……与往前大不相同。
胤禟眸光直勾勾地凝视着楚依,眉目紧锁,眼光似乎沉陷于一场幻梦中迷惘茫然。
蓦地,于繁华间惊碎破灭。
心跳动了一下,楚依道:你此话何意……?皇阿玛设宴,我当时醉了酒,去了后院,便见一名女子在池塘边哭泣,走近才知是三嫂你,而那时我迷迷糊糊闻到一股香味,竟起了几分冲动,又见你并无反抗,我向来随性散漫惯了,便未曾顾忌。
遂被巡逻的侍卫撞见,然几天后却听闻你投湖自尽……说到此处,意思已很是明显。
——这竟是设计好的阴谋!楚依方才全身浸在湖中也未曾那么冷,可现下,日光当头,她却只觉得浑身都刺骨地寒,仿佛冻入冰窖中,凝结成固。
她的嘴唇也在哆嗦,问的话也有些不那么利索:你便以为我对你倾心,是在勾引你……你与我的福晋是族亲,早前我便见过你。
你和她……算是表姊妹。
听至此处,楚依大为震惊:她叫什么?董鄂小婉。
董鄂小婉……楚依在心中轻轻嚼念,心砰嗵一跳,隐绰间,脑海中似浮现一抹娇容倩影,浮影翩翩,波澜斑驳。
她看不见那容颜,却一直回响着一道凄楚悲切的言语。
为何害我……为何……楚依脚步一颠,身子有些不稳地向后连退数步。
胤禟见状,脸色微变,从地上遽然起身,手脚极快,一把欲要将楚依揽入怀中,但却被她猛地一下拍掉!别碰我!他眸光一沉:三嫂……楚依声音不稳:回去……我想先回去了……然而她一转身,胤禟却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开。
这时,楚依抬眸,见胤嗣站在不远处,枝桠间斑驳光耀零零洒洒,映衬着他温煦柔和的面容有些琢磨不清。
他只音色极淡道:九弟,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激情总是来得这么突然,又去那得**儿~让你们的激情不要大意地向我发射吧~来吧宝贝儿们~第二十八回:起疑心九弟,放手。
楚依猛地一使劲,甩开了胤禟的臂弯,脚下生风,一下便从胤嗣身边跑了过去。
那一霎擦肩而过,只有胤嗣的余音在耳边回荡。
三嫂,回去。
她忍不住慢慢收拢拳头,站在林间往后一看,见胤嗣朝胤禟走过去,背影于斑驳树影间显得疏离清远。
心中一悸,胸口突然有股说不清的滋味,她渐渐地拧起眉头,倏地转过头跑出林外。
守在那头的怜春见楚依衣衫不整,面容苍白地奔来,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忙惊慌地迎上前:福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湿透了!您肚子里的孩子是不能受凉的!赶紧先把湿衣服脱了吧!现下听怜春这般一说,楚依才顿觉身体里浸泡的寒意陡地升起,一股透心凉袭上,令她禁不住双手裹胸,抱着肩臂发抖起来。
福晋!福晋……来,赶紧先把外衣脱了,穿上这件。
怜春说着,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幸而这天已是接近初夏,若是再冷些,指不定身子要怎般受冻,寒入腹中,定是要影响胎儿的。
楚依伸手挡住怜春,将她脱到一半的外衣用手带了回去,唇微张: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您这样子……回到客栈还需要一段时辰,那时候天都暗了,定是要受凉的。
受就受吧……福晋,你便是不顾你自己,也要顾及您的孩子啊!难道……弘晴贝子走了,您也不在乎肚子里怀着的这个吗?楚依只觉得头胀痛得厉害,不知是因入了寒气,还是被胤禟气得。
想到胤禟嘴中所描述的那夜情景,她便浑身打颤。
怎么说服自己是巧合?怎么告诉自己这会是意外?历史上三阿哥胤祉的嫡福晋董鄂氏,她虽不知是何时去世,但也绝非如此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而她重生魂穿到这具身体里,那么她在某种意义上……与董鄂氏已是不分彼此,荣辱与共。
她前世惹下的孽必定要自己担着,招下的罪也需要她来善后,且不论荣妃一流会如何刁难她,可怕的是……或许还有未知的敌人潜伏暗处,随时伺机予她致命一击。
楚依想至此,突然觉自己这般冲动鲁莽便出府是多么愚蠢无知的事!又有谁知道,是不是府中已安插人手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富察氏,田氏,更多更多她所未知的对手,都在等着她出丑,想将她曝露在这日光之下瞧她的笑话!楚依,枉你自恃处事稳妥,但却在如此关键时刻着了别人的道!她猛地收拢双拳,遽然打了个冷颤,恐怕此时此刻……已不知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她,准备揪出她的错来!——趁现在还来得及。
怜春,我们赶紧回去。
福晋您的身子……她甚为担忧,见楚依唇瓣都在微颤,整个人都湿透,削瘦的身子骨越发显得她脆弱娇柔。
她却不管不顾,径自道:回贝勒府……快……越快越好……这儿离贝勒府还有好几里路,福晋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啊!先稍稍歇会儿吧,换身衣服,奴婢的给您……回去——!她蓦地厉喝一声,似乎已压不下那满腔的猜忌惊惧,抓着怜春的手,楚依忽然张大了眼问,那日……就在我跳湖之前,可曾发生过什么?福晋?她喘着气,大脑中浑浊一片,仿佛似陷入泥潭中压迫着胸口,几近窒息。
然而楚依却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在眼前,只要她抓住它,所有的问题便能迎刃可解。
——但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我?前一日?你想想……我什么都记不得,怜春你要好好想想……怜春被她的手攥得紧,眉头皱起来,三福晋落湖之前……之前……啊!她蓦地眼睛一亮,说道:那日侧福晋来过,富察氏还与您交谈了会儿……她们?还有呢……还有谁来过,再想想……楚依下意识地将田氏和富察氏排除,仿佛内心总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嘶喊着那个名字。
怜春又蓦地抓紧了楚依的手,这才一字字说道:九福晋……曾来过您的房里,不过只待了一小会子。
您当时没在,九福晋留了封信笺便走了。
那时福晋您回来本还是好好的……但晨醒后人却是不对了。
显得恍恍惚惚,失魂落魄,仿佛是……奴婢也说不上来,当时只觉着奇怪,但未曾想到,临至酉时,便听府里人说您跳湖自尽。
待救上来时,方太医说您早就断气了……方太医,哪个方太医?怜春似是想起那时,神情忍不住凄楚哀戚起来,见楚依拉着她的手问,便道:便是给贝子瞧病的方太医。
弘晴!给弘晴瞧病的方太医!楚依突然身躯一震,想到那时弘晴虽然撞上柱子流了很多血,但若是挽救的及时应当能够救下。
但是经由那方太医一诊治,竟一下就这么去了!或是说,她当时也还存有一口气,说不准便是教此人掐灭了生火!还有九福晋,胤禟的嫡福晋,祖父一等公哲尔本,曾祖和硕额驸和硕图,她与她同为一个家族,想来她又怎么会加害自己?但那种感觉太过于诡异而强烈,让她在霎那间便认定,董鄂小婉与自己的死,脱不了干系!又或是……是他在给自己暗示?楚依脑海中隐约浮现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嘴边一如既往地噙着丝轻邪冷艳的笑,不似个冥界主事的阎罗王,到颇有几分与胤禟相似。
蓦地心一惊,她这是在想什么!忙收敛了心中那荒唐的念头,当务之急,应赶紧回贝勒府,以免节外生枝,再惹出祸端来!——还有,那封信!她猛然眼眸一犀,问:信笺我一般都会放哪儿?这个奴婢不太清楚……楚依咬紧了下唇,指不定董鄂玉宁在自杀前便已将那信笺烧毁了也指不定,而她又怎么分辨董鄂小婉的字迹?——看来,便只有她亲自会会这董鄂小婉了!作者有话要说:一下子失去了肉汤,素不素都受不鸟受不鸟呢?木事,肉汤还是会有的,子不会迟早问题~最后么个支持我的亲们!PS: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愿死者安息,愿生者平安,哦弥陀佛……第二十九回:风华绝当她心中暗暗做下决定后,见林外那两人已朝她们走来,胤禩走在前头,神色有一些沉凝,那如玉面庞对上她时,淡淡地动了嘴,眼底始终带着一抹亏欠。
她心底一沉,刚将视线别过,便见胤禩身后的人一身**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那沾满水珠的妖娆面容有些微黯淡,双瞳间幽暗光火明灭不定,似乎是在隐忍着,出奇地未曾看她一眼。
想来,恐怕是被胤禩好生修理了一番。
她窃笑地勾了下唇,胤禟猛地抬眸,正巧将她的神情纳入眼底,忍不住微微咬了下唇瓣,突地于一刹间冶艳展笑,却倍显阴凉鬼魅。
猛打个激灵,楚依退后一步,侧过身子道:我们先回去吧……三嫂,让你这般不快是我的错……胤禩忽然出声,上前一步,见楚依不愿意面对自己,便只好叹息了一声,客栈的房间没有变,一直为三嫂留着。
看这天色,还是披件衣物吧。
说着,解开外袍,交到怜春手上。
不用了。
楚依神色淡淡,伸手推了推怜春,用眼神示意她还回去,怜春惦记着楚依的身子,又不敢驳她的逆,便有些左右为难于两人间流转视线。
胤禩见她性子执拗,分明已冻得人都在打颤,怀着三个月的胎,方才又受了那么重的寒气,怎可披着湿衣回去?他眼底那一丝温润渐渐沉下,态度显得强硬起来:那如此,倒不如叫我也湿了一身,还公平些。
话毕,他作势转身。
八阿哥!她叫了下,目光闪烁,半晌才道:我换……指了指林子,怜春,随我去那边。
是……是……怜春这才喜上眉梢,忙挎着胤禩的外袍,随楚依往林子里走,直到避到一处僻静处。
她探头看了下,见那两人背身对站着,微侧着脸,不知在交谈什么。
没再多想,收回视线忙退□上湿冷的衣裳,穿上胤禩给的袍子,随手系了根黄丝带裹住,只露出一截玉嫩白颈。
穿戴完毕,这才在怜春地搀扶下走了出去。
远远地,便见林间有人走来。
身着宽大袍子,身形娇弱纤细,那一根黄带子系着,却又在行动间隐约地露出一抹茭白美肌。
此时天色还是詹亮,日光刺目,透过斑驳树影,将那一抹恍若惊鸿翩影映得越发脱尘出众。
螓首微抬,淡扫蛾眉,一抹朱唇点红清妍。
她的脸色略带窘迫,穿着这身外袍总觉着有些怪异。
见他们一道投来视线,楚依忍不住轻轻咳嗽两声。
胤禩只一霎闪过惊艳,随后便淡淡柔柔,然胤禟却赤【裸】裸,似要将她燃尽般,火热灼烫。
楚依冲动地想,是不是可以拿块石子砸瞎胤禟那死禽兽的眼珠子?可惜现实往往是残酷,她除了冲动,靠——还是冲动。
你们……是直接回府吗?胤禩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道:这时辰,到了也该是黄昏,早点动身也好。
楚依半咬住下唇,踌躇半晌才道:那……顺便带上我,我也回去。
胤禩有些怔愣:三嫂不是出来散心,这才半天功夫……?她眸子闪烁了一下,心情却有几分沉重。
——出来才半天工夫,可谁知这半天工夫府里头又能整出多少事来?她可从来没小看过那些个后院女子的滋事本领,绝对一个赛一个。
只是回府有些事儿,不想耽搁。
她有些回避开胤禩注视的目子,声音淡淡地道。
他微一蹙眉,神情似乎也有些沉凝:可是紧急要事?她表情忽然一怔,半晌没有搭话,胤禩见她的神态似有几分游魂,不觉张口唤了一声:三嫂?倏地眸子一闪,似是惊醒过来,唇瓣没什么血色:算不上什么要紧的事儿,但我……也确实不想逗留了。
声音顿了一下,见胤禩探寻迷疑的目光看来,楚依笑了下,我也曾与八阿哥说过,过去不开心的事儿,终归还是忘了好。
就算记着,也用不着太过执念而伤人伤己。
我不过是……想通了。
——但是事情的真相,她却不可能不追究。
未曾有人开口,气氛一时间显得沉闷起来。
稍许,才听胤禩带着叹息的声音缓缓响起:若三嫂能如此想,自是好的。
她瞅了胤禩一眼,又瞅了一眼胤禟,心想老康怎么这么有本事,生出来的儿子真是包罗万象,啥都有。
可惜啊……基本都被雍正的铁血手腕给干掉了。
轻咳两声,道:那我们先回客栈,我有些东西还需要收拾。
嗯。
待她们回到春如旧,楚依连忙小跑着进去。
一路沿途沉默,到街市便遭到众人围观。
微垂着头,奈何胤禩和胤禟实在太招眼,而楚依作为女子,一身男子外袍披身,终归是不雅而怪异的。
许是她跑得急了,没怎么瞧路,臂膀与屋内出来的人不慎相撞,因受了寒气,身子早已虚弱得不行,这一下便整个人向后倒去。
怜春跟在她后头,当下吓得失声叫道:福晋——!楚依脚一滑,惊恐地心脏乱跳,但下一刻,背部便抵上一双强有力的臂弯,那人拥着她一使劲,便扶正了楚依的身子。
余惊未定,闭着眼大口喘气平息内心的剧烈波动,等稍稍安稳后,才一咬牙转头瞪着来人:你这人怎么——话声夏然而止,楚依突地怔住,懵懵愣愣地瞧着来人。
那人忽而伸手,将袍子拢紧了几分,掩住那显露的精巧锁骨,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只蹙着一对不粗不细的长眉,微沉声:原以为会有些长进,竟还是如此莽撞。
……穿成这样,竟也不避讳,你倒越发无所顾忌了。
怜春识相地退到一侧,并未参与他们之间的互动,眼儿时不时偷摸地瞅两下,立刻又在他们诡异的气氛中倏地撤回。
福晋和四阿哥之间……感觉真奇怪。
怜春心底想着,确不敢再细细琢磨下去。
这边,楚依十分纠结抓狂,心底暗暗咒骂老天,怎么走到哪儿他都会出现,真是阴魂不散!而且,还是在穿成如此德行的情况下被撞见,更让她窘迫郝羞!她忧郁了,连带着气色都显得恹恹病态:这应该与您无关吧。
有些带着小任性的话语,又有些似被他羞辱般的气愤掩在。
话罢,朝怜春使了个眼色,后者却惧怕地摇摇头,瞧得楚依那个气啊!这死丫头!下意识地咬紧唇瓣,见胤禛只是微微蹙眉,一对漆点如墨的眸子深邃幽暗,她别捏地暗自拧了下胳膊。
不讲话是吧,不讲话她可走了!她一个转身,便朝隔壁屋里头大踏步。
你先停下。
胤禛忽然出声,吓得楚依心跳一震,但却是一步都未曾再踏出去。
少许,便听屋里头有人交谈的声音,絮絮半刻,见胤禛已走了出来,手中捧着碗热茶,还冒着白雾。
而他身后,是十三阿哥胤祥。
胤祥见了她,陡然地发笑:我便说是谁呢,这般与四哥说话。
这一看,果然是三嫂。
楚依忍不住眉头一抖,她一直觉得自己对胤禛的态度还挺恭敬,貌似是这丫总是神出鬼没,对她纠缠不清吧!胤禛上前一步,将热茶端到她面前:分明是有了身孕的人,还这么胡闹。
你受了凉,喝吧。
楚依退了一步,面带狐疑地睨着他瞧,此番警备举止惹得胤祥扑哧一乐,而胤禛的手顿了下,面上表情有几分深沉古怪。
三嫂莫不是以为四哥会在这里头下药吧?她咬着牙,分明一眉清目秀,端雅秀致的男子,怎么倒随着胤禟有几分痞癞性子?想起那时假山初见,楚依忍不住微微叹息,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胤祥有些纳闷她的表情,约莫察觉出是自己说得有几分过,便咳嗽两声道:三嫂莫要介意,作为三哥的弟弟们,见嫂子如此,关心是应当。
这茶有驱寒保暖之效,是四哥专门从府里带出来的,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买到的。
噗——喝个茶还专门从府里带出来?楚依顿时觉得胤禛真真是谨小慎微,方面都考虑地极为周到,只得先接过那茶,清淡而舒心的茶香嗅入鼻尖。
她喝了一口,暖意沁入肺中,似乎如一股温泉汩汩淌入肚腹,抚去寒气,立时便感到身子舒坦不少。
胤禛那张一如既往深沉的脸孔也有了几分舒缓,他道:多注意身体。
楚依心底一跳,尴尬地别过头去,嗯了一声后,又将喝完的茶杯递回去,语气不再似方才那般生硬:谢、谢……话毕,也不等胤禛开口,揣着一颗莫名乱跳的心,慌慌地转身推开房门,便匆匆跑了进去。
随后,怜春也低着头跟入内。
胤禛站在原地,面色有一霎的松怔,转而,忽地嘴边划开一丝极淡的笑纹,涟漪流动,气华自敛。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色九好有爱~然后四四出现鸟~激动啊~打滚求包养啊求包养~好吧,人家不卖【萌】了,人家去钻研床事~第三十回:惊落马待她褪掉湿衣,换了身浅色纱裙,稍稍地理理头发,整整带出来的衣物,才抱着行囊走出来。
眸光往隔壁的房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又倏地收回视线,蹬蹬地有些急促地跑下楼。
唉——福、小姐啊!您慢点走!怜春手里拎着俩包,见楚依一跑快得跟兔子似的,忙急急地叫唤出声。
楚依哪里还顾得着,只觉方才一眼似乎透过那一扇薄薄的门扉,望入了里边儿的人。
望入那一双幽暗深邃恍若黑暗中引人沉沦的眸子。
心惊不已,于转角处不慎未看,撞上一人,直接投到怀中,撞得额头发疼,忙不迭伸手揉搓。
而揉着头部的手,却教一双宽掌裹住。
总是这般横冲直撞,也不多注意瞧着人,早晚是吃大亏的。
——那声音!她似是被电击般惊悚地抬眸,飞快地于面前人的脸上掠过一眼,又马上偏过头,抱着包囊的手都有些颤栗。
这丫,还真打算对她穷追猛打,纠缠不清么!——好吧,就算他其实根本对自己没意思,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萍水相逢真的让她小心肝怦怦乱跳,扛不住啊!稳住心神,楚依干笑两声敷衍道:也许吧。
尾音刚落,她垂着头不想再与他多言,直接绕过胤禛欲要离开。
三嫂。
那一声清冷简略的话声令楚依脚步一顿。
遂又听他用平淡无波的声色说道:你似乎……很怕我。
用的是确定,而非疑问。
那一霎间,恍若惊火四溅,顿时电光迸射,刺得身子一疼。
楚依的脚尖似乎都在发麻,背对着胤禛,面上有几分苍白,良久……才慢慢地压低声道:是四阿哥……多想了。
胤禛轻忽极微地发出一个嗯的单音节,楚依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然而她也已呆不下去,收拢了抱着包囊的手,道了句:我就先告辞了。
遂急匆匆地提步离开。
他转过身,便见楚依已似一缕风般倏地便飘出门外。
那急惶匆忙的身形,就仿佛他是致命的瘟疫般,避之不及。
深黑幽瞳间有什么在闪闪烁烁,若黑洞里一点阴幽的烛苗。
唇抿了一下,胤禛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只要靠近他,似乎便能感到一股阴寒的森冷之气从身体中溢出。
董鄂玉宁……胤禛唇边极微地勾起一点弧度,这才转身上楼。
走出来时,已看到门外等候多时的胤禩和胤禟,前者牵着拉马的粗绳,后者则背倚着马车靠壁,见她来了斜斜地瞟了一眼,遂立即调过目光去。
那一副有气而不得发的模样,似在与她怄气般别扭。
楚依嘴角抽了下,心里抹了一把汗,暗暗排腹这家伙性子阴晴不定,时而奸猾狡诈时而风流不羁,当真弄不清楚他对自己的真实意图。
算罢算罢,反正这一个个半光头都跟她没啥关系,只要镇守住家里头的小祉儿,他们可不关她的事喽!如此刻意催眠性地想着,楚依这才稍微释放了点心中的抑郁窒闷,面上浮现一丝笑来。
这时,怜春也气喘吁吁地从客栈里跑了出来。
你怎么慢吞吞的才来?怜春皱脸,提着两大包东西,苦瓜似的瞅着楚依,后者则无奈地一摇头,遂白眼一睨:叫你带这么多,倒霉了吧!……三福晋的落井下石总是比别人来得快。
行了上车吧。
仰头看了一眼天色,炽阳已落,一片昏黄浮游,照得人心头暖融,这时回去,抵达府里应当也不过刚好极夜。
您为什么突然又想回去了?怜春一直对此困惑不解。
楚依轻轻勾起一点笑意,遂极其冷静道:回到府里你自然就会知道。
只不过,还未认定罢了,但她心里却有八成的把握。
贝勒府里……想必不会安生。
既然三嫂这么急,那我们现在就起程了吧。
胤禩牵了牵粗绳,上马车吧。
楚依注意到只有胤禩胤禟,却没有马夫,不禁问道:难道没有人驾车?我来便可。
胤禩道。
楚依眉头一蹙,堂堂的贤王八爷,难道连个马夫都请不起还要亲自上阵?还是说……胤禟却凑上前来对她展颜一笑,起身撩开布帘,伸了下手做出个请的姿势:上马车吧,八哥的技术绝对称得上是把好手。
别的人,我可还不放心。
——别的人,我可还不放心。
楚依陡然怔了下,将视线投转到胤禩身上,那样风华绝姿,淡然从容的男子,一言一举温恭谦卑,就算她知晓掩藏在那张美好皮面下的野心是多么大。
日益膨胀,未来早晚……会令他毁于一旦,被扣上阿其那的冠帽,成为雍正掌中的俎上之鱼。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八贤王啊,你终究……是不该如此出彩。
三嫂?一声轻疑叫回了楚依的神儿,她敛住眼神中对胤禩的探寻,道:八爷这般小心谨慎,也是好的。
怜春,把东西拿好,上车。
是了,小姐。
楚依躺坐在马车的软垫上,身子靠着舒滑的背座,微微眯着眼浅眠。
不知是否实在是倦极,只觉意识渐渐混沌不清,似要陷入睡梦中去。
兀的,只听一声尖利的嘶鸣马叫骤然穿破云霄,令楚依瞬间身躯一震,清晰无比。
怎么了——!她膛大眼,猛地倾身上前一手掀开帘子,见那头黑鬃马发了疯般蹄子胡乱踢打,而胤禩还镇静地紧拉绳子尽量稳住。
胤禟转过身,手扶着身子颠倒摇晃的楚依叫道:快下马车!马车实在颠得厉害,她勉力靠着胤禟方能稳住身子,但随着那黑鬃马越发猛烈的举动,她的人都要往里摔去。
怜春已下了马车,在旁边瞧得心惊,仓皇大叫:福晋您千万要小心啊!楚依心中叫苦迭迭,难道真的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凑集到一块去折腾她哪!就在她戳心的埋怨时,只觉身子一轻,惊慌失措之下猛地抬眼,见胤禟拦腰抱起她,遽然往地上一跳,啪地双腿便跪磕于那一地坚硬的碎石上。
作者有话要说:怨念深重……为嘛明明有人从头看到尾,为嘛就素不收藏咧~望着如此缓慢的涨势,大大心戳不已~连写肉肉都木有激情鸟!我就一直平淡、平淡、平淡下去!哼~第三十一回:药发作听得咯哒一声疑似骨头错位的响动,但他的双手却稳稳地抱住了楚依,低垂的头一缕发丝飘落。
楚依与他靠得近,那一霎间,分明见胤禟的面容痛得扭曲,那双昔日艳媚的丹凤眼此时拧得死紧。
她回过神,身子在他怀中一动,便听胤禟嘶地一声冷吸,双臂无力地垂下,额际上冒出细密的汗来。
而这时,胤禩也从马车上跳落,隋朝他们忙疾步走来。
而那发狂的疯马一旦没了束缚,便彻底狂性大发,暴躁地拉着无人的马车于林中胡乱奔驰,一路凄声嘶鸣,逐而渐渐消散于耳畔。
九弟!这时,胤禩忙不迭上前一步,扶住胤禟肩部,而他跪在地上弓着背,那双薄唇紧紧咬着,方才那刹间磕上时愣是没出一点声。
楚依忽地心底便砰地跳一下,凑近他低垂的脸,轻声问:九阿哥,你还好吗?胤禟用极压抑的嗓音回道:不好。
她讪讪地缩回脑袋,唉,受人滴水之恩,就算不涌泉相报,那她不招惹他总行了吧?可胤禟却不容她逃缩,人忽地前倾抓住她的双臂,随后喘息着翻过身子靠在她臂上,八哥,你替我瞧瞧伤势。
三嫂……借你肩膀一用了。
……她囧,若非知道他是古人,这啥借肩膀一用的调侃话,真差点让她以为这丫也是穿越的。
算罢,趁机让他吃一滴滴豆腐楚依勉强能——忍。
胤禩掀开他的下摆,将裤腿卷上来露到膝盖处,楚依探头一看,立时倒吸一口凉气。
许是方才摔得恨,又恰恰磕上碎石堆,原是茭白的腿骨一直延伸到脚踝都是凹点。
特别是摔得最严重的地方已是割破皮肉,渗出刺目鲜血。
她心脏怦怦乱跳,见胤禩将手放到伤口查看时,胸前依靠的身子分明的一颤,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胤禟的肩膀,蓦地出声:忍住。
胤禟侧首,一双痛得已有些不甚清明的眼眸望向她。
她眼底蕴着不忍,柔婉的脸庞却神情坚韧不拔,见他视线望来,秀丽眉心微微一蹙,随后便宛若一波春水般渐渐散开。
只要忍一下,终归会过去的。
——再多苦难,只要最终活着,便没什么忍不住。
楚依一向是如此想的。
胤禟凝视着她的眸子似有道流光一闪而过,那光芒霎时间灿烂濯亮,比那漆黑中的星子还要刺目。
有三嫂这句话,胤禟便心安了。
他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色,那双手顺其自然地攀附上她的手臂,指尖更是不着痕迹地隔着薄衫摩挲。
她嘴边一抽,皮笑肉不笑。
这丫就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吃她豆腐,不占便宜就皮痒的欠抽货!九弟,你走得动吗?这点伤还折腾不死。
他无所谓的一撇嘴,似乎根本没将这一点伤放在心上。
这般说着,竟撑起上半身欲要爬起。
楚依双手按着他的肩,不让他动,只将目光放到胤禩身上道:暂时先找个地方安置一下,这条路我和怜春都不熟悉,就留下来照顾九阿哥。
而八阿哥你比较认得路,应当很快就能叫人来救。
这样可好?我说了还撑得住。
偏生胤禟在这时却起了犟脾气。
你若不想要这双腿,大可以一试。
三嫂,九弟……就托你照顾了。
八哥!胤禩眉眼淡淡地瞥过来,道:你好好的,莫要给三嫂添扰。
胤禟一怔,最终还是恭恭敬敬地低了下头:是的,八哥。
随后,胤禩离去,楚依则吩咐怜春去找些枝干。
幸好跳车的时候还拿了包囊,虽然庙小,但五脏六腑倒是齐全。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楚依从包囊中拿出点干粮。
我不饿。
她哦了一声,顺手塞入一块甜酥桂花糕,便嚼边说:那我饿了,我吃了。
八阿哥也不知何时回来,你要是饿了我可不管。
胤禟眉头一抖,只是倚着她闭目养神。
见他难得有沉默的时候,楚依却是起了玩心,从地上拿起一根极细的草根,在他微闭的眼角处轻轻一扫。
只见那眼珠子滚动了一下,之后便没什么反应。
心底有些怏怏,无趣地放下草根,忽地感到他的身子卷缩起来,唇边溢出教人心痒难耐的低吟声。
痒……好痒……胤禟的后背摩擦着她的肩膀,唇边无意识地叫唤道。
楚依浑身一个激灵,记忆瞬间回到先前河畔那一幕,她将痒粉倒入他衣中的画面。
下一秒记忆回笼,她顿时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悲哀。
妹子的,这是要闹怎样?什么时候发作不成,这时候发作?她本是想着让他回府后痒上一天,丢尽洋相,最后还拿不出在证据怪罪于她,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如今……楚依差些咬碎一颗银牙,天皇老子都在跟她做对!这时,胤禟已转过身,一双狭长的凤眸微睁,含着春水肆乱,波纹横生。
他双手攀着楚依,温热的气流自唇齿间吐露至她娇嫩的脸面。
楚依想要狠劲推开他,但胤禟因疼痛与痒粉的双重折磨下,已是满面霞光绯色,心头一震,顿时下不了手去。
而那双眸子里波澜四起的浮光,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遥遥地望来。
唇畔,沾染着一抹欲色。
三嫂……你给我下了什么药……?她震愕地瞪大了眼,转眼倏而收起神情,只镇定地道:许是什么虫子咬了吧,忍会儿便好。
虫子?他拧了下眉,却明显的不信她的忽悠,冷不丁抱紧了楚依,压抑地低声喘吟,可是我全身都痒……三嫂帮我……帮我……帮、帮他?这是痒粉啊——!可是眼见着胤禟已是一副受不住的模样,隔着一层衣衫就摩擦起她的前胸,一只手横在楚依背后紧贴着上下移动。
这哪是中了痒粉,这根本就是吃了兴奋剂外加催情药,尼玛欲火焚身,欲求不满哪,拿她当大型发泄工具啊!作者有话要说:JQ就在下一章……你们盼了N久的第二波肉肉就要来临鸟~这一回,再也木有人会突然出现鸟~噢哈哈噢哈哈~狂笑过后,本宫看着你们,怒吼一声不留言俺们就使绊子找人拆散他们的JQ——!!!第三十二回:春缱绻【倒V】四下无人,低吟声此起彼伏。
楚依双腿被他身体卡住,他整个上身偎着她,双手瞬间化作八爪缠缚于自己的身躯。
那刹间,他眼波柔软动情,因为药物的缘故约莫已是痒的不行,一直反复蹭着她以寻求舒缓的快感。
一只手抓着她的后腰一把拉下,令她绵软的身子更加紧嵌于他的胸膛中。
汹涌的情【欲】仿佛如一波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令他的意志在瞬间崩塌。
三嫂……你本是我的……当年我看见的分明是你……梨花园……牵相思……奈何相逢不逢时……我不喜董鄂小婉,我要的是你……这句话陡然似一盆冰凉彻骨的寒水于楚依上方灌头浇下。
她推拒的手顿了下,声音有点发颤:什么当年……什么意思?他稍稍牵回一点理智,全身麻痒令腿骨的疼痛也减少几分,听她说起,胤禟不觉想起四年前,他稍小,但早年便时常流于酒肆坊间,平日里与贵胄公子间没少谈些风流趣事,再加上宫里头看的多,私下更是珍藏着春图本翻阅。
那年豆蔻,她虚长于自己三载。
一次他与众哥哥弟弟随行至三哥府里,因嫌闷无趣,他寻了借口出来,茫茫然然走到后院一处梨花园。
隐约只闻女子欢笑声连绵不绝,宛若一串叮铃作响的银铃。
他躲在假山之后,见梨树下两名女子。
其实一名偏矮,玲珑娇小,身材还未发育展开,笑着甜甜酒窝倒是清丽。
然而眸子一转,他却似感到一股火焰倏地蹿上心尖。
她的身形纤细高挑,靠在树干上,表情显得略带一分懒散。
身前娇小女子与她面前逗弄,然那面容却是温婉闲淡,只伸手一扣,遂眉眼间便恍如一片玄泉清水,舒缓漾开。
那种美,平淡间却给予一种刻骨铭心的难忘滋味。
后来才知原是三哥已过及笄之礼,成年该娶妻生子,而董鄂姊妹口碑甚佳,相邀于府里,然后再见时,那闲散飘逸的女子,已是三哥的嫡福晋。
而他之后,却娶了她的表妹。
这真是一场令人生笑的剧码啊……胤禟想着,专注地凝视这眼前的女子,就算她而今失忆,仍是他求而不得的人。
他不甘……不甘……董鄂玉宁……他忽而从唇齿间缠绵地一声低唤。
楚依冷不丁一颤,寒气从心底上浮,厉喝道:九阿哥你怕是糊涂了吧!我是你的三嫂,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名讳?胤禟却是满不在乎地笑道:你几次三番对我无礼我也不计较,这又算得了什么?宁儿……如今,我已成人了。
他说着轻柔地笑起来,特地强调成人二字,似在向她暗示什么。
楚依面容薄怒,但还是强压住打翻他的冲动,冷下面色:与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九弟……并不比三哥差。
他眼含媚意,衬着那张绝色姿容愈是现出几分浪荡暧昧颜色。
然后楚依的眸子却是冰凉冰凉,如今不能对他使力唯恐令他伤势加重,但也不能要她妥协,叫让他趁机而入。
如此,她只能有多冷就多冷,不信他这株毒花咬的动千年寒冰!胤禟笑着,兀的按倒楚依,一口咬住她的肩臂,颇有几分怨恨气闷,嘴巴里吐出几个口齿不清的字眼:我早已梦里无数次想过你躺在我身下,娇喘呻吟,辗转承欢的模样……霎那间,楚依只觉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彻底崩断!禽兽中的禽兽!你简直变态没得救了!她实在忍不住,双脚一顶他的腰侧,只听胤禟闷哼一声,手松了下,楚依以为有机可趁,然还未等她出手,胤禟不知哪里来的猛力,双手攥住她的纤细手臂,凶狠的压在地上。
他吃吃地笑起来:怎么没得救,你不就是我的解药?这药既是你下的,就要由你除!老娘下的是痒粉,又不是尼玛春【药】——!你自己闪一边使劲挠不就行了!楚依终究是不敢下狠力,她虽教人无情致死,但也并未因此心如铁石。
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是圣母白莲花,可起码还能明辨是非。
尽管胤禟侵犯她时真心恨不得拿刀刺他千百刀,但方才危机之下他的举动,确是令她不得不动容。
他如今腿不能行,是因她,而望着如此执念的少年,楚依还是心软了。
就是这样的心软,却被胤禟拿作肋要,掐得她喘不过气。
我被你害得那么惨……你还想打我?他说着,一边用嘴咬开她的前襟,玉肌雪肤,还有着点点未褪红斑,立时令他想到先前湖畔那一幕。
女子酮体隐现,玲珑曼妙,令人欲【火】澎湃。
他眸子底处的光耀太过于刺眼,烁亮灿烂胜过黑暗中的万丈星光,简直就要化作刀刃将她刺穿。
楚依的双臂被他按在头部两侧,双腿刚好抵在他受伤的部位,只要她狠得下心,便能叫他痛不欲生。
但她却偏过头,胸脯剧烈起伏,只能闭起了眼。
我的腿而今是废了……三嫂何须担心?——是的,她知道他做不了。
……但这样的姿势局面,也实在太过羞耻□。
我还以为……三嫂定会趁此机会狠狠欺负九弟。
他此话一说,头微微一斜,艳丽娇柔的眸子已定定地凝住她,含着桂花八宝甜糕的酥麻之意。
原来三嫂还是疼惜九弟的。
……楚依浑身一麻,她宁可胤禟动手,也好比用那双嘴无时无刻的刺激着她的末梢神经!如果放现代,这丫果断就是个**老手,什么纯情小女孩儿能逃得过?——可惜,谁叫她早已看穿此人恶劣顽质的本性!她忽地转过头,想要不去瞧他的目光,可遽然间,胤禟的唇如猎人的箭,猛烈而精准的射出,令猎物毫无闪躲的机会。
滑溜地钻入她的唇中,楚依紧闭着,却在他纯火炉青的技巧下失去城防,逐渐被他将一座座抵抗的扎营之地兜销泯灭。
不过片刻功夫,已是挑起身体深处的**。
他是天生的调【教】能手,从客栈那次,湖畔时,直至此刻,他的老练精干完全令她毫无招架之力。
在情【欲】方面,她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但至少,她还存着一丝清醒,并未在胤禟的撩拨之下彻底沦陷。
停住……她微呼的低吟却似掺了蜜色的乳膏,令胤禟听得下腹一紧,越发想要将她拆骨入腹,肆意品尝。
——但这双腿,的确暂时干不了实事。
他微微有些扼腕,但如今仗着受伤,她便不能太过抵抗,倒叫他好好享受了一番她的唇。
那种禁欲般散发着迷香的味道,令他少年蓬发的心愈是躁动不已。
——他要她,早晚、早晚要让她躺在身下,哭着求他——!这样的念头仿佛火龙缠身,灼烤着他年轻的身躯,让他连痛觉都几乎忘记,只想化作野兽撕开那裹住她的薄衣,狠狠地肆虐蹂躏她的身子。
她三番四次的抵抗而不得,已令胤禟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他终是忍不住将那昂热顶上她的亵裤处摩擦,以排解满腔难以舒缓释放的火热。
三嫂……九弟停不住……你帮九弟……帮九弟可好?那样柔软温顺的叫唤声,还有那低垂着头满布潮红美艳的面容,顿时让楚依有种自己在凌虐他的错觉。
余光往下一瞥,见他腰下方紧贴着她的双腿间,清楚的感到那灼热的温度隔着亵裤直直传入小腹中。
而他温软酥【痒】的声音还在耳边吐露着:帮我……求你帮我……帮他?怎么帮?手工?她被自己猥琐邪恶的念头震到了——!随后她又不觉悲催地想要怒吼,到底是谁被谁扑倒啊!搞清楚啊——!然而胤禟哪里还容得她这般犹豫不决,身体里的欲【火】已快要将他燃尽,浑身痒得厉害,除了不停蹭着她的身子扭动摩擦,身体中的那一处更是涨痛无比。
要发泄——!一定要发泄——!他按捺不住疯狂的念头,握着她的手腕便猛地往下摆衣物处一抓。
楚依震惊了——!猛地扭过脸,一脸五雷轰顶,里焦外嫩的崩塌之相。
嗯啊……一声舒畅的低吟,令他所有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释放,他不觉加快了动作,低着头压抑地嘤咛,舒服……恩啊——直到胤禟一声抵达高【潮】般的沙哑低吼,他终于才软软地倒在自己身上。
而楚依的手,还被胤禟抓着按在那一处。
即使隔着一层又一层的衣物,她还是能瞬间联想到那喷薄而出的一霎那。
隐约还回荡着胤禟满足舒畅地喊出那声舒服。
天……上帝……她现下已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总之一个死字绝对概括不了。
那么千万个死字恐怕就能衬托出她目前的感受!她喘息着,深深地喘息着,克制住想把伏在身上的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等等满清十大酷刑的冲动,温柔地抽回手,然后从他身下咕噜一滚。
紧接着拢了拢散乱的衣襟,见胤禟翻身摊开手,前胸半裸,露出奶白色的肌肤,因方才情潮翻涌而备显诱人媚惑。
楚依的面色立刻从南极到了北极,冰寒彻骨,冷冽万分。
蹲□子,撩了撩缭乱的发鬓,轻笑一声:爽了?胤禟勾着唇,还煞有介事地疏松了下骨头,道:三嫂一定在药里掺和了春【药】,不然九弟又怎会如此情动?咯嘣——她听到自己握拳的手骨一响,面皮狠狠抽动了一下,才继续道:九阿哥……你最好祈祷八阿哥能快些赶来,不然……不然如何?不然我定要你——话还未完,胤禟眼底已划过一丝笑,猛地出手如鹰,勾住她的脖颈将那说着狠话的唇猛地按在自己嘴上。
楚依一个不慎被他袭击成功,双腿跪地,身子前倾,想要挣扎却又被他另一只长臂环住。
猛地往下一拉,惊叫声余音萦绕,而他已趁此愈发深入,舌尖搅拌唇中蜜液,发出羞人的黏稠声。
突然间,耳畔隐隐传来一声脚步纷沓,伴着清脆叫唤。
是怜春——!楚依惊了,忙要起身,奈何胤禟吻得投入,竟掐得她如此之紧一点不肯退让。
惊惧慌乱之下,她手上突然使力,狠狠敲上他的小腹,只听他吃痛地哼了一声,松开手。
下一刻,楚依伸手一挥,甩上胤禟的脸孔,啪的发出一声脆响!作者有话要说:该死的和谐~该死的口口,屏蔽了肿么多字眼~抓狂抓狂~后天V了,唉,不知道多少人会留下来~桑心彷徨中~呼唤霸王党~呼唤吃肉不留言滴霸王党哇啊~!第三十三回:缠不清她甩完他巴掌,方才觉得后悔,手颤抖地放在胸口,还带着一丝麻意。
而这时,怜春已从树林里小跑而出,手里捧着一堆的柴木棍。
福晋,奴婢拿了很多——福晋?您怎么……怜春跑到她跟前,才发觉她的身子似乎在发颤。
楚依眼底惊慌一闪而过,遂勉强地扯嘴干笑两声道:把东西放下吧,帮我一起给九阿哥固定。
怜春应了声,把手里东西一股脑放下,然后蹲□子问:要怎么做福晋您说。
就是这样……她拿过柴木放在胤禟受伤的腿骨两侧,然后拉开自己的裙摆,撕成布条,低着头专注地做着手上的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逃离那双一直目不转睛凝视着自己的眼眸。
那双凝沉晦暗,在霎那间温柔尽褪,变得阴骘森寒的冷眸。
好了!楚依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迹,看着自己包裹得还挺有模有样的,不觉地笑了下,但听胤禟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立时浑身一紧。
看不出三嫂还会做这个。
她讪笑一声,闪烁其词道:还行,以前曾经在医书上看过,所以会点。
医书?胤禟身子往前撑了点,面容离她极近,那双琥珀般波澜流转的眼瞳闪烁着诡异的光彩,三嫂还需要学医吗?难道三嫂在三哥府里头……经常受伤?她被那目光钉的全身一怵,虽不知他到底想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但楚依却不想与他多加周旋,只能尽量维持内心的平静道:九阿哥在开什么玩笑呢,看医术不过只是我的兴趣爱好罢了。
九阿哥试试能不能站起来?就这样四两拨千斤,将他的问题化解,见胤禟虽然眼底有一丝怀疑,但却并未再问下,只将手放在她后颈,大掌握住她精巧的肩部,在她的搀扶下渐渐站起身来。
如何?她问。
勉勉强强。
楚依咳嗽一声,正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时,胤禟忽地低声轻吟,握住她的手掌蓦地抓紧,整个人贴上自己的胸前。
手下一抵,恰恰抵在他茱萸处,惊恐地缩了一下,却被胤禟突地伸手捉住。
在旁人看来,他是因为疼痛,然而在楚依的视角看来,却是胤禟一张带着狡猾笑意的可恶脸孔。
福晋,九爷他……怜春在旁侧担忧地看,神经大条的并未发觉楚依与他之间的暗斗。
楚依手下暗自与胤禟较劲,谁知那双手竟不老实地钻入她衣衫间,攀靠着她的身子,让身后人看不见他做了什么。
她不知觉地咬紧下唇,恨不得一把推开他,剁掉那只使坏的手,但面对怜春投来的困惑目光,楚依却只能强忍冲动道:可能是没固定好,九阿哥要不您先坐一下吧。
最后几个字磨牙磨出,也不等他回话,便脚下使了个绊子。
胤禟身子不稳,噗通坐到地上,俊美面容霎时间有些变形扭曲。
哎呀……!楚依夸张地捂唇惊呼,然后蹲下借查看之由捏着他的腿骨用力一按,微笑着抬眼问:看九阿哥的脸色,应该没有伤到吧?胤禟忍痛,她下手不轻,那一按当真是痛得紧。
但自小街巷游玩,摔伤跌碰并未少过,这一下虽痛,但一见她狡狯黠笑,那容颜娇艳俏丽,生出一丝别样韵味来。
心底竟有几分瘙痒,身体似乎回味起方才那柔软若绵团的滋味,禁不住连眸色也沉暗几分。
他蓦然间勾唇,唇边一点冶艳恍若彼岸生花。
不疼……她浑身一抖,瞧着他凝望自己的小眼神儿,这丫不是在心底默默地对她意淫吧?思及此,猛地心中蹿升上一股渗人的恶寒。
变态,果然是变态!也不知道八阿哥何时能来……她径自低喃道。
看来三嫂对八哥很上心?胤禟冷不丁投来一句,接受他揣测的目光,楚依心底微一乱,面上是淡笑自然。
只是怕耽搁久了,九阿哥这条腿……可是要留下后遗症。
语锋一转,显得有些散漫,九阿哥总不想废了这双腿吧。
亏得三嫂还记得,我是为谁才伤成如此。
楚依笑了下,却是凉凉的,带着一丝冰寒之色。
她并未理会胤禟话中夹棍的暗讽之语,只收了声沉默下去。
然而胤禟却因她的沉默而感到心中不悦,他知她这般犟拧是为何,但她难道一点也未有些触动,他伤了腿救她……还反倒徒惹嫌隙?他当真……就如此惹她生厌?胤禟咬了下薄唇,倾身靠得她极近,声音轻忽极微,只用她能听见的声调道:三嫂这莫名的敌意,九弟真不知是从何而来啊……她扭过脖子,一对清冽眼眸淡定地凝着他,胤禟亦是毫不闪避,对她直直对视。
对峙间,恍若由一根细线牵扯,只消轻轻一拨,便会断裂。
楚依只感到脑袋晕涨,许是教近日来发生的事缠绷紧了,气郁胸闷之下又连连被他侵犯侮辱,免不得眼中带了丝水润雾气。
她就这般定定地与他对视,一瞬不瞬,微咬着唇瓣,似还在轻轻颤栗。
——为何要这般逼她?——三番四次,无休无止!逼视间,胤禟只感到那目光太过于锐利,宛若一把带刺的刀刃,那尖峰就这么直直插入胸膛,教他所有的言语全数掐在喉口。
他蓦地有几分心软,难道……真的是自己逼她甚了?三嫂……楚依咽了咽喉咙中的酸意,陡然露出一丝疲倦的笑来:怜春,你照顾着九阿哥,我先去那边静一下。
福晋。
她面色有点苍白,对怜春摇了摇头道:可能是方才有些吓到,我独自静静就好。
话毕,楚依看着胤禟转过视线,那眸光里有些复杂。
只一晌后,她便转过身子朝林间而去。
背后,那道眸光一直粘在背上,她紧抓了下手掌,心底微微颤动。
这时,天色已渐渐暗下,边际一抹浮红横穿,将大地笼罩,洒下一片柔暖温煦的颜色。
她靠在树干上,粗糙的树皮摩挲着她的后背,楚依面容有些恍然,眼眸迷离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一晃半把个月过去,她感觉自己已然融入这个时代。
虽然偶尔对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感到浮躁烦心,但其实这样宅在后院子里,倒也是相安无事。
至于偶尔没事找事的那些个女人,她一向秉持着敌来犯,迎击上的准则。
楚汉之界,她分得很清明。
想到这里,楚依有些忧心忡忡地拧紧了眉头,不知这一次回府……会发生怎般变化?若是无恙……自是最好不过。
若是真的有什么事……那么胤祉,他又会怎么去做呢?想到这,她眼前恍惚间浮现那人抓住她衣角的模样,那般渴切急迫,眼底沉浸的一股汹涌仿佛几欲倾盆而出。
楚依从唇中吐露出一股热气,半眯的眼眸轻轻打开,无意识地从唇中溢出:胤祉……抬头再看,天色已是昏暗,夕阳渐落,一丝冷意袭向她的身子,楚依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该回去了。
她心底不觉升上一丝极淡的忧虑,直觉告诉她,她与胤禟之间的纠缠,不会停止。
但终究她是胤祉的嫡福晋,身份不可更改,若是他继续这般纠缠不清……双手猛地收紧,眼眸间一抹厉色转瞬即逝。
——她会让他彻底死心。
见怜春站在胤禟身侧,端端正正,一动不敢动的模样,她嘴巴一撇笑了下,随后大步上前:我回来了。
还以为三嫂独自跑了。
他一声三嫂叫的不咸不淡,言辞间颇含几分讽刺之意。
她握拳咳嗽两声,正儿八经地回道:这儿荒郊野外,我又不认路,能跑到哪儿去?九阿哥这玩笑……开的可真是一点不着调。
那我开些着调的玩笑给三嫂听……他将着调刻意咬得十分清晰,伴随着那唇边一抹妄佞笑颜,……如何?如何——?楚依皮笑肉不笑,弯下腰身:九阿哥还是好好养伤的为好。
三嫂……九弟的脚有些麻了,可否扶九弟一把?他一双眼眉轻轻一蹙,半身胸膛尽敞,露出一抹诱人乳白。
胤禟说着,还不忘抬起头,露出一抹委屈可怜的眼光。
楚依不觉眼角一搐,迟疑之际,耳尖一动,只听远远地传来马蹄踏声。
面上一喜,但下意识地又皱了皱眉,因为声音是从后方传来,便是他们回去的方向,而非来的时候。
是谁……?她转过身子,便见不远处朦胧昏暗的浮光之下,有一个人驾着马车,脸廓棱角分明,浮影落下,于斑驳间露出一张沉静无波的脸孔。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抬起眼,那一霎间与她目光交缠。
然而他不过眼中神色轻微地一沉,便再无任何情绪波动。
而楚依,却是心动大惊,怎么又是他!诧异之时,不觉狠狠暗自捏了一把大腿,疼得咬紧唇瓣。
每次碰到他,总是在她万分落魄窘迫之时,要不然就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便掺上一脚,乱上加乱!作者有话要说:可爱的亲们……肉肉神马的都素浮云……浮云哪~浮云哪~让浮云就这般飘散吧~第三十四回:蜻蜓吻带他们将马车驰近,驾马的人吁了一声,身子往后拉扯了下绳子,马车才安稳地停下来。
里面的人也撩开布帘,一见到楚依他们几个,微微一蹙眉走下车来。
三嫂怎么……咦?九弟你的脚!胤祥提高了一点音量,有些诧异。
只是方才回去路上那匹黑马不知怎的发了狂,九阿哥为救我在落马时摔伤了腿。
如今,我已用柴木固定好,应当不会错位。
楚依解释道。
胤禛上前蹲□子查看了一番,随后站起来道:九弟的伤势暂且还未太严重,不过也不能耽搁。
先扶九弟上马车回府吧。
四哥,十三弟,抱歉了,我要等八哥回来。
这时沉默已久的胤禟突然出声。
楚依朝他看去,见他坐在地上,微垂着头,侧脸轮廓分明,言辞间带着一丝轻微的排斥。
她不禁皱眉,刚要朝他开口,便听胤祥在旁侧说道:三嫂不是急着回府吗?若不然让四哥先送三嫂回府,我陪着九哥在此处等八哥如何?楚依微一思量,朝胤禛投去目光,见那人视线转来,只在她面上淡淡地一放,并无多余的情绪。
而她一转眸子,便撞上胤禟深沉探索的目光,似还闪烁着别样的光泽,令她不觉地心底升上一丝不安。
——对比之下,胤禛总不似这祖宗会对她骚扰不断吧?就算胤禛曾试探过自己,而今一月有余,他还会对她生疑吗?起码,从他眼神间,已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她一横心,便脱口而出道:那就劳烦四阿哥了,至于九阿哥的恩情,来日玉宁自当会奉礼以偿。
胤禟侧首一仰,眼孔里有一丝波澜轻微起伏,许是太过朦胧,显得那双瞳眸也有几分迷离。
静了一晌垂头低声道:不过举手之劳,三嫂无须挂记心上。
氛围立时变得沉寂下去,楚依被胤禟这句话堵得胸口烦闷,忍不住暗自排腹分明是他无礼在先,现在这意思倒是来怨怪她不成?嘁,楚依兀自磨了磨牙,就不该多管闲事,直接让他疼死不就一了百了!这般恼怒泄气地想着,唇边一抹冷嗤勾起,遂转身随胤禛上了马车。
她在怜春小心地搀扶下入了车内,随后怜春入了内。
临走前,楚依不觉掀开帘子的一角,见地上那人始终都闷声不吭,也未曾抬头瞧这边一眼,不觉地心底暗自一声冷笑。
——若当真以后都这般相处,她反倒是省了事!猛地放下布帘,听胤禛沉静的声音传入:三嫂,我们启程了。
音落,一声浑厚有力的驾响起,马车便颠簸地行驶起来。
她一手放在窗沿,指尖往里渐渐嵌入,心情不觉有几分沉重起来。
一路舟车劳顿,她早已困倦之极,方才与胤禟闹气折腾得心头窒闷难忍,她不觉地伸展开身子,疏松了下筋骨后便整个人横躺在软榻上。
怜春,呆会儿到了唤我一声。
是的,福晋。
她所有紧绷的神经在一霎间松了下来,闭上眼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楚依知道若是贝勒府里此时已闹开了去,就算自己此时此刻再着急担忧也不顶用。
还不如养精蓄锐,睡个饱觉,起码到时候对付起人来也比较得心应手。
这般想到,她渐渐放软身子,意识飘忽起来。
朦胧间她似乎感到手上传上一股热流,随后,隐约听到耳畔有一声声凄惨嘶鸣连绵不绝。
楚依心尖儿一颤,寒气入骨,似是不敢再继续往深处探知。
而这时,仿佛有人拂手挥了一把,将那模糊场景尽数抹去。
她将眸子一定,便见屹立修长的背影伫立着,一身的黑袍,袖边绣织金色镂空,他身躯微一侧,一道淡漠疏离的目光朝她投来。
只那般一窥,楚依便惊骇地瞪大了眼,竟是他——!她现在,难道是进入了这冥戒之中吗?可是阎王不是说,只有她呼唤才能进入?楚依百思不得其解,但瞧着那双沉暗深幽的眼眸,她仿佛连脚都迈不动,更是不敢问他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又或是……该问他,你是谁?而这时,她恍惚间瞅见一抹浅粉身影自身侧擦肩而过,朝他扑了过去。
那女子的身形背影如此像一个人……楚依还想看下去,便见眼前景象瞬间消散无影。
而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冰冷漆暗的地府,和仰躺在木檀椅上,一双俊眉微蹙瞥向自己的阎王。
你又离魂了。
他道,眼底有一丝鄙夷。
楚依嘴角抽搐,上前道:不是我想离,是一睡着便离了。
话毕,她顿觉自己说的话有点古怪,咳嗽两声又说,是不是以后我睡觉也会偶尔灵魂进入这戒指中去?她可不想半夜睡得正香,就遇到无数稀奇古怪的鬼去骚扰她,虽然再见那些断手缺脚的生物已经免疫,但……咳咳,看多了总是倒胃口,会消化不良。
是因你灵魄气息不足,又加上怀孕,更是阴气重了些,自然很容易在昏睡中被引入冥戒之中。
就是说……我营养不足,吃得不好?她可以这样简单的去理解不?阎王抖了下眉头,点头。
楚依有点无语,说白了就是她没吃好没睡好,才一不小心被阴气十足的冥戒给勾搭进去了。
她决定,以后一定要吃饱喝足,珍爱生命,远离地府!你怀有身孕,胎气将会受损,不能久呆。
他忽然出声,袖袍一挥,……回去。
然而楚依却似是突然间想到什么,眼瞳忽地睁大欲要开口。
可眼前事物已然消失无影,余光中,只朦胧隐现那一双像极了三生石畔,瑰丽妖冶的曼珠沙华般的瞳眸。
唔——楚依遽然张眼,只觉唇上一凉,入眼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微微诧异地与她目光凝视。
不过咫尺处,离得太近,一时间令她丧失了反应。
然转瞬,她才骇然地叫了一声,整个人猛然间朝后一仰,一双手自然地伸过挽住她的后颈,避免她摔向后座。
而楚依,却像是傻了一般直愣愣地瞧着胤禛。
——方才……她碰到了他的唇?胤禛似乎根本没在意那个吻,神色仍是平淡无波,但只有他自己心中方才明白那点点暗涌浮动,随着蜻蜓点水般的一触,牵扯出一丝极微的晃动。
见她宛若受惊的小兽般惶惧地瞧着自己,胤禛下意识地眼中含了一丝极为浅淡的笑色,扶正她的身子,道:还以为三嫂睡过去便不打算醒了。
那语声中带着明显的揶揄口吻。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第三更~尽量多写点~希望真心喜欢大大文的筒子可以支持正版~若是真的要离开,大大也不会埋怨的~V后大大会保持质量,有什么问题可以尽量提出来,有时间我会做一下修改~希望亲们继续支持大大,给大大动力码下去~PS:哎呦我嘛时候变得这么官方咧,好吧,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卖萌卖的很戳,已经八晓得怎么把抽出性神经质变回来了……唉,算呢,算呢,就让我一个人独乐乐,把肉肉都藏在心里头不写出来~哼哼第三十五回:调情意楚依撩了下耳侧发鬓,半咬着唇坐起身来,分明脸红的似要滴出水来,但她还是尽量维持镇静,轻微咳嗽道:许是太累了,便有些睡糊涂了。
不知三嫂如今可清醒了没?她蓦地抬眼,强压住一把推开胤禛的冲动,手放在后腰处抓着绵软的坐垫,见胤禛眸底一丝轻忽极微的笑意,总让楚依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
脑袋胀痛迷糊得厉害,她轻轻侧过脸,平声道:有四阿哥这般照拂,妾身自然早已清醒,不能再糊涂了。
话毕,楚依再也忍不住在这般狭窄的空间与他对视,真怕一个不慎,就会被那双深邃宛若旋涡般引人堕落的眸子吸去魂魄。
她脑海中不觉想到方才离魂见到的那一名男子,心中猛地一悸,藏于袖中的手掌不觉缓缓收拢。
——两者之间,难道会有关系吗?三嫂!胤禛忽地一声唤,她刚将手攀附在轿门边沿,欲要掀开帘子,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去。
霎那,那人猛地朝她倾身,楚依遽然一惊,差些滑手往后一倒,胤禛手快,自她后背一揽,拉近几寸。
四阿哥!她慌慌张张地低声叫道。
他的脸靠得如此之近,仿佛只要再前进一尺,就要触到她的唇。
思绪瞬间停留到那一霎间的一幕,绯红霞光,顿时沾染上她惊惶失措的面容。
楚依紧张地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一边磕磕绊绊地说道:不知四阿哥可还有何事——话音未毕,便见胤禛突地脸面凑近,她惊愕之际幸好早已准备,身子朝后一退,避过那人的触碰,遂转身撩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怜春这时迎上前,恭恭敬敬地唤了声:福晋。
方才不与你说过到了叫醒我?怜春颇为委屈:是四爷……四爷说——成了,不必说下去了。
她面色愠怒羞恼,眸子里一丝水润朦朦胧胧似雾,抬头见里面的人已然揭开了布帘,姿态平常,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容上神色淡然依旧,一点不似方才那猛然朝她欺身,透着一股强势狂佞的男子。
胤禛——!她嘎嘣差些咬碎一颗牙。
楚依立在原地未动,他一步步朝她靠近,站在她跟前立住脚步道:这时三哥应当快出来了,虽然我并不知三嫂与三哥之间的事,但终究还是家和万事兴。
她嘴角一抽,回道:四阿哥说的,妾身亦是懂的。
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所以有时……在旁观者眼中也是很难看得清的。
也莫要入局太深了吧。
她倏地眼眸一利,见胤禛深幽沉凝的眸光里似有一丝涟漪涌动,琢磨着他所说的话,楚依不觉在心底暗自冷笑了一声。
记忆回溯到一日前,胤禛对自己所说的话。
——在门外,都听见了。
如此说来,他这番已然是确认她不是董鄂玉宁了吗?不过鼎鼎有名的雍正帝啊,这些后院子里女人的事儿,您怎么也要插一脚呢?楚依故作困惑不解,蹙眉道:四阿哥说的话可真是越发深奥,令妾身真是云里雾里辨不清了。
胤禛对她打马虎眼的回答方式不予置否,只淡淡道:以三嫂的聪慧,应当很清楚才是。
聪慧……聪慧……楚依皮笑肉不笑,她既不聪明也不贤慧,更不想明白你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她刚欲要回话时,便听贝勒府门前传来一声颤音。
玉宁……楚依扭过投去,胤祉站在大门前,一身素色锦袍,脸廓好似比先前去时瘦了几分。
这才仅仅一日,为何他看着便已有憔悴之意?既然三哥来了,我也可功成身退了。
胤禛唐突地插入一句,令楚依回过神。
他朝胤祉微点了下头,随后转身与她目光擦过,那一瞬间,楚依只觉得原本平淡无奇的眼眸中忽地射出一道灼烈光芒,直叫她心头一震。
她又回想起车上那惊鸿一吻,望着胤禛上车驾马离去,才回过视线,看向门口的胤祉。
而这时胤祉已上前来,面上有几分情绪激动,牵来握住她的手,良久才将她小心地拥入怀中: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楚依神色一震,脑海中尽是胤祉那一句颤抖而温柔的言辞。
他置于她腰身处的手掌渐渐收紧,楚依昂起了脑袋,靠在胤祉的肩膀处。
很温暖,很安心。
她犹豫了片刻,也伸出了手回抱他,只感到胤祉身子极微一动,随后发出一声轻柔笑意。
原来……你竟这般想念我,三日未到便赶回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楚依郝羞地一嗔:谁是因为想你才回来的!你恁地那般自作多情!将她身子稍微拉开一寸,胤祉笑着的脸容缓缓暗下来,他道:府里府里出了点事儿,若你再不回来,我可都要派人去逮你了。
楚依的内心顿时狂狼翻涌,果然——府里出了事!稳住声线,她问:与我有关么?是弘晟……她心底大惊,忙伸了手攥紧他的衣袖,急声道:弘晟出了什么事?不知怎地,与胤礼打了起来,额娘气得从病床上起来,而你这做娘亲的不在,我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幸而你赶来的及时,先进去吧。
与胤礼打了起来?她思绪不觉回转那一日,调皮顽劣的四岁娃儿喊着她老妖婆,楚依有些恶寒,弘晟不过三岁,胤礼也就四岁,这俩儿屁点大的奶娃子还能干架?她眉头那个抽搐啊抽搐,果然教育是要从三岁抓起!楚依刚入了府,便见前厅有两抹小身影,一个哭闹不休,一个趾高气扬。
顿时额头一抹冷汗飞流直下,好吧,就是这种破点大的事至于这么折腾么?难道当真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竟连孩子间小打小闹这种不上台面的事儿也拿出来显?荣妃此时正坐在厅中央的椅上,见楚依一身便衣,风尘仆仆地随胤祉快步而来,眼底倏地闪过一丝愠色。
对于荣妃对她的厌弃,楚依已是早有准备,自然百毒不侵,直接打上马赛克忽视。
荣妃见她有意轻慢自己,不觉地提高音量道:方才府里头一直寻不到你的人,你身为娘亲,孩子出了事却未能及时赶来。
弘晴是如此,弘晟亦是如此,真真亲生的还不如奶娘照顾得周全!作者有话要说:唉……唉唉……唉唉唉……啊啊啊啊好冷清啊啊啊啊……有木有人啊啊啊啊啊……霸王党表霸王了哇啊啊啊……第三十六回:花烛夜荣妃这一番话,宛若一把暴露在外的刀刃,一刀劈在她心头,立时见血。
荣妃要反复地去提醒楚依,弘晴是因为她的疏忽不慎而死,让她无时无刻不背负着这莫须有的罪名,这钻心刻骨的痛。
气氛一时间僵滞凝结,胤祉环着楚依,只感到她的身子在打颤,本来就显得薄弱削瘦,仿佛于那一霎间,成了纸片儿,要被风吹走似的。
楚依紧抿着唇,胸口气火盈溢,然而她却硬生生将这股子气火压制下去,半晌才用手推开胤祉,伏身跪了下去。
的确是玉宁的错,玉宁在此……便向额娘您磕头了。
宁儿——!旁侧胤祉忽地惊出了声,上前一步屈膝半弯,欲要扶起她,你别这样……楚依却倏地五指扣牢了胤祉的手腕,缓缓地抬起头,那目光与他对视,无声间向他传出她的心思。
——若她不做出这番委曲求全的姿态,荣妃又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小事化大传到老康耳中,便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轻松了结的事了。
胤祉终还是松开了她的手,面上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哀伤,似还有一丝无能为力的疲惫感从眼底转瞬即逝。
他收回了手,藏于袖中一根根收紧,提步坐回座椅上。
她许是料到会有此一劫,来的路上恐怕心底就已打算好。
他若是再护着,于额娘眼中便愈是觉着她恃宠而骄,借此一事,更不知要怎般欺压侮辱。
忍一时之辱,换得片刻安宁,也好过无休无止。
那么如今……她是真的想开了吗?胤祉却觉着心尖儿发疼,她双膝跪地,低垂着头,身子看起来特别的瘦,想到方才她一言一语,字字带着隐忍的痛,便越发叫胤祉心里难受。
漫长许久而过,荣妃的面色才稍微有几分好转,她靠着椅背,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前之人。
先前张牙舞爪,口齿伶俐,如今……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跪下认错。
荣妃唇边浮现一丝浅淡的笑,心底大为舒爽,迟迟不语,待她跪久了,身子似是支撑不住,才挥了挥手,道:起吧,明儿个起,弘晟就暂且交给奶娘带……你回屋闭门思过吧。
本宫累了……跪在地上的人身形一震,霎间似是蒙上一层灰败污尘,渐渐沉入最深的暗处。
荣妃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地步出前厅,经过她身侧时脚步一顿,低头瞥了一眼楚依,才微仰下颚。
楚依能感到那抹轻瞥中流转的胜利之笑,夹杂着几分畅快之意。
心底兀自一声凉笑,便见荣妃已挥袖而去。
在场的人也陆续离去,她仍跪在地上,胤祉就坐在她上方左角,五指紧抓着椅把,胸口压抑着一股气,直到只剩他们二人,他才霍地起身,上前一把将摇摇欲坠的楚依搂入胸怀。
你……她翻了翻眼白,轻声道:我还成,不碍事,先带我去看看弘晟。
额娘可能已将弘晟托给了奶娘看管,你这时候去……他欲言又止。
楚依遽然攥拳,捂在胸口的手抓得死紧,已然托付给了奶娘……难道往后里,她连弘晟的一面都将见不了?不成,我一定要见弘晟!她拽着胤祉的袖子摇晃,就一面,让我看看他伤了哪儿!就是一点磕伤,无大碍的。
你看起来不大好,回屋里休息吧。
不过大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
楚依低喃着,脸庞有几分轻微的扭曲。
身子似是浸入冰窖中瑟瑟发抖,骨子里透出深深寒意。
荣妃这一招,是要她认命看清,这府里她再有本事,也只是胤祉的嫡福晋,就算有阿玛的势在,但毕竟她才是贝勒府的主母,是贝勒爷的额娘,是皇上的妃子,岂容楚依不敬挑衅?她的身子软软地伏倒,胤祉接住楚依,将她拦腰抱起。
楚依诧异地抬了一眼看向他,胤祉脸色温和,眉眼有一丝担忧道:等额娘消了气,就会没事的。
现在,你要爱护些自己的身子才是。
她乖顺地将头贴着他的胸膛,低声道:我能有什么事情,只怕以后……再也见不着弘晟……你有这么多小心思,还怕会见不着弘晟?楚依忽地极微地笑了下,声音平和:也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况且有你撑腰,的确没什么好怕。
胤祉容色一怔,垂首瞧了她一眼,蓦地弯唇莞尔道:这一下你便没事了?只是……她伸手环过他的颈项,言语间压抑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哀痛,就算我怕得要死,也没有用。
弘晴的事是如此,弘晟这事我也未赶得及时。
或许我真该改改脾气作风了……不然往后,还不知得闹腾出多少麻烦来。
其实你这般挺好,我以后会在额娘面前多提提,多劝着些……傻子,你越是搅和越是乱,你对我的好就如同她眼中一根刺,在她面前提起不如一言不发的好。
时间久了,也便淡了。
只可惜,要委屈了你。
惹不起,我总还躲得起。
他噗哧一笑,忽然声音低缓地说道:那你便躲在我身后,虽不能遮风挡雨,但起码隔着我,别人若是要伤你,总还是要顾着些。
若是枪林雨弹,你可扛得住?她沉默一晌,才收紧了手臂,忽而抬头将唇轻轻印在他的侧面。
仿佛清风拂过,桃瓣洒落,忽然间显得恍惚而不真实。
他怔怔地,待回神时,她的唇已离开,余香缭绕,蕴着她独特的气息。
低头见她敛住眼帘,一抹浮红于双颊两侧渐渐升起。
不觉唇齿含笑,抱着她朝屋里走。
待回到房中,将楚依放在床上,胤祉坐在床头,瞧着她微隆的小肚,笑了笑:很快,弘晟便要有弟弟了。
楚依皱眉:为何是男的,不是女的?你难道不喜欢男孩?女孩乖巧懂事,我想生女孩。
说罢,抬头看胤祉,嘴一撇,你重男轻女。
胤祉被她莫名而来的敌意弄得无奈扯唇,只得贴身哄着她:你说女孩便是女孩,不过女孩终归是要嫁出去的。
你老了后谁来陪你呢?楚依唇边狡黠一勾,反问道:你不是人?胤祉愣住,忽地用手轻捏了一把那纤细的腰肢,道:你这嘴巴——那手掌骚着她的痒,令楚依身子触电般一惊,猛地弹动了一下,便朝后仰去,惊慌中抓住胤祉的前襟,一把将他也扯入软床。
他身体虽然削瘦,但毕竟平日里时有练习骑射,身子骨倒是结实,压在楚依绵软的身上,很是具有压迫感。
楚依惊喘了一声,胤祉精实的身躯紧紧贴着她,温热的呼吸自微张的唇齿间溢出,喷在她的面上,不禁令她脸上薄红尽染。
眼眸水雾蒙蒙,却也遮不住那凝望间闪烁的光耀,如晚霞边一抹灿烂,勾得人心动不已。
胤祉下腹倏地蹿上一股骚动的**,许是很久未曾与她同房,因顾忌她身怀有孕怕伤了胎气,再者楚依一直都与他保持距离,似乎不愿有太多肢体接触。
自然,胤祉也不会强求,然而当下,那股长久以来积淀已深的欲火仿若一下子冲入□。
突兀地伸手自腰身处环紧,那柔软浑圆被胸膛挤压着,那舒服畅快的感觉令他有霎那间的脑海空白。
胤祉禁不住含着暧昧的缠绵低吟道:楚依……我想……楚依瞬间绷紧了身体,胤祉那一声低柔的我想就像颗炸弹,炸得她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脑袋嗡嗡作响,见她一时神色失神并未吭声,胤祉在**的催动下便自当她是默认,直接上了床,大掌覆上那渴求已久的胸脯,揉搓抚弄,薄衫之下立时变了形状。
她侧过脸,咬唇嘤咛一声。
——反抗,还是不反抗?这是一个问题。
胤祉的手已将她的腰带扯开,云裳锦缎尽散,衣香鬓影,掌心握住纤细的侧腰渐渐上滑,俨然神色迷离昏乱。
——是让他这样继续,还是不继续?这也是一个问题。
楚依的大脑还维持着一丝微薄的清醒,但身体却已经实诚地向身上的人投降,□在外的一截酥滑嫩白的抹胸,尽在他指尖触碰下颤栗发抖。
似惊,又似渴。
——到底……给,还是不给?她犹豫这么久,最终缓缓地张开手臂,将手放在胤祉的后背,红着脸昂起了螓首,朱唇轻启,口吐兰香,一副任君采撷的娇柔媚态。
胤祉……楚依发出一声低吟,胤祉情动之下,将她绵软的一对长腿分开,拉向自己腰部间架上,手指挑弄着那下摆的裙纱,隔着亵衣滑入大腿。
不……那一声不在此时忽地响起,却显得还迎欲拒,教人想要更加深入探知。
不会疼的……胤祉俯□,双手抚着楚依面上的汗渍,轻轻地道。
她眸光迷离恍惚,但意识却在此刻分外清醒,攀着他的手缓缓收紧,楚依阖上眼,咬紧了唇瓣,似是已然准备好承受。
上方的人笑了笑,随后她便觉上身一凉,胸口蓓蕾被温热的口舌含住,压抑在喉口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溢泄。
恩啊……不、不……她双手紧抓着柔软的被褥,急促喘息起来。
——给吧,给他吧,早晚都要给的。
楚依这样对自己说,似乎身体也不再如起初那般僵硬,双腿缠住胤祉的精瘦的腰身,手颤抖地抚上他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
他吻着她,缠住小舌搅动,满口的淡香飘逸在鼻尖,叫他渐渐迷失。
手上加重了力道,立时便听得一声叫唤宛若黄莺出谷,嗯啊嗯啊地极轻,却似一把挠痒的搔杖,令人欲火贲张,血脉沸腾。
楚依……楚依……——他一直叫的,是楚依,是她的名字,而非董鄂玉宁。
她眼底带着一丝坏笑,动了动腰,将□与他的热挺贴得越发紧密,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刻意挑逗着他本就绷成一跟细线的神经。
胤祉忽然间泄出一声隐忍而压抑的低吼,双眸泛着水雾,望着她娇红的脸孔,终是再也忍不住,抓着她身下仅剩的亵衣,一把扯掉。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收益惨淡,木人留言,收藏使劲掉……但素,为了真心喜欢看我文的筒子,大大绝对不会坑掉她!再坏再差再烂也是我的孩子,我会一直写下去,但素不会因为V要钱而乱凑字数,还是希望能把质量保证~大大以后恐怕会很忙,但素尽量保证更新,字数也尽量多一点,希望亲们可以买的舒服,对于一直以来契而不舍追我文的筒子,大大道一声谢~好呢,顿时觉得我的形象伟岸了,高大了,白莲花儿咧~嘎嘎,我走呢~这一章小肉希望亲们吃得开心哈~第三十七回:余温情双手卡腰,蓄势待发,就在这千钧一发间,门外咚咚一阵猛烈的敲门声骤响。
那股蓬发的欲火还燃烧着身体,一碰冷水已朝胤祉泼来,他姣好清秀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瞧了瞧身下雪白诱人的酮体,他只得叹息一声,翻身快速穿上衣服,略略整理一番才朝门外走出去。
而楚依也在第一时间掀开被褥,滋溜一下钻入床被中,只露出一条缝儿。
见胤祉开门,那敲门人是个丫鬟,面上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知噼哩叭啦地说着什么。
楚依只隐隐听见几个字眼,什么荣妃、发病、咳血,遂就看胤祉脸色大变,吩咐那丫鬟一声,便关门匆忙朝她而来。
她掀开被子,措不及防间叫胤祉的手腕缠住了后颈,随后紧接着印上一记缠绵的吻。
感觉到他吻着她时那颤抖的唇,楚依心中不安,扑闪着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眸望着他,这时胤祉已微微垂头,低敛的眸子被一片暗影蒙罩,似有种异样的沉闷与忐忑的气息流淌开来。
胤祉,出什么事了么?他这才抬起头,神色里一丝郁色极忍,深深看了一眼她,方弯唇一笑:没事,你休息便是。
话毕,将被子盖上几分掩住那寸寸雪肤,转头起身便朝门外而去。
胤祉!她突然声音一慌,叫唤道。
——难道是有关于荣妃的病情?所以他便不与自己说么?胤祉未有回头,只身形于原地僵了一瞬,只道:等我回来。
仅此四字,胤祉已提步快速地推门而出,急匆匆地便离了去。
她还来不及再出声,那一抹人影早已消失眼前,连一点踪影似都未曾留下。
手指发颤地将耳鬓散乱的发丝撩于后边,楚依眼中有着一抹深沉晦暗的思量。
就在她与荣妃关系白日化的状态之下,若是再生出些什么事来,恐闹大便将一发不可收拾。
胤祉不与她说,必定有他自己的处事方式,然而荣妃毕竟是他的额娘,她充其量也只是众多老婆之一,就算今时今日他万般疼宠怜爱,终抵不过血浓于水。
——若往后将荣妃和她摆在同一天平,他的心……到底会偏移谁呢?她的心境不再平和,沉甸甸如同一块重石压在心头,怎般都无法再展欢颜。
慢条斯理地将一件件衣裳穿好,她拔掉头顶上的簪子,一头乌发如瀑布般铺散披于两肩,楚依凝眸望着铜镜中的人,激情为褪的余温化作一抹朝霞点缀在面颊两侧,一对细眉微蹙,红唇紧抿,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看了半晌,才拉开梳妆台的隔层,将红木雕镂的精致梳妆匣拿出来,放在镜架上用手翻弄一番,才取出傅粉搽擦在面上,一层层见镜中人立时脸色苍白毫无光泽,又用了点额黄,令整张脸看上去黯淡憔悴方才停住手。
楚依左看右看,见妆容化得比较自然,这才满意地扬起了唇。
——这样看来,她是不是显得格外可怜呢?而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福晋,是奴婢。
听出是怜春的声音,她忙将梳妆匣和镜架上的用具塞回隔层中。
用手稍稍拨乱发饰,这才压低声音虚弱地道:进来吧……怜春一打开房门,便见楚依软软地伏倒在梳妆台,慌忙跑来扶起她,一见那惨白昏暗的面色,禁不住颤声问:福晋……您、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奴婢去叫大夫来!不要去……她说话显得气若游丝,口上叫怜春摸去,但那模样都似要去了般又怎能再耽搁?怜春坚持道:福晋您这样折腾自个儿怎么行呢?瞧您苍白憔悴的样子,是一定要去看大夫的。
万一这病伤着福晋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怎么办呀!孩子……楚依低喃一声,恍惚地惨笑,弘晟……今后,可还有机会见着我的孩子吗?福晋……怜春心中连连叹息,偏头不忍看她,然而她并未发现,楚依眼底一丝冰刀般的锐利瞬时闪过。
当怜春再回头时,她又是一副病弱恹恹,失魂落魄之态。
——荣妃,到底你是她的婆婆,她楚依并不想与你为难,但若是迫人太甚……也休怪她使手段扰了这片清净!我只需休息几日便成,你莫要让人知道我病了。
可是爷……我暂且不想让他知道,这点病我倒还挺得过来。
她说着,欲要起身,怜春忙近前搀起她的手腕,将她扶坐到床上。
福晋您一路也没吃好,奴婢去厨房给您弄点吃食。
她倚靠在床边,没精打采地挥了下手:去吧,不过不要什么清粥小菜,做些金丝枣糕,双粮团什么的点心。
怜春愣了下:福晋何时爱吃甜食了?奴婢记得福晋你先前都是对金丝枣糕特别忌口的。
我怎么会对甜点忌口?楚依在现代,心情不好就会买很多蛋糕,以这股浓郁的甜香来麻痹自己。
而平常就比较腻,不怎么吃。
这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
福晋不是与奴婢说过,您吃多了会过敏。
过敏?楚依大惊,神色几度变化,可她刚来这时与胤祉争吵,便去厨房偷吃了很多甜点,身体上并没有任何反常。
难道说,因为灵魂变了,连带着身体中的一些特征也改变了?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她思前想后,最后只道:那便弄些咸食,不要淡的。
奴婢明白了。
怜春应了声,便推门而出。
门刚被关上,楚依便从床上起身,在房中来回渡步,嘴里喃喃低念:吃了甜食会过敏……怎么会呢……之前吃了那么多蜜枣也不见有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找阎王问问,算了他肯定又会把我赶回去。
不过,甜食过敏……齿间细细咬着这几个字,楚依忽地唇边荡开一丝笑颜。
她双手撑着铜镜,看着镜中苍白微笑的女子,一字一顿道:若是过敏……该推给谁好呢?作者有话要说: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真滴~真滴就那么点渣滓~我突然觉得咱好阴险,好腹黑,好坏坏~咳咳,人家还是默默继续码字~然后继续制造奸情~第三十八回:暗使计福晋,这是淮山杞子粥,滋阴养胃的,还有些新鲜的柑橘葡萄,您看看。
怜春端来托盘置放于桌上,很是细心地为她说着。
楚依拿起竹筷随意地拨弄了两下,遂用调羹勺了一口,味道还成,就还是素淡了些,刚要用手摘一颗葡萄时,门外便有几人的脚步声传来。
她耳尖,立时就反应过来,心想来人还不少……放下手中的葡萄,楚依面上淡然自容,眼底一簇微弱火苗隐隐闪动,似乎正在期待着什么发生。
这时,人未到,已闻几声娇笑幽幽传来。
怜春恐也是知道来人是谁,不禁朝后退了步,有些忧心地望着一脸病态的福晋,极为低微地出声:她们……莫怕。
这两字简单有力,全然不似是虚张声势之态,怜春不觉想到先前富察氏和侧福晋田氏来到福晋房中的情形,当时分明看着来访者盛气凌人,似要将福晋生吞活扒的架势。
然而福晋却三言两语,凌厉回击,俨然不将她们放在眼中。
是的,落湖前隐忍吞声的福晋已不见了,如今她的主子,不是谁都能欺了去的!——那么,她又怎么能给福晋丢了脸皮,没点气势呢!怜春想罢,便挺起了腰杆,站在楚依身侧。
楚依抿唇一笑,却声色而不露。
这时来人已推门而入,赫然便是富察氏宛心与侧福晋田清芸,瞧着她们带着各自的婢子施施然走来,衣香鬓影,缭绕生姿。
啧,什么时候这俩竟凑成一对,一副同仇敌忾之态?——果然,还是忍不住啊……楚依先发制人,懒洋洋地手肘抵桌,道:原来是妹妹们,我身子不大好,可能会照顾不周啊。
听说姐姐出府去外头散心?富察氏宛心先开口问道,神色温婉。
楚依道:是的,心里头闷便出去散了散心。
妹妹也知道定是弘晴的事令姐姐伤心欲绝,才会出府。
若是姐姐与额娘好好说,也不至于会闹成如此了。
田清芸于一边插上话,她不及富察氏心思细腻,说来便也比较干脆直接。
不过直白过了头,也难免会让人心里头不适。
宛心瞥了一眼田清芸,便上前坐到楚依身边的位置,瞧着她道:姐姐这脸色真是不大好,想必定是在为弘晟的事儿操心担忧吧?其实姐姐毋须烦心,爷那般疼姐姐,自会在额娘地方为姐姐你说话,你早晚是能见到弘晟的。
她们左右夹击,一口一个弘晴,一口一个弘晟,摆明就是要刺激她。
然而楚依却丝毫不动怒,面色淡淡地舀了一勺淮山杞子粥,平声道:如今我只求安稳便好,过往的事情便让它过去罢。
见她这般淡然不惊,富察氏与田氏都微感讶异,但或许,她不过是装给她们看而已呢?其实……恐怕内心早已是奔溃了吧!而今她们联手前来,便是要一同灭灭她先前的威风,往日分明是叫人欺压着,如今却仗着爷的宠爱便不将人放入眼中,哼,岂能容忍?至于其他的人,日后再留着解决呗。
二人各怀鬼胎,心里打着算盘,然如今,她们的共同目标,便是眼前的楚依。
宛心与田清芸心照不宣地一对眼,前者便一脸哀愁缓缓说道:其实宛心若是姐姐,也会受不住的。
去了一个,仅剩的一个还见不到面。
唉,想来都会整日难以入眠呢。
对啊,瞧姐姐这番模样,当真是憔悴得紧哪!不过二十又一,却似是……哎呀,妹妹这张嘴,恁地就这么快了。
姐姐就算是在病中,也是美的。
二人三言两语,言辞化作看不见的锋利刀刃,但却下手极为精准,次次都戳入骨心眼中。
楚依拿着调羹的手一顿,放下来,怜春递上丝帕,后者接过慢悠悠地擦拭了唇边吃粥时残留的痕迹。
神情始终如一抹横掠过天边的清云,眼底碧波无风,平静沉然。
她们两人似有些不甘,见她缄默无言,对视一眼,又即要开始新一轮的言语挑衅。
然而就在此时,楚依忽地一皱眉身子倒下去。
福晋——!身边怜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惊慌失措地大喊,福晋您怎么了!肚子……她紧蹙眉头,手捂住腹部,脸皱成一团喘息连连,疼……疼……富察氏和田氏慌了一下,两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地瞧着满面痛色的楚依,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便疼上了?——莫不是……在装?可就见她们两人从椅子上起身,欲要近看时,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便见胤祉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努张眼球,大发雷霆道:你们对玉宁做了什么?两人皆一愣,宛心机警,面色一转便提脚步至胤祉跟前,一脸委屈:妾身原是在屋中呆着,后来侧福晋来寻妾身,说是姐姐生了病我们应当去探望。
妾身本想着姐姐此时定当心情欠佳,又怎可再去搅扰?但侧福晋一定要拉着宛心去,宛心无法子……说着说着,那娇唇轻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方才他抵至门口便听见一道惺惺作态的声音,从小长于宫中,自然耳濡目染不少宫闱诡秘,阿玛的妃子便常用这种语气落井下石。
胤祉心细,自然听得出那声音的主人是在刁难楚依。
本想再听听,却兀的传来楚依痛声低吟,自是忍不住勃然大怒,就见富察氏和侧福晋站在楚依对头,方才在额娘屋中压抑的郁气便一下发泄出来。
不过想来他刚刚并未听得富察氏说话,再者她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温婉贤淑,德艺双馨的形象,又见此下她娇柔单薄的惊惧模样,胤祉不由地软了声儿:原是如此,那你便先退下吧。
她点了点头,又招手唤来身后的婢子,婢子手中提着一篮水果,富察氏宛心将水果篮放在椅子上道:这都是刚摘的肥桃,是额娘给宛心的。
宛心想来姐姐怀着身孕,吃些清甜的水果可润燥。
胤祉不由地多瞧她一眼,面色略有缓和,点头道:你倒是用心。
富察氏羞涩地低着头,未语。
先下去吧。
是。
楚依拽着怜春的手臂,刘海荡下来掩过她一双浅暗的眸子,在不禁意间望见富察氏宛心在胤祉背后一回眸,眼底一闪的笑丝。
一股无名火渐渐涌上心头,她喘息着,方才趁无人注意时往粥里撒了点药粉,本是留着今后派上用场,既然她们来了,便想着该是时候。
如今胤祉本就忙得焦头烂额,此时她们来犯,想必胤祉再不会顾及其脸面,自然会好好一顿教训。
——谁想到,富察氏当真狡猾,先发制人,将田氏推下去。
眼见着一旁心惊胆战而不敢言语的田清芸,楚依心底暗自冷冷发笑,胸大无脑,又不够胆量,还看不会眼色随机应变,怨不得荣妃不捧她,反捧那富察氏了。
不过……她眼前浮过胤祉方才对富察氏的柔软神色,直感到一根极细的针扎入心尖,点点疼意蔓延开来。
她差些忘记了,富察氏也是他的女人,虽是妾,也曾恩宠。
那些不自觉的滥情,终归是深入了根性,任他怎么与自己保证,还是做不到全心全意只宠她一人。
哦不,对于一个皇子来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就是笑话吧?——楚依,你能接受与别的女人共享丈夫吗?——若能,她还会死吗?——原来一直以为不在意,但一旦入了心,又怎么能控制住心底的妒?嗯……她轻轻呼出声,胤祉怒目看了一眼田氏,才匆忙上前将楚依搂住,极为担忧地问道:可是小腹巨疼?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怜春,赶紧去叫太医。
不用……她呼喘一声忙伸手制住奔出去的怜春,现在……好多了。
胤祉看了看她倔强的眼,又偏头见田氏畏缩的模样,心底一束束憋闷气压已令他精疲力竭,本就累得极了,还挂念着她,却没想到会撞见此等事!想到去屋里看额娘时,她一言一语,皆透露出对楚依无法压制的厌恶嫌隙,胤祉心中越发浮躁难抑。
玉宁身子骨不好,近日来又连连遭受打击,你倒好,不安分守己,跑来这儿闹事?当真以为我不会惩治你不成?田清芸吓了一跳,张嘴急急解释:清芸并没有,只是想要来探望——不必说了!从今往后,你不得踏入此地半步,出去罢!胤祉厉喝一声,压抑的怒火终是喷薄而出。
爷,清芸——她还想说,但在胤祉一记冷寒的眼眸之下顿时噤了声。
禁不住眼神掠过楚依,似有一把飞快的冷箭倏地射入她心脏。
站了半晌,田清芸才一甩袖,小跑着冲出门外。
然而躺在胤祉怀中的楚依,心境却无法平静,她的睫毛微微发颤,他终究还是没有严惩,恐怕还是顾及荣妃。
她唇边扯开一丝极淡的笑,仿佛只要拨开那层蒙蒙云雾,便能窥见深处一丝阴幽之火,正于无声间萌芽滋生。
早晚,会烧尽一切。
第三十九回:险遭强她静静地靠在他怀中,坐在他腿上,痛极过后的身子虚软无力,仿佛只要失去他的依靠,便会如一片浮萍般,任由沉入沧海。
楚依累了。
这才多久,来到这不过二月左右,她便累了。
未来还有那样一段漫长的时光,她看去,却是因太过遥远茫然而始终不得见。
胤祉的手一直放在她的小腹,曾经被她骗过一次,以为她这次又故技重施,但抱着她的身体,那张如皑皑白雪般透明惨薄的脸蛋,他无法告诉自己,她是在玩笑。
楚依……他声音飘渺。
我在听,你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没有能力护你?为何这么想。
你不愿开口。
楚依笑了,她斜斜地歪着头,笑得娇柔动人,但是因为肌肤太过白,便显得那笑容格外诡异。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
胤祉,你知道吗,我不是个大度的人,我很自私自利,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分享。
我可以喜欢很多人,但我只能爱一个人。
而如今,我是喜欢你的,但是……不爱你。
沉默良久,他伸手从指缝间插入,握住她纤瘦的五指。
我不在乎。
楚依笑:那你在乎什么?他怔了一晌,环着她的手紧了几寸。
忽而间,胤祉低下头,一抹温热吐露在她耳畔,流连忘返,迟迟不去。
你懂。
——其实,她不懂。
楚依一对明眸渐渐眯上,张嘴发出的声音显得淡然清远:我终究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早已身在局中。
心在外。
你骗人。
胤祉忽地抱紧她,又重复一遍,你在骗人。
楚依却是痴痴一笑: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有什么好骗?再者你顶多算得上秀色可餐,又不是什么绝色大美人,又有何可骗?你骗了我。
……楚依突然很想放声大笑,可不知为何心头却酸疼的很。
扪心自问,她楚依放这宅子里,横看右看,都是多么单纯善良,可爱活泼的娃儿哪,骗人这种缺德事,她怎么会干呢?——可他,为何要用这种平淡深处似透出股浓烈哀伤的语气,说……她骗了他?——只不过,是她从来没有给过保证罢了。
还是说浮游的心,在受过重创后,再想恢复到原先的完整,会太艰难了呢?她脑海中渐渐浮现方才罗衫尽褪,春【色】香艳的一幕,指尖颤抖了一下,阖上眼那一瞬间,她的确是冲动的想把自己托付给他,但是在被制止时,楚依心中竟是无比释然而庆幸。
仿佛一块压在她身上的沉重巨石陡然被扔落悬崖,她顿时觉得分外轻松舒畅。
原来……她对他,也仅限于喜欢而已。
那种爱的感觉太稀少,他于自己的不安定性太强,荣妃是其一,而他的性子,温柔绵软,儒雅亲和,许是女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沉湎其中吧。
——可是,似乎对谁,都带了那么点相同的味道。
楚依不喜欢,很不,很不喜欢这种一视同仁的感觉。
因为情爱对她来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分一杯羹,分完还得比较谁多谁少。
怎么想,都觉得是件极为郁卒的事儿。
你丢魂了么?一根手指忽然轻轻拂过她的眼角,楚依一愣,微微抬头,便见胤祉自然地低头,擒住她的唇瓣。
她蓦地抓紧了他的衣袖,想要推开他,却奈何身子毫无一丝气力,只得任由那灵活的舌尖窜入口腔中肆意侵掠。
唔……她发出一声极轻的低吟,胤祉上手,覆盖她的浑圆,带着点力道揉搓。
住——字眼刚从唇齿间呼溢而出,他已将桌上吃食一挪置于旁,把楚依压上圆桌,拉开她的双腿夹于腰部,随后整个人倾身覆上。
那眼眸里的火一点点燃烧起来,原是广袤平原间微不可见的一簇,然仅不过一霎失神,便已见漫天火焰蹿上了九重云霄。
她心头惊骇,瞧着他的模样,心中已然混乱如麻。
胤祉的脸就在离她一尺处,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里掩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情绪,跳动的火焰几欲从眼中喷出,教她浑身灼烫却不敢动弹一分。
你不该……总是这样。
她没有开口,只是心跳飞快,就那么瞧着他,那平日温文儒雅的秀气脸孔,却在那一字一语间逐渐扭转。
他伸手摩挲她的唇瓣,温柔得有点诡异,眼神定定凝住她,含着一丝极浅的笑颜,仿若一株挤出毒汁的罂粟。
分明不是此番样子的人,却在霎那间变得妖丽诡谲。
那时我以为你是妖魔鬼怪,本是要火烧了的。
他语声淡淡地道,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楚依有些被他说傻,松怔片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身体中涌现。
什么……意思?楚依,你到底从哪里来……她目光剧烈颤抖:我说过,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
他笑了笑,手已抚过她的眼眉,来到耳侧,指尖反复地摩擦着脸廓的棱形,眼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揣摩之意。
楚依实在忍受不住,忽地用手拨开他的拇指,捺不住火气道:我没有易容……!我知道。
知道你还摸?胤祉近前几寸,道:这里,是敏感处。
说着,指腹按在耳根后,只听得一声难以抑制的低叫溢出。
楚依目光里猛然带着一丝恶狠,倏地对上他的笑眼。
他不由地一提唇,宛若星光点缀,粲然动人。
她不想承认,胤祉的颜真的很对她的胃口,一直以为他是一只绵羊,却未曾想到,心里头还藏着狼性。
或是说,她终归还是不了解他,以至于太过刚愎自用,而伤了他的自尊。
——但,那种暧昧挑逗的语言,也未免有点太劲爆了?好歹年纪一大把,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不过与他比起来,这经验还是差了一大截。
突地,那指腹揉弄耳根,一阵酥麻感宛若流水般淌入骨髓之中,寸寸瘫软成绵。
只听胤祉一声低笑,随后附于她耳畔轻轻吐气。
是不是……很想要……?作者有话要说:大大:是不是……很想要?可爱的亲:点头如捣蒜!大大:那靠近点……靠近……大大:不给!——————————————————【我是邪恶的分割线】————————————————狂吼收藏专栏哇!求保养蹂躏全方位体式哇!第四十回:想要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身子猛烈一颤,但抵着他胸膛的手并未放松下来,目光中一丝警备提防。
只是做方才未完的事罢了。
楚依蓦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胤祉。
他浅笑:我在。
胤祉…………胤祉……他忽然用手蒙住那双一直凝望着自己的眼眸,亮的似是聚集了夜色里所有星子,照透一切,令他心中所想曝露无遗。
诶……她叹了一口气。
——胤祉,你终究还是舍不得。
我错了成么……她服软的声音似一块乳糕,极轻而无奈地嗫嚅一声。
胤祉见她偏过头,一丝湿濡的发鬓贴着面颊,一张白透如纸的脸面上颇有几分不甘愿,静静凝视了一会子,才伸手插入后背,将她提上来环入自己胸怀中。
你这般不情不愿,还不如不说罢了。
她身子似琴弦断裂般铮地一弹,垂在两边的手紧了紧,既知道她不情不愿,又何必非要迫她说出来?就算她萌生醋意,故意怄气还不都是你搅的!她心底难受得很,头一次想要去尝试爱一个人,却屡屡受挫。
到底是她想得太多,太不知足,还是……唉,只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奈何那念想早已被掐灭。
本想着凑合凑合过日子算了,可惜没管住自己的心。
胤祉啊胤祉,没有女人是不善妒的,你在她面前与别的女子缱绻温缠,柔声低语,又怎能不令她心生嫌隙?——荣妃如虎,妾室如狼,双面夹击,也叫她举步维艰啊!我都不知道你是在与我怄什么……你想要□我。
他怔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笑,瞧着怀里撅嘴的女子,无可奈何地道:我以为你喜欢……啥——!一道雷劈中她,她她她喜欢被□?她什么时候表现出这种□的气质来着——!楚依恨不得拧他胳膊一把,但最终也只不过瞪视了他一眼,道:你刚刚才是莫名其妙,好好的一下变成那样,吓我一跳!我就是被你气得,你还瞧不出来。
胤祉真有种冲动拆了她的脑袋,瞧瞧里边到底装着什么,每每说出那些稀奇古怪的话来激他,还总是在他本就极端混乱浮躁的情况下。
靠近一步,却又会后退数步,只让他觉得自己与她离得越发远。
似是攀山越岭,翻过一座座山头,几近彼岸,却发觉那不过是一场永无休止的轮回,离曙光竟是那般遥不可及。
——他不过,是让这绞心的疼折腾得失了理智分寸。
胤祉,你很累是么?他低头,听楚依一道平声无波的音,似乎只要再仔细些往深处摸索,便能窥见那疼痛泛滥的苍水。
她知道他事务缠身,又因着荣妃和自己的双重抨击而日益憔悴燥心,面色一天天差下来,身子也一天天越发单薄瘦弱。
但胤祉,你可曾想过,终归是你给的承诺太不堪一击。
你的誓言,抵不过这现实的摧残。
而她楚依,也没有宰相肚里能撑船那般的宽容大度。
你陪着我……一定很累。
没有这样的事儿,傻丫头,你又开始胡思乱想。
这坏毛病,你是要改的。
改不掉。
你难道……不能为我试着改变么……?她抓着胸口的衣襟一紧,执拗地蹦出字字如一把钝刀,缓慢厮磨道:胤祉,我没有董鄂玉宁愿为你无怨无悔无私奉献的那种爱,看着你妻妾成群,受尽欺辱亦不吭一声的气量。
只要让我寻到一丝缝隙,我就会使劲往里面钻,非钻破不可方才罢休。
早晚有一天……你会被我的脾气折腾疯的。
哦不,或许那一天……会在你厌弃前就结束。
——她要的爱,太纯粹。
——胤祉,你给得起么。
久久未听他言语,彷佛时阴于一霎间凝滞不前。
胸膛里的身子是那样温软,但她说出的话,当真是句句见血,即时封喉。
令心中酝酿千百遍的言辞皆在刹那被炮弹攻毁,灰飞烟灭。
她是一把铁剑,平日里刀柄霍霍而磨也不过是一点搔痒罢了。
然抽出剑鞘,却是尖锐锋利,闪烁着濯濯光耀,寒气逼人。
仿佛只要他触碰,便会被那刚棱剑气所伤。
如此时此刻,她一席铿锵有力的话语,在尾末终结,也不忘深深嘲讽刺痛。
——这就是在逼他啊……可他心底却仿佛被这番话点燃,一股仿佛野草吹又生般蓬勃生发的朝气正在逐而蹿上。
长久于皇宫之中伪善虚和的面具,似要在顷刻间破裂。
她的犟,她的拧,她的狠,她的柔,她的笑,她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风华光彩,幻作一道夺目刺眼的流光滑过他眼前,令往昔二十四年温恭谦和的他,恁地凭生一腔热烈而渴迫的**。
他一生循规蹈矩,步步谨言慎行,欢声讨笑言不由衷,是她,逼出了他潜藏于汪洋死海深底的真性。
就算将被逼到悬崖边缘,就算刀剑光影下遍体鳞伤,就算终将尸骨无存灰飞烟灭,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他收紧了她的身躯,一字一语。
楚依眼神发颤,轻轻阖上眼,如何……?真是漫不经心的四个字,为何却在霎那间令她眼中酸意泛滥,几欲流泪。
她不想承认被胤祉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弄心伤了,整矫情了,可她显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受不住他这种男人的女人。
笑了笑,她舒缓一口气,略带着一丝恶毒狠意道:你就等着被我一辈子死死压着吧。
压着就压着。
她忍不住全身颤抖,笑着的眼里波光潋滟:一个大男人被女人压着,也不害臊。
你还是个皇子呢!皇子……也是人。
他顿了一下,唇靠近她耳畔,语声若柔风轻拂,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也是会爱会恨,会发怒的人。
也是心有牵挂,偶会难以自持的平常人。
不是仙人,能够无动于衷,看着心爱女人欲要离去也不会挽回。
我是皇子,亦是真心诚意想要与你一生白首不离,抵至天荒地老的男人。
胤祉……她无法抑制声线的抖动与内心的汹涌。
这样的男人,你不要也得要。
她忽地笑了,听他最后那句孩子般的说着,不由地也起了玩心:三阿哥,你可是龙之骄子,我岂敢不要?那是,你身子我都看过无数遍,你心里一点弯绕肠子都逃不过我的眼。
这样的男人……你上哪儿去寻?打灯笼也只能寻到我。
——噗,这家伙!楚依不禁有些别扭,忍不住让他大腿下手拧了一把,但没使劲,却听胤祉一声柔柔软软似糯米般粘人的嗓音在耳边作响。
好疼……她嗔了一声:去!似想到什么,放低悄声问,你这些个浪荡不羁的言语都是向谁学来的?自学成才。
我可不信。
她一口否决。
胤祉这才老实交代,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道:一次我与八弟九弟去青楼,啊,是九弟去,硬是拉上我和八弟,我和八弟在隔壁,九弟……是九阿哥教你的?不是,我听见的。
楚依又拧他一把,恨声道:他那痞子脾性,你当哥哥的不制止点还跟着他一起胡闹?他有些委屈,唉声道:只是好奇罢了。
男人去青楼,只是好奇?楚依嗤笑一声,侧过头去,冷哼:那他都说了哪些□话让你这么好奇了?胤祉被她拿词一噎,半晌才低低柔柔地道:我说……是听见……是听见……那充斥着暧昧的言辞叫楚依腾地脸蛋通红,嘴角有些抽出扭曲,听见什么了?不会形容。
……你能不那么老实直白么啊——?就是让色九给教坏的!她气呼呼地在心中哼哼,靠着的胸膛忽地微微震动起来,楚依面上也生出一丝笑来。
与他这般闲扯私聊几句,仿佛方才压抑沉闷的气氛便在不知觉中淡去。
她是了解他的用心的,只是有时总那么不够利索了当,给了自己浮想翩翩的余地,便掐得他没玩没了,非逼出他的真性才肯罢休。
或许欺负他,俨然已成为一种习惯。
对了。
她的声音忽地一沉,你方才突然出去可是因为你额娘的病情恶化了?他瞬时便沉默了,抱着她的手似乎轻颤一下,却未搭话。
楚依知他沉默的缘由,坦然道:我与你额娘的确是水火不容,但是她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亲娘,是我楚依的婆婆,就算她欺我辱我骂我,但如今她缠绵病榻间,我也已不想再计较什么。
不过是作为儿媳妇关心下婆婆,你没必要这般防备吧?你莫要误会,我不是防备你,只是……我知道。
楚依快速地截断他的话茬,只冷静开口。
她也不想与荣妃争锋相对,事事较量。
既然方才厅堂之上能忍,那么已说明她的决心。
她给出点宽慰示软的表现,也权当是看在胤祉的面子上,不想他这般进退维谷,难以抉择。
但是忍耐有限,若逼人太甚……她不会手软客气。
就算掀不起大风大浪,也好歹能折腾个没完没了!额娘的病情不大好,恐是弘晴的去世对她打击太重,额娘整日烧香拜佛却也总是在梦中呓语念及,太医说是积郁成疾,心病还需心药医。
他一番话说下来,令她也不禁微微动容。
历史上的马佳氏荣妃,是老康最早的妃嫔之一,曾为老康连续诞下几位皇子,然而最终成活长大的也不过胤祉一人。
她亦有一段恩宠盛华,风光无限的岁月,然频频遭受失子之痛,便堪破红尘,终是隐没,香烛青灯而伴。
可历史终归不过历史,书上说的,永不如自己亲身验证。
就算荣妃如今安于贝勒府稳居,也不代表她没一点别的心思。
就仅此一子,又怎会不想他与别的阿哥那般争出些什么呢?她思前想后,想来如荣妃活至此,眼里该是容不得一点沙子。
关于董鄂玉宁生前的那些传闻,便不是真的,也定叫她颜面无存,岂能容忍?不过丧子丧孙,痛也是真的。
她理解,只不过心底有点薄凉,素手摸着微隆的小腹,她叹息一声:难道这个就不是她的孙子吗?胤祉身躯一震,少许才将她拥得更紧:到时候生下来,额娘也定会很疼他。
往昔纠葛早晚都会化解,你莫要担心,我会守着你们母子俩,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们分毫。
这种时候,我的确该呆在屋里头闭门静养。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微诧道:楚依……你还是多在你额娘身边呆着好,不然总在我屋里头定是要被府里人说闲话。
到时传出去说我霸占你,善妒什么的,我可受不住此等名声。
胤祉失笑一声,连连道:那是我霸占你,容不得你离我一寸,要将时时刻刻捆绑在身边,这样可好?那上茅房怎么办?……胤祉在她房中又与她温存亲热了少许时辰,才在她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道别,去了荣妃房中。
她坐在椅子上,理了理微乱的衣襟,这时怜春推门而入,眼里带着笑,福晋与爷的感情真是让人艳羡,她们怎么使手段都比不上,就让她们瞧着眼红去。
楚依勾唇笑笑,斜眼一睨:你倒学会落井下石?怜春忙地垂下头,道:是奴婢为福晋您觉得心里憋闷这才——我知你是为我好,但这种话可不许私下里与别的丫鬟说,我还不想这时落人话柄。
那是自然,奴婢还是能分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嗯。
怜春上前,提起那椅子上的一篮肥桃问:福晋可要留下么?楚依眼眸轻轻一瞥,蓦地脑中画面转到那一张娇笑自信的面上,禁不住握紧了双拳。
一晌才轻吐:留着放一边吧。
她半阖着眼,眸光眯成一条细缝,若婆娑世界里的魍魉浮影,透露出教人捉摸不透的流转光华。
手指轻叩桌面,唇边一丝淡笑轻忽极微。
——这场战斗,恐怕会是不死,不休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大很努力地在更新,很努力地在保持质量,很努力地再制造奸情,很努力很努力让亲们看得多一点,欢快点,舒服点……最近头晕晕的,可能码得有点混乱,亲们要是能给我捉虫就使劲捉,能提意见就使劲提,如果素霸王党,养肥党,唔……我我我、就不强求了!好呢,好累,去躺会儿,今天两章完毕,明天继续,争取多更多写!饭厅——!干吧爹——!雅蠛蝶——!第四十一回:缠绵别自与弘晟不得相见以来,她便开始在屋中静养,平日里也不太出门,偶尔种一下花花草草打发时间解闷。
而富察氏和田氏二人约莫着被胤祉一顿教训后,也老实安分不少。
就算府里走动不慎撞见,倒是客客气气寒暄几句便过去了。
不过此二人盯着自己日益隆起的肚子,不知那小眼神里是否打起了坏算盘,近日碰上的次数多了,终归让她嗅出点异样的味道。
饮食什么的越发小心,该吃的不该吃的也特别忌口注意起来,生怕有个万一好歹。
日子一晃眼便三个月过去,六个月的身孕已显得楚依整个人臃肿了一圈,幸得董鄂玉宁原先的骨骼小,穿上肥大的衣服看起来倒也不是很显胖。
就是怀了孕行事不太方便,特别是挺着大肚子上那该死的简陋的茅房,有一阵子上吐下泻没完没了的真恨不得蹲粪桶里把孩子生下得了。
不过这种荒唐惊悚的念头也只是在蹲的时候,蹲完回屋里就立刻蔫了。
日子太艰辛,还是睡觉比较好。
……这一日下午,楚依懒洋洋地躺在屋外晒着,天气较为暖和,身上盖着一条丝薄的毯子,睡得浅。
耳边似是有极微的窸窣响动,楚依并未睁眼,许是那暖阳照得她昏沉了,想着怜春随旁伺候,若有人来自会吱她一声,便将这一点响动忽略。
浑身仿佛泡在温泉中,迷迷糊糊间,鼻尖瘙痒,她浑身一阵酥麻感窜过,忍不住直哼哼想打喷嚏。
转过身,那纠缠似乎没打算停止,这时已转战到眼角。
忍无可忍,她蓦地睁眼,便见一罩黑影忽地倾下,温暖的吻已落在唇上。
楚依心跳一乱,待看清来人时已不自觉眼角眉梢笑意挑起。
阖上眼,感受着他吻着自己的滋味,清甜幽香,沁人心肺。
可是屋里闷坏了你?还成,就是阴气重,我得多晒晒太阳,把阳气补回来。
胤祉失笑勾唇,宠溺地瞧着她,视线从面上移到那明显隆的肚子上,声音柔和:很快了……很快什么?她眨巴着眼明知故问。
很快……胤祉身子上倾,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一只手从她后颈穿过,将她揽入自己怀中靠着,我们的第一胎就会降临。
楚依不禁揶揄道:还第一胎?我与——你的。
她怔了下,恩地一声,安静地偎在他胸怀,只感到结实的胸膛中跳动的心脏是那般有力,胤祉身上的清淡体香闻着很是舒服干净,仿佛同天上那日光般纯净的不染一尘。
她和他的……第一胎,从怀胎至如今,整整六个月。
就算这个身子已生过不少胎,但怀孕的妊娠反应还是跟头胎似的,上吐下泻不止,之前还没感觉,到五六个月开始便比较明显。
不过……楚依已没有当初那样的排斥,心里开始期待肚子里新生命的来临。
是男是女呢?记不大清历史上关于三阿哥嫡福晋的零碎片段,只隐约记得胤祉的子嗣非常多,心中恍惚地升上一丝酸楚伤感。
这几月他时常流转与她和荣妃之间,只偶尔去了几回妾侍房中,说是特意做出雨露均沾的样子给荣妃看,好让她不再那般整日催促他。
虽然此时他能够稳住心性,但是未来……楚依合上的眼露出一丝细缝,其中光线灰暗不清。
——这世上,最善变的……是人心。
她摸着自己平稳跳动的心,唇边不知觉一丝极浅的笑勾起,莫名透出股淡淡愁伤。
两人相拥无言,微风轻拂而过,显得格外恬静安和。
良久,枯叶伶仃落地,他出声:月末时我会随阿玛巡幸塞外,估摸着要入了秋才能回来。
这几个月你要多注意身体,莫要没分没寸,吃的东西也更要仔细些。
三四个月……或许那时你都要走不动了。
快生了吧。
她轻飘飘地一句。
嗯。
胤祉应声,环抱着的手腕动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姿势,令楚依的臀部坐上他的大腿,后者略微讶异地轻叫一声,便见他两手从她腰身处而过,抱住肚子。
楚依皱眉: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她用手想拉开肚子上的爪子,道:不许压着肚子。
话音刚落,胤祉呵地一声轻笑,满是怜爱味儿。
他偏生不松手,反将她勒紧了些,问:这几个月你可会想我?想你?对,可会想我么?楚依一撇嘴,没心没肺地道:我一点也不会想你。
你这女人,没良心。
不知她是不是在说笑,胤祉心底一刺,总觉得这平平淡淡的话怪叫人心底窒闷。
反正你会回来不是吗?我干嘛想你。
她又抛出一句,依旧是理所当然的平淡口吻。
——又不是会一去不回,为什么要想,成日顾着肚子就够幸苦了,还费那么脑筋想来想去,她又不是受虐狂,没事犯什么矫情?——小别胜新婚,还不如留着那精力好好过日子,待他回来一叙自然甜蜜如昔,比整日空想有用。
许久,胤祉才闷声发出笑来:你就不能与我说些甜言蜜语让我高兴高兴么?……楚依囧了。
小祉儿何时这么喜欢玩暧昧浪漫这一套了?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这么被他勾搭上的,可是一个大男人死皮赖脸的央求女人说情话哄他开心,这个……这个未免……你就不肯是吧?胤祉稍微使了下劲儿,用坚硬的下颚弄她后背凸起处,楚依浑身一惊触,嗯地轻吟一声,颇有几分无奈。
你别闹……!她低吼。
没良心。
他哼哼唧唧地又念了句,突地动了□子,楚依臀部一沉,便见他已双腿张开,让她做到中间来,那只手不老实地摸到她的腰际,来回上下抚弄。
她想狂吼,却奈何身子被他一双长臂圈拢在宽敞的胸怀中,挺着大肚子也不好动弹,只能在心底咒骂。
这丫发什么春——!我定要想你的……多久了,我都忍着没碰你。
几日后一别,便又是三四个月的光阴,你叫我怎么忍?他闷声道,暗哑的音色里有着一丝显然的磁性,几分诱惑,又有几分难以压抑的欲色。
楚依的脸蛋腾地一下便红了,那股热气一直面颊蔓延至脖颈,只感到那胤祉温热的呼吸徘徊在旁,透着教人无法忽视的深切情愫。
你近日来满脑子都装着什么?就是想你。
噗哧——他怎么一下朝回贝勒府整个人就变了模样,人前道是谦雅温驯的三阿哥,人后于她跟前就似是个三岁毛孩,总爱耍赖黏缠着她?楚依叹了一声气,道:你抱得我要喘不过气来。
我想这样抱着你……孩子喘不过气了……他还在你肚子里。
再抱就窒息了。
楚依……说。
我想吻你。
不行……没得商量…………晴空万里,吹来阵阵清爽温暖的和风,柔柔拂过面颊,望着天际那浮云迟缓地挪动心境平和坦然。
仿佛他们相拥而坐,那恬美静好的光阴便霎间顿止,似一段冗长岁月里不动的曼妙风景。
终究这样的静好岁月难以持久,很快,便到了他随阿玛塞外随行的日子。
往先也不过是与董鄂玉宁缠绵一番便出发,然而她已不再,他的心里……如今也换了别人。
楚依,又或许,并没有那般深切的迷恋,只是……只是想到会失去,心就钝痛般掐住脖颈,似要难以呼吸。
就算心中早已明白自己会彻底栽在她手里,为何瞧着她的笑,就是止不住心底的愉悦呢?连平常的分别都会令他有一种毛头小子,情窦初开的焦急与不安感。
她在府里会安全么?没有自己陪在身边,可有人会欺负她?思及此,胤祉不由地唇边扯开一丝笑,摇摇头,对自己说,她这样的性子,恐怕只会去欺负别人吧?还有额娘……与她之间的矛盾,幸而这几个月她肚子减大,加上额娘吃斋念佛为他祈福,后院倒是也平静。
一年到头里若是他要外出时间久,额娘便时常会上庙寺烧香添油纸。
她将五个人的爱全数托付在他身上,他不想……令她伤心失望。
书房里的灯珠明灭不定,胤祉还坐在桌前,昏暗的灯光下,他手执一根狼毫笔,沾湿后毛锋透亮,他将那淡黄色的笔尖蘸上一点砚台中已磨好的乌墨,摊开一张宣纸,神情淡然间含着一丝笑意。
动笔,将眼前浮现的一张脸孔自然地描绘下来。
他曾多次这样过,但唯独这次,却是例外。
楚依是与众不同的,世间仅此一人。
与她的容貌一定差了很多。
她是千金闺秀,自是温婉娴熟,生的娟秀雅致,而楚依那般犟拧执拗,这眉眼定是带着一丝跋扈之气,不自觉中从骨子里透出份傲气,该是有着一双明亮轻灵的瞳眸,笑起来奸猾狡黠,一张伶牙俐齿甚能诡辩,方是微翘着,自信洋溢。
还有呢……窗外夜色已是极深,明日便是随阿玛出行之日,他怔怔地盯着纸上半成形的女子,有些茫然地用指尖抚过她的脸容,那是个陌生的女子,却是那般似她。
胤祉将狼毫笔置于笔架上,幽暗的烛火中,他眼中带着一丝迷恋与宠爱,看了许久许久,才吹灭烛灯。
黑暗中他褪下衣衫,脑海里那张陌生女子的面孔始终晃荡不去,直到上床就寝,仿佛也刻入眼中,似是一睁开,就能看得见。
——楚依,这是你吗?……翌日。
才是晨曦,日头冉冉升起之时,微弱的光线从窗缝间泄入一丝,楚依已转醒,睁着眼未下床。
昨儿个夜里心中想着念着胤祉要走,一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后头意识模糊才渐渐入了梦,可才这时辰,她的生物钟便准时敲醒。
唉……她叹息一声,掀开被褥,走到铜镜前,光线还较为昏暗,她只能看到那模糊的铜镜里一张娥眉微蹙,满面愁容的脸孔。
楚依摸向自己的脸,看了许久才猛地晃了晃头,用手拍拍脸蛋,她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林妹妹,胤祉也不是怡红公子贾宝玉,自哀自怜个什么劲呢!等她穿好衣服,挺着肚子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后,天色也渐渐崭亮,她走到窗前打开,望去已是一片鱼肚白,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新香甜的味道。
她深深地嗅入,势要将那股舒爽拟人的味道灌入五脏六腑,洗涤一片污浊之气。
福晋。
楚依朝窗外一探头,见走廊拐弯处怜春提着洗脸盆走出来,她打开房门,道:今日你来的挺早。
怜春笑笑,略带暧昧之色瞅了眼楚依,一副什么都了解的表情道:那是奴婢早就想到福晋定是睡不着,起早后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去见贝勒爷的。
往先福晋也是这样起早,奴婢都伺候福晋这么多年,可还不了解福晋您么?她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想起董鄂玉宁?算罢,楚依和董鄂玉宁,如今也没有分别了。
只是偶尔提起来,略有几丝不适。
楚依强颜欢笑地扯了扯唇,招呼怜春:那还不赶紧过来?福晋您该先洗脸。
啊……对了,你觉得这样好看吗?楚依指指凸得跟小山丘似的肚子问。
怜春扑哧一乐,随后张开手臂划了大大一圈道:就算福晋肚子那么大,贝勒爷都不会嫌弃福晋,因为在咱贝勒爷眼中,福晋怎么着那都是最美的!贫嘴!楚依娇嗔一声。
时间便在二人嬉笑闲聊中过去,等她们拾掇完毕,这天已是彻亮。
估摸着贝勒爷正在用早膳呢,福晋是要去爷屋里头……还是——?把早膳送到我屋里头吧。
怜春疑惑了,问:福晋你不与贝勒爷用餐吗?反正人自会来,刚起来先让我缓缓,不想走动。
唉,您这明摆着要爷亲自来,福晋您可不是一般的奸猾。
楚依哟了一声,猛地提高了音量,故作愠怒地扬眉:你个小蹄子竟敢违逆起你主子来了?真想我抽掉你一层皮才会学乖是不?怜春缩了缩头,老实巴交的她也看不出福晋这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只得嘟嘟呶呶地小声道:分明就是福晋您自个儿使小性子……楚依顿时觉得这世界要翻天,丫连个小丫鬟如今都不把她放眼里了说!难道是自己太宠她喽?不行!回头得多骂骂她,嗯……还是进行爱的教育吧。
这时门外突然走进一人,楚依转过头去,见胤祉手里头端着格式早点菜式,颜色光泽诱人,一如他唇边勾起的笑容。
楚依心里乐得很,早已开了花,但脸上却是抑住笑,轻描淡写:爷怎么来了,这时候不是该在屋里头用早膳么?胤祉见她这占了便宜卖乖的行径,很是无可奈何,使个眼色,怜春立马儿心领神会,道声告退便撒腿撤走,不忘顺势捎上门把。
你今儿这妆挺好。
嘁——胤祉咳嗽两声:肚子饿了吧,这些都是我精心准备的。
嘁——你这傻丫头,我都快走了,你还想闹我的心不成?说着,捏住她的脸,可能是怀了孕,运动少了,吃得多了,昔日瘦弱削骨似的面颊如今都有了肥嘟的鼓肉,指腹揉捏着,手感柔软舒服。
你以为我洋娃娃呢!她气道。
胤祉皱了一下眉头:洋娃娃是什么?她拍掉他的手,开始用食,便说道:反正你不懂的,就跟我之前告诉你一大堆一样不是你们这个年代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我知道你不愿意提,我便不问。
楚依夹菜的手一顿,转而叼了只鹌鹑蛋放到他碗里:我怕你把我当作妖魔鬼怪。
就知道你不是凡人。
她眯起眼,揶揄道:是的,我不是凡人,是仙女姐姐。
他笑了笑,用手拨开蛋壳,与她坏坏的表情对视,指尖拈蛋如拈花,如斯展颜,恍若一掬秋水,涤荡开一丝丝涟漪波纹。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自然与凡人不同。
她怔愣地嘴巴微张,胤祉便伸手把鹌鹑蛋塞入她嘴里,看她呆掉的模样,他心头一动,忽地隔着圆桌便倾身而下,含住她鼓鼓的唇瓣。
蹂躏了好一会儿,胤祉才放开她饱受折腾的娇唇,一丝汁液于衔接处划出,楚依眼睁睁瞧着,脑中热度急剧上升,蹭得一下红透了整张面孔。
你害臊了?这一句话顿时如春后雷雨,倾盆而下,浇醒了恍若梦中的她。
下意识地咬着唇,重重咳嗽一声,横眉故作冷眼:谁害臊了,你才害臊,你全身上下都害臊!噗——话落,楚依都忍不住想要自己喷自己,这话怎么说得这么让人外焦里嫩!成成成,我全身上下都不害臊行么?她被噎了一下,那股子气憋了许久,才从鼻子眼里哼哼出声,带着丝愠色:不害臊!成,我们俩都不害臊。
你不害臊!嗯,你不害臊。
……她陡然发现,最近胤祉变得越来越邪恶——!当初多么一纯洁可爱的小绵羊啊,瞧瞧现在,整一个大尾巴黄鼠狼!见她死劲咬着嘴里所剩无几的蛋渣滓,一对大眼没好气的充满怨屈地只瞅着自己,胤祉这心里头就禁不住荡漾,那水润润带着雾气的目光,真是每每都叫他浑身触动,一股股热流不禁涌上来。
——但他,却只能假装镇静从容,丝毫未将心底**显露。
他笑着,忽然眼底含了几分淡愁:真的要走了。
顿了下,声音变得慎重而沉凝,你在府里头定要注意。
她听得出他话中有话,心底一颤,只点了点头。
这时胤祉从怀里取出形状精巧的一件事物来,展开她的手塞入其中,道:这是护身符,护你平安。
楚依的脸色莫名地有些异变,她不想在这种时刻扭扭捏捏,纠缠不清,但是为什么他还要给她这样一句戳心眼的话,是一定想肉麻死她是不?吸了下鼻子,酸涩的滋味,她终归还是握紧了收入怀里,显得漫不经心地一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难道以后每次随你阿玛塞外出行都要跟我这样依依惜别不成?小祉儿,太肉麻了,我浑身都一股酸劲。
故意把话说得这样大大咧咧,以来掩饰心中的失落与对他的在意。
还是做不到像他那样直截了当,表达出自己的感情,楚依,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想要他的身心只属于自己,却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只属于他。
——也许……她真的是个贪心不足的女人。
他拉过她的手,笑道:寻常人家也是如此,我们为何不可?她只觉心头仿佛一根琴弦弹动,铮地一声响,柔水涟漪缓缓荡开,楚依这才反握住那削瘦却有力的手掌,道:小祉儿可要早日归来,这一回……换我和孩子,等你。
夫人尽管放心,为夫会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你。
别太想我,会打喷嚏的。
楚依,我走了。
嗯,在阿妈身边要听话,不许看哪个姑娘漂亮就忍不住,不许随便被几个阿哥怂恿着便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平日里饮食都要多忌口,塞外应该挺冷的,多穿几件衣裳,别不要温度要风度。
还有……还有我会尽早回来,为了孩子,和你。
她维持的平静面孔终究还是破裂,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快速地擦去,用力点头:等你!胤祉走了,还来不及与她吃完这顿早膳,那边的人已经在催促。
要有一些事宜要准备,二人临别缠吻,才依依惜别。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楚依抚着圆滚的肚子,不禁轻轻低喃:孩子……我和孩子……都等着你。
胤祉…………胤祉离府随老康塞外出行后,贝勒府中还是一切照旧,虽然没了胤祉的庇护,然他对楚依的宠爱重视也令众妾侍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她身为嫡福晋,地位自不是那些妾侍可比。
楚依着重对饮食方面特别在意,每次都叫怜春监管着,不得出一点疏漏。
这下没了胤祉在身旁,似乎周边都清静了很多,然楚依却觉着世界太安静,有点不习惯了。
养殖的花草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渐而由花苞茁壮长成色彩鲜艳的花朵,楚依闲来无事便用剪子修枯枝,使其更好地生长。
转眼胤祉已经离开二月,她已怀了九个月,最多不过一月便要临盆,这种日益膨胀的奇妙感觉让她有一种新的体验。
此时,楚依已很是惰懒,足足有半个月未踏出房门半步,多数都是躺在软塌或是床铺上睡着,整日都显得惺忪迷糊。
次日醒来,楚依终于决定要在自己彻底发霉变绿前出去走动走动,虽然活动范围有限,但好歹球还能滚两圈,她一个人总不能嵌在床里头不动了吧?楚依由怜春搀着,去了花园,那儿有胤祉为她造的秋千,刚来时玩过,后来因为一系列事情纠绕,再到如今身子不便,倒差些要遗忘这地方了。
福晋,您这身子怎么能坐这个?没事,你在我后面扶着,我就是坐在上面,不动。
楚依笑笑,但怜春还是犹豫着没上前,恐怕还是心有顾忌。
楚依拉扯了一下怜春的手腕,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哀怨道:你可都守了我好几个月了,就半个月前我走出房门去外面乘了下凉,连着数十日都窝在屋里头,可都快把我给闷出毛病了……孩子都要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怜春瞥了一眼楚依,终忍不住噗哧一笑,扶着楚依的肩膀,道:福晋您说什么都是理儿,前些日子不让您出去也是为您好。
再说了贝勒爷嘱咐奴婢过,定要好生看管着福晋您。
生怕一不留神儿,您又不知去了哪儿!楚依听她提起胤祉,咬了下唇,故意撇嘴道:他说得算什么话,我又不是兔子,还能蹦跶到哪儿去?好,扶着我点。
喳——怜春做了个太监领旨的姿势,逗得楚依差点笑抽,最后笑得肚子疼来才止住。
她坐在秋千上,这秋千宽敞,她用手拉着两根粗绳,由怜春乘着后背,双脚时不时往地上踢两下,面上舒心地笑着,很是愉悦自在。
这番顽皮举止真不不似个深居后院的福晋。
咦,姐姐原来也在这儿啊?听到来人声音,楚依蓦地一抬头,便见田氏田清芸正徐徐朝这边走来。
许久未见,田清芸似乎都学乖了,这几月倒是安分守己不曾闹腾,前几月撞见虽让楚依觉着眸光怪异,但也是老早的事儿。
不过今日好不容易出房门还能碰见她,当真是冤家路窄么?——不过她若是老实,自己也不会对她如何。
楚依想罢,便笑着站起来,在怜春的小心搀扶下朝田清芸走去,终归情敌相见,眼睛不红,心底里也是红的。
这是……?她见田清芸身旁跟着一名生得圆润白嫩的男娃,约莫是五六岁模样,一对圆滚滚的大眼正紧瞅着她。
田清芸牵着那小男孩的手走上前,道:这是弘景。
她又看了一眼那紧盯着自己的小男孩,才转过目光道:倒是长得挺有福气的。
客客气气的一句。
哪里比的上姐姐肚子里的这个呢,弘景笨,读个书都读不好,贝勒爷都不喜欢他。
楚依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故意说这样子的话,难道孩子听了心里不会介意吗?——而且,还当着她的面说。
孩子教教总会好的,笨鸟还能先飞呢,弘景看起来也挺机灵的模样,妹妹又何必说这样子的话呢?她说着,微微俯□,欲要伸手触碰弘景。
但突然在这瞬间,弘景似是疯了般,猛地出手往楚依肚子上一推,他虽才六岁的身量,但长得圆滚肥胖,下的手劲又大,趁着她最是松懈之时使力推。
谁也来不及,连怜春都吓了一跳,待她欲要扶楚依时,楚依已然背一弓,整个人蹲坐了下去,那屁股刚一着地,便仰翻朝后。
福晋——!姐姐——!楚依只觉小腹中传来一阵阵钻心蚀骨的疼痛,冷汗霎时间便沁出额头,她大口大口喘息着,抚着肚子挣扎着道:孩子……孩子……你这孩子,发的是什么癫!田清芸愤愤地扇了弘景一巴掌,弘景却是紧咬着唇不出声,眼眶红红。
怜春哪里有心思去注意,而楚依痛极,只顾着腹中骨肉,也未曾瞧见背对着她们的田清芸眼底,一霎间闪过的阴狠。
福晋……血……血……怜春忽然面色大变,惊惧惶恐地用手指着楚依两腿间汩汩流出的一滩猩红血迹。
楚依疼得整个身子都痉挛起来,疼得意识朦胧间还瞥见弘景那孩子正在对自己笑,嘴型做出两个字:活该。
再往上看,见田清芸教训完弘景转身欲要朝她而来,那人影似是化作阴间鬼魅魍魉,朝她嘶叫着扑来,楚依顿时感到不寒而栗,这绝对不是一场巧合!放开——!她拔声一阵怒吼,许是愤怒到了极致,连疼痛也忘记了。
楚依死死瞪视着田清芸,一字一顿,若孩子没了,我会叫你不得好死——!我会让你的孩子——一顿,凝住弘景,眼光里满是暴戾愤怼。
田清芸的手一缩,故作惊慌失措,拉着弘景不觉往后退:姐姐怎可这般污蔑妹妹?妹妹不过带着弘景来花园闲逛罢了,也不知弘景这孩子怎么会做出如此举止,回头妹妹一定会好好责罚弘景!楚依疼得手都在剧烈地发抖,但已分不清是气愤还是痛感,止不住的热汗从后背渗出,她想着弘晴,想着弘晟,又想着肚子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满腔的怒火充斥着胸口,恍若在一霎那间漫天染红。
福晋……福晋好多血……来人啊……来人啊——!怜春嘶声裂肺地叫喊着,哭得泪珠大滴大滴落下,然后田清芸却是咬着唇,故作委屈得站在一旁,全然没有帮忙的意思。
楚依死死地凝住她,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田氏会出现的如此逢时,知道为何她要带弘景出来,为何要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她心中一股股深冷的寒意入侵,仿佛热血在慢慢凝结,化作刺骨的冰顷刻间冻结了她。
——忍了这么久,还是下手了!——是她太轻敌,是她疏于防备,是她忘记了眼前这个女人一直是自己为敌,自然会想方设法与她做对!——楚依,还能纵容吗?还能轻饶吗?还能以为掀不起大风大浪,便不放在眼里吗?那股从心底深处蔓延的阴幽恨意恍若缠人的藤蔓般,将楚依的身子紧紧缠住,她心头那伶仃的容忍,也在这刺红的献血中被淹没。
田清芸,今日你有这个胆,来日她会叫你返还这一切——!不能放过——!绝对不能放过——!恨到极致,那股仇愤已然化作利欲要冲破眼前人的胸膛,看她眼里那入魔般的得意与胜利,楚依笑了,疼到扭曲的脸孔在笑。
福晋……福晋您怎么——来人!有没有人——!怜春看着她诡异苍白的脸色,心底发凉。
她看着一身血的楚依,抬头看那个隔岸观火,灯笼高挂的女人,想到先前福晋落湖后她整日尖酸刻薄的嘲讽与对她的刁难欺辱,眼中也不紧染上一丝恨意。
她的主子,善良温婉的主子就是被她们欺负致死!如今,福晋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她们,但为何,还要这样苦苦相逼!她是做丫鬟的,但也明白人命可贵,为何她们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迫害主子——!迫害主子肚子里的孩子——!你、会、遭、报、应、的——!怜春恨恨地一字字迸出,随后不顾田清芸毒辣的目光,扯了嗓子大声嘶叫,终于她的叫喊声终于引来了人。
一群丫鬟慌忙地上前来,田清芸转了转眼珠,突地厉声对弘景大声谩骂,又不时朝着楚依哭喊着,如此伪装模样,令人无比作呕。
她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晰,隐约听到脚步纷沓而来,人声嘈杂,骨子里的寒气混合着钻心的钝痛快要逼疯她,每一根神经都在疼,疼得抽搐无力,就快要死去般。
孩子……她怀了九个月,就快要降临的孩子……她一直以为是弘晴投胎转世的这个孩子。
——难道,要保不住了吗?怀里的护身符掉了出来,她撑着最后一点气力从地上颤抖地握住,上面有着胤祉为她特意篆刻的小字:楚。
想着胤祉抚摸着肚子,对她一脸温和柔笑的面容,他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多么期待……她与他的孩子。
——可惜……就要没了。
心头拔凉刺骨,那撕裂的疼痛如好几把锐利的斧刀绞着,终于令她难以忍受,彻底昏厥过去。
……昏暗的烛光下,胤祉坐在软榻上,从包囊里取出特意带来的文房四宝,还剩下一个月的行程,阿玛便会回京,这二个月来他忍住思念并未将写好的一封封信笺让人传到府里。
只想等着快回去的时候,全数给她,定让她感动惊喜不已。
想着她到时假装扭捏的模样,胤祉放下正写着的狼毫笔,歪着头,唇边荡开一丝微甜的笑意。
恍若隔了千山万水,跨越万里光阴,望见那翘首盼候的女子,已于自己跟前,只要一伸手,便能将她抱个满怀。
——楚依,陌上花开,已缓缓归矣。
胤祉写完信,认真的装入信封中,放在那一叠信笺上,随后熄灯就寝。
毡帐外,夜色静谧无声,一轮圆月洒下苍茫清辉。
万籁俱寂,似是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按原来更新好了,真的很累,感觉只有一个人默默地在码,各种无力……尽量保持日更吧……第四十二回:彻骨寒楚依,你又回来了。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阎王近在咫尺的面容,一双眼平静无波,就隔着一厘与她对视。
她一时间还有些恍惚,许是没从方才的震痛中苏醒,表情麻木呆滞,慢慢地,张大了眼,猛地用手推开他。
啧,泼妇。
她没理会他的无礼,反正也早习惯他挂在嘴边的嘲讽,只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阎王瞥了她一眼,身子软软地躺上那一席凉塌,用手肘撑着,纤长五指抵住额头,那唇边缓缓展开的笑容恍若阴间盛绽的曼珠沙华,开得血红旺盛。
她心尖儿一颤,朝四周环顾一圈,这里不是审判死人的地方,虽然颜色依旧昏沉阴暗,但偶有艳红衬染,倒别有几分惑人的美感。
——但是,现在不是她欣赏的时候,这时候……她应该是在病床上,孩子,她的孩子!楚依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颤着声道:我的孩子……孩子呢,我要回去,你让我回去。
阎王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一弹指甲,道:回去只有死。
顿了一下,又带着微笑缓缓说,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眼瞳蓦地睁大,她惊愕地朝后倒退一步,声音宛若破碎的玻璃洒了一地。
她一脚踩在上面,那股钻心的疼痛便倏地从脚心底直达脑中:什么……意思?是说孩子不保了?你可知……这一次离魂,你恐怕……多数是归不去了。
归不去……身体受损过重,你若强行灵魂附体,加上那婴儿,恐怕是受不住的。
他解释道,抬起眸子来,笑意点点,如今也不用你受那痛苦,不是很好?楚依被呛了一下,别过脸去,唇瓣咬得死紧。
半晌才道:那我到底还能不能回去?孩子……又能否保住?他看着她,那张强忍住痛意伤悲的脸孔,一对眼眸中光彩灼灼,似是急迫渴盼着什么,又似是为这阴幽湿冷处添一抹焰火般的艳梅之色。
这种表情,在这万鬼之地,可是少见呢……这不禁让他想起九重天上那一抹清灵绝丽,然如今……他撑起上半个身子,一段柔软低缓起伏,仿若水面涟漪荡起。
他莫测一笑,道:这个……可是天机。
那么历史上是怎么记载的?她就这么早死了吗?他轻撇楚依一眼,无声无波:就算她死了,也无伤大雅。
这种人物……本就是可有可无。
对于那既定的结局,也毫无影响。
她只感到一阵阵阴风吹来,将她薄如纸片的身躯吹得战栗不已。
就是说……她可能会死,就这样……死掉?楚依不信,她熬了那么久,辛苦怀胎八个月,胤祉还在塞外,只需一月,一月的时间他便能回来。
那时正是临盆之际,说不准他回来就能见到自己为他所生的孩子,他那么期待,说要她和孩子等着。
难道……就让他等到尸体不成?楚依无法想像,前世里对那薄情男的虚荣已然在这一世销毁,原来所谓的爱并没有那么深,只不过是单纯因为空虚而产生的慰藉。
可是胤祉不同,他所带给她的触动,早已在不知觉中植根深入,如何都拔不出。
难道就要在这美满咫尺可触间,便化作灰烬,连一丝影儿都彻底消失了吗?我不能死……不能死——!我要回去,我可以不要孩子,只要让我活下去……活下去就好……她忽然上前,双膝跪在他跟前,那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捏成一团褶皱。
他轻微地眉头一蹙,眼中光线于昏暗中明灭不定,记忆似乎疯狂流窜起来,他想到漫天焰火中那人回眸,凄艳绝美的笑,最后决断刚烈地扑身,叫汹汹火龙吞噬。
时常沿着忘川走过,一路火红艳绝的彼岸花,哪般浓重似在淌血,恍如那时她声声凄厉惨叫。
已是多少年华流转而逝……他勾住她的下颚,轻轻一提,一对眸子亮得刺目,掩住那深处无尽无边的漆暗黑沉:不要孩子?她抓住衣袖的手一抖,眼里迷茫的光最终汩汩流聚于一处,猛地眼孔膛大,一字一顿用尽气力道:只要让我活下去,不管怎样都可以!楚依不想死,就这样死,怎么也不会甘心!才短短八个月的时间,她怎么能这么窝囊的死去?弘晴没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但是她——不可以没有!尝过死而复生的滋味,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看穿她的心思,抚着那眼角沁出的泪珠,他有一丝恍惚,指尖一触便这么消失了。
唇边一笑,带着深长意味:本尊何时说过你会死呢?她眨了眨眼,止住那幽幽泣声,抽搭着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那人笑得如此之甜,比那桂花乳酥还甜。
那一霎间大起大落,她一时没缓过神,愣愣地眨了下眼,面孔似在一片片冰裂。
对了,本尊在逗你玩。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知道自己于他来说不过蝼蚁,知道自己必须依附他的力量才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但是……不在沉默中爆发,那就让她在沉默中死亡吧!——谁都不要拦着她,这禽兽,这畜生,这瓜娃子!这缺爱缺钙缺维生素的王八蛋……!那一口气就这么倒吸入腹,楚依的脸色由最初的铁锅底最终沉淀成一张锡箔纸。
她松开手,站了起来,用俯瞰的角度往下望着那个男人,哦不,是阴间的主宰者——阎王。
这个自称本尊,狂妄邪佞,闲散毒嘴的男人。
他同样瞧着她,笑眼濯濯。
对峙许久,楚依才背过身去,声音机械而麻木: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不急,你此时灵魄不稳,先呆个几天吧。
她手一紧,没说什么,原是一动不动站着,仿佛成了块石头似的。
他在她身后看着,未曾出声,微微合眼,慵懒之态。
良久的时辰过去,楚依忽然蹲下了身,用手环住膝盖,将头埋入其中。
那哽咽声非常的轻,就掐在喉口里,一吞一吞。
身后人的眸子忽地深了几分。
这东西能看到你的肉身目前在人间的情况,本尊还有要事,你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
若是走错地方,被当作遗漏的鬼魂牵走了,指不定会将你送到哪一层去。
……可明白?半晌,楚依才闷声道:知道了。
见她这小媳妇姿态,他嘴边一丝淡笑划开,起了身便朝黑暗中没入。
她泪眼模糊间见他离去,才眸子一冷,用力抹去眼泪的泪渍。
转身看到席上有一面圆镜,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片漆黑,皱着眉用手擦拭了一下,见漆黑中逐渐有人影慢慢浮现。
方太医……福晋如今是什么情况?方锦闪烁了下眼眸,别过头做出一副无力丧气之态:福晋如今的状态恐怕不太……难道说——怜春捂住嘴巴,不由地红了双眸,肿胀的眼角泪水涌落,止不住的泣声从指缝间泄漏。
怎么回事?这是出了什么事?门外,荣妃惶急的声音响起。
纵然她恨着厌着董鄂玉宁,但好歹她肚子里还怀着祉儿的骨肉,若是这档子丢了孩子,胤祉这孩子回来后定是不饶不休。
大人的错,终不能怪罪到孩子身上去。
田氏拉着弘景上前,眼圈微红,就这么砰嗵跪在荣妃身前,后者退了一步,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这事与你有关?府里丫鬟都在说,是她霸着阿玛,不让阿玛见额娘,额娘每天都在哭,景儿看不过去才——你这孽子还敢说!田氏蓦地回头瞪了一眼死性不改的弘景,那泪水一滴滴往眼里冒,甚是凄楚可怜,都是清芸的错……是清芸没管教好弘景,让这、这孽子失手推了嫡福晋,这才、这才……这一切都是清芸造成的,额娘若是要罚——便统统罚了清芸,不关弘景的事儿!弘景忽地趴在地上抱着荣妃的小腿哭叫了起来:不要罚额娘!奶奶不要罚额娘好好不好……荣妃眉眼一软,虽然这个侧福晋在胤祉面前讨不了什么好,性子又唯唯诺诺,但毕竟当初也是自己一手捧过,就是不太争气。
她伸手摸了摸弘景的脑袋,道:这件事奶奶还未查清,景儿先莫哭,还暂时不会罚你额娘的……啪地——楚依将圆镜一翻盖住,她眼前只隐约浮现荣妃的软态,田氏的虚伪,和弘景的哭叫,混乱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令她大口喘息着几近窒息。
——弘晴死的时候,她便不分青红皂白,把事情的责任全部揽给自己,逼得胤祉与自己闹不欢。
——弘晟的事情,也是没让她解释就一顿责罚,逼得她与弘晟不得相见。
——如今这肚子里的孩子都快要被人害死,她却做出一副慈祥之态,如此明显的偏袒包庇!楚依的手骨捏紧了席子,发出咯咯声,她胸口一股窒堵的郁愤狂怒涌上了脑子里,涌入了眼底,便化作漫天艳红色的火焰绽开。
一如黄泉路上那灼灼生辉的幽冥之花。
——你们所带给她的痛,她楚依……终有一日要全数奉还!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拼尽最后一口力气码完鸟~我终于发呢——!啊哈哈~我码得凌乱了~第四十三回:艳生姿阎王一直没有回来,楚依呆在这空旷的地方也不知做什么好,想要翻开圆镜再看下去,但心中却好像有一根刺,刺得她的手发抖发麻,没有勇气……再去看那丑陋肮脏的画面。
等逐渐平息了胸口那股怒气后,已不知过去多久,楚依呆坐在席上,脑海里开始思索起别的来。
她这时候才觉得很奇怪,阎王为什么要对她特别优惠,难道真的只是凭他的一时兴起不成吗?那个男人,虽然显得懒散不羁的模样,但以他的身份,也不能随心所欲吧?不然还要生死簿做什么?那样不是乱套了吗?以前是她当时太过兴奋惊喜而未去细细思考,而重生后的一系列事也令她早已忘记去计较这其中的诡异,直到现在,她才是真正冷静下来去考虑这个问题。
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可为何……楚依紧紧蹙着眉头,想来想去想不通,脑子胀痛得很,极度心烦之下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或许……他又会抛给自己一个天机不可泄露的敷衍回答吧。
她百无聊赖之下视线朝四周张望,一片阴暗灰尘,透不出一丝光亮,只有红纱,分明没有风,却似是有生命般摇曳飘动,她忽然打了一个冷战,为什么……竟然会有一种熟悉感?楚依情不自禁地迈步,早把阎王跟她说的话抛到脑后。
……也不知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她的耳边持续萦绕着一声声清幽晰明的靡靡之音,那股阴气从毛孔中渗入,融入身体的血肉之中,激起她一股深冷寒意。
突然间,视线里黑沉的一片中出现点点红色,她远远看去,脚步不由地加快。
楚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深处竟充斥着一股浓郁而哀切的悲伤,仿佛肝肠寸断般的凄切苦痛。
她捂住胸口,眉头紧锁,而这时眼中出现一座桥,桥两侧,粘稠的黑水上盛放着血花,红颜耀眼,显得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来,如此摄人心魂。
而那桥上,她似乎恍惚间见到一抹修长纤细的背影逶迤而去,他侧着脸,模糊不清,但无声中却有股蛊惑的力量,引着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兀的,眼前被一抹人影挡住,她蓦然惊骇地张大眼,望向来人。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一张与胤祉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是清凉单薄,眉眼透着股出尘之气,若非她知他是牵引魂魄的勾魂使者,指不定以为是天上的仙人。
楚依有些恍惚,恐是那脸容实在是像的极,她心中不觉想到了胤祉临走前的模样,极为缠恋不舍,悱恻之态。
她心底难受,低了下头去。
我带你回去。
他眉眼低垂,淡淡地说了句,绕过她,你跟我来。
你……就叫马面吗?他顿了下脚步,半侧过脸,见楚依回过身,正对着他的眼底有一抹执拗。
沉默半晌,才轻轻吐出两个字:青祉。
青……祉……楚依心中细细咀嚼,只觉得心跳一悸,小祉儿?此地不宜久留,对阴魂伤害很大。
你若再不走……恐怕还得在这多呆几天才能回去了。
他刚说话便转身径自离开,楚依回头望了眼那一望无垠的桥,心想这可就是奈何桥么?一回头看他已走出十几米外,才连忙小跑着跟紧他。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里?青祉并未说话,只是身形微微一颤,依旧步伐稳稳地走着。
她见他默然,咬了下唇,也不便再问。
但心底却是隐隐有着一丝不安,她说不上是什么,但就是堵得慌。
我感受到了你的气息。
他这么突然的一句让楚依愣了半晌,不禁眉眼一皱,你能感受到我的气息?青祉忽地停下来,楚依没个准备,砰地撞上他的后背,鼻头撞得生疼,差点泛泪。
前者朝她微一倾身,她心慌意乱地身子一缩,青祉已伸手往她头上一摘,取下置于掌心一摊道:它的气息。
.楚依定睛一看,竟是那清莹剔透的玉簪!怎么会在我的头上,不是在……此乃冥界之物,你灵魂而去,它自然随你。
她不解:那为什么我在人界可以带着它?你的灵魂在她身上,自然可以。
若是普通凡人佩戴……是会折寿的。
她只觉那折寿两字如一把利斧,直直劈裂心头,楚依颤抖地伸手将玉簪握在掌心中,眼中光芒激烈地涌动着,不知在酝酿什么,与阴暗潮湿的空气融为一体。
——若是平普通凡人佩戴……是会折寿的。
想着想着,嘴角似有一丝轻微笑意挑起。
到了。
……他的出声唤回楚依思索的神,看他一眼,带着感激道:谢谢你了,青……祉。
青祉微微一怔,唇瓣轻抿,未言辞,便转身离开。
走了一段,忽地停下了脚步,于那飘拂红纱中半侧过身子。
楚依伫立在原地,那昏暗中青祉的脸孔很朦胧,朦胧一如方才那桥上隐约见得的冶艳人影。
心中悸动,仿佛有一丝怪异油然而生。
以后,不要再去那个地方。
话落,他便没入黑暗中,身影渐渐淡出她视线。
楚依眯了一下眼睛,总觉得青祉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似是早已相识已久,很是熟稔般。
虽淡而无波,但她却确确实实能感到那话中的一丝关怀之意。
她困惑不解,皱着眉实在想不通。
但他的人影早已消失,楚依叹息了一声,瞥见席上的翻盖的圆镜,心头一触。
——想要看,很想很想。
楚依咽了口唾沫,刚迈了一步,就听见一声清幽的声音骤响。
既然想看,就拿呗。
她浑身如过电般一震,猛地转过身便见那妖孽站在红拂之间,姿态透着股浓烈妖艳气魄,俨然有摄魂之势。
她的心砰嗵一跳,脚步不禁往后倒退一步,看着他,心惊胆颤。
你方才早已看过,怎么后来却不看了?他那一笑,似是于万红中一点,盛放得邪艳妖丽,步伐朝她迟缓而来,步步生莲般踏出一地血艳之色。
楚依身子连连后退,他的目光太过于摄人,其中深邃旋涡般搅拌着,就将要引着她坠入无边地狱。
——错了,这本就是地狱。
……小东西,你真是不诚实。
他说到小东西这三字时,楚依浑身剧烈一抖,险些脚一软瘫倒在席子上。
她能说这种暧昧到诡异的话,真心接受不了吗?她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又吐不出来,如鲠在喉。
脚下忽地一绊,楚依惊慌地张大了眼眸,瞳孔中印出那一抹身影快如雷电,在她还未惊呼出声时,已一手揽过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锁在怀中。
楚依吓得不清,但此时此刻,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容,她才是悚然!虽然他的美不似女子般,却更甚祸世红颜,宛若那千古以来的殃命妖姬,眉色婉转间透着一丝一缕的惧人邪气。
她不得不承认,现下自己很怕,怕得心跳紊乱。
更可怕的是,他眼底那一抹视她如玩宠般的兴趣,令楚依感到分外的仓皇无措。
突地,他倾下了身子,楚依不稳,下意识地用手抓住他胸前衣襟来维持自己的平衡,谁知他头往前一靠,贴在耳边。
楚依只觉胸口好像一颗炸弹爆炸,砰——试想一下,如果执掌你生死的阎罗就这样把你抱在怀里,还做出如此暧昧的举止,你能不紧张吗?心跳加快是基本,全身无力是其次,重点是她不敢反抗啊——!——不能反抗,就承受吧。
楚依忽然被脑子里冒出来的一句给刺激得杏眼圆睁,身体里的触觉都涌聚于耳垂处,他的唇散出的冷寒之气。
心想果然是不知道修炼了几千几万年的老妖怪,这一口气吐出来都冷得要死,她都忍不住全身打寒战。
你那么冷么?……虽然她只是一缕飘魂,但还是受不住您强大的气场,被彻底秒冻了。
他低笑了一身,忽然胸膛压下几分,楚依情急之下猛地推了一把,身子往后本以为会摔得很疼,但还是叫他一手握住了后脑勺,一手压在席上,撑起上半身瞧着她失措惊愣的表情。
你以为本尊会对你做什么?不过就是个丑鬼。
……她捏紧了拳头,努力抑住挥下他的冲动。
看来你现在状态还不错?……可以回去了。
他极缓地说着这几个词,说得楚依心头一动,她刚要出声,他忽地覆下。
手抵着胸膛,楚依的心跳乱成一团,惶惶不安之时,便见他手里拿着那面圆镜放在她面前一晃,遂顾自一笑,带着些顽劣恶质。
这就是本尊给你的第三件宝物。
……这就是第三件宝物?楚依拿过圆镜,眼眉微蹙地反问。
他一挑邪眼:怎么,不满意?楚依忙摇头,问:是不是我随时随地都可以看,该怎么使用?是不是我想看哪个人就能看哪个人?他一笑,笑眼里意味深长:看来你现在倒是很适应,方才当着本尊的面怎么就怯弱了呢?听着他明显揶揄讽刺的语气,楚依面色稍稍一怔,咬着牙没反驳,反正他就是那种越跟他扛,越来劲儿的,无视就好,无视就好。
可他哪里容得她如此轻慢?见她不语,那双纤长五指便搭上楚依下颚,捏住那圆润处,将她面容拉近几寸,她提着心倏地紧缩,眼瞳直直地凝视着眼前之人。
他向来对她随心所欲,她总觉得自己应当习惯,但是这样的咫尺之近,楚依还是控制不了那一颗慌乱悸动的心。
哦不,当然不是被他美色所惑,而是这丫的笑容太邪恶,太XXOO!就算她只是一抹幽魂,但是也是有贞操的!你这样无视我,嗯……他见她仍是死活不张嘴,打算来一场持久冷战,禁不住身子靠前用着极为低唤暗哑的音色。
话语顿止,他思索了一下,皱着眉继续说,我会很生气的。
我哪里敢无视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的嘴拙……她咧着嘴笑了下,很识相地赶紧道。
你无需怕我,不过是一缕魂魄,我又不会叫你灰飞烟灭。
一时间听他自称我,楚依有些受宠若惊,好吧,这是不是代表这位大爷决定对她软化了?她咳嗽两声,终于很委婉地道:那请您先放开我行吗?话音落花,便见他两手大开,楚依没个防备,后脑勺砰的着地!——靠!她能骂粗话吗?不能,好吧……那她沉默。
楚依深吸气,很疑惑自己已经是魂魄状态,怎么也会疼?你恢复得很快……不愧是——他突然截住了语声,眉眼忽地低垂下来,那暗影之下一抹流光潋滟丛生。
她看不清,却能感到眼底深处涌动的狂潮,一**卷过她的身躯。
楚依冷不丁心中一动,忙出声:是不是我可以回去了?他出奇的没有回答,只是眼睛一眯,那浮光游曳中恍若惊动水面,粼粼波纹起伏不定,少许便沉淀如一潭死水,再惊不起一丝涟漪。
这么,想走……?她一愣,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总觉得视线太过于诡异,沉沉的,如一块重石压上她的心头。
——不走,能做什么?——不走,就任由董鄂玉宁再死一回?——不走,便放纵她们更加无所忌惮,曾经做下的孽也没人来收拾是吗?她曾经是想过为死去的董鄂玉宁查明真相,但是后来的后来,温情柔软腐化了她的心,令她堕落于胤祉的温柔乡中,私心里不想去过问董鄂玉宁的事。
然而如今……就算她想要置身之外,总有人——是不愿放过她的。
——而她,也有绝对不能放过的人!——没道理饶恕她们,没道理让她们得意猖狂,没道理就要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受这钻心苦痛而委曲求全!楚依神色坚定果决,她的眼里慢慢滋生出方才熄灭的火焰,火种未灭,仇恨仍在。
而她所要做的事,不会改变。
拳头紧紧握着,她看向他,铿锵而道:我没办法不回去,我不想……死不瞑目。
也没办法接受这样无能的死。
他眼底光芒一颤,神情有一瞬的怔愣,旋即便轻轻地扬起了唇,笑意宛若繁星缀空,耀眼璀璨。
也是,不然浪费了怪可惜。
……她已经习惯把他的讽刺当作家常便饭,楚依对自己说,这丫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
不过还是得防着,万一,一不小心堵塞怎办?他抿了下唇:楚依。
嗯。
他一笑,风华尽展,手一挥,楚依只觉身子顿时轻飘起来,只见他身影越发淡抹,终于感到胸口一定,她蓦地睁眼,便见方锦正在她上方,伸了手欲要翻她的眼皮。
哎呀--!许是年纪大,心里又没个准备,叫楚依这般突然张眸给吓得身子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后一仰屁股着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扑倒与反扑倒~哇嘎嘎第一更完成!唉,忙完回来继续码第二更,亲们,泪别~对呢,我在想素不素不给肉你们都蔫了咧?第四十四回:风声起福晋您醒了?怜春惊喜地叫喊道。
楚依从床上慢慢起身,肚子上的负重令她感到身子颇沉,大概是还没从轻飘的灵魂状态缓过来。
她难受地紧皱眉,手抓着被褥欲要起来,怜春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她,稳住楚依的身子,面上满是由衷喜色:福晋您都睡了三天!怜春还以为……还以为……说着说着不觉喉口哽咽,心底不由一阵心酸。
福晋昏迷不醒的这几日,厨房里的人竟还私扣补品,她是个做奴婢的,人微言轻,况且府里丫鬟下人见福晋病倒,便对她百般羞辱阻挠,怜春根本没机会见到荣妃娘娘。
可想想以荣妃娘娘对主子的态度……恐怕她费劲唇舌也抵不过那些人的三言两语吧?幸好,主子这下可算是醒了,怜春就知道主子的命哪能那么容易就被收去,果真是吉人天相!方太医怎么会在这儿?楚依将眸光定在方锦身上,方锦正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收到她犀利的视线。
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楚依眼尖地察觉到他的瑟缩之态,心中暗自嗤笑,说她快不行的人是他,如今她可活得好好的,没一点事了,这庸医……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是荣妃娘娘挂记着三福晋您的病,让老夫再来瞧瞧,这都三日之久,本以为这情形恐怕不妙,没想到三福晋竟醒了!当真是上天庇佑啊!方锦忙不迭地上前解释。
荣妃……?楚依眼眉一挑,心中疑惑,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道:如今我也醒了,身子也没什么问题。
方太医,您就先回去吧。
让老夫再替您看看吧。
方锦似不死心,他不解明明只有一丝气息的人怎么转眼就生龙活虎,难道是回光返照不成?但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自然不会知道她为何会从鬼门关溜达一圈还能潇洒归来。
楚依瞥了眼方锦,由着怜春搀着,将柔弱无骨的手伸了出去:那您就再帮我瞧瞧。
方锦接过她的手,按在她腕上动脉处,拧眉沉思起来。
这脉象……方锦眉目深锁,一副很是困惑不解的模样,然楚依却是淡然笑着,笑颜里一丝冰刃般冷冷勾起。
方锦你个老庸医,你不过一个普通凡人,又怎晓得其中诡秘?半秃驴,你到底有没有参合入她的事件里去,早晚她楚依是要查清楚的!醒了……?门口一声颤悠悠的带点疑惑的音调插入他们对话之间,楚依循声看去,便见荣妃在几名丫鬟的小心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想到圆镜里看的画面,那张令人作呕的伪善虚假的脸孔,她的慈祥与宽厚,一向不是给她楚依的,而是越发纵恿害她之人。
荣妃的脸色很怪,老脸抽抖着,对上她时眼底倏而闪过一丝惶惧,然转瞬又沉入了眼底,凝成一瘫黏稠的泥泞,显得沧桑晦涩。
楚依心里觉得奇怪,不明白不过三日,荣妃对她的态度似乎软化转好了很多。
至少,往先对她的厌恶憎恨并未出现在她眼中。
难道……是阎王使了手段?楚依想至此,颦眉不解,他说过不会掺入人界之事,既如此,应该就没必要给她开小道吧?胎儿如何?荣妃微发颤地问道。
方锦答:脉象平稳,已经没有大碍了。
荣妃舒了一口气,视线转向她,声音不似以往那般生硬冷淡:你好好修养,都快临盆了,就不要到处走动。
万一又出了这样的事儿,祉儿回来不知该多心疼。
顿了一下,眼中一点极微异样闪动了下,才压抑着声线缓缓说,孩子,终归是无辜的……那最后一句到了尾末,越发低了下去。
楚依隐隐听不大清,只见荣妃似是极累,身子一晃,楚依皱了下眉,忙踏前一步:额娘……!荣妃身躯一震,面上神情几度变化,最终平静下来,她问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是弘景那孩子……楚依半咬着唇,脸色有些发青,沉寂了一晌才带着抹戚戚笑颜出声道:是玉宁没站稳,自己不小心,不关弘景的事儿。
额娘就莫要再去追究了,玉宁往后一定会更加注意的,绝不会再犯这样子的错。
看来的确是弘景,这小孽障,也不知是哪些个丫鬟鼻子嘴贱嚼舌根!荣妃面色愠怒,手抖着,有些气着,眉目紧锁着朝一旁侍奉的老婆子说,把伺候弘景的婢子都遣去做最苦的活计去,重新调几个嘴巴紧点的丫头过去。
老奴知道了。
荣妃上前一步,苦口婆心地说道:至于这件事儿就过去罢,还有一月祉儿便要回来,到时……话音戛然而止,她一双混沌的眼里一丝光亮隐隐闪烁,楚依心底一悸,微垂了头,长袖里一双手掌紧嵌入手心嫩肉之中。
她的脸色极是苍白,透薄得如同一张宣纸,几见那青筋肌理,看起来很是虚弱无力。
神色收敛得沉稳安静,寻不出一丝破绽。
楚依朝荣妃点了下头,乖巧道:家和万事兴,玉宁也是晓理的,不会给贝勒爷添扰。
荣妃瞧了她一眼,沉敛了声儿道:嗯……待会子让厨子炖点补身子的药汤,都瘦成这样子,这万一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
特别是这个时候,更要多补补。
楚依的手松开了去,腼腆苍白地一笑,道:额娘说的是,玉宁以后会注意,定当把自个儿养的白白胖胖。
荣妃嗯了一声,只与她寒暄了三两句,临了有再三叮咛几句,才由婢子搀着走了出去。
她渡步至门口处,微微屈膝行礼,恭送容妃离去,眼帘低垂着,半晌才抬头,远远瞧着荣妃的身影于碧廊间隐绰而现。
看起来……似乎苍老瘦弱了少许,楚依心头轻微颤抖,少刻唇角才扬起一丝浅淡弧度。
——到底这其中出了什么鬼,她会弄清的。
田氏,你虽得荣妃偏护,侥幸得逞,可若是你以为她如此便奈何不了你,这恐怕……也想得太美了吧?楚依的眼眸慢慢眯了起来,缝隙间透出一股寒意。
身旁扶着的怜春狐疑地瞅来一眼,总觉得福晋的眼神儿怎么这么恐怖呢?风大了。
楚依忽然出了声,伸手将面上一缕发丝撩到耳根后。
怜春困惑,心想着明明都没什么风,怎么就风大了?可她刚这么想着,竟诡异地吹来一阵骤风,刮得她眼前视线模糊,禁不住忙道:哎呀福晋您快进屋吧,沙子入了眼里可不好。
楚依放低身子,迟缓地转身走入屋内。
身后,风声呼呼不绝。
——仿似,即将刮起一场无休无止的风波。
……入了夜,她身上套着件薄衫靠坐在床头,床侧一盏烛灯幽暗不定。
楚依抬起手,那指上戒指晕开淡光,神色沉暗不知是在思量着什么。
许久许久,才见她眼中浮现一抹果断坚决,突然便在寂静里出了声:我要那面圆镜。
话音刚落,陡然间便见眼前有暗光描绘,逐渐显露出那圆框,最终化作了实物。
她心头砰地一跳,带着莫名的激动与兴奋缓缓伸手,将那圆镜握住。
——使用过一次,十二个时辰之内便不得再用第二次。
每次,只有一炷香的功夫。
而且……这东西,不能让凡人看到,不然……那突兀的声音钻入耳中,楚依仔细聆听着,至最后见他突然话语顿止,不由地吊起了心来,揣揣不安地问:不然会怎样?——你会魂飞魄散。
她眼眸遽然一睁,大而圆润,眼中满是惶然,随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逐而缓缓吐出,指尖颤抖着将圆镜抱入了怀中。
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再听不到戒指里面传来声音,楚依的眼神飘到上方床板,轻忽摇曳着,烛火映衬着她的眼孔里神光明暗不清。
良久才微合上了眼皮,沉重感如泥流石漫过她的身躯,压得她呼吸滞涩。
——她现在,该首先瞧瞧谁好呢?楚依琢磨的嘴角有一丝笑意,眼前恍惚出现一抹人影,心头微颤,不知过去多久,她的眼底才如一波秋水般延展而开,漫上一丝丝甜意。
——胤祉,你现在在做何呢?可有在想她?唉,我想想,还是先把我的第一次给你吧。
说着,用手抚了抚镜面,轻轻吐出两个字,胤祉。
那一片蒙黑的圆镜渐渐有影像显出,随着那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楚依也不觉提起了心,眼瞳缓缓张大,胸口涌上一股强烈的期待。
终于,她看清了镜中人,那隐隐纱幔中,红烛缭绕,人影朦胧,时不时还传来一声声缠绵缱绻的呻吟。
只觉一道闪雷劈过,楚依一时浑然,瞬时呆愣惊滞之后,胸口里窒息的一块轻轻喘起来。
而那握着圆镜的手忽地一松,镜子掉落在床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唔~更完,睡觉,累死~唉……哀叹,都木有留言,人家都快木有动力了……空虚寂寞冷啊……第四十五回:诱成香那红罗帐中,一抹妖娆身段连绵起伏,覆在那半敞胸襟,一脸迷醉的男人身上。
楚依就这么低头死死盯着瞧,捏着被褥的手用力揉成一团,那胸脯因为呼吸急促而快速地起伏,她膛大眼孔,一眨不眨,印着那圆镜中红浪翻波之景。
竭力撑着继续看,仿佛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脑子里统统是眼前男女交欢缠绵之景,女声舒快的嘤咛声绵绵不绝,她想捂住耳朵,但声音却是直接在脑中荡漾,似是无休无止的回响。
她不禁大口喘了下气息,吐出浓浊的污流,纤瘦的手指紧扣住床缝,掐得死紧,掐得那长甲几欲翻裂。
突然听得男子一声低吼,楚依倏地闭上了眼,将圆镜翻了过去。
全身都仿佛浸泡在寒潭之中,冷得她瑟瑟发抖。
其实……不过是必经的事而已,就算他说爱她,宠她,护她一世,但他……毕竟是阿哥,三四妻妾本就稀松平常,是她太过强求吗?是她自私无理想要的太多吗?可是胤祉,你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刻——楚依闭上了眼,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拳,苦笑一声,眼角有涩然的液体滑落。
再度睁开眼时,里面那柔软甜蜜的光彩早已不见,一寸寸冷若冰霜,平淡里刻入了深刻的淡漠。
窗外的夜色极暗,广袤苍穹之下,万物生灵寂静安谧。
……啊——!一声惊叫,女子柔滑裸嫩的酮体滚落在地,见她眼中带着惊惶,看着身前男子从席上起身,眉眼淡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女子下意识地觉得那目光太过可怕,令她□的身躯忍不住一颤。
是谁让你来的,这酒中……是不是还动了手脚?奴婢以为三阿哥是不会介意的……她说着,神情中里有孤注一掷,颤抖地将手放开,那身段妖娆似蛇,两团饱满柔软随着手臂的刻意挤压变得□诱人,上前欲要攀上胤祉的臂膀时,只见胤祉眉间倏而一厉,一把挥袖将她掀翻了去。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方才那朦胧间,以为是楚依缠绕着自己的身子,谁想一睁眸竟是完全不识的裸女,让他大惊之下更是怒由心上。
胤祉温雅的面庞上一片冷冷清清,只道:你是谁的丫鬟?那女子听胤祉这么一说,才知事情之严重,慌忙地软了脚跪倒在地,哆嗦着爬到他脚边,后者秀眉紧蹙,双脚一避,让开了去。
只一双通亮明透的双眸里,缀着点点清冷寒意。
一个丫鬟,也妄图攀龙附凤?还是你觉得我有给你这个可能的假相?不是的……三阿哥,沿路几个阿哥都有赏过丫鬟,所以荣——她突然惊慌地无助了唇,见胤祉倏地一道冷眸撇来,缩着身子朝后一退。
荣……妃。
胤祉心底一念,突然唇边笑了,苍凉单薄。
他微垂着眼睑,望着闪避着目光的裸身女子,袖中拳头一分分收紧,半晌,才伴着无声笑意松缓而来。
是额娘,是额娘派来的,恐怕是为了让他渐渐疏离楚依的法子,这近一年当中,他一直是清心寡欲的模样,楚依有孕,平日里去侍妾房中,偶有失火,但一想到她的面容,便全然失了兴致。
与她交谈之中,是清楚知晓她的性子,若她对自己用了心,恐怕是不愿看到自己恩宠别的女子。
那些女子,本就是额娘选的,他无心留意,但身为阿哥终究难以避免,但胤祉不想楚依失望,仅此而已,却难如登天。
他背过身去,负手而立,身形高修却显得冷漠。
穿好衣服,你走吧。
三阿哥……奴婢是处子之身……她知道自己失言,三阿哥肯定已知是谁让她来的,她若未完成任务,那回去后……娘娘说,回去后便会检查奴婢的处子之身有没有破,若是……下去。
他微微合了眼,那两字看似平淡冷漠,却隐隐透着一丝颤音。
——已经到了这番地步吗?——额娘,为何定要如此逼迫他……?三阿哥……她凄然地低唤了一声,匍匐着爬到他的脚边,这回胤祉没有避开,任由那双柔软的手攀上腿部,脸色里隐忍着一丝悲凉。
许久,才叹息般轻声道:何必这样作践自己?你到时应了便成。
下去吧。
那攀着腿部的手一抖,慢慢滑下去,稍许才传来几声轻微的啜泣声。
过了一会儿,一阵窸窣的穿衣声,随后女子恭敬的音调响起。
谢三阿哥,奴婢退下了。
他始终只是负手而站,显得高贵而出尘。
女子咬唇看了一眼,随行路上一直在偷偷瞧他,言行举止温文尔雅,谈吐从容有礼,而在方才欢爱之中,看似瘦弱的身材却精壮有力,虽然他将自己当作另外一个女人,但那样的男人……就算要她只做个侍寝丫鬟她也愿意啊。
——可惜,他嫌弃她,就算投怀送抱也不要她。
她紧绞着衣角,默默退下。
……胤祉站了半晌,那身形似被风霜洗礼,透出一股苍凉萧条之意。
毡帐内,烛火幽暗,衬着那一抹人影映得越发拔长细瘦。
良久。
他终于动了下,走到书桌边,上面放着文房四宝,砚台中还有点点未干的水墨。
执笔,一笔一划勾勒出心中所想女子的形象。
日夜的勾画,日夜的思念,日夜的低喃……楚依,我为你守身如玉……你可要报答我啊……胤祉无意识般轻念着,抛却那些顾忌烦扰,舒展而开,让她的容颜一寸寸嵌入。
桌上已然积压了很多信封与描好的画纸,他吹干现下的这张后轻轻放上,约莫还有二十来天,不曾想,原来已有了这么多。
修指翻了翻那一叠,嘴角挂着笑,遂困倦般揉了揉眉心,胤祉便熄了灯就寝。
翌日。
贝勒府。
自昨夜里窥看镜中场景后,楚依心头便宛如有一根鱼刺卡着,怎么都剔除不得。
要她大方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她如何都忘不掉所看所听,仿佛一睁眼又依稀重现那交叠身影,缠绵紧贴如并蒂莲生。
她摸着肚子,心中声音苦涩,难道这便是必要承受之苦?福晋,今儿个你都游神好几回了。
怜春伺候在一旁,语声中带着担忧。
她靠着柔软椅背,低笑了下,道:你这丫头,还不许我想着事儿呢。
福晋定是在想贝勒爷吧!怜春贼笑着,却见楚依面色微变,方才还笑着的脸立刻便僵住了。
心中困惑,已看她恢复了神情,只是眉里眼间都多了一分惆怅。
都老夫老妻了,还想什么呢。
哪里,明明贝勒爷和福晋还似是新婚时的模样,甜蜜得羡煞旁人呢!福晋不晓得,私底里丫鬟都在说着,爷是越发宠您疼您,往先都未有那般在意,可见在贝勒爷心中,福晋您是无人能比的。
无人能比……楚依眼光一闪,只是还未出现能比的人而已。
懒散地斜着头,她道:你们就会闲言碎语,不晓得做些正事,成日嚼舌头早晚要自打嘴巴的。
她扁了下嘴,收敛了下道:福晋说的是,奴婢以后都不敢了。
还有你不敢的?瞧你的架子,越发比我还有气派了。
楚依笑话道。
怜春即下便涨红了脸忙道:奴婢哪里敢比福晋你还气派哪,只是……她嗫嚅了半晌,才继续,福晋如今不与从前,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总不得涨了他人气势,灭了自己威风吧!哎哟哟,这不得了了,你这丫头还威风呢!楚依用手指戳了戳怜春的腰际,后者身子一软,朝后退一步微红脸颊。
奴婢不想给福晋掉面子……面子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明哲保身才最重要。
此时爷是宠我的,谁知道未来我会不会色衰爱弛呢,你也莫要给自己找麻烦了。
她淡淡地出声,听不出话语间有什么情感起伏。
怜春见她脸色平淡,心底有些触动,上前了道:奴婢是看得出的,爷对福晋您绝对是诚心实意。
只是福晋……您许是戒备了些,将爷想得太复杂。
其实爷对我们下人都很好,十年如一日,当初您受难也是爷护着的,若非有爷在,奴婢也不知被欺负成怎样了。
福晋……您还是放宽心吧。
放宽心吧……楚依微微合上眼,也许,是她太过于执着……只是,为何一定要隐忍容让,为何一定要委曲求全,为何一定要她退步?她是女人,在这封建社会没有地位,只能依附男人的女人,但是,她亦是一个观念激进,独立自主的现代女子。
就算是她固执执拗钻牛角尖,但楚依,不想改。
——改了,那还是她吗?改了,或许就会渐渐湮灭在这迂腐封建的制度之下,完全丧失自己的真性,沦落为一个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普通古代妇人。
楚依,终归是不愿看到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临盆之际,也是胤祉即要归来的时候。
她已将那夜的事情渐渐淡忘,自那夜后,她也未再用过那面圆镜,一是身子不便,二是她目前不想太多依附于冥界的力量,总感觉是欠着什么,虽然有点五十步笑百步的感觉。
但其实也是因为经过那事后,田氏终归是收敛了些,就算荣妃免去了她的罪罚,但是这种关键时刻,也不敢放她出来咬人吧?荣妃毕竟是老姜,还是有点分寸的。
晌午,楚依坐在屋外乘凉,这天儿已是极热,怜春在旁侧为她扇风,桌上摆着棋盘,她实在是闲来无事,便自个儿对弈玩耍。
福晋,这是什么棋?奴婢看不懂啊……平日里看贝勒爷跟各位阿哥们都玩的围棋,福晋的这棋局……当真奇怪的很。
我不会围棋。
她道,围棋太深奥又费脑筋,楚依一点没兴趣,这是五子棋,就是谁先连成五个棋子就算赢,横竖斜都成。
好像听起来很有趣诶!她眼冒星星,恐怕是听楚依说得新奇,便起了兴致。
楚依斜眼一挑,笑道:那你便与我对弈。
就算是这种简单的五子棋,要考虑的东西也是很多的,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肯定没有福晋您熟练,奴婢就是小试一把。
楚依点点头,手支着头,眼光散漫,对面的怜春却是兴奋起来,一副跃跃欲试之态。
楚依手执黑字,先下,怜春白字,后下,一来一往,许是怜春也在一旁看久了,有点路数。
眼见着几副棋中有一处可寻,然一个不慎,却还是教楚依捷足先登。
哎呀,输了,还是福晋棋高一着啊!她遗憾地叫道,话语里明明带着差一点就赢了的扼腕感。
楚依抿唇淡笑了一声,没吭,只将棋子收回棋盒。
再来。
二人续战,接连几盘怜春败北,都是在快要得胜之际被楚依将了,连着十几盘如此,她有些急了,额上渗出细密汗渍。
然楚依却依旧从容自如,阵脚很是稳当,颇有几分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的风范。
终于,怜春焦躁了,她忍不住虚弱咬牙:福晋……您就让奴婢赢一盘吧……楚依眼眸一瞥,干脆利落:不。
……坏人。
其实,你趋势很好,可惜只会乘胜追击,忘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与人相处就像对弈般,要懂得分寸,一进一退皆有章数。
你看你,受不住点刺激便慌急行事,又怎么能赢我?要看,就要看全局,莫要被假相局限了视野,最后辨不清方向。
……好深奥。
楚依抬眼,见她一脸迷惑之态,噗哧一笑,无奈地勾唇,伸手敲在她额上,将她敲醒。
你啊,还是乖乖伺候我得了。
……难道她就这么点用处吗?怜春欲哭无泪,但谁叫对方是主子,那还是认命好了。
楚依笑着,面色遽然大变,手一下摊开,黑子掉落。
怜春急忙蹦起,神色仓惶:福晋可是要生了?她只是疼,疼得宛若万蚁蛇虫咬噬,剔骨之痛亦不过如此。
脸上血色尽褪,转眼间便惨白一片。
恐怕……是……福晋,您忍着些,奴婢赶紧给你找接生婆来!她紧皱着眉,咬着牙点了下头,视线都渐渐模糊,只听怜春大叫的声音传荡开来……福晋生了……福晋要生了……——要生了吗?十月怀胎,她终于要生了。
痛极之余,她似乎心底里还蔓延出一丝极浅的恬静安然。
她……为他生的孩子,楚依用手摸着隆大的肚子,疼得面色扭曲,却没办法抑制那由衷的欣然。
她这时,才有了身为人母的深切感触。
低着头,声音虚弱却内含坚韧:孩子……我的孩子……你会好好的…………三哥在想什么,对弈若是稍有疏忽,可都是要输的。
一道沉稳声音中带着丝调侃之意。
胤祉回神,塞外游行三个月,如今已是在回去的路上,想着再不过几日功夫便能回府,想着她,想着快要临盆的孩子,心思也不觉恍然了。
见对面的人看来,他笑笑:四弟才莫要分心才是,将军。
胤禛低头一看,目光一闪,骤然那张平日里不笑的脸孔浮上淡淡颜色。
提了颗白子,闲散地将将军之路堵住,遂抬眸一瞥胤祉,道:三哥这下好,可终归棋差一招,四弟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摆平的。
那这一步又如何?与三哥对弈,当真费脑。
胤祉从容谦逊道:四弟的棋艺已是愈发精进,毋须多久,便能超了三哥了。
胤禛下完一步,拱了拱手道:四弟还是逊色于三哥一筹。
四弟还是这般嫌虚。
是三哥过奖。
胤禛神色间无波平静,他淡淡地说着,目子紧盯着棋盘,仿佛在恍惚间,棋盘化作天下之局,他手执乾坤,淡定从容。
两人继续对弈,旁侧站着的侍从皆抹汗连连,心想着这到底是在下棋,还是打仗呢?作者有话要说:唉,大大知道自己更新速度慢了,可能会影响到读者,删收神马的我也淡定了。
不过为了保证质量,真的有很多思考的地方,最近卡文卡得要疯掉,唉~总算更新了~亲们,么么~饿死吃饭去~第四十六回:恨相思福晋……怜春看着躺在床上,一脸病态的楚依,心疼地道。
她没有出声,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这样子已经三天,生下孩子,到被强制抱走给奶娘哺乳,已经三天。
楚依似乎还隐隐记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贯穿全身,直到孩子降下来的那一刻才彻底松懈。
心心念念的孩子,她唯一的寄托,却被荣妃命人抱走,以她身体虚弱不宜哺养之由,暂时叫乳娘代养,直到她身子恢复过来。
楚依想要笑,一股难以抑制的疼痛化作笑容,缀在左右唇角。
凄凉而萧冷。
——她竟然,连孩子的一面都未曾看清,只隐约在意识模糊间瞧见一抹乳白腥红交加的颜色,被大红的布包裹起来,由着一名婢子抱了出去。
心头欲裂,一口气不上来,便又昏死过去。
到现在,她虽是醒着,但却是生不如死。
期间,田氏来过,带着一堆的补品,明访暗嘲,楚依当时神不附体,根本未听清她说了什么,只知她最后是笑着离去,嘴上还说着祝她安好。
至于富察氏则是代由丫鬟送来东西,说了堆恭贺之词。
她连斗的心思也没了,只觉恍恍惚惚,日子不知所然。
……胤祉没有回来,离孩子生下已经一个月。
她的身子已然调养好了,想要回孩子,但荣妃派了方锦为她看了下,却说她的身子仍旧不宜抚养孩子。
楚依心里那股浓烈的恨,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已是十月里,天气仍是热得很。
蓬勃茂密的大树底下,她躺在横长的摇椅上,座下垫着一块装了凉水的铺垫。
而怜春则执着把扇子为楚依吹打,一摇一摇的,一个月了……怜春顿了下,低头:福晋你说什么?楚依摇摇头,迷离的眸光一敛,倏地闪过一道细微的异色。
没什么,你继续扇。
她狐疑,却没再问,尽职地扇着。
楚依远远地望着,眯着眼,当头的炽阳还是火烈得烫人,但她的面上却是一片沉水般平静淡然,仿佛丝毫不受那炽阳影响。
可是心头,却隐隐攒动着一股涌动的火,仿佛于无声间投下一颗火种,如今已烧成蓬勃野火。
——很快。
她极缓地抬起头,眼里的光正在濯濯发亮,是那般耀眼刺目,更甚过悬挂的炽阳几分。
……福晋……怜春轻声唤了句,看了一眼楚依,她正微微阖着眼,身袭蚕丝薄纱,一道鎏紫镶金缀在额间。
怜春不敢喘大气,静候着她,最近几日福晋越发奇怪,时常不发一言,人日渐消瘦,却显出一股惊心动人的美态。
举止投足之间,透着一丝丝瑰丽之色。
就连言谈,都显得媚了几分。
恍若妖姬。
怎么了?她轻挑眉眼,长而细的睫毛刷下一排阴影,令怜春瞧不清里面那流光四转的光泽。
贝勒爷回府了。
楚依蓦地一睁眼,快速地拢了拢半敞的衣襟,斜眼看向怜春道:现在到了哪儿?在荣妃娘娘屋里头呢,奴婢想,过会子应当就会赶来了。
过会子?她笑了下,极为轻微地勾了勾唇,单薄嘲讽一瞥而过,以荣妃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让胤祉抽身吧?不急。
楚依道。
怜春不解,迟疑道:福晋……你难道不过去吗?福晋不是日夜盼着贝勒爷回府吗?不知怎么地,近日很少提起贝勒爷,眉眼都是淡的,仿佛没什么事在意。
这样的福晋……真有些叫人心慌。
她见怜春眼中流露出一抹担忧,不觉地脑袋一斜,挑高了眉梢:这皇帝都不急,你急什么?福晋……奴婢是为你着想。
怜春憋了一口气,半晌才掐着嗓子说了出来。
这几个月她都是看在眼里的,福晋虽不怎么提及贝勒爷,但眼底的渴望期盼总是时不时会显露出来,如今贝勒爷回了府,福晋怎么还性子犟着不肯去见呢?怜春实在是不懂。
你先下去吧。
福晋?楚依微眯的眼儿睁开一道细缝,一丝寒光一掠而过,当抬起头时,却是温柔至极的笑容。
我自我的打算,你知道……我从不会为难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很快……你就能看到一场好戏了。
怜春看着那笑容,心悸了一下,手被楚依捉着,胸口砰砰乱跳:福晋您的意思是……?这一个月,楚依熬得太幸苦。
就是为了等胤祉回来的这一天,就算她自私,她卑鄙,她无耻地想要利用胤祉去报复,这一切……也是你们逼的。
她迫不得已,更不想找借口纵容。
待会儿……你这样……她说着,怜春俯□,将楚依说的话一字字谨记心头,一边点着头,一边面上露出惶然来。
这样子……好吗?你只要照做。
顿了一下,她又躺会了摇椅上,闭着眼温声细语:心慈手软只能一而再被欺辱,我不想死第二回。
若再不有所作为,恐怕……要抢走的不是我的孩子,许是连嫡福晋这个位置,都会不保。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对敌人心软……是多愚蠢的事情。
怜春……你是我的人,往后……我想要做的事,都不会瞒你。
我们主仆二人,当依着些。
她转过头睁开眼眸,含着软软的光芒瞅着怜春。
怜春面有犹豫,但对着那样的福晋,想到往前被□欺负的日子,身子一抖,目光一下变得坚定起来。
只要是福晋说的,奴婢都会照办。
去吧。
是。
怜春应了声后,小跑着往走廊的方向远去。
楚依双手放在腿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放宽心地露出一抹笑来。
她取下头上的玉簪子,举起手,日光下那双纤细白皙的手腕间青筋分明,一用力便条条狰狞地显露出来。
——你们不是想逼她吗?——那好,就如你们所愿。
那玉簪子的健步抵着腕间,握住的手忽地一使力,一下刺入,便见一股鲜红浓郁的血流了出来。
很快地,顺着纤细的臂弯流入了衣袖之中,又一滴滴落在腿上,沾湿染红了一片。
她紧紧蹙着眉头,伸手取过边上圆桌摆置的水壶,倒了一点在大腿,令血晕开的速度加快,又倒了些在胸口,用流血的手腕抹开。
疼得心脏都抽起来,但楚依却极力忍着,反倒是唇边带笑,拧出一股扭曲的容颜。
痛吧……痛吧……很快,所有的痛与屈辱都会要你们统统还回来。
……额娘,看来您身子已是大好了。
还成,你平安归来才是最好的。
荣妃慈爱地笑着,扶着那宽大的背部,似是想起什么,吩咐了旁边的老奴,对了,将孩子抱过来。
孩子?荣妃眯眼笑道:是的,就在一个月前生的,长得倒是像你,挺乖巧的,竟也不怎么哭闹。
就是初始叫乳娘抚养的时候哭了阵子,后来也停了。
你可不期待这孩子么?话音刚落,便见门外响起一声脆音。
见乳娘手里抱着个婴儿,那襁褓之中的婴儿个儿极小,只露出一张肥嘟嘟的小脸来,很是惹人怜爱。
孩子……胤祉发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孩子,楚依的孩子,激动之余他突然一个闪光打过,楚依的孩子……又怎么会在乳娘手里?他转过头,对着正在笑的荣妃疑惑出声,额娘这孩子不是由玉宁在抚养吗?荣妃的笑脸倏地一僵,眼中划过一丝冷光,对着胤祉□逼问的视线,理所当然地道:玉宁的身子不行,所以便交由乳娘暂且代养。
代养?胤祉心头一跳,立时有些坐立不安,难道说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不好了……不好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慌失措地叫嚷,胤祉立刻从床上弹起,他听出是一直伺候在楚依身边的怜春,她这样叫喊,恐怕是楚依出了事——!果然,只见一抹浅蓝身影扑了进来,一瞅见胤祉,忽地便哭叫起来:贝勒爷,大事不好了!福晋她、她……他面孔一震,温润之色尽退,满是焦慌恐惧:玉宁怎么了?福晋她……割腕了!……她的气息已然微弱而不可闻,只剩一丝丝在喘着气,躺在摇椅上,楚依只感到生气渐渐从身体里流出,腕上的血迹正在凝固,疼痛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什么时候……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去博取同情?又在什么时候,连心爱的人都可以拿来利用?——可是……她要生存啊。
望着天空,那广袤湛蓝的一片,清空万里,空气中似乎还散发着清新之香。
楚依似乎有些意识模糊了……耳边,突然远远传来惊惶恐惧的叫喊声,她心头一震,恍若一记重锤狠狠敲下,恢复了强烈的跳动节奏。
——来了。
她笑了,一点美丽妖娆的笑意点缀在唇边。
身子里的气力似乎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本来腕上也未有太深的伤痕,心理作用下才令她越发精疲力尽,但终于……还是等来了该来的人。
——那么这场好戏……也可以上演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的太少,不要鄙视我……最近忙着找工作,筒子们体谅一下呗~嘤嘤~要给我妈妈玩了~嘤嘤~第四十七回:情深重胤祉远远地瞧着,便见一抹人影歪斜地躺在椅上,胸口腿部大片大片晕染的艳红,随着日光的照耀下,斑驳不清,却衬得那张惨白惨白的脸庞,显出几分苍凉凄美。
见他来了,她便竭力地抬起了头,唇边荡开一抹笑,轻忽极微宛若一阵风,掠过即逝。
又似是不禁意间,那生命也仿佛会随之悄然而去般。
压抑而沉闷的滞气充盈在心头,令胤祉整个人胀痛而沉重,他有些迈不动脚步,全身似被定住般,任他胸口千万狂潮汹涌而过,也终将归寂于这一片萧凉终至淹灭。
他定定地伫立原地,身形翩然,而望着她的眼眶却似深陷了几分,不知是否是那冗长思念太过沉厚。
她竟,瘦了那么多,削骨般憔悴。
……楚依动作滞缓,瞧着来人,思绪千转百回,约莫四个月时间的未曾谋面,朝思暮想,怎么也想不到……却是如此重逢。
她心底一点点冰凉恍若池水波粼缓缓漫开,浸着,手脚发寒。
——回头,也来不及。
小祉儿……伴随着微弱地轻唤,胤祉这才魂归附体,陡然如一盆冷水浇下,惊醒过来。
旋即飞快地驰步朝楚依身边奔去,心中焦虑惶恐,念着她,一刻也不能耽搁!一分一秒不能再迟疑——!他的身后,跟着一群随行之人,便是荣妃也在惊骇之下赶了过来,田氏与富察氏亦是于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两人来的路上刚好撞个正着。
这事可是真的?田氏首先开口,半疑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
富察氏皱着一边秀眉,面色却不甚乐观,语重心长道:侧福晋还是莫要高兴得太早,恐怕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对了,一直伺候着弘景贝子的丫鬟呢?额娘不是调给了洗衣房去,那你……她闪了闪眸光,欲言又止。
去洗衣房的婢女我早已找人替代了,这个……自然是送出了贝勒府。
田氏将身边伺候的丫鬟遣到一侧,与富察氏单独寻了处隐蔽地方讲话。
那丫鬟知晓的可不少,怂恿弘景的那些话都是从她嘴里出去的。
就算额娘如今袒护了她,但若将来旧事重提,贝勒爷追究起来,细查之下若发现其中暗藏端倪……那到时候,可就不好交代了。
富察氏听她这么一说,又追问了一句:她可还在京城之内?在。
话毕,见富察氏脸色突变,颇有几分焦躁之态,田氏不由地提起了心,在京城之中又如何,会有什么事吗?富察氏轻轻唉了一声,急声道:派人送出京城去,越快越好!见田氏仍是一副不开窍的迷惑样子,富察氏心中暗骂其当真是蠢钝如猪也!她与嫡福晋之间照面数次,如今的嫡福晋早已不是先前软弱可欺的人。
这次荣妃娘娘虽是予她一记重锤,夺走她刚诞下的孩儿,于外人眼中她看似一蹶不振,但谁知这又是否是迷惑中人的假象呢?——果然。
贝勒爷回府,嫡福晋便偏生在这档上摆出这阵仗来。
富察氏不再与田氏多说,为今看来,她还是与田氏之间疏离几分的为好,省得被这即将燃起的火焰波及。
况且当初她私下里换丫鬟,曾教她旁敲侧击地将这个令董鄂玉宁流产的法子向田氏婉转提出。
事成之后,她便趁田氏极喜疏忽之时要了这丫鬟回来,再命人将她毒哑,埋到最低贱的青楼酒肆之所,让人日夜看管着干粗活接客。
也怪那婢子生的模样好,还曾当着她的面,故意将洒水搅了自己与贝勒爷的雅兴,更不自量力妄图引贝勒爷注目,如此不懂分寸的婢子,随便用些钱财并能诱惑其做事。
虽后头的事并未如她所料,也算董鄂玉宁福大命大,逃过这一劫。
——不过下次,再下次,你还躲的过吗?……他颤抖地伸了手,捉住那只受了伤的手,腕间的血迹依然凝固,印着浓厚接近于墨黑的血色,胤祉一对平日里淡雅温和的眼孔猛烈颤栗,抖动得太快太过于密集,一如他内心难以表述的痛苦折磨。
微微俯□,胤祉的薄唇落在她苍白而毫无血色的唇瓣上。
楚依……楚依目光一闪,却也是只极微地点过,似是从未出现。
你何苦……他说着,将她面上沾湿的发丝撩到耳根之后,望着她的容颜,千言万语至嘴边,却似乎都说不出口。
——何苦。
只有这带着淡淡沧桑悲悯的两字。
楚依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处,音色凉薄:小祉儿,若我死了,你可会像怀念董鄂玉宁一样怀念我?她那般说着,胤祉看不到她的神情,私以为该是极痛的,却不料楚依是笑着,唇边笑着望着朝这边而来的众人。
望着身形蹒跚的荣妃,一脸焦躁慌急,望着不远处匆匆赶来的田氏与董鄂氏,望着其他凑热闹,或是来看她到底会不会就此失势的府里人。
笑了,阴狠尽显。
——你们忘了,她楚依还是最受宠的,就算是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强,她不做声,你们便以为她是哑巴,就要吃这黄莲之苦吗?——她终于明白,阿哥后院内的争执,亦是永无休止,安逸……不过痴人说梦。
——楚依,这一场大梦惊碎,该让她们明白……这府里,谁才是做主的。
胤祉拥紧了她,那一点点悲凉自眉心悄然沁开。
蓦地,便炸开一道火焰之色,带着些许决然果断。
我替你做主。
楚依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那笑容里终于有了些暖意,这句话,她可等得幸苦啊。
终究是逼他作出了决定,未曾要他舍弃孝道,但也总不能让她承这份苦痛,早晚是要憋死的。
况且以荣妃的心思,恐怕往日对她亦是无休止的压迫,心底一旦厌弃,就算你费尽心力也讨不得一分的好,还不如迎面而扛,与她斗个你我不分,旗鼓相当反倒还忌讳着些。
她的身份,仍是三阿哥的嫡福晋,并非是什么低微婢子,阿玛也算得上有点脸面的人物,先祖亦曾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物,她再不能妄自菲薄,消殆而过。
——荣妃,她要你知道,你的这个儿媳妇……忍够了。
该敬的仁义孝道,该容的污垢诡谋,该奉的和顺善德……都已是尽了。
——从你夹私带怨处处刁难寻事,从你一而再再而三将孩子从她手里夺走,从你已亲手将这一分微薄而几不可见的温度彻底变为灰烬起,她楚依……再不会心软。
你要为我……与你额娘做对不成?小祉儿,我知你……做不到。
她就是要刺他,温声软语地刺,滴水穿石,将他那犹豫软弱刺穿!刺透!他震动,猛地将她从椅抱了起来:你再不拿自己的命当命,我耐是性子再好,也是会气的。
楚依……我知想要你好,从未曾想过……原来你已伤得这么深。
是我的错……你以后,再不要这般吓我。
我死了……便再没什么能吓你。
楚依。
小祉儿……我说真的。
她忽地攥紧他衣襟,一双平静如沉湖般的眸子慢慢抬起,她是刻意的,折磨着他的心,让他疼痛,仿佛有一种变相的快感由心头而生。
对你的念,对你的在意,对你无声间的托付……才令她锋芒灰钝,其实……的确有你一半的错。
这般如此,你便来承诺你所谓的一生相护,而不是……眼睁睁瞧着她被欺辱致死。
她的眸子那样的亮,恍若黑夜之下的阴森宫闱间一点清醒的烛光,直要穿透人心。
是你侧福晋的孩子在我临盆前一个月时推了我一把,差些致腹中胎儿掉落,若非我命大,指不定要一尸两命。
事后你的额娘不明是非,私以为是丫鬟碎嘴教坏了弘景,只小惩了侧福晋,将那丫鬟分到洗衣房。
遂又好言相劝,意思是待你归来之后让我莫要将此事说与你听,怕你不依不饶的追究。
一月后诞下孩儿,我连名字还未来得及取,连他长成什么模样都未看清,便被乳娘抱走代养。
往前一些事我不提也罢,但在我调养的这一个月来,方锦那庸医,莫不如说是你额娘专属的庸医,说我身子不宜哺养为理由,竟连孩子的面都不让我见!往先尚可自欺欺人犹存一份侥幸之心,但如今此番作为你让我怎么再忍?胤祉,你可知……这点痛算得上什么,你摸摸看这里……剜心之痛,才是痛!她执着胤祉的手,执着那微颤的修长宽大的手掌,按在胸口处。
胤祉……你可曾尝过这般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滋味?她对着他的眼,那双眼里浓郁的哀伤如一把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地割在心头,楚依却翘着唇,反衬着他的哀伤越显讥讽可笑,你额娘明知失去孩子的苦痛,却能如此狠心生生夺走我的子嗣,莫不是如此作为……能令她感到畅快舒心?你明知那些人会对我不利……你明知你额娘憎着我……当初对董鄂玉宁是如此,就算大难不死……仍是不肯罢手。
胤祉,你瞻前顾后,迟迟不做下决定……或许到最后,你谁都会失去。
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这是胤祉最大的毛病,因孝道牵绊,仁义廉耻,人前恭厚温顺的三阿哥,却终究还是太软了。
这一番滔滔大论犹如醍醐灌顶,将胤祉心中一直深埋的忧虑顾忌统统给一窝兜了,这般□直白,见血封喉。
——多年前的迟疑,他失去了她,多年后……难道还要犯同一个错误吗?福晋……福晋……贝勒爷,恕奴婢无礼,奴婢实在是忍不住了!怜春一个箭步,噗通跪倒在他的跟前,泪眼朦胧。
一切事情,等大夫来了为玉宁看了病再说。
他极为镇静地开口,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你要一五一十,极为详细地与我交代清楚。
是的贝勒爷……怜春抽泣着抹了把泪。
这时传来一声高喊:大夫来了——!胤祉赶紧将楚依抱入屋内,小心地将她放置到床上,大夫急忙上前为病榻上的人诊治,先是仔细包扎好伤口,才为她把脉。
楚依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眸光朝大夫看去,一只手悄悄地从床被地下递了过去,手掌摊开,俨然是一定金灿黄金。
大夫低头一瞧,面上闪过喜色,遂作势咳嗽了两声,转头时面色凝重地说道:福晋这身子……唉……胤祉面色惊慌:这身子如何?福晋产后的身子本来就弱,而且临盆前夕已受过不小的创伤,如今瞧着福晋面色暗黄无神,脉搏微弱沉滞,看来是积郁成疾。
再加上此番失血过多,恐怕往后是要落下病根的。
这大夫话音刚落下,楚依便顺势重重咳嗽起来,身子骨显得分外削瘦羸弱,仿佛再咳下去就似要散架。
——这大夫早已是她昨日买通的,就是为了演好今日这场戏。
但楚依也早想到他方才的犹豫,见不得大场面,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果真是个道理。
订金不够,那就下重金,不信他不贪!楚依……!胤祉惊叫了一声,冲上几步便将楚依搂入了怀中,极为心疼地低眉瞧着。
霍地扭过脖子,朝身后闻声赶来的田氏怒眼一瞪,那把似刀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撕了般。
田氏缩了□子,心中惶恐不安,也想到可能是福晋像贝勒爷提起了,但想着她没有证据,就算贝勒爷怀疑可不是还有额娘为她撑腰么。
小祉儿……她喘了一口气,许是心里也触动了,无数前尘过往涌上胸口。
——她累,她痛,她悲,但悄声无息间,无法挽救的错误已在慢慢铸成。
我想呆在你身边……我想和孩子……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我的身子……可以养,我……她抬着头,一双晕湿的水眸泛着层淡淡的雾气。
我知道……都知道……你,好好休养,弘晟我已命人将他的屋子置于你隔间。
对了,那孩子还未取名……到时候我们一起想个,想个好听的。
他低下头,唇紧贴着她的耳边,极近,只用楚依能听到的声音说,楚依,这是我和你的孩子。
还有往后……我不会再苦了你。
此生只得你一人,余生绝不负。
胤祉。
一滴泪从眼角掉落,她忽然一发不可收拾地哭了,不重,却是沉痛而绝望。
——这一生,你其实对她已是太好,只是……再好抵不过这痛。
——她的恨,冗久沉寂……终是要化作火龙咆哮爆发。
——就算那人,是生你养你的人。
害她的,伤她的,逼她的,难以饶恕。
别哭,你别哭……你这一哭,我的心更疼。
他心酸地搂紧了她,许久才松开哭得抽噎似要断气的楚依,后者深吸了下鼻子,才渐渐情绪安定下来。
楚依眉眼一冷,倏地朝田氏射了过去。
——第一把刀,就是拿你开!不禁意间朝怜春撇去一眼,她立时心领神会,上前了一步道:贝勒爷……胤祉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你说吧。
这丫鬟说的能有几分真?在旁观望许久的荣妃,终是忍不住插了一句。
本来这一切都照着她所想的,顺心顺意的进行着,怎奈何这董鄂氏又用自刎这套来逼胤祉!心里埋怨着,真是爱兴风作浪,一点不懂事儿!额娘……往后孩子的事情,您莫要再插手了。
这毕竟是玉宁十月怀胎生下的,您再这般逼人也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我此次回朝碰巧遇上了老丈人,问了我一些玉宁的近况,本想着高高兴兴的事情被搅成如今这样。
你这就是来怨你额娘的不是咯!荣妃怒意拔声。
咳咳……楚依一声响,打断他们母子间弩拔张弓的气氛。
抬起了头,眼眸直直地看向荣妃,一字一语,格外地沉重,额娘……玉宁不过是想要孩子,您是女人,丧子之痛的苦您应当比玉宁更感同身受。
只不过这点央求……额娘也不愿给吗?——您丧失四子,此等苦痛……难道能忘了吗?果见荣妃骤变,老脸抽抖得厉害,一对原先犀利的眸子顿时显得浑浊了几分。
不知是否忆起那断撕心之痛,连面色都白了些。
楚依趁势,又继续道:母子连心,血浓于水,孩子都没了……玉宁不如死了。
胤祉皱紧了眉头,明知她说的话,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但见触动了额娘的往事,心里又何尝好受?但首先……他做为男人,就该承担起保护妻子的作用。
额娘,您就退一步吧。
你、你就是护着她,就开始嫌弃我这糟老婆子了是吧!她回过了神,手指颤栗地指向胤祉,一脸恨他不重孝道之意。
胤祉苦笑,只说了句:玉宁从未叫我弃孝,额娘却让我做一个不仁不义之人。
玉宁是胤祉挚爱的原配妻子,但却再三受到欺辱。
我只恨自己长年看在眼里,却不能时刻护着她,叫她遭受这般苦痛折磨!不是您的错,是我的错!旋即,嘭嗵一声,跪在荣妃跟前。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就连楚依,也不敢置信!捂住嘴巴,她只感到浑身都在颤抖着,因他的深情,因他终是真真正正为她保驾护航,就算是违抗荣妃!而且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合乎他是一个皇子,竟能如此纡尊降贵……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你不要这样……楚依失声。
荣妃沉缓地合上了眼,身躯瞬间似是老迈数载年华,连那眉角皱纹,也仿佛叠成一层层,压得她没办法睁开眼眸,去瞧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竟为一个女子,下跪求她!好!一声好,从荣妃口中震出。
她看了几眼胤祉,一抹灰败沧桑渐渐泛开,仿佛是倦极了,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那明显的戚色。
摆了摆手,终是有几名丫鬟搀扶着回去了。
跪在地上的人抬起了头,眉眼飘忽,化开几分惆怅哀伤。
你起来……他却迟迟未动,许久才起了身,走到床边将楚依抱入怀中,只径自说:待会儿就把弘晟带过来,明儿个我给你请个算命师,给占占孩子的生辰八字。
虽是迟了一个月,但也能赶在满周岁的日子取名。
她想哭,埋在他怀里却只是哽咽。
叫弘欣可好,欣荣繁茂之意,亦是预示着我和你……执手相持,永不凋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大生日,但是却跟父母吵架了,这章码得感觉不甚如意,正是吵架激动之时。
很纠结,以后有机会改吧。
吃饭去呢,心情好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