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贝勒府里头倒也安宁,胤祉时而不在府上,楚依自己一个人倒也习惯。
不过近日来胤祉与她能在府里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就算两人见面温叙他的脸色也是忧心忡忡的,眉头不展。
楚依不知道胤祉是在烦恼什么,她大概想了想历史上这段时间会发生的事件,但印象里似乎没什么大事。
实在是她记性不好,对清史不太熟悉,除了基本的几件大事以外,看野史倒还比较多。
自小香跟了自己后,因为感恩自己对她奶奶的帮助,对她倒是忠心耿耿,外头还给她捎来个能干的丫鬟回来。
说是一直在帮着地主干活,生的丑,力气却大,脑子也机灵,叫兰儿。
楚依自然也是观察过这兰儿一段时间,的确是机灵聪明,而且当初收留她时楚依还顺便给了点钱让她养着府外的爹娘。
此举动便令兰儿磕了半天的头,她是怎么都阻不住,那兰儿把头都磕破了血还流着鼻涕说她大好人。
她实在不敢当,也不能说自己是想要在贝勒府培养更多的心腹,而这人一定要在外边儿寻,贝勒府里多少婢子私下里做的那些猫腻楚依这头可清楚着呢。
平日里实在是无聊极了,楚依便自制了一副麻将牌,用的都是大理石,专门叫人在上面雕刻。
打马吊她不会,又懒得学,就撺掇几个丫鬟趁着胤祉不在的时候打她那一套的。
索性这些丫鬟学得也快,很快几个就凑成一桌。
其实也不能怪她胆大,实在是成日无聊透顶。
胤祉又死活不肯让她出府,楚依觉着要再不让她宣泄一下整日的烦闷,她早晚要得抑郁浮躁症。
这不四人正坐在屋里头,围成一桌,搓麻将搓正欢乐。
一筒。
碰!楚依叫了一声,将怜春打出的牌拿来放置于一侧。
三条。
碰!她眼睛不眨一下,又收了小香的牌。
兰儿有些犹豫,看了下自己的牌,迟迟不打。
眼见着福晋只剩下一张,她这手都抖了。
兰儿你还不赶紧打?小香催促。
她终于打出一张八万,只瞧见楚依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没反应,兰儿松了一口气。
怜春也松了一口气,随即便也打出了八万,但这霎间,只见楚依转头对她一笑,翻开牌。
胡了。
她道,朝怜春笑得越发粲然,付钱。
……怜春瞧着福晋这笑脸啊突然感到牙疼了。
……咚咚——门外敲门声响起,打得正欢的某人忽然一激灵,将桌上的麻将牌一扫,尽数撞入小袋子里让怜春藏了起来。
几个丫鬟也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门外把风的丫鬟喊了一声:贝勒爷吉祥。
打开门,便见胤祉跨着大步眉头紧锁地走入。
楚依见状,上前了问: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朝屋里丫鬟使了个眼色,倒都是聪明地会意,道声退下便统统出了屋。
她迎胤祉坐到床上,见他的气色不甚好,也不由地心里紧了几寸。
胤祉揉着眉心,微微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太想说。
楚依也没再问下去,心中略略一思,估计是因朝堂上的政务杂事所累,她不好在这一方面对他多谏言,只得默默地陪在他左右。
过了半晌,胤祉才转过头,将头缓缓地靠在了楚依的肩上,一双手臂从她腰间环入搂紧。
她心底有些不安,亦有些忧虑。
这时,胤祉出声,离她耳畔极近:不能不示意,但却又要顾虑重重,楚依……我真想拥着你,就此睡了便不再醒来。
她心中大惊,身子刚动胤祉却没让她挣开反抱紧了楚依的腰肢,在肩上磨蹭了几下温软地道:让我靠一会,待会儿就出去了。
去哪儿?楚依下意识地问。
沉寂了半刻,胤祉才道:……很快,就回来。
他没说去哪儿,楚依也知道这定是极为严慎的秘密,他必不会告知与自己。
又或是说,他也不想因此事牵连自己惹她心浮气躁。
她以前很早就告诉过胤祉自己的身份,楚依不确定他是否清楚明白她所知道的事情,但一直以来楚依没跟他说过……自己知道这大清朝的结局,它的没落。
知道这九子夺嫡的结果,他的一生。
但他,从未问起,她亦从未去说。
楚依忽然间觉得心头酸涩刺疼,恐怕……他是知道吧?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也不知该说他是傻,还是傻。
她缓缓地伸出手回抱他,清涧般声音柔缓道:小祉儿,你记得,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楚依……他身子一震,少许才轻颤颤地出了声。
她咳了一声,道:总之你记得,这漫长一生有我陪着你。
楚依将他拉开几分,笑了下,你看你成日皱着眉头,年纪轻轻眼角都是细纹,长得不好看了。
大男人生得那么好看做什么?他无奈,哭笑不得。
可你就是生得好看,虽然老了,但跟我当初见到的还是不差分毫。
她说,细细琢磨他的面容。
眼眸仍然是清澈的,仿佛天上明亮的星子,瞳仁乌黑与人正面相对时总显得清润如溪水。
高挺的鼻,薄薄的唇瓣,微白色泽的头一点淡淡的红。
他瞧着自己一眨不眨的,凝神贯注,专心的模样总让她觉得胤祉如一头乖顺柔软的白兔,但她心中清楚他也是有脾气的。
很好看,我喜欢。
她笑了,说。
他越是无奈,用手抚着她的脸半晌功夫,才慢慢从床边起身:等我回来,今晚……咬字着,那薄唇提上一点暧昧的弧度。
她脸容红了几分,想了一晌才点头,见他顿时笑开看着胤祉的背影渐渐远去,楚依的笑容也渐渐淡了。
直到没有了一分笑意。
福晋。
几个丫鬟见贝勒爷走了,便陆续进来。
你们都出去,谁都不许进来,若是没我的吩咐擅自闯入……她一挑眉,意思很明显。
怜春带头道:是了福晋,奴婢自当守在门外等您的吩咐。
话毕,便拉着小香兰儿走了出去,顺势捎上了门。
楚依坐在床上许久,凝眉不知思索着什么,似成了雕塑般一动不动。
终于她站起来,走到衣柜旁前打开,里面是她命人特别安置的隔层,打开她从里头取出一面圆镜,心里念着某个人,那镜面便渐渐地幻化出他的模样。
影像模糊,楚依只隐隐地瞧见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人,却始终看不清。
当画面终于投放到胤祉对面的人脸上时,她惊骇无比,差点镜子就掉了下去!是他——竟然是他!作者有话要说:唉,人家真的不太想写九子夺嫡,话说男配很久木有出现鸟~吼吼~你们猜那个他素谁咧~嘎嘎第五十二回:心生间隙那件事想必三哥大概也听说了。
对方抿着茶,温润的声线清清淡淡。
胤祉拧了下眉头,道:这几日朝中议论此事的人颇多,八弟又是如何看待呢?胤禩淡淡地启唇:其实三哥看在眼里大概也是清楚的,他私下里的动作越发的大,大臣之中也定有人为此事而向阿玛提起过。
况且如阿玛那般圣明清透的人又怎会不私下遣人在他身边盯着?只不过阿玛素有仁义之心,好歹也是老臣,阿玛终有宽待之意。
但……他欲言又止,沉吟了半晌才继续说,此事牵扯的人太多,而其中的一位恐怕便是一直以来令阿玛犹豫的要素,不过这也是令阿玛下定决心的要素……胤祉神色微惊,自是思维一转便想到了胤禩所说的那一位是谁,眼眸里有什么淡淡涌现却轻忽极微不易令人察觉。
他道:想来过了不多久就能看到结果了,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即可。
况且阿玛的脾性我们也大约是心知肚明的。
如今最好还是在旁观望,目前介入还为时过早。
胤禩听了他的话,心中掂量着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为时过早吗?他不予置否,有些事……就应当未雨绸缪才是。
三哥,你可还记得前年阿玛南巡阅河西至德州回銮,曾特召他侍奉太子在德州养病。
一月后,太子病情好转才与他一起返回京城。
他素来私底下与太子间关系匪浅,想来阿玛当时此举亦是有试探之意。
不过看来有人终究没忍住啊……胤祉神色闪动了一下,些许凝重:的确……或许这就是阿玛给他的一个考验。
不过阿玛心思向来难测,我们尽管揣摩但阿玛的真实意想到底是什么也不得而知啊……就算是如此,近来他的举动也确实大了些。
阿玛再宠再心里顾及,还是会——话声夏然而止,断的恰当好处,视线投向胤祉,后者沉重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对了。
胤禩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问起,八弟与三哥这近半年也未曾单独见面,也不知三嫂近况如何。
八弟还听说……三哥废了侧福晋?胤祉愣了下,魂儿似是游离了出去,眼神怔怔。
少许才轻轻地抿唇浅笑:若是郭达理暗自守些规矩,我倒还是不会拿她怎样,毕竟这事也是件不小的风波。
如今他女儿的丑已彻底宣扬出去,我也毋须再被此事所扰。
况且万事讲究一个和字,她做的过了,还是要受罚。
就是那时苦了玉宁,我心里也是过不去的。
八弟略有所闻,的确是有些做的过了。
不过三嫂倒是持家的好手,看来近日与三哥间相处很是融洽啊。
八弟与弟媳可好?胤禩眸子一动,回道:总不至于闹出此等事罢。
他淡淡一扯唇,八弟就莫要如此揶揄三哥了……喝着茶,胤祉的眼角都是清冷淡漠的。
仿佛,里间不曾带有一丝感情。
……不知何时,镜中的画面已然漆黑一片,一炷香的时辰过去,维持圆镜的透视力量也消失了。
楚依的脑海里始终还回荡了着胤祉说的话。
——若是郭达理暗自守些规矩,我倒还是不会拿她怎样。
如此说来,那时他不是因为自己才下定决心,而是因为田氏之父私下里在某些事上牵绊或是阻碍了他这才……——原来,如此。
她只觉得心头那热度一寸寸冷下去,最终冷入了骨子里便淡漠了。
……可为何,心口竟这般痛。
……痛的,宛若刀绞。
……福晋,贝勒爷回来了。
楚依坐在床边,静默地坐着,身子骨绷得紧,抬头见门已打开,胤祉大步迈进来脸上带着笑。
回来了。
袖子中的手掌收拢了一分,她抬起头勉强地笑:回来就好。
胤祉眉头微皱,许是隐约觉察出她的不对劲,坐到她身旁刚要抚摸楚依的手背,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去。
他怔住,些微讶异:楚依你怎么……她蓦地起身,牵强地扯了扯唇角,方才还红润的面色此时看起来竟显得苍白无力:我有点累,想先回房休息了。
今晚恐怕不能……她委婉的表达令胤祉感到越发疑惑不解。
她到底怎么了?一转眼似乎就对自己有了隔阂芥蒂,他实在是大为困惑,心里知道若是由她这般走了往后误会只会更深。
楚依,你心里有什么话就对我讲,莫要瞒着。
我只是累了。
见她抿着唇,面色显得很是疏离,胤祉心尖儿一颤,又看到她欲要转身离去,突然一阵心慌,上前拉住她的臂弯不让她离去。
楚依背对着他,默然无声。
方才你还好好的,这会子怎么就跟我置气了。
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我又是哪里做了什么事招惹你?我只是单纯的有些累了,不关你的原因。
她回答的那么客气,又无时不透出一股清远冷淡的气息,仿佛于他们之间竖了一道屏障。
坚固而牢不可摧。
胤祉眉心拧紧,这几日事务本就繁多,方才与八弟一聚又商谈了诸多事宜,见楚依这般诗起小性子却不言语,不由地心底也升上一丝愠意。
你偏偏要这般是吗?你若心理不畅快大可以与我说出来,何必做出这样子来!仿佛维系着最后一道和平的弦,铮的一声,便如此断裂。
楚依只感到心中平静被他一句话打翻,瞬时卷起千丈狂浪翻涌,令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打颤。
这样子……她心底凉凉地笑开了,原来胤祉说百道千……那些不介意,还是假的。
还是潜意识下自己已经跟这古代融为一体,就差点忘记古代男人的劣根性。
楚依想问,若是郭达理并未与你有一丝牵扯,仍旧是相敬如宾,那么田氏对她做出这样子的事来,你是否已然会顾忌着亲家情面?下不了重手?就连被休之后的谣言四起,也是她命人四处传播,令田氏的宗族蒙上不耻之羞。
这样一来就算郭达理想要搞些小动作,但理亏在先,只能忍让。
她还想问,胤祉……你是否借了她的恨去迂回地解决你心中迟迟不能解决的问题?——只是这个答案……楚依,你还需要再去问吗?良久,她才凉薄出声:贝勒爷,让妾身先回屋吧。
妾身略有不适……楚依!她从来没在私下里自称过妾身,她曾跟自己说过妾身是个低微的称呼,是她完全不屑的!可是——胤祉这一叫,惶恐而心乱。
楚依却忽然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生硬而冷漠地道: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
就出现男配鸟,话说我写着写着才发现男配木有捏……唉,天然呆越发严重,整个陷入自我世界之中呢……唉……第五十三回:二人闹僵站住!他于她身后厉喝一声,可楚依似是铁了心只管自己走,胤祉怒急攻心,伸了手就将固执的人儿一把拉回来,狠狠甩到了床上。
楚依痛呼了一声,从被褥间抬起头朝后一瞧,被胤祉微红的双眸所震。
他就那么定定地站在方才站的地方,握着拳头,第一次那般发怒,来得快又来得急促。
一张温润的脸被怒意充斥打破了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仿佛那深处隐掩已久的什么渐渐涌现,令他周身似是蒙上一层诡谲而黑暗的雾气。
楚依的整个身子都在剧烈颤栗,她直定定地盯着他,不屈不挠,无声相抗。
他在喘着粗气,哼哧哼哧。
她钻进被褥,胸口有什么在一下下撞击,心脏咚咚跳得猛烈。
你想怎么样?他只是愠怒地瞧着她,修长的人朝前迈了一步,楚依眸子一眯,人往后挪了几分。
眼中有一丝心痛,胤祉强忍着,终是许久才缓缓松开了拳头,眉宇间一抹极倦恹恹地浮上。
他一闭一合,最终张开眼。
你有什么……就说出来,别这么折磨我成么?那样哀怜乞求,含着一丝无力。
她瞪大的眼里突然泌出湿润的液体,凝聚在一对明亮的眸子间滚动着,犹同她的性子般,亦是执拗倔强地不肯落下。
——胤祉,你要她怎么说?——小祉儿,她不能说。
对视了许久,楚依还是缓缓转过头去,声线极为漠然:我无话可说,只是累了而已。
气氛一时僵滞,两人都未再言语。
胤祉只感到胸腔处一股胀闷的气全数涌集,难以按捺的情绪似乎渐渐分崩离析,令他僵硬的手脚逐步失去支撑的气力。
前一刻的笑颜还依稀浮现,此刻却尽是冷漠。
这让他不能接受,也觉得无法承认不过是楚依与他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许久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楚依倏地捏紧了拳头,横下心一转头道:既然贝勒爷没什么事,妾身就真的先告退了。
从床上霍地起身,脚刚一着地,就跟装了风火轮似的赶紧朝门外飞窜而去。
她不忍了,但一想到圆镜中印出的画面和心中所揣测的事实真相……楚依更受不了,没办法,一刻都没办法再与这个男人共处一室。
骗子——骗子!楚依……!那一声压抑着低哑沉重的音色于耳边骤响,楚依还未来的及去瞧,便被那人拦住了去路,修长而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面前,分纹不动。
她退了一步,忽地心底升上一丝揣动的不安。
胤祉的脸色十分的痛苦,但却是极力抑制隐忍。
你就算要罚我也得让我知道自己哪里惹你不痛快了?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那她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可好——!楚依就想这么吼出来,心里有个声音在叫,拆穿他的真面目,这一切都不过是他再利用自己!都是骗局,就算他真的爱她——但比不上那权势更比不上那虚无缥缈的皇位!夺嫡他也参与其内,而且还是八爷党……真的是小瞧了他,疏忽了这个历史上微不足道的一瞥!可就在楚依冲动地想要从衣柜中取出证据时,只感到指尖滚烫地一刺。
她啊地发出一声尖叫!一激动就要将手指上的戒指拔出来,但这时耳边响起一阵久违的清冷嗓音。
——你想要魂飞魄散吗?……她忽然间身子一软,颓然地倒在地上,仿佛全身筋骨链接处顿然断裂,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便瘫软成泥。
魂、飞、魄、散!这四个字宛若铁板上铮铮通红的烙印,由那人微带阴冷的语声里吐出顿时将无力刻上楚依的心尖。
这个东西……她不能拿出来示人,这样说来就是要楚依自己生生咽下这痛。
人生十有**不如意,可她这不如意也未免太多了吧?楚依苦笑了一声,没有去看胤祉惶然失色的面容,见他伸了手欲要扶自己,她这才勉强生出一点气力挥开他的手臂。
就这么,那长臂僵在一处,不动。
而胤祉弯着半身,茫然而凄凄地瞧她。
到底……是怎么了?见他那样的不解而困惑,因为她莫名而来的冷漠而感到无辜的可怜表情,楚依都想要笑了,想要哈哈大笑。
但她终不过是冷冷地一勾唇,扯出一丝单薄的嗤笑。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胤祉,我很久前就曾与你说过……但你终究还是失信与我。
他眼神颤抖:我真的不知晓你说的什么……你也想要那个位置。
……——终于,说出来了。
楚依微微阖上眼,侧过头去,就算她偏执,固执,无理取闹都好,那也总比让这个男人去送死的好。
真的非夺不可吗?不……她喜欢着这个男人,只想要他平平安安一生而已,没有别的念头。
从楚依决定要永生永世陪在他身侧时,心里就有了这个打算。
一定要劝服他抛弃夺嫡的念头,历史上就算他是九龙之一,但毕竟关于他的信息太少,她存着一丝侥幸自以为他可能并未多加搀和,谁想到……竟然会是八爷党。
她该怎样说,说八爷结局凄惨,与他同党的九、十、十四都没有一个是好下场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与掺和?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好吗?但这些问题楚依只能埋在心里的最深处,任他们腐烂化入土壤中,但却在不禁意间便萌芽滋生出阴暗的幼苗,她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那一天……变成带毒的花,令她的心也变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说,僵硬的身体在许久的沉寂后渐渐有了知觉,动了起来。
缓缓蹲下来,在她身侧带着一丝温柔的笑。
你原来就是为了此事吗?她没有回答。
楚依……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还是无言。
我差点忘了,你说过你来自未来。
楚依霍地转过头,一双眸子里泛着凄楚的疼,和冷厉的刀锋。
但我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我从未想要从你口中知道一个字,以前是,现在也是,未来……仍是。
顿了一下,他的眸光变得复杂起来,既然你一切都知道……那又为何到这时再来问我?作者有话要说:也许从一开始楚依这样的性格,就是注定这一刻的发生。
小祉儿一直是温柔又纵容的样子,但毕竟还是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吧,希望亲们还是可以去理解。
好呢吃饭去~最近饿死呢,月光光捏~啊咧我摔!一天一顿晚饭桑不起!【我不承认我在减肥啊可耻地貌似还增了几卡路里擦擦擦老天魂淡哪!】第五十四回:不论输赢他一双淡润无波的眼眸直直凝住她,楚依似幡然醒悟般缓缓睁大瞳孔,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胤祉以为她本知道,本就心知肚明他的决定,而今她这番迫问反倒令他觉着自己的行径可笑了。
两个人相处这么久,私以为心心相惜,却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她所暗示的,他一直都懂,但他仍旧要去做。
脑海中一幅幅场景走马观花般转瞬即逝,她突然间惊觉,原来那时自己常常旁敲侧击的去探问他此事,问他心里到底对夺嫡有没有意向,他一般并不直接回答,但言行举止之间早已透露出那念头来。
尽管……从面色上来看无波无浪,就连言语回答也挑不出半点刺儿。
怪不得,眼中总有古怪的光色闪过,极快,转眼又是淡淡笑容。
她以为……自己是懂了,懂他对夺嫡并无心思。
这一次,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明白过来,平日里除了一些宫廷聚会和日常的行程安排,那些多余的时间,恐怕就是在鼓捣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吧。
她曾遣人私下里去明察暗访过,很多次胤祉去了哪里她都不得而知,现在想来……楚依笑了,一点点冰凉的笑带着些微讽刺。
看来,不是你傻,是我傻。
他眸色一动,上前强行拉住她的手腕,楚依蓦地抬眼,铁了心不让他碰自己,欲要推开。
你不傻,但是我知你不愿意我去争,可是……为了额娘,我也必须去争一争。
不论输赢。
楚依挣扎的手臂突然间似是被抽尽了气力,为了额娘……不论输赢。
——那么此时此刻她就告诉你结局可好,输。
输。
一败涂地的输。
瞧着她悲伤的面孔,胤祉强撑了许久的笑容也渐渐黯淡下来,于昏暗的阴影中显得格外落寞萧索。
我说了,无论输赢。
那劳什子位置,真的值得你们这样去争,去抢吗?难道……就不能罢手吗?现在……还来得及。
她颤抖着声音道。
她真的不想,不想看到他最后悲惨的下场。
因为爱了,在意了,才会这样心肠挂肚,想方设法靠着自己仅有一点历史知识阻止他将来可能发生的惨剧。
就算历史上他活的还算长久,但她怕……真的好怕,好怕因为他与胤禩为伍,会落得更惨的结局。
她如今,只是个女人,一心想要自己丈夫好好活着的普通女人。
可胤祉却很快就掐灭了她心里那一点点的希翼之火,神色晦涩而淡然:额娘当年也曾是阿玛圣宠的妃子,后来因为接连夭折四子,才决定隐世不争,便从宫里搬出来住到贝勒府上。
这其中,只余我一人成人。
楚依,额娘此生所有念想全数寄托在我的身上,且不论大阿哥和太子,就算是四弟,五弟等等一些弟弟们,私下里也是在动手脚的。
我是阿玛的三子,也想取得阿玛的关注,更不想辜负了额娘对我的期望。
楚依……你如今也身为人母,也该明白。
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孩子未来有更好的前途吗?她的孩子……更好的前途……楚依苍凉一笑,说了这么多,找了这么借口,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额娘,她和荣妃之间……果然还是生他养他的娘亲重要。
其实……这根本,没有可比性不是吗?她生出力气,强硬地将他缠在自己手腕间的长臂扯开,动作迟缓却坚定。
胤祉不肯松手,楚依也不打算退一步。
因为她心里多么清楚,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那只能是无间地狱。
——地狱。
似有一根筝弦叮地断裂于脑中,她蓦地睁大了眼眸,颤抖中吐出几个生硬冷漠的字眼。
你、先、出、去。
楚依,你莫要这样,我们好好谈不行么?她又是扯唇一笑,淡凉轻薄:我想冷静一下,想要消化一下这个惊人的事实,更想要估量一下我们的未来。
胤祉,我可以跟你直接说,如果你真的要去夺。
那么从此往后,我和你,不如做个陌生人罢了。
胤祉愣了一下,旋即皱紧修眉,很是不解:你为何定要这样,这件事与我们的关系又有何牵连?是不是……因为额娘,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误解了?我并不单单是因为额娘的期许,还有你,我们孩子的将来。
可是没有将来——!楚依大吼出声,胸腔里隐忍的怒火和悲恸宛若一把刀,割着心口的肉。
将来,什么将来,历史不会改变,你也不可能夺下那个位置!我是为你好,胤祉你不要再傻了!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你会有好的未来!安安分分得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掺一脚?胤祉……这样就足够了。
——不要,不要有野心。
你不是帝王的材料,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所以,你不可能借胤禩的力量夺下皇位。
康熙爷也不是傻子,那个昏庸无能的太子早晚是要被他废了的,就算大阿哥不行,也轮不到你——!你没有八爷的贤名,亦没有四爷的隐忍,胤祉……你何必硬要挤入这一场本就不属于你的天下棋局之中枉送前程?因为你不是执棋之人,充其量不过是棋子。
……可为何,你偏偏看不明白呢?楚依,不够的……他抓住了她狂乱挥舞的手臂,一拉,带入了怀中。
怀里的人儿捶打着他的胸口,一下下那么用力到后头越减微弱。
她哭了。
一滴滴滚烫的泪珠洒满他的衣襟,透过薄衫渗入胤祉的肌肤,渐渐渗入心尖。
灼热的温度,却无声间生出一丝丝冰凉寒意。
楚依恨啊……很眼前这个人,他明知结局,却仍要飞蛾扑火。
用爱她的名义……去伤害她,但楚依——忍不下心去责怪这个人了。
他所肩负的,是他额娘始终如一在灌入的思想,楚依知道,他是孝子。
尽管他可以为了自己去违抗荣妃,但亦可以为了荣妃去牺牲自己。
这样矛盾的人啊……——又令人那样心口揪疼。
我无法阻止你……她说,顿了一下才缓缓继续,胤祉,你也无法阻止我。
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还有往后,我不会再管你在外头做什么。
楚依……他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有一点点薄凉凄冷。
她想要捂住耳朵,但身躯被他紧紧拥在怀中,一丝缝隙都不剩。
仿佛这是今生最后的拥抱,倾入了胤祉所有的爱。
我等你回心转意。
泪水还未干,又紧接着一波从她眼中流落,哭声渐渐大了,没有了束缚变得狂野而肆无忌惮。
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发泄了她所有的爱与恨,往后……没有往后了。
这一道铁一般牢固的屏障,已经硬生生地阻拦在他们之间,坚若磐石。
——他就是这样,一句话,一个字眼,清清淡淡就能令她一腔的情绪化为乌有。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奈失力。
——她就是,恨他这一点。
哭够了,伤心够了,楚依抽噎着从他胸口抬起了头,刚要用袖子抹干眼泪,胤祉已从怀中抽出手帕先她一步擦拭着她满面的泪痕,还有哭花的妆容。
他一边擦一边淡静地开口说: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我可以做到,做到让所有人都如意安康。
我左右逢迎,朝上朝下事事亲力亲为,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可是……我却让我最爱的人那样伤心,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楚依,就算在你心里我已是一个失败者,但我也不想……轻易放弃。
我是三阿哥胤祉,是爱新觉罗.胤祉,是大清朝的皇子,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看不起。
我并不比谁差,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去争一把?胤祉见她不回话,抿了抿薄唇,将手帕折好塞回了怀里。
楚依……轻柔的一声,一个吻落在额心。
猛然间,她推开他,紧要双唇看着他错愕的脸上浮现一丝黯然的受伤。
楚依偏过头,生硬道:你走。
就这么一句你走,将胤祉的千言万语都堵在一口,掐得死紧怎么都吐不出来。
最终,也只能黯然吞回肚腹之中。
我走,还是那句话……楚依,我等你回心转意。
走。
她一扬手指向门口,果决而冷凛。
楚依不知道胤祉站在原地看了自己多久,她整颗心都是混乱麻木的,仿佛已经不在跳动。
试想一下,谁又能接受……本以为既定的事实一下子就被推翻。
本以为……他并没有介入,其实早就身在泥潭。
他走了。
而她与他之间的冷战,不会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唉。
裸奔的某人桑不起啊。
睡觉去呢,累翻了。
谁能给我点灵感,让我度过瓶颈期啊啊啊。
第五十五回:月凉如许自打与胤祉闹翻之后,楚依便不再像往常那般经常去他的屋里头。
二人之间在人前虽还是和和气气,但府里的仆人们都嗅出了一丝古怪的味道。
贝勒爷和嫡福晋之间不像以往一般还有眼神交流,相敬如宾到有些刻意疏离的程度。
小妾们眼儿尖,自然是趁此机会一个个寻伺行动,然然而自从有个名叫兰香的小妾半夜爬上胤祉的床被赶出去杖打三十棍遣出府后,便再也没人敢这么做。
怜春和兰儿都是第一时间知晓这件事的,小香脑袋不灵光,没觉察出。
后来由她们告知之后不由地心里担忧起来,毕竟是福晋对自己那么好,如今与贝勒爷冷战福晋心里定是不好受。
她们私下里商讨了一下,该想个办法让福晋跟贝勒爷和好。
不过她们不知道福晋与贝勒爷闹翻的缘故,三人猜拳派出一个代表,去试探地问福晋,查出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结果,兰儿输了。
这天,楚依正在小憩。
已是七月里,炎暑酷夏,她一点都不愿呆在屋里头,支开丫鬟,只身坐在大树下乘凉。
离那件事也已经一月有余,平日里除了看看弘福的近况,还有督促检查着弘晟的学习进程以外,也就是和手下的几个丫鬟组搭子打打麻将,日子倒也过的闲适。
虽然偶尔会遇到荣妃,被她白眼扫过,再不然就不小心没躲得及撞上刚好办完事回屋的胤祉。
他常常不发一言,就定在门口也不进屋,看着她,直把楚依看得心乱为止。
又或许,会闻声细语地问候她近日如何,多数,楚依都会忽视掉他,转头走人。
是因为心慌,还是因为心慌,她不知道……只知道,不管怎样还是面对不了——这个男人。
楚依微微阖上眼,想到昨夜里又不小心碰上。
脚贱啊……竟然会不由自主地走到他的院子里去。
那时夜里花开,她看到他的屋里头灯亮着,楚依隐在暗处,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发了疯竟然……然后门忽然打开,看到那一抹修长身影立在门槛处,视线略略一点,便凝在她这边。
楚依忙躲到树后,过了会儿再看时,见门已关上。
她余惊未定,赶忙回了自己房里,路上没怎么看,竟不小心撞上一人。
啊——一只手臂拉住她,将她带入胸怀之中,楚依错愕地抬头,果然……猛地伸手抵在他胸口,将他们之间拉开一点距离。
她咽了一口唾沫,稍微平复了心中的波动,才带着疏远的语气道:夜深了,贝勒爷也该就寝了。
睡不着,出来透气。
介意一同观赏下月色吗?……一弯残月高挂,点点清辉洒落。
她与他坐在圆桌上,大理石椅冰凉的,楚依坐着不舒服,一直没什么心思,显得意味阑珊的模样。
怎么,不适吗?头一次这样平静地与他沟通,楚依心中一声长气叹出,心境些微苍凉。
只是……有些乏了。
楚依。
他这一声叫,分明平淡无奇,她却心头冷不丁一颤,迅速垂下眼避开他抬头注视自己的视线。
贝勒爷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妾身在听。
许久,未听他再开口。
气氛沉寂,她心底里逐渐升上一丝异样的窒闷之气,那般压抑而迫人。
楚依抬起了头,不禁意间捕捉到他唇边一点凉凉笑意,带着自嘲的轻讽。
心头猛地一悸,仿佛有什么砰地一撞。
他终于张嘴,道:没什么,你早点休息。
夜凉……胤祉站起来,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绕过圆桌走到她身侧,轻轻盖在她的后背。
往后莫要再出来了。
话毕,他拢了拢前襟,于夜色之中深看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漆黑中他一袭青色长衫,薄透而削瘦。
步行稳当,不过多久便没入拐角处踪影尽无。
楚依满腹的言语无处可吐,只得在淡凉月色中寂灭。
……她睁开了眼,许是热的,受不住的吩咐大声喊来了怜春,命她去将干布浸湿弄凉。
兰儿在一旁犹豫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上前来到楚依身旁。
楚依用手遮着眼,指缝间是兰儿忧心忡忡的脸。
怎么了,这个表情看我?她似乎是在思索着该用怎样的措辞才比较恰当,想了半晌才道:最近看福晋您时常一副倦容,无精打采的,可是有什么心事呢?恕奴婢斗胆的说一句,福晋您与贝勒爷之间是否发生了一些误会?呵……我以为你想要说什么呢。
语声一顿,楚依神色平淡无波,原来是这事,不过不是什么误会,你们也就不要在这件事上面瞎琢磨。
兰儿又怎么如此轻易便气馁?手上替楚依扇着风,一边讲:奴婢也是瞧着贝勒爷很久没来福晋屋里了才在心里为福晋您操心啊……听府里丫鬟说,贝勒爷最近常去富察氏的屋里,奴婢在想……兰儿,你多想了。
楚依随意地说了一句,眼也没抬,神情有些微恍惚。
兰儿从很小就是看人眼色行事的,自然瞧出福晋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心中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话后才开口:这一个多月来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福晋是兰儿的恩人,将兰儿从恶主手中救出。
兰儿心中一直以来都很想要报答福晋您的恩情,当初进府时看着贝勒爷与福晋您这般恩爱,兰儿是由衷的为您感到高兴。
或许兰儿不过是一个婢子,不该多嘴,但福晋这一个多月来日渐消瘦,时常心思恍惚,叫了您好多次都不应答。
兰儿,怜春,小香都很担心……与贝勒爷无关,你们莫要瞎猜想了。
她多少有些感动,但一想到昨夜里胤祉的态度,她就仿佛觉得自己的坚持与执拗像是一场笑话。
与他而言,可有可无的笑话。
因为她就算再顽固,也不能撼动他一分一毫。
——若他放不下,又为何要求她放下?您就与贝勒爷和好吧……再这么下去,无论是对贝勒爷还是对您,都是一种折磨啊……兰儿苦口婆心地劝说,楚依却将他当作了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摆摆手,道:行了,你也别做和事佬了。
我心里自有打算,这天儿这么热,就不要再给我说些心烦事了。
兰儿无奈,见楚依心似铁石不可动摇,也只好作罢。
待兰儿走后,怜春不久便拿着湿布走来,手里还捧着个小盆子。
福晋给您。
楚依伸手接过,微微将领口松了几分,用冰凉的湿布擦拭着脖颈的汗渍,擦完精神也舒爽了些,递回给怜春:怎么久才来,半路是做什么去了?怜春答:路上碰上贝勒爷和几位阿哥,贝勒爷问奴婢话,奴婢就说了。
后来就命人在冰库里拿了些冰块,说给福晋您凉敷去热,还要奴婢带话说,让福晋您还是进屋里好些,不要到时候中暑昏倒了。
她心里涩然,半晌也没说话,怜春小心翼翼地瞧着楚依的脸色,也没再开口。
过会子楚依才道:你先下去吧。
还是让奴婢服侍您吧。
她倦怠地挥了挥手,道:我想一个人呆着,你下去吧。
怜春蹙眉,微微咬了下唇,才为难地说出告退的话。
走个三步就回头瞧,那眼神当真有种望眼欲穿的感觉。
……又剩她一人了。
楚依拿着湿布覆在额上,冰冰的,一如她此时此刻的心境,寒凉冷薄。
想着怜春方才说的话,她心中的一根弦不由地拉紧。
几位阿哥……她淡淡一笑,略显苦涩。
——看来,他不会停手的。
——那么,她也不会让步。
楚依闭上了眼,仿佛是真的累了也倦极了,郁热的氛围中似乎有一股浓郁的沉闷之气,令她渐渐头脑昏沉困意袭上。
她想要睡了,想要就此睡去再也不醒来。
可是心里那么明白,自己重生的意义,可现在……这一切又好像都不太重要了。
不过阎王会允许自己半路退出吗?投生禽兽道?算了……她还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他。
——她口口声声唤着的小祉儿。
终归,是自己贪恋着温柔如许的他,也是胤祉给了她生存下去的理由,却又令她原本无拘无束的心因此而被捆绑。
用爱的名义,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身边。
他的温柔啊……简直就是一把致命的刀,不禁意间就让她心如刀绞,疼得死去活来。
——就像是昨儿夜里。
她缓缓睁开了眼,视线有一霎间的白茫,渐渐的才恢复了清晰。
一双鞋,精致的长筒皮靴。
她微惊,倏地抬头。
不知是多久未曾见面了,已褪却那时的青涩,眉角仍是秀丽艳美,然而已不似当初那般锋芒毕露,带着一股子逼人的气势。
棱角越发分明,面朝下,耳鬓一缕发丝随着微风拂动而轻飘。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狭长冶艳的丹凤眼里,在凝望着她时一束阴幽的火隐约跳跃着,仿佛夜色里一盏明灭不定的烛灯。
三嫂,许久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累,就剩下几个人在看了,话说盗文那里也能看到我的作者有话吧。
真的有点被打击了,一千多的收藏,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在看盗文,有点心凉凉的感觉。
我也很想暴躁的说一句CNM的盗文!可是感觉也没什么意义,自己在这里为了写这几千字费尽心力,盗文网一下就看完了,甩甩手当真是不留一片云彩。
很久没说这么多的话,只是觉得心很累,最近事情也多,很烦躁。
我就这么对自己说,为了仅剩的几个读者,坚持下去吧,就算到头只剩下我一个人,也总算对得起自己。
好了话至如此了,看盗文的继续看吧,真心支持我的也感谢你们。
【白莲花到此结束】第五十六回:别来无恙楚依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是他……见她面色惊愕的模样,他笑了,俯□,长袖荡下来拂过她的面颊。
九阿哥怎么会在此处?她突然出声,心里暗自琢磨着他到底已经站了多久,在她昏昏入睡之时,又是否干了些她所不知的事情?一想至此,她禁不住浑身恶寒。
这人前科太多,就算一年多不见,也肯定是变得更坏了,向善是不可能的。
三嫂的戒备之心可还是一如既往呢……九阿哥在说笑吧。
怎么会想到来这儿?这时不应该与贝勒爷相谈甚欢吗?她闲凉地说了句,从地上起身,与他拉开三步之远。
胤禟见她刻意与自己保持着一段距离,眼底深处一抹深幽笑意挑起,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曾多次寻了借口出来,但却次次无功而返,后来听闻你出了事,不想再徒惹你烦心才忍到至今。
三嫂,你可知九弟有多……她快步闪到另一边,背对着胤禟,强压下胸中的愠怒,严厉语声中带着一丝冷冽:九阿哥,请你自重!他痴痴一笑,仿佛是在笑她的矫揉造作。
楚依近日闲惯了,许久未曾碰上槽心事儿,这九阿哥胤禟一出现,似是在她平静生活中骤然投下一颗地雷。
——这是一颗不定时的地雷,随时可能炸得她灰飞烟灭。
想至此,她不由地心烦意乱起来。
忽然,感到身后有什么靠近,一股成熟男性的体香随风而来渗入她鼻尖。
她心底惊了一下,蓦地转身见胤禟挺长亭立的身躯近在眼前。
她吓了一跳,忙往后到退一步。
胤禟面色一怔,那手还未来及的触碰到她,身形早已退到那遥不可及的地方。
他就那么仿佛愣了神般看着她,微风轻拂吹过他精致的面容。
吹过他一双灼灼生辉的眼眸,瞧的楚依心里发慌。
胤禟立在原处,心想,她还是与以前一样啊,对他避之若浼。
可是……却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神,总会跟随着她的身影。
就连面对自己的嫡福晋,胤禟都会下意识地将董鄂小婉认作是她。
他心里深知,这不是好事。
她是他的三嫂,永远不变的事实。
但他还是想要看着她,不想她逃,不想她三番四次地避讳他。
三嫂何必大惊小怪,九弟不会对您做什么。
许是年长了一岁,就连说话语气都与当年不同了,带着一股略显稳重的基调。
可楚依却不觉得人的本性会变,她知道毒蛇老九的名号也不是白得来的,善于经商之人必然有过人的狡猾之处。
她心里想了半刻,才客客气气地道:九阿哥不觉得这大热天这样说话很累吗?妾身还是先行告退,身子可实在是吃不消了……不想与他两人独处,随意敷衍几句便作势要走。
三嫂如此慌张,可是怕九弟会您图谋不轨不成?他在她后身说,那样平淡无奇,如此一来反倒显得她太过于心思狭隘阴暗,将他人无故想坏。
况且他和她之间,本就没什么不是吗?楚依……你又何必要躲避,仿佛急于撇清什么一般。
——本就一干二净,又何须躲。
楚依脚步一止,缓缓转过身来,对胤禟从容一笑。
九阿哥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呢。
胤禟微怔,旋即也笑道:这个可不是笑话,三嫂,这可是九弟的……心里话啊。
那尾音拖长了几分,带着意味深长的感觉。
她低眉垂眼,温顺服帖:九阿哥的心里话还是多说给九福晋为好,说给妾身听又有何用?妾身资质愚钝,完全都听不明白呢。
胤禟朝她一步步走近,最后立在她跟前。
楚依强忍住后退的冲动,站在树荫投下的斑驳阴影间,静静地望着他。
他道:三嫂心里应该很明白。
楚依心里诧异地跳了一下,随即秀眉微蹙,他故弄玄虚的这一套还真是运用得越发炉火纯青了。
不过装傻对于她来说,也很手到擒来的事儿。
妾身真是越发听不明白九阿哥想要说什么了。
三嫂,此时此刻只剩下我们俩,你又何必还来与九弟装聋作哑?楚依没想到胤禟竟就这样直接挑明,她错愕之余更不免提高集中力,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既然他非要对自己穷追不舍,那她没什么可藏着了。
九阿哥,我奉劝你一句,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永远也不肯能成为你的。
她不想对他再客气,看来他虽年长了一岁,性子却更加恶劣行为也更是妄纵。
楚依说完,也不想再待下去,省得徒惹自己心烦。
没试过,又怎会知道?一声带着暗哑的笑声在身后骤响,楚依径自走着没去理会,然而一双突袭的长臂拽住她的手腕。
楚依早有准备,一个转身拉住他的手反折于胤禟前胸,旋即狠狠压上粗壮的树干。
眼眸直勾勾地凝视着他,楚依再也不想压抑这一个月以来强忍的郁气与对他这般死缠烂打的怒火。
你简直够了!够了——一个个都要逼她吗?她只不过想过一个普通女人平常安稳的日子,难道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老天都不愿达成吗?——该死的!她很久没有这样暴躁。
三嫂的身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胤禟有些微错愕,转而又渐渐地翘起唇角,揶揄笑说,三哥那样文弱的身子不知能否抵得过三嫂的身手?想来三哥可一定在三嫂手上吃了很多苦吧。
她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瞧着眼前的男人。
我只对无事生非者如此罢了,还有贝勒爷与我之间的事……就不劳烦九阿哥费心了。
九阿哥还是对您自己的福晋上心些为好,莫要执着于一些虚幻的东西。
可是,你并不是虚幻的……他忽然开口接下她的话茬,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有些软,晕成一片绵柔的温暖。
你那样真实的存在。
但我的存在不是为了让九阿哥您罔顾伦法,做出有悖常理的事!她那样刚烈果决,带着怒意的面容犹同一团火焰,令胤禟的胸口都仿佛烧起来。
我不管。
他忽而淡淡地笑起来,随意地说,突然一挺身用力将她身躯翻过反压,精致如玉瓷般的无暇面庞靠得她极近。
楚依喘着粗气,愤怒地膛大双眸等着面前浅笑邪佞的男人。
简直无可救药——!一个是风流阿哥,一个是身为人母的嫡福晋,这两者之间本不会有任何牵扯。
楚依也当真是搞不懂,他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还有他怎么就敢如此大胆放肆,连兄嫂都敢调戏?看来这一年已来他没长进,反倒是脑子越发糊涂,俨然有入魔的倾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息了满腔激昂怒火。
——若能不动手,楚依实在不想动手,但他要是再敢得寸进尺一步,那么忍让也就到此结束!胤禟盯着她,与她面对面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
三嫂心里定是在咒骂九弟吧?楚依看着他一脸浅笑盈盈的模样,心口愈是滞塞,仿佛是一口之门之气凝固化作重石,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放开……胤禟调笑的表情一滞,见她垂着头,脸色有些发白,额际渗出细密的热汗来。
心底略有些不忍,但他却也不可能因此而松手?他可不会忘记她反击起来,可也是毫不手软的。
……就这样,二人一直僵持着。
他的神色渐渐浮上一丝柔意,已不知多久,未曾这般亲近她……那股熟悉的带着她独有味道的体香,当真是万分怀念而眷恋难舍啊……许是这天气的缘故,两人又紧贴着身躯,胤禟只感到胸前那一团柔软轻轻起伏着,腹中隐隐攒动着一丝酥痒滋味,令他忍不住身子摩擦了几下。
他仿佛又想起了在河畔与她几乎□相对的情景,在涟漪四起的水中,透过一层薄透轻纱隐约探见的妖娆曲线。
不知觉间,连神情都有些迷离了…………楚依倏地一抬眸,冷不丁眸中寒光乍现,她趁着胤禟懈怠,猛然手肘自下往上一顶狠狠撞在他胸口!嗯——!他这才从遐想中清醒过来,痛哼一声连连倒退几步。
胤禟抬起头,用手反复地抚着胸前,那一下还当真下了重力,恐怕她一直在等着寻找空隙好对他一击必中。
果然对她还真是不能有一丝松懈啊!若你还想完好无损的回去,就不要再靠近我一步。
楚依撂下狠话,眼神寒冽地直视着他。
胤禟失声发笑,牵扯到胸前的伤又不禁咳嗽几下才笑道:三嫂这么说……九弟心里还真是怕呢。
楚依眸子一眯,冷冷寒光如刀如炬。
九阿哥,我未曾与你在说笑。
你别忘记——这里是三爷的贝勒府,不是你胤禟的府邸!怎么,三嫂可是要将九弟的轻薄之举告诉三哥吗?他没再靠近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毕竟她正在气头上难保不会一怒之下告知了三哥,不过这种隐晦无光的事……她会说吗?若她当真要说,早些便说了何须等到现在?如此揣摩之下,胤禟也就放了心,一脸笃定地望着她。
以三嫂这般顾全大局的个性,又怎会破坏九弟与三哥之间的兄弟之情呢?他说的如此理所当然,仿佛那曾经侮她的行径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兄弟之情……楚依心中暗自发笑。
九子夺嫡之时,你又何曾想过兄弟之情?各成一派对付的,想置之于死地的,可也都是血浓于水的亲生兄弟——!我又没试过,怎么知道呢?楚依蓦地一勾唇,双眼上挑,带着几分闲散无辜之意。
少许眼中有一丝淡淡的嘲讽浮现,九阿哥,玩闹够了也就到此为止吧。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没出场的色九,赶脚还有好多要写,可素为毛累得我都不想动捏。
唉……看得人少的我都快没动力了。
明天周末啊周末,真想出去哈皮,可素没钱我摔,还是乖乖在家拖地干活吧唉~第五十七回:魂飞魄散()玩闹?胤禟听到她这冷嘲热讽的二个字,顿时觉得自己这一年多的牵挂就这么被她狠狠掀了一耳光,全部否决。
他早已过及笄之礼,身过花间不留情,他见过多少曼妙绝姿的女子,可唯独是她……是她令自己一见倾心。
胤禟心里一点点怨恨逐而升起,他只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发了疯,自见过她一面起,就此惦记在心上再难忘却。
……然而,她却将他的一腔热火执念看作了玩闹之举。
他眼底的光幽幽的,楚依只觉着心头一悸,蓦然转过身朝屋里头径自走去。
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被他的三言两语激怒,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之间牵扯出什么事来。
董鄂玉宁!胤禟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她心慌地扭头,在不禁意间看到不远处姗姗而来的两抹身影。
眼神一抖,连忙甩开他的手臂。
胤禟还想要伸手,见她这样仓惶的模样,也不由地往前方看去,顿时收回手朝前方的人走去。
楚依踌躇半晌,也跟随在他身后碎步慢行。
怎么都不想遇到的人,却偏偏在这时都凑了个整齐。
来的人,正是八阿哥胤禩……和胤祉。
一个月前他们之间的对话还历历在目,她只觉得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突然间涌起一阵浪潮。
伴随着一点点蚀骨的疼意,侵占全身的触觉。
她想要回头,想要跑得远远的,想要躲避这场她避之不及的棋局。
——可是,来不及。
……还以为九弟去了哪儿,原来是到了三嫂的后院。
胤禩开口,清雅温润的声线,又怎能想到他那时带着些许冷漠单薄,说出那番凉情言语。
只是随处走走,等到发现的时候人都到了。
还以为这后院没人,谁想到竟碰上三嫂在树下乘凉,便闲聊了几句。
胤禟顺溜地说出这话。
楚依不觉瞧了他一眼,敛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怒色,心中却忍不住冷嘲,说谎倒是也不见脸红,果然都是伪装的高手。
怨不得康熙后半辈子操尽了心,有这样一心想要抢夺他建设的盛世江山的儿子们在,想不操心也难。
她抬头,面色温淑:也没说上几句话,这不你们就来了。
勉强地笑了笑,烈日下楚依用袖子擦了擦汗,这天也实在是热,贝勒爷,几位阿哥,那么妾身还是先回屋里头去了。
你们兄弟几个呢也别就站着,不是活受罪么?凉亭那儿说说话也比在这强吧。
你们先去凉亭,我与玉宁说些话就过来。
胤祉神色淡淡地说道,胤禩和胤禟对看一眼,微点头便相携而去。
这途中,胤禟有回过头,她看着他探究深索的眼神心中有些慌张。
但身边这个人……却更是令她浑身不自在。
胤祉似乎察觉出她的不自然,脸色些微黯涩,伸手想要放在她肩头时却被楚依侧身一避便躲开了去。
楚依脸色漠然,平声道:贝勒爷有什么话想说现在就可以说了。
她的话音落下,他却缄默了。
就恍如昨夜里,静谧无声中他的目光那样深邃暗沉,宛若漩涡般几要将她卷入其中就此不可自拔。
楚依忽地骤起眉头,脑中袭来一阵晕眩感,身子一晃却在他伸来的臂弯间稳住身体。
小心……!她抬头,看着他温柔一如往昔的眼神,眼里莫名的有些酸。
他温煦却略带涩然的笑容,更让楚依倍感刺目。
她从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从来没有……楚依在心里头对自己这样说着,甩开他的手,但旋即又被他拉住,整个人就从后背让他圈紧。
那宽实的后背贴着自己,仿佛比当头的烈日还要热。
她惊愕之余心中酸涩的滋味越发的浓重,似乎都已经含在嘴里,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回屋里去吧。
胤祉带着微微叹息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的……还有……楚依,与九弟,不要靠得太近。
他说完,缓缓松手。
那最后一句,令她心头一震,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楚依紧捏的手掌有些颤抖,转过身看着他的面色,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她却怎么都不得安心,抱着疑惑问:九弟……怎么了?他为人略显轻浮,早前曾冒犯过玉宁,额娘便是因为此事才对你心生间隙处处排斥,可是我知道……玉宁与九弟之间是清白的。
他神色有些飘渺,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执起她的手。
楚依这一次没有拒绝,许是因为他迷惘缈茫的神情触动了她,竟有些不忍。
我也知道,你是有分寸的。
她神色一怔,回味过来他的话语随即心头惊骇大变!这话、这意思……如果不是她在瞎猜,那么胤祉……你的意思……是在暗喻我与九阿哥之间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地方吗?楚依,我并没有。
他俊眉深锁,脸色显得深沉。
她却一笑,蓦地将他的手扯开,霍然背过身冷然道:我当你想要说什么,原来是这种混账的话!胤祉……我和九阿哥之间到底有什么,你这二年来难道没看在眼里吗?他见她动怒,语气不禁有些焦急:楚依……她仍是冷笑:贝勒爷,还是不要为了我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破坏你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不、值、得——!不、值、得——!楚依径自朝房里走去,仰着下颚,带着她的骄傲和自尊,吞下眼里酸苦几近流落的泪。
他竟然怀疑自己与胤禟……真是好笑!走入屋内,砰地一把将房门甩上,可是下一刻楚依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极缓地转身走到床前,拉开一道缝隙。
那个人还站在原地,就这样遥遥地朝她的屋子里看。
胤祉的神色迷蒙而凄楚,明明热烈的阳光照得他耀眼而刺目,可他一身削瘦的直立着,却仿佛秋日里一道萧索清冷的人影。
楚依泪眼朦胧,捂住嘴唇。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也不知道胤祉站了多久,只看到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宛若一直薄透的白纸。
他近日来愈是显瘦,看到后头,她再也忍不下去。
蓦地转身,一闭眼,那些滚烫的泪水便从眼角顺着面颊滑落。
相爱的两个人,却要如此折磨,楚依……你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吗?她突然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重生在这个时代,为什么要受尽苦痛?她抬起手,抚摸着指上的冥戒,唇边溢出喃喃自语。
如果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指尖熟悉的热度传来,她却淡然了,心里凉凉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想要反悔?当她睁开眼眸时,看见的就是阎王一身妖丽的红,仍是躺在那一片凉席上,声音漫不经心。
她定了神,道:是。
你想要半途而废,抛下一切都不管了?她还是一个是字。
阎王殷红的唇一挑,笑得诡异妖媚。
他没有回答,只是从席上起身,一袭赤衫在红纱浮影间显得迷离不清。
不知为何,这一回楚依没有怕,看着那个执掌她生杀大权的男人一步步缓缓靠近,心境莫名的平静。
她不可能委曲求全去忽略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去迁就胤祉,但如此长久以往的与他僵持下去,楚依觉得自己……已然是生不如死。
我已经想好了,后果随你。
她仿佛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与其苟延残喘般的破罐子破摔的活着,她宁可……灰飞魄散。
这一世,你必须走下去。
他低哑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楚依仰头直视着他,眼里有不解的困惑。
直到终结。
他的手仿佛如一把微风,带着一丝阴冷的寒意抚上她面容。
楚依莫名觉得心悸,凉意从胸口涌现。
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正在渐渐滋生,压抑不住的黑暗,难以遏止的几近疯狂的气息。
她这才有些后怕的朝后一退。
他的眼里已充满了笑意,却是寒凉如一泊死寂沉静的湖水。
青依,为何你还是不长记性?青……依?她不知道他在叫谁的名字,可她不是青依,她是楚依。
紧皱眉头,她将脸倔强地一侧,但下一秒却被他坚硬地扳回来。
强势的力道,不容置喙。
你是不是觉得魂飞魄散就算是彻底没事了?他继续说,阴暗阴湿的空气里,他的声音更甚寒意刺骨。
只要你在三界之内,我就能找到你。
就算你魂飞魄散,也休想停止。
她的身子簌簌发抖,眼中惊恐仓惶。
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自己听不懂?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不会停止……这是什么意思?青依是谁,是她吗?那楚依又是谁?她心里有什么正在一点一点的崩塌,整个世界,一点一点的碎裂。
我到底……是谁?她到底……是谁?一直以来困惑不解的,她所得到的力量和重生的机会……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何处?我是谁……?他笑了,一声冰凉的笑惊醒她。
你真的想知道吗?她昂着头,目光颤栗:是不是一切都注定了,没有办法挽回了……?是的,注定。
青依是谁?他沉默。
青依就是我,那我又是谁?她的眼泪在迷茫的话语中一滴滴落下,我又是谁……终有一天,你会全部都知道。
青依……他说,将神志有些混乱的她揽入怀中,睡吧,将这一刻都忘记了吧。
她闭上了眼,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他将她抱到凉席上安放,眉头紧锁。
许久。
你出来吧。
暗处,一抹身影渐渐隐现,最终清晰,是青祉。
他没出声,只是将目光投向凉席上的人,带着淡淡的哀伤与凄凉。
还有这最后一世,就会结束。
青祉仍是默然。
你的罪赎清,就可以从这里离开。
或许,我不会走。
有清冷的笑声响起:不走?你的阴气已越发得重,若不走……就会因此影响你,可能……会再也回不去。
没关系,她在哪里,我在哪里。
如果她回去了呢?青祉再度默然,眸光在一片浅暗色中显得晦涩不清。
他将目光凝注在她的容颜上,仿佛耳畔依稀隐现欢声笑语。
还有她的,笑容。
那么,就让我魂飞魄散。
他看了一眼席边的人一眼,浅薄一笑,湮灭于三界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到底是要三爷和楚依和好还是不和好呢?就这么一直纠结下去……唔。
一转眼这篇文已经十八万了,唉,还有几个要出场的人物都没出来,继续奋斗……好累,累累累累累……【无限循环,痛斥霸王党!不要潜水不要潜水!】()第五十八回:重新来过醒来的时候,目所及处是一片鎏金色的纱幔,一幕珠帘鳞次栉比,她转了转眼珠子,初始眼里尽是迷惘无神,渐渐的才带了一点点神采。
这里……她梦呓般出声,随后慢慢地起身,撩开珠帘,撩开那一层薄透的轻纱。
朝四周环顾一圈后,眉头微蹙,原先的摆设似乎都换了。
话说……她记得自己明明刚生下孩子便因耗尽气力而昏迷过去,那么……她的孩子呢?来人……来人……!她无措地张大了眼,一把掀开被褥大声叫嚷起来,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慌乱。
她的孩子去了哪里!去了哪里!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回答她,仿佛整个世界都平静得有些窒息。
楚依感到自己的头好疼,疼得快要受不了,紧锁眉头似乎隐隐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可是抱着头想了很久却还是想不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到底是哪里……哪里……砰——!福、福晋……她蓦地抬头,看见门口处怜春惊愕惶恐的脸,不由地紧蹙秀眉。
脑海中瞬间闪过什么,忙上前两步攥住她的手,可还没开口却见怜春双脚似发软,一下瘫跪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起来。
福晋您终于、终于醒了!盘旋在她脑海里那诡异的疑惑越发沉重,楚依不觉到退一步,满脸惊疑:我难道……睡了很久吗?眼眸一闪,有光芒惊现,对了,我的孩子呢?我生下来的孩子呢!什么、什么孩子……福晋您在说什么?怜春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蛋,狂喜的表情里夹杂着一丝不解。
福晋您整整昏迷了五年……奴婢以为您这一辈子——都要醒不过来了!幸好、幸好老天开眼,福晋您可总算是醒了!对了,要赶紧告诉贝勒爷去!什么意思——她震惊地连连后退,手抵在桌边撑住自己虚软的身子,整整昏迷了五年?可她抬头的时候,怜春已经火急火燎地奔了出去,楚依回神过来再跑到门外看时,哪里还有她的影子?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怜春所说的话,五年,她昏迷了五年,这是个什么概念?无缘无故怎么会昏迷了五年?她紧皱着眉目细细回想,直到头痛欲裂却也理不出头绪来。
兀的抬手一看,戒指……戒指没了!惊愕万分,她慌乱地拉开衣袖,又上下摸索了一翻,没有,急急地跑到床边东翻西找,没有、还是没有!去了哪里,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会找不到了?楚依……就在她惊慌失措地寻找冥戒之时,门外有一声颤栗的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楚依下意识地身躯一震,仿佛被一道符咒摄住心魂。
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潜意识中他仍旧还在边关,而她呆在家中日夜盼着他归来。
慢慢地,仿佛行将就木的老朽般迟缓地转过头来,在对上他的面孔时,霎间她的泪水便盈满眼眶。
胤祉……!她大叫了一声,猛然从床上弹起扑向他,撞入他削瘦似骨的胸膛。
坚硬的骨骼有些硌人,楚依用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胸,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衣衫。
你……瘦了好多。
楚依的头抬到一半,又被胤祉按下去,一双手臂搂住她的腰肢,搂得那么紧,但却极为小心,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折碎眼前的人。
……五年了……不知觉间,已经五年了。
……还记得他那时刚要离开,就听见她的屋里传来一阵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他大慌,连忙跑过去一开门,就见地上满是碎渣子,而楚依已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他头一次那么怕,心跳一窒,瞧着那些许碎片布落在她的身上,竟有一霎间迈不动脚步。
但下一秒游魂的神儿倏地窜回,胤祉这才魂归附体,慌慌张张地上前将她身上的碎片用衣袖扫落,抱着她放到床榻之上。
指尖一叹,有呼吸,心中稍微一松但随即便慌忙跑了出去命人找来大夫。
怪的是大夫看后,只说脉象一切正常,但人就是没醒。
他央求额娘请来宫中的御医,但给出的回答却是一致的,统统瞧不出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可分明人就是一直昏睡着醒不过来。
就这样,无论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答案。
但是,她还活着。
她的脉搏还在跳动,她还有呼吸,她的体温……仍是热的。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但是他不信,他始终相信楚依不会这样狠心,绝不会就这样撇下他而去。
就这样,他日复一日的守着她,擦拭着她的身子,等待着她终有一日回来自己的身边。
她不愿意自己自己去争,那他便放弃。
她想要过一个安稳平淡的日子,那他就陪着她一起,看日落日出,云卷云舒。
她喜欢玉簪花,他便在后院种下一片,年复一年的开,旺盛美丽的花却怎么也比不上她的笑。
她说就算自己成魔,也会陪着他走尽这一生。
——可是,她始终没有醒来。
……他望着手里已拆开的信笺,看着竹简上的黑字,神色愈显凄冷萧索。
——太子被废,有所行动。
未有署名,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胤祉瞧着,眼里平静的湖水渐渐有了一丝涟漪波动,逐而仿佛风卷愈烈,终于他一把将竹简扔落在地,发出重重的声响。
他颠颠撞撞地冲出门外,望着院落萧然景色,心底悲凉刻入了骨肉之中。
你醒来……醒来我什么都允你,楚依……我只要你醒来……他命人取来烈酒,一瓶一瓶的灌。
有人劝:贝勒爷,酒多伤身。
他笑,遣散身边所有的仆人,独自一人拿着酒杯,歪斜地倒在桌边。
瞧着这遍地的枯萎落叶,不禁低喃出声: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胤祉闭上眼,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上啪嚓碎裂。
他恍若丢了魂魄一般,痴痴怔怔地模样,只神色萧冷,只感到之间摩擦的桌面粗糙而凉薄。
一切都已经追悔莫及,有生之年……他再也等不到她回来。
他缓缓收拢了手掌,颤抖的拇指却怎么都握不紧拳头。
——是他用额娘当作借口来掩饰自己的贪嗔痴念,令她最终心寒。
——是他给了她承诺却没有做到。
——是他自己亲手毁了这唾手可得的一切。
——是他自己……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远,直至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再也追不回来。
原来执念的人并非是她。
……胤祉阖上眼,眼皮颤着,整个人仿佛被什么缠绕在无垠的黑暗中,却又堕落其中而无法自拔。
就在他陷入痛苦不堪的沼泽中时,突然远远传来一声狂喜呐喊。
他抬起红丝遍布的眼瞳,一看是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急急忙忙地奔来,心中一动。
怜春路上遇到兰儿,便将消息告知与她,兰儿听罢,喜极而泣。
遂两人便决定一同随行,匆匆慌慌地跑来看到贝勒爷独自饮酒的颓废之态都不禁唏嘘叹息。
兰儿跑得快,先怜春一步来到胤祉跟前快速地说道:福晋、福晋醒了,贝勒爷……话还未说话,只说到福晋醒了四个字,便见他原本黯然无神的眼里兀的迸射出一道灿若星辰的光芒。
那一霎间光耀万丈,比生命更加鲜活透亮。
……所有的人都在不知觉间退下去了。
楚依埋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心里是那样的踏实安全,可是温馨的时刻只持续了没多久,便被疑惑不解的声音打破。
到底是怎么回事……怜春说我睡了五年,可是我的记忆还停留你在边关的时候。
对了,我记得我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你的孩子……胤祉,我们的孩子在哪里?楚依……他低下头,错愕惊诧地望着怀里人迷惑的脸,那些片段经由她一提,便走马观花般从脑中一一闪过。
胤祉心头一紧,震荡不已。
——难道说,是老天给他的机会吗?让这一切重来一次?她依旧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而他也为她许下美好的余生。
——一切,竟然都停留在那一刻了。
胤祉强子压抑住脸部的都抖动,可却没办法停止胸口的颤抖。
实在是这件事太过于惊人,但一想到她的来历,心中才有些微的安慰和欣喜。
或许,是老天也可怜他,让她的记忆重回到他们之间最美好的一刻。
既然一切都重头来过,他……再不会走错一步。
想到失去她的五年间来,那锥心刺骨的疼痛,曾每每夜里独自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灯出神发呆。
那种落寞寂寥的感觉,仿佛是整个人深陷于泥潭中,压抑窒闷而透不过气。
但在这一霎间,所有的沉闷苦痛全部烟消云散了。
他的楚依,他一生的伴侣……回来了。
而这一次,他只想爱她,再不管那些纷争纠扰。
胤祉手执她的,眸色里有隐隐涌现的泪光: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孩子,他叫弘福,寓意鸿福吉天。
他从小就很乖,会学很多东西,聪明伶俐就像是你一样。
你……怎么了?她总觉得胤祉有些不对劲,可是楚依却说不上来。
从她醒来一直围绕在脑海中诡异古怪的感觉始终没有褪却,但任她想破头,还是找不出那一条揭开谜底的道路。
就这样吧,五年的等待……无论她生下孩子后发生过什么楚依都不想去深究。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等待守候在她身边整整五年。
——如此,足以。
你这一睡……五年光阴已去,我心里本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也从未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可是我还是醒了,胤祉……我突然有一种感觉。
他心中一动,只是搂着她轻声道:什么感觉?一种……什么都不想管的感觉,我想出府,想要去游览山水之色。
胤祉没有出声,一晌沉默后才低下头,满面的温柔比往昔更多了几分缱绻之色:都随你。
可楚依旋即又皱紧了眉头,撅嘴道:可是你不能陪我啊……好可惜!我会在府中等你。
万一我偷偷地在外面找了别人,抛弃你怎么办?她起了玩弄之心,狡黠一笑,双眼灵动显出几分月色皎光般动人色泽。
我不怕。
他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颤抖着双手环住楚依的腰。
已经等了五年,我不怕……再等你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我不懈的努力和奋斗我终于发出去了……发得我手抽筋脚抽筋浑身都抽筋……第五十九回:阴谋乍现你是说,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晕倒然后一直就没醒过来?是的,奴婢看到福晋您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连太医诊治之后都说不出您到底得了什么病,贝勒爷那时整个人都像是没了魂儿似的。
所有人都以为福晋您……但是贝勒爷不信,奴婢其实也不信,因为福晋您明明就是热的,还有呼吸怎么能算是蓖了呢?之后……您就这么一睡睡了五年。
幸好……幸好您醒了,奴婢就知道福晋您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怜春说着,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轻轻啜起来。
楚依抬起头,无奈地撇了撇嘴,道:我这不是醒了,不哭了。
她压下哭泣声,重重地吸了吸鼻头,用力点头:不哭了,只是因为太高兴,看见福晋您醒来就有些没法控制。
对了,您恐怕还不知道兰儿和小香吧。
听怜春提到兰儿和小香,她眼中有什么异动,不禁细细回想起怜春所描述的那些场景。
侧福晋被废,她自然是高兴,但当真那利用孩子的事儿会是她想出来的吗?是否在暗处还隐藏着一个真正将这件事挑唆起来的人。
会是睡呢?谁既想除掉自己,又不想自己动手?荣妃首先可以排除,她若要动手,根本无需用这些肮脏手段,以她的权势地位直接一句话就可以成事。
肯定……还有人想谋害自己,当初自己私下里派人找来小香。
如果说小香是传话怂恿弘景小贝子的人,那么又是谁将这个计划告知了侧福晋?这其中……也定是有一个衔接的人存在。
说不定这个人……就是这件事的关键。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六年,恐怕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吧?但她却觉得格外清晰,仿佛很久以前没有理清的思绪在这一刻统统变得明朗清晰起来。
念想在脑海中稍微转了一圈后,她道:你叫她们进来吧,我有些话想要问。
那奴婢是否先出去?毋须,你在一边看着,到时候我会吩咐你下去做点事情。
有些事情……很久前没弄明白,既然如今时光倒流……说不定就是让我来彻底弄清楚事情的真伪。
怜春讶异,似乎隐隐察觉出她所要调查的事情,不禁低声惊呼:难道是弘福贝子……当初,我还是太过于心急,打草惊蛇,最后只将了侧福晋这一枚棋子。
但是……说不定执棋之人还在观望之中。
就算这六年来她未曾行动,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放心,身边放任着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存在……绝非好事。
又说不定,执棋之人在忍,她插入不了自己和胤祉之间……但一个能忍,又善于隐藏的人——是可怕的。
可这个人……会是谁呢?怜春也觉得福晋说的是,虽然她不知道福晋为何在事情过了那么久才想起来要办,可当初也的确是急躁了些,而那时的福晋……似乎还有一种想要安生求全的意味。
况且福晋后头也曾派人去调查过,却最终没有结果。
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点点头,突然间脑海中霎间闪过什么,忙不迭凑到楚依跟前,窃窃私语:对了这件事奴婢还一直没想起来,当时私以为不算什么大事。
现在想来恐怕也是与您差点滑胎之事有关的。
嗯——?她微一抬眼,眉梢上挑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思索,你说便是。
那时富察氏身边的一个丫鬟跟侧福晋身边的丫鬟调换了,后来那被调换到侧福晋房中的丫鬟还曾与奴婢抱怨过侧福晋时常摔东西,好几次都用细鞭子抽她,还说什么要不是自家主子,啊,就是说到这,她突然显得慌张赶忙闭了嘴。
后面奴婢问下去,她也没说随意敷衍了奴婢几句便走了。
之后,就再也没瞧见过她了。
楚依眯起眼来,沉思的眸中有一道沉暗的漆黑光芒。
这么看来,当时她是真的漏掉了很多关键的细节。
想至此,她忽然略带思索地抬起了手,看着洁白纤长的五指,干净整洁没有任何饰物佩戴。
为什么冥戒消失了?如果这条通往冥界的戒指不见了,是不是就代表……她再也去不了地府?除非……是死了。
只有死人,才能通往往生之路。
楚依尝试过呼唤阎王,可似乎一切都仿佛是个梦。
地府是梦,那段消失的过往是梦,只有如今是清晰的。
她一开始是慌张的,但后来也就慢慢平静下来。
她想,也许让她的记忆重回到六年之前,也可能是他的安排。
就是为了让她又重头来过一次的机会,把真正害自己的人揪出来!怜春叫了小香和兰儿进屋,随后便走到她身边立着。
桌边上摆着精致的茶具,楚依手里端着棕色茶杯看了一眼前面二人,眼睛都是哭过的痕迹,红肿明显。
听怜春说此二人乃是她的心腹,替自己办了不少事情。
而教唆弘景的小香也是受侧福晋所迫才逼不得已,并未曾想过会害她如此地步?楚依放下茶杯,平静出声:我虽然把这几年的事情都忘记了,但是怜春已经把详细的事情经过都告知了我。
小香——听到她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小香嘭嗵一声跪倒在地。
福晋……小香在。
她低垂着脑袋,五年不见,人已长高不少,看起来相貌秀丽确是个乖巧的姑娘。
当年是十五,如今……也是双十年华了。
楚依微微有几分感叹:你也二十了,该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福晋——您这是要赶小香走吗?她听到楚依所说的话,蓦地抬起头,身子在瑟瑟发抖,是不是福晋心里始终是介怀的……说着说着,那一颗颗泪珠子就往外掉。
她站起身来,走到小香面前,扶着她的双肩将她轻轻地搀起。
手掌下的身躯在颤抖着,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罢,况且怜春也已经向我说明了你的情况,我不会怪你。
只是我现在想起来心里突然有些事情很费解,不知你是否能为我解惑?福晋您言重了……您想要问什么小香都会说的明明白白,绝对不敢欺瞒您!小香对于楚依的态度感到受宠若惊,不禁惶恐地欲要再度跪下,楚依拉起她的肩膀,笑道:不必再跪了。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女儿的身子也不是低贱的,不用动不动朝我下跪。
福晋……小香颤巍巍地说着,在楚依的搀扶下起了身来。
楚依坐回座位上,抬眼看着小香问:你之前一直是伺候在侧福晋的吗?是的福晋,那时候奴婢主要是伺候弘景贝子,闲余时间都是呆在侧福晋身边。
那么你可知道……她身边有没有调动过什么人?小香眉心一皱,似在思索会想起来:这个……似乎……啊!有,不过没几天就被调回去了!是富察氏身边的一个丫鬟,不过听说调回去后办事不利,好像摔碎了富察主子的什么东西就被她赶出去府外去了。
赶出府外……楚依听到这,不觉地抿唇浅笑,果然与她有关。
那么如今你可还记得那丫鬟的模样?说完这话,楚依倒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权当是问问。
小香凝眉,如她所料的确是记不大清了,抱歉地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帮不上她的忙很无用一般。
而就在这时,小香旁边一直默声不语的兰儿陡然上前一步,面色些微犹疑凝重。
这么说起来,奴婢似乎还记得一个人……不过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与福晋您所要找的人有关。
楚依一听,眼中仿佛有一簇光束倏地点亮,但却极微。
上挑着眉眼,看向兰儿道:你说来听听。
兰儿一直以来都是在各处跑动干杂活的,偶尔也会去一些酒肆之地做跑腿的。
福晋您也知道兰儿生得丑,装扮一下就跟个男子似的,所以去青楼打杂赚赚小费也是常事。
也就是在六年前福晋您还未收留我时,算算时辰也是您出了事后那段时间。
这个女子……是在半夜里突然出现的,是当时兰儿不禁意经过瞧见的。
说到这,兰儿似乎见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儿,有些面色发青:夜色下那女子原是生得极好,但却被几个壮年男子奸污后生生挖去双眸,又在她喉咙不知灌了什么,只听到那女子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
这个场景……至今为止兰儿都难以忘却。
听到兰儿的描述和她脸上惊恐惶惧的表情,楚依喝着茶的平静面容也不禁起了一分波澜。
她仿佛看见那个美貌如花的女子,被人蹂躏折磨的场景。
心底有缕寒气一掠而过,她放下茶杯,手还在轻轻地发颤。
如果说……这个被人毁容毒哑的女子就是当年调换的丫鬟的话……如今,她恐怕也已经被彻底折磨致死了吧?那如果真的就是那个丫鬟,富察氏为何不把她直接害死,却还要慢慢地折磨煎熬……?其中……又有何缘由?她抽回手,眉心微拧显得面色深沉。
思量了半会儿,她意有所指地说道:就算她如今还活着,又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六年……就在二年前,兰儿还偷偷溜出去想为您寻找偏方,但终究是遗憾而过。
说道这,兰儿眼里有什么在隐隐闪动着,巧的是……兰儿就在一个街巷尾角瞧见了她。
已是满身可怕的伤疤痔疮。
因为实在是当年那记忆太过于深刻,只需一眼兰儿便认出来是她。
估计是她感染了什么疾病,才会被人赶出去吧。
兰儿瞧她可怜,便给了她些许银两。
之后再度出府,每次都会接济她一点。
如果没什么意外,她恐怕还是在愿处乞讨吧。
楚依微微抬高下巴,双眸对上一副恭谨之态的兰儿,许久才轻轻地笑道:怜春说你办事谨慎,为人机灵,果然是不错的。
看来当年的我眼光还是上佳的,你之前的那些年月真是浪费了。
等此事完了,我就为你找户好人家嫁了吧。
兰儿眸中光芒一闪,但旋即便收敛了起来,笑道:莫不是福晋也嫌弃兰儿了,可是要把小香和兰儿一并给甩手去了?楚依不露声色地瞧着她,兰儿与她对视之下皆是会心一笑。
她知道兰儿虽然在为自己办事,但是心里终归是女儿家,只因为生的丑又无人帮衬才没那念想。
而如今既然自己可以帮她做到,自然是心里偷乐,只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罢了。
其实这几年……她们也是对自己衷心了,总不能一直强留在自己身边没个归宿。
她心底叹息一声,才抬头笑道:你倒是翻过来揶揄我了?兰儿不敢。
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与小香并列而站。
楚依摆了摆手,道:这几日事儿多的都令我脑子快要糊涂了。
我一个人静静,想些事。
好了,你们也都暂且先退下吧。
她们齐声应和,便陆续从房中离开,顺势捎上门。
楚依仍坐在椅上,那门关上的一刻,本是平如碧湖的面容陡然掀起一阵狂风骤雨。
她的眼里凝聚起狠辣阴戾的光芒,濯濯如天上繁星。
——富察氏,你万万没料到,连上天都眷顾她让她再度回到这一刻。
——天网恢恢,你却妄想做那漏网之鱼,简直可笑。
虽然六年光阴轮转,但是你当初造下的孽,也绝对不可磨灭。
——而如今,也该是你偿还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一切都静止捏~星星眼,素不素人家说快要完结捏你们就猜理都不理人家,打滚打滚~离完结还有一段距离哇!唉,黯然伤神地离去~【心里鄙视你们这群魂淡】第六十回:昔日佳人夜色静好,寂谧的黑暗中她独自坐在屋外,大理石椅有些凉意,她的手肘撑在桌面上,凝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她在想白天兰儿所说的话,想到她口中所说的那个生了烂疮些许活不了多久的可怜女子,心情不觉有些沉重。
如果她真的是那个被富察氏赶出府外刻意折辱的丫鬟,她到底是该恨还是该同情她呢?你怎么还不睡?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楚依的思绪,她转过头,见胤祉慢慢走过来,嘴边扬起一丝笑道: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睡?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你近日倒是无事清闲的模样。
看你平时除了早朝,怎么也不跟其他几位阿哥叙叙旧谈谈心了?那一霎间,楚依分明看到他的身形一震。
原本温柔的笑脸有半片的僵滞,眼中似有一抹慌乱于暗色中极快地掠过。
楚依心中,不觉藏了些微疑惑,但却被她压下。
她生下孩子……到昏睡前那一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楚依似乎已经不是很想知道了。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就这样,不要再有纷争。
只不过,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弄明白的。
胤祉走到她身边,眼里带着笑,却隐约显露出极微的黯然浮光:我只是想要多陪陪你,想要有更多的时间来触碰这样真实的你。
楚依抬起头,听了他的话,把他的手牵起来放在自己的脸上,笑着讲:给你摸,你想摸多久就摸多久。
面上的手一颤,她仍是笑着看他。
胤祉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再晃动,许久许久才最终沉淀下去,隐没在最深处。
仿佛那些遥远的片段已经被一抔黄土掩盖,只要不提起,便再也挖不出来。
我想要一辈子,往后的往后,直到我抬不起手来。
楚依听得扑哧一笑,笑他今天怎么这么矫情,放下他的手,她站起身来双手啪地拍在他的脸上。
后者一怔,却是纵容的一笑没说什么。
那我要要摸你一辈子,没完没了的摸。
她贼笑一声,整个人偎入他怀中,胤祉啊……明天我就要出府了,你一定要在府里头乖乖等我回来噢。
明日吗?是呢,有些事情我没有搞清楚,我想要自己亲自去验证。
对了,如今弘福也大了,在上私塾了吧?他很聪明。
楚依抬起头,看着胤祉,双眸亮如星子带着些许的狡黠:有没有我聪明?胤祉笑:你多大的人了,跟个五岁的稚童比也不害臊?反正我永远都是十八一朵花,才没老呢!她娇嗔道,他瞧着她嘟嘴撒娇的模样,表情柔软,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般认真专心。
楚依被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瞧的心里也软了,禁不住捏了捏他仍旧弹性十足的脸蛋,调笑道:我的小祉儿也还是个大美人,虽说比以前瘦了点,不过在我眼里还是漂亮。
说的美滋滋的,也不管某人无奈的脸色。
美人就美人罢,他还是喜欢她有时口无遮拦的娇俏模样,那才是最真实的楚依,最鲜活而灵动的她。
晚了晚了,该去睡了。
胤祉,就算你近日来不怎么忙,也还是要注意身子。
你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她碎碎念着,顺势摸了一把他的腰肢,简直就是女人的腰,都快赶上她的了。
不成,从明日起到我回来,这几日你一定要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不然我就不与你同房。
好。
你平日里是不是运动也少了,腹肌都没了,你要多练练骑射,不然都给别的阿哥比下去了。
好。
他始终是微笑地看着她絮絮叨叨,却不觉得丝毫不耐烦。
耐心地聆听着她所说的话,将那五年来无声的思念全数倾注在这一刻。
楚依笑了,咳嗽两声板正脸孔道:贝勒爷,那是否该就寝了呢?听她这刻意摆出来的正儿八经的调儿,胤祉也笑了一声,少刻才缓缓地压低了声线道:……好。
……翌日清晨,楚依起了个早,进来的怜春手里拿着水盆,见主子已坐在梳妆镜前,不由地笑道:福晋您真是好精神。
楚依回头看她一眼,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笨。
见怜春嘟唇,她摇摇头,似是想到什么又问,昨日吩咐你的事儿可办了?怜春将水盆放下,朝楚依得意地一仰头:那自然是早就办了,不过福晋这一招算是什么?算是什么?她心里暗自笑了一下,偏过头看着镜中女子红润娇美的脸蛋儿,道:只是透露一点风声,说不定就会忍不住了。
以她的作风,肯定会在不知不觉间做出些事来。
到时你在府中可要替主子我看紧了。
她点了点头,却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怜春也想跟着您出去。
楚依瞥她一眼:兰儿陪我出去便可,你和小香留在府中。
怎么,我说的话你现在是不听了?不敢,奴婢遵命。
她似乎有些难过,自己陪了福晋这么多年,竟还比不上一个才处了几天的丫鬟。
虽说她和兰儿关系要好,但心里总不是滋味。
楚依许是也瞧出她心底里的委屈,神情微动道:你如今多大了?奴婢今天二十有一。
二十一的年纪,在古代来说也算是老姑娘了。
她敛了眉目,神色些微沉思起来:也是该到许人家的时候了。
奴婢不嫁,奴婢是要一辈子都伴在福晋您左右的!楚依听她这么一说,心底有些感伤,亦有几分好笑不由地撇嘴道:哪有一辈子不分离的宴席,你终归是要找个归宿。
到时候种种田,做做手工活,安安稳稳的过了余生。
哪能陪我一辈子?怜春微微眼红,耷拉着脑袋扁嘴道:福晋您要是没了奴婢,连头发都梳不好。
噗——她刚要把簪子往头上插,差些失手戳入头皮。
咳嗽两声道:没了你不还有别人?怜春那一双眼儿越发得红,半晌才气哼哼地道:您就是喜新厌旧!楚依哭笑不得,拉了一把她的手,道:您主子我往后还有贝勒爷,怎么会孤单呢?贝勒爷,也是。
不过……她欲言又止,神色略显闪烁,半晌才叹口气,福晋您往后千万别跟贝勒爷闹别扭了,奴婢从未见过贝勒爷那样伤神过。
自打您昏睡起,贝勒爷整个人便精神恍惚,一得空便守在您床边,奴婢们怎么劝都劝不开。
有一回奴婢夜里准备为您擦拭身子,一进房便见贝勒爷在床边睡着了,嘴里直叫喊着您的名儿,说什么错了,求您回来。
福晋不知道先前您与贝勒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奴婢看在心里,知晓爷心里确确实实是在乎福晋的。
唉……其实奴婢看得出您那段日子也是十分痛苦的……既然都已经事过境迁,你一提及这不是又让我重新想起伤心事儿了?到时候说不定我就去问他,说不定又会……楚依故意没在往下说,声调还刻意一沉。
怜春一拍脑瓜这才慌慌张张地道:是奴婢多嘴了……该打,该打!握住她的手,楚依摇了摇头,眉目间是一抹淡淡的柔和:其实……夫妻之间,或许真的不需要计较那么多。
如今这样子,相濡以沫,平平淡淡的也好。
若往后你嫁出去了……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声音有些哽咽,失声道:福晋……人生苦短,转瞬即逝。
坚持是好的,但是太过于执念……便不是件好事了。
就如同当初的她和胤祉,幸好……有了回头的机会。
她如今,只是不想再计较那么多,不想再那么苦。
楚依将该收拾好的物件都整理好了,与怜春告别后便装扮成丫鬟的模样,与兰儿从贝勒府的后门走出去。
后门的守卫已是胤祉吩咐下来不加阻拦的,她们自然一路通畅无阻。
不过他要派人保护自己却给她拒绝了,因为人多容易节外生枝。
况且楚依暂时在没得到确凿的证据之前,还不想将此事传的太快。
而且这个时候,还为时过早。
随着兰儿走过几条街,七弯八拐后来到一条羊肠小道,越往里边儿越是能光线昏暗。
闻着那味道,是一股带点晦涩苦闷的气息。
楚依不觉地拧紧了眉头,兰儿瞧见了解释道:这处一直都是些下三滥的癞子呆的地方,时常都会发生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您瞧这墙壁上,尽是刮痕和些许脏污痕迹。
不过您倒是放心,白日里不会有什么人出现。
她点了点头,又问:之前她就是在这里?再往里有一家青楼酒肆,平常人是不知道。
明着是正经买卖,眼里便尽是些丑陋的交易,奴婢那时候跑腿儿经常遇见些。
这般龙神混杂的地方,你怎么会想着来呢?不危险吗?楚依听兰儿这么讲,有些担忧,又有些困惑她为何之前要做如此危险的工作?兰儿却只是苦涩一笑:越是危险,这给的钱便越是多,就是一般人不敢来奴婢敢,自然找奴婢的人便多了。
况且奴婢长得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有什么可怕?那夜里可都是别人看着怕,没奴婢会怕的!楚依噗哧一声,但旋即又抿了下唇瓣面色显得有些黯然。
想来,她之前的日子当真是不好过,也怪不得练就她随机应变的能力。
虽然貌丑,但却是极为聪慧的女子。
楚依突然觉得先前想给她推荐的公子哥都难以配得上她了。
唉,也真是可惜了。
到了,福晋。
兰儿说道,突然又发出咦的一声,人不在这儿?楚依朝四周张望一番,这院落极为破败,看起来萧条凄冷,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儿。
就在她们两人巡视的档上,兀的便见一抹身影从院子里面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兰儿一见,便大声呼喊:素娴!那被她唤作素娴的名字身形一震,这才慢慢回过头来,一双空洞漆黑的瞳孔在灰暗阴凉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寒气逼人。
楚依一时没个心理准备,心口惊骇,被震愕得生生到退一步。
福晋,您没事吧?兰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又看了眼前方满面污疮的人,眼里带着不忍地摇头叹息,若是我发现了她,恐怕她就得全身腐烂而死了。
这几年兴许是病情控制住了,烂疮也好了些。
当时那情景别提比现在恐怖多少倍了,若福晋您吃不消,先避一会,有什么话要问的奴婢替您问。
不用。
楚依忽地伸出手,从兰儿手中抽出臂腕,朝素娴一步步走去。
那是两只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的眼眶,又仿佛是深陷的黑洞引着对视的人堕落。
素娴的脸上已找不出一块好的皮肤,尽是烂疮留下的疤痕。
素娴,你是素娴。
楚依说道,只见她原本摸索着走了几步,突然身子震住,整个人僵硬地呆在原地没再迈一步。
福晋,您——身后兰儿的声音传过来。
楚依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兰儿这才噤了声,但却是满面的忧心忡忡。
这个女子太过于可怜,如果她真的与福晋滑胎之事有关,恐怕也是受了一时的迷惑。
或是被胁迫,她的罪罚……如今这样也足够弥补了。
看到她如今这样子,楚依心里大抵已有了数。
若没有猜错,她就是六年前受了富察氏之命,将这一箭双雕法子告诉了侧福晋。
若是她因此丧命,便是一尸两命,而就算到时候东窗事发,这事也轮不到她的头上,自有侧福晋为她做替罪羔羊。
这个富察氏……能忍,又懂得如何审视夺度,果真心计阴险至极。
但如今,她仍是要确认的。
素娴……你可还记得,那个差点被你害死的孩子?素娴的脸孔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经由楚依这么一说,那张脸却陡然惊颤发抖起来,她啊啊地叫着,却尽是沙哑凄惨的声音,而浑身似在抽搐般,一步步无法抑制地朝后退去。
她想到了,想到了很久之前的情形。
她是素娴,是六年前富察主子的近身丫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将这损阴德的害人法子婉转地告知与侧福晋。
当时事发之后,嫡福晋卧病在床,她隔夜便梦到有人凄惨的叫声在耳边不断的回荡。
第二日,她被调了回去,就在当天晚上,被富察主子借由摔碎珍宝而赶出府外。
没想到……没想到……她突然凄厉地惨叫起来,摔倒在地,全身似是痉挛般哀声嚎啕。
主子……兰儿实在是看不过去,在身后颤声道。
楚依叹了一口气,走到素娴跟前蹲□子:素娴,你不用怕,我不是来向你讨债的,只是为了还一个真相。
她抽出手帕包住自己的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肩上,我会医好你的病,不会再让你乞讨为生。
素娴激动的伸手,但随后却颤抖着又迅速抽了回去,人往后连连退了几步,随后爬下来手在地上用力地,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
写完后抬头啊啊叫了两声,怯弱地低着头往后面爬了几米。
楚依只觉得眼中酸涩,心里仿佛沉压着一股抑郁窒闷的滞气,又似是一片厚重的乌云盘旋在胸口始终萦绕不去。
最后只是深深一叹息,带着无限的悲凉惋惜。
她直起身,站到素娴方才的位置,定睛一看,差点被这几个字震得魂飞魄散。
捂住剧烈跳动的胸口,楚依终于难以按捺住心中的诧异震惊,缓缓道:富察氏……与九福晋。
作者有话要说:唉,又要牵扯出与老九之间的故事了。
话说此文是坚定的三爷原配,表跟俺提换男主,越提我越压榨男配的出场戏份~哼~我力排众难,打消NP,打消八爷党,打消四爷党,打消九爷党,打消全部可能性党,只为了塑造俺家的三爷!你们不接受也要接受吼吼!好呢,这一章够丰满了,只祝愿看正版的娃纸花式身材越来越好,一心只为看盗文的【除去因为各种种缘由逼不得已看盗文的萌娃纸】……我呸~呸呸呸~第六十一回:再遇故人九福晋……董鄂小婉,她怎么会牵扯到这里头去?楚依心中惊疑未定,继续追问:你能把你所知道的事情用纸写下来吗?素娴愣了下,那不堪目睹的面孔上仿佛有什么在抖动。
这时兰儿走了过来,贴到楚依耳根处极为轻声道:兰儿认不得几个字,不过她会画画。
很多时候她都是画给奴婢看到,奴婢能看懂她要表达的意思。
兰儿这一说,楚依有些讪然,抱歉的道:我并不知道……素娴摇了摇头,始终将脑袋深深地埋着,楚依看着她刻意将容貌遮住的举止,心底不知怎的就是一疼。
就算有再大的错,如今这样也够了。
楚依不曾想过要拿这件事对她如何,可谁又能到曾经的娇俏佳人竟变成如斯模样?真的是利益两字害死人。
先将她安置在一处,总不能一直住在这种地方还有她这身上的烂疮也得治,恐怕还得每日敷药,侵泡药浴。
时间一长应该能尽量恢复到原先的肤质,就算是满身的伤疤也比如今这般要好得多。
兰儿,你带她去,顺便瞧瞧这破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能遮遮么。
兰儿应了声,看了眼浑身瑟瑟的素娴,一抹不忍神情快速地晃过,人已经往破落的院子里走去。
素娴还卷缩在地上,空洞无神的双瞳朝四周不安地巡视,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长年以来都是一片漆暗,起初的恐惧惊惶,到如今的颓废堕落。
竟然……还会有人记得她,而这个人居然会是当年差点被她害死的嫡福晋。
她潸然泪下,从那空无一物的眼眶中溢出湿润的液体,顺着坑坑洼洼的脸孔滴落在地,晕湿一片松软的土砂。
素娴的哭声从喉咙里慢慢地卡出,仿佛原本是掐住的,逐缓的打开淌出一股冰凉悔恨的痛苦泪水来。
到最后,她啊啊地叫起来,跪在楚依跟前磕头。
她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却只有单音节,没有任何的语言。
容貌尽毁,聋哑残疾。
对于原本如花似玉的她来说,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楚依眼底有什么渗出,喉口酸涩溢满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我知道你感激我,但是素娴,你曾害过我也是毋庸置疑。
如今我帮你……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帮。
你知道吗?素娴愣了下,抬起脸,半会儿后用力点了一下头。
楚依微笑,笑容略带苦涩。
等你的病好了,我会带你重新回到贝勒府。
素娴,我相信你心里定是恨的,你恨她将你变成如今这样。
对吗?素娴一怔,突地身体抽搐起来,手在空气中连续地抓了几下,最后捧住了自己的脸,那曾是肤如凝脂,面白如玉的容颜。
黑暗中,她被蒙住双眼,身子被几个粗壮的男子残忍蹂躏着。
本以为替富察氏办完事就能拿一笔足够她花一辈子的钱财,更何况她还允诺自己嫁个好人家。
现在想来,素娴只觉得自己真真是个傻子。
想到那些男子口中谩骂的污秽言辞,她这才知道是富察氏嫉妒她的相貌,说她是个骚蹄子妄想勾引贝勒爷,才命人这般折磨她!她恨,确确实实地恨啊!就算自己对贝勒爷有念想,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她当时想着没了贝勒爷宠爱的嫡福晋,以她的相貌也能占据他心里的一席之地。
可一切……终究如一场似梦泡影,于肮脏龌龊的黑夜中彻底破灭。
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恨——!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素娴知道是嫡福晋,心中追悔莫及但如今却苦不堪言。
她无力地垂下双手,如今这幅容颜……便是鬼见了都会怕吧?她不想,福晋看到自己这样丑陋可怖的模样,仿佛罪孽会因此越发深重一般。
若你恨的话,就不要再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带下去了。
回去向她讨回公道吧。
素娴的双手在地上霍地抓紧,沙粒石子硌得她的掌心生疼,她却似乎浑然不觉。
许久,沉重地在地上朝楚依磕了一个响头,随后在地上艰难而缓缓地描下几个零碎的字眼。
楚依一看,是牛马,来世。
面色一怔,眼里微微颤动,却没再说什么。
这时兰儿也从院落里走出来,脸色不佳,手里边捧着一大块粗布,嘴里厌弃地念叨着:这些乞儿,当真心底坏,明知素娴无处可去还把人赶出去!怨不得我次次来素娴都蹲在这树下,唉——她,福晋啊……素娴如今这模样怎么进的了贝勒府?所以先将她的病医好,目前还不是很了解这到底是生的什么病,先赶紧去找大夫吧。
先前奴婢也不是没给她找过大夫,不过那些个大夫都不愿医,说她一看就知道命不久矣……兰儿忧心而黯然地开口。
楚依眉目一挑,冷笑一声后眼中轻微一动,道:自有人会为她开病,这世上……毕竟还是有人爱财胜过爱命。
一路上,素娴身上散发的浓郁臭气熏得旁人纷纷避让。
楚依用纱布掩盖了真容,未曾顾及那些行人异样古怪的目光,径自走入一家药房。
那药房老板一见素娴,立马儿面色大变,赶苍蝇死得出声赶人:这都什么人哪,这人治不得治不得,快出去,真是晦气!楚依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轻轻放到柜台上眼底露笑:老板,现在可医得了?那老板狐疑地拿起银票一看,翻了翻这才喜不自胜,忙咧开嘴将楚依一干人等迎入内里:这位尊夫人您请,就是死人小人也给您医得。
不是死人,不过你可要给我医好,医不好……这钱就要分文不差地退还给我。
那老板听她这么一说,有些犹豫为难:尊夫人这也有些强人所难了吧?她凉凉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换别家。
老板立刻转口:要是医不好,这药费就算是小的自付!楚依点了点头,这才让兰儿带着素娴走入后帘中。
一人正背对着她们端坐在床边,床边站着些许人,统统瞧着榻上躺着的一名垂垂老矣的妇孺。
兰儿上前一步刚要出声,楚依伸手看她示意她别讲话。
待那人似乎已诊治完毕后,将老妪搀扶着下床后,那些人纷纷上前询问病况,楚依瞧着他转过侧脸,棱角分明,清减淡然。
就连说话的口气也格外的清冷,不过听着却是蛮舒服的。
那老妪的亲人带着她离去,楚依这才将素娴带到那人面前:大夫,可否替我瞧瞧她得的是什么疮,约莫多久时间可复原?躺下吧。
素娴很久没有光明正大地让别人瞧过她的脸孔,似乎有些害怕。
楚依将她身上的粗布褪去,轻声抚慰:这没什么怕的,往后会好的。
素娴听了她的话,这才强压住心里怕生之意,在兰儿的协助下躺到床上。
那人一见素娴的模样,神色有些凝重,眉心也不由地紧蹙起来。
他的神情令楚依的心微微提起,但她还是按捺住心里紧张并未出声。
许久,他才舒展眉目,站起来对她说:此乃褥疮,是因长期受压,血液不通畅,极度的营养不良和贫血所致。
加之她经久不改变体位,皮肤时常受潮及摩擦等这些因素,久而久之便造成她这番模样了。
褥疮……楚依瞧了素娴一眼,眉心微拧:那可有医治的办法,有需要多长时间?若是一般初患医治的时间约莫一个星期,不过她看样子是长期导致,恐怕要彻底医好是没大指望。
最多恢复到原先的八成左右吧。
楚依心里早有准备,听他说恢复到八成,也觉得庆幸。
要开什么药方,我现在就去准备。
你看她这些地方都有溃烂的现象,应当用葱白水熏洗患处,随后立即使用白芨,赤石脂,穿山甲粉,当归等分研末撒于患处。
每日二至三次,也不会有什么痛苦,约莫二至三周的功夫应当可好。
二至三周?楚依心里掂量一番后露出笑来:那便好,谢过大夫了。
他不咸不淡地应和一声,便没再看她。
楚依倒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又多看了他几眼,问:不知道大夫您高姓大名?在下的贱名,不足挂齿。
他回道。
楚依笑了下,却不死心:若能让你有更好的出处,你可愿意去?他却是清清冷冷:在下不过是一介平民,平日闲散惯了没什么攀高枝的念头,就无需尊夫人您如此盛邀了。
看来,是一位闲云野鹤般的人物。
楚依在心里暗想,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只道声告辞,便带着素娴走到药房大堂将该用的药房都抓好后,将银票压在柜台上。
这是一半的订金,到时候看成效,若是成效好我自会派人送你这药房来。
尊夫人慢走。
老板点头哈腰,恭送她离开。
她们一行人找了家略微清静的客栈,让兰儿先去订房,而楚依则独身一人出去透透气。
出府其一是来找人的,其二她也的确想散散心。
看着这街市一排排摊贩,玲琅满目的饰物和小吃点心。
方才胸口的滞气逐渐退去,她起了兴致,看见一处正在烧烤的肉串,有点嘴馋,上前问道:这多少钱一串。
三文钱。
您要几串?兰儿喜欢蜜饯,待会儿便带点甜食回去。
她一人,这分量看着挺少,心里觉得坑人,但还是出口道:三串吧。
沿路当解闷吃的。
就在她接过肉串时,只感到那烫热的温度刺了下手,没握牢眼见着就要掉了下去。
突地一双手,修长而纤细的两指一捻,便拿住了。
楚依有些惊讶地抬头,顿时身躯倒退一步,他瞧着那双膛大的眼睛,只是微微笑着:姑娘,你的肉串,往后可要小心些。
是胤嗣。
这么说来的话……果然,她往后一看,便见胤禟正在不远处的摊贩上瞧着什么,这会子刚抬头见胤嗣停留在此,便唤道:八哥!楚依忙将肉串从胤嗣手上拿回来抓在手中,随后猛然转身跑了回去。
胤嗣在身后,只觉得那双眼眸似曾相识,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这时胤禟已走到他身边,随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原本淡然无波的眸子里倏地凝聚起一道狂风骤雨。
.八哥,你先去原先的酒楼里等九弟片刻,待会子九弟便回来!话音刚落,胤禟便追着那身影而去。
楚依快步走着,不时地回头张望,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一抹紧随她而来的身影。
心底大惊,抬头看已到了客栈,忙小跑着蹿入。
她来不及问前台,便蹬蹬跑上了二楼,回眸一看,已见胤禟的人影徘徊在客栈门口处张望着。
遂朝里面一看,眸子微沉便快步走了进来。
楚依心跳如雷,倏地转身欲要朝楼上跑去,慌乱之中被人抓了一把,她没个稳定性便生生撞入一人的怀中。
蓦地一抬眼,便瞧见一双深暗幽邃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这是谁?猜对有奖。
第六十二回:纠缠不清姑娘在避什么人?他松开环着她的手,径自坐到座位上。
楚依见桌上摆放着两只茶杯,里面都有茶叶飘浮,便想到这房里应该应该两个人,而这个人不出意外,就是十三爷。
也真是想不到,胤禛总会在她快要把他这个人给忘记的时候,就突然窜出来吓她一跳。
这偶遇也真不是一般的巧。
也幸亏她脸上蒙了面纱,不然让他看见心底里总还是有几分芥蒂。
楚依调整了嗓子,道:不小心碰上几个无赖,还多谢公子您搭救了。
她偏过头往外一看,胤禛神色淡淡,并未追问。
不如坐下喝杯茶吧。
她咳嗽两声,搬了搬椅子,做到他对面,略微有些拘谨。
在下不是狂莽野兽,姑娘无需害怕。
胤禛开口,一双黑如墨石的漆暗眼瞳里波澜不惊。
楚依镇定下心里的紊乱,掩在面纱下的脸孔也渐渐恢复平静。
不过她不解,以他的个性……又怎会出手救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陌生女子?小心翼翼地抬眼瞅着他,琢磨着他的神情,但却始终清冷淡静,没有一丝的的情感起伏。
她忽然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个医生,两者之间,倒都是性子冷淡。
他不着痕迹地瞥向她,问:姑娘在看什么?她一惊,忙收敛了目光,咳了一声再三犹豫后还是将萦绕心中的困惑问出:为何……公子会帮助小女子?举手之劳而已,不然……姑娘以为呢?他抿了一口茶,遂放下抬头直视着她,那眼里似有一望无垠的广袤之境,平波静谧显得格外沉寂。
不过,姑娘的眼神……在下似乎于哪里曾见过。
楚依胸口一窒,干笑两声以来掩饰她的不自然和倏然升起的紧张。
噢,是吗?这世界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怕是公子您认错了吧?姑娘介意将面纱摘下吗?胤禛只是这么不禁意地一说,楚依袖子下的手掌却蓦地握紧,她瞧着他尽量维持镇静:小女子的脸上有伤疤,所以从不显露在外。
以这个借口婉拒他,就不会再追问了吧?果然只见他似乎有些惋惜般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原本便比较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越发凝滞。
她想想胤禟这时候应该走了,自己也总不能一直呆在此地,还要赶紧着手去办素娴的病。
如此一想,楚依便起身朝他温婉地说道:想来那几个无赖应当不在了,再次谢过公子您的搭救之恩,小女子也该告辞了。
公子,有缘再会。
嘴上说着有缘再会,心里却在想再碰上定要躲得远远的。
此人强大的气场总是在无声中透出,被煞到的感觉总让楚依觉得心里不踏实,仿佛一根刺卡在喉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既然如此,在下可以送姑娘一程。
胤禛也随她一道起身,作势走到她身侧,楚依一听连忙摆手,不着痕迹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道:这倒不必了,不用再这样麻烦公子您了。
这时门忽然被一人打开,楚依见走入的是胤祥,左右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笑着朝胤禛点了下头这才匆匆地离开。
四哥……在瞧什么?胤祥随他的视线看去,忽地勾唇一笑,这姑娘怎么会在四哥的房里?胤禛收回注视着她后背的目光,仍是清淡如水:似乎是被几个癞子纠缠,顺手帮了她一把而已。
进去吧。
胤祥笑笑,不予置否,四哥何时有这般好的闲工夫和精力会管这种闲事?他没将心底的疑问说出来,仿佛是心知肚明地抿唇眯眼一笑,便随着胤禛走入房内。
楚依一得空,便跑下楼问了柜台兰儿方才所订的房间,随着小二的指引走到三楼的一间天字上房。
她扣了扣门,兰儿打开,朝旁侧一张望。
方才遇到些麻烦,现在无碍了。
她转过头,朝小二吩咐,那拿一桶洗浴用的温水来,尽快。
小二得了命便应声跑下楼去,楚依走入房内,见兰儿已将素娴扶到床上,身下垫着一块布。
福晋,素娴的伤口不好处理,要不要找那个大夫来?那你去把他找来吧,我与素娴说会话。
兰儿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门。
素娴。
楚依叫了她的名字,床上的人摸着床柱起身,发出声只能啊啊的作出回应。
听兰儿说你会作画?素娴点头,楚依想了想,从床边的抽屉里取出包囊,将里面早已准备的笔墨纸砚拿出来,置放到桌上。
素娴,即使看不见你也会画吗?素娴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楚依蹙眉,素娴要起身来,她上前拉住素娴的手将她扶到座位上:你要写什么,暂时先蘸着茶水在桌上写。
素娴点了点头,在她的帮助下用手蘸了些许茶水,在桌面上比划着。
——画的不太好。
楚依一看笑了,温声细语道:没事,兰儿能看懂,到时候她自会讲给我听。
不过你最好能画的详细点,易懂些,不然作为证据会显得太薄弱。
这你可懂?素娴啊啊地叫着点头。
楚依慢慢地研磨,一边与她攀谈,不过素娴认识的字实在不多,复杂一点就表达不出来。
最后楚依也只能作罢,只好等着兰儿归来。
没一会儿,门外便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是兰儿吗?是小的把您要的送来了。
楚依拍拍素娴的肩膀,随后起身打开门,门外几个男人合力将浴桶抬进来,在看到屋里的素娴之后有人不禁发出一道惊惶的叫声。
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她眉头一蹙,显出几分威严来:我只叫你们动手,没叫你们多嘴。
几个人忙不迭弯下腰,朝她露出歉意的表情,但眼睛还时不时朝素娴瞄去,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奇和露骨的嫌恶。
楚依见了,心里有些不舒服,蓦地喝斥道:看够了就滚!那几人被她吓了一跳,这才哈腰低头地飞快离去。
她一把将门关上,显然心里还带着气。
啊啊……这时,素娴发出几声,楚依闻声过去问:怎么了?素娴低着头,伸手朝桌面上摸着找到茶杯,手伸进去后蘸了点水在桌面写。
——没关系。
不知怎的,楚依眼中就酸疼的泌出些涩然的液体。
不觉得想到富察氏,眼眸中快速地闪过一丝狠色。
很快,就要你这阴险毒辣的恶妇付出代价!你先躺在床上吧。
楚依道,将素娴扶到床上,自己则在一旁耐心地研磨。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响声。
她抬头,以为是兰儿来了,便没什么警惕之心便开了门,待看见来人之后,一颗心猛地提紧!该死的——怎么还是找上门来!这阴魂不散的男人!楚依只是愣了一晌,便慢慢镇静下来,看着眼前的人一字字说道:不知这位公子可认识小女子?你难道……不认识我了?胤禟的声线显得那般哀戚而痛苦。
楚依拧眉,避开他伸来的手笑了笑:小女子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在说什么?小女子初经此地,从未曾见过公子,公子这是何出此言?看来是公子您认错了。
说罢,便作势关门,但他却恁地插入一只手臂,抓住门扉的边缘。
双眸紧紧凝视着她,眼底带着些许令人难以忽视的沉痛与悲哀。
她不知道为何他会用这样伤怀悔恨的眼神瞧着自己,但楚依此时此刻并不想与他纠缠不清。
敛了敛眸色,她清嗓子道:这位公子,小女子还有要事要处理,可否……眼言下之意已是相当清楚。
你就这般厌弃我?胤禟仍是自顾自地说着,眼神里满是痛楚。
在她记忆里六年未见的男子,已褪却当年的青涩,那往昔冷艳的眉目已收敛于平稳成熟之中。
不在那般盛气凌人,带着弩拔张弓的凌厉。
楚依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就算是如今面纱遮掩着,他竟也能从背影猜测出是她。
真不知是他天生对女人就比较敏感,还是……对她太过于执着。
胤禟和她,本就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没玩没了地纠缠下去就怕一发不可收拾,而这个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公子。
她微笑从容,可否先请你先出去?胤禟看着她,目光微微打颤。
眼前之人俨然视他如陌路,与行人无二。
这长达五年的痛苦与思念,似在顷刻间被她一脚踩于脚下,视如鄙弃。
一步步逼近她,楚依能看到他眼底深处渐渐涌起的异样潮浪,脑中顿时警铃大作,立时全身戒备恐防他突然做出些什么。
只要你摘下面纱让我一探究竟,那我自然就放你走。
果然,楚依就料到依他的本性定是要不依不饶,胡搅蛮缠到底的!她正了正脸色,刚要驳回他就见楼梯的转弯处走来两人,一人是兰儿,另一人正是方才为素娴诊治的大夫。
兰儿也瞧见了门口处被胤禟纠缠不清的楚依,见自家主子将目光投到她这一边,显然是要她合力赶走这眼前的麻烦人物。
主子,大夫来了!兰儿顿时拉起那人的手将他一把牵过来,那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并未推开。
楚依看了一眼胤禟,避开他便朝着前方迎面而去,刻意显得语气着急地道:大夫您总算来了,快请进。
就这样,她便直接忽略了在门边站着的胤禟,把那人迎入门内之后才对他客客气气地道:这位公子,小女子真的有急事,您还是请回吧。
何况……她故意露出伤感的语气,我的脸上有小时烫伤留下的疤痕,公子您……还要看吗?您觉得……我是您想要找的那个人吗?疤痕?你的脸上有疤痕?胤禟半信半疑地问。
楚依很是从容地回道:小女子又何必骗您?胤禟仍是不信,从她眼睛和神态来看,她俨然就是董鄂玉宁。
眼睛一眯,他狐疑地瞅了她片刻后才放下抓住门扉的手,看着她的双眼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仿佛漆黑阴凉的夜晚。
他唇边扯了扯,一丝浅薄嘲讽的笑容浮现:或许,的确是我认错了……作者有话要说:不知说啥好 ~ ~ ~ ~ ~第六十三回:牵扯不断听他这么一说,楚依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胤禟,她关门走到那人身边,他一如方才那般眉色清淡,没什么表情。
大夫,我们二人都没这方面的经验,可否暂时由大夫负责素娴的换药工作。
不管多少银两,都没问题。
他抬头看了一眼楚依,眼神分明没什么情绪,但楚依却兀的觉着心头一撞。
此人眼神太过于清透,与胤禛有着同样令她心颤的锐利锋芒。
虽也只是平淡地一瞥,却仿佛渗透了诸多不可窥测的深邃之物。
楚依咳了两声,问:大夫可有什么地方不方便吗?倒没什么,就是在想……不知尊夫人何时要回府里去?这位病者你打算一直等她康复还是……他欲言又止,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我会在这里照看她一周,一周后约莫就要回去了。
就是想劳烦大夫能够继续帮忙看着,不知这个忙大夫可否能帮?他眉头微皱,思索了半刻才道:医病本就是在下的职责,无关其他,在下自会悉心照看这位病者,还请尊夫人放心吧。
楚依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我自然是放心。
大夫的为人……我是信的。
他抬起头,眸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楚依道:大夫,您现在可以换药了。
兰儿,我们先出去吧,莫要搅扰了大夫的清静,令大夫分心。
兰儿点了下头,楚依朝他微微一笑后,便与兰儿一同离房。
兰儿,你守在这儿,我有事去办一下。
主子是要?这你不用管,你管好他就成。
她的眼眸往屋里头一看,蓦地一紧,这个人……若是换完了药,先不要让他离开。
一定要拖延到我来为止,你可知晓?兰儿虽不知她的用意如何,但也知福晋这么做必是有她的道理存在。
兰儿不再过问,朝楚依慎重地点头道:主子您尽管放心,怎么着奴婢都会守住他的。
她的手轻轻拍在兰儿肩上,说了个好字便转身离开。
楚依走在大街上,步伐极快。
心里头隐隐有着什么在跳动着,于漆黑之中越发的沉重。
她想到之前的方锦,心中仍是戚戚。
看来自己的在身边培养一个专门的大夫,好随时为自己所用。
就算是为自己着想,楚依对方太医那庸医真是不带一点好感。
并非曾想过再去对过往刨根究底,但始终是有一根刺在,她总要彻底拔除才是。
心思有些飘游,想着想着没瞧见对面突然挡在身前的人影,当她抬头之时,只来得及看到一双手快速往自己面上一拂。
楚依惊呼一声,面纱已然被眼前之人抓在手掌之中。
但见他眼里有着一丝愠怒,却更多的是沉痛凄楚之色。
你骗我……你根本就是她。
楚依怔了怔,那惊慌的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她有礼地笑道:就算是又如何?蓦地伸手夺过胤禟手中的面纱,慢条斯理地将半张面容再度遮掩住。
她看了他一眼,再没说什么便绕过他欲走。
对,是又如何?胤禟突然在楚依身后出声,那声音极为压抑,仿佛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既然你不在乎我知道你是谁,方才你又为何要骗我!唉……楚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若是不与他说清楚,是否当真要就此打算纠缠不清,没玩没了不成?你我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谈。
她转过身对着他道,朝四周略略一望,又道,这里人多闲杂,若是有什么话,到时候约个地方面谈吧。
如今我还有要事在身,抱歉先告辞了。
不要走——胤禟那一声不要走,饱含了多少幸酸苦辣之意。
在她心上顿时划开一道裂痕,他如此执迷于她,不顾伦理。
可楚依犹豫了半晌,还是坚定不移地迈开第一步,与他渐行渐远。
他站在原地,人潮来往拥挤,很快……她的身影便被淹没于其中,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从来未曾开始,何谈结束?他那伸在半空的手臂,终还是缓缓落下,面上飘浮着一层灰青之色,显得格外衰败怆然。
突然有一声温和的音调在胤禟身畔响起,他却恍若失了魂魄一般耳所不闻。
九弟,你怎么了?是八哥,胤禟这才回过神,但却仍是精神不佳,显得失魂落魄:没什么……八哥怎么找来了?是担心你,见你这么长的时辰也不回来……九弟,你的脸色好差。
胤嗣的手轻轻当在他额上,突然面色沉凝下来,你这额头滚烫滚烫,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
滚烫吗?胤禟似乎觉得意识有些迷迷糊糊,可为何心却如此的凉。
他仿佛又瞧见了那个梨花树下的女子,温柔的笑,恍若一朵黑夜中沁人心肺的玉簪花。
可惜……从头至尾,都不曾属于自己。
……楚依一想到胤禟,就觉得胸口一片浮躁升起。
对他,自己并不是只有厌恶与反感,但始终身份云泥之别,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不应该有任何牵连。
她是三嫂,他是九弟,仅此而已。
楚依甩了甩头,就不应该去想那个人,徒惹心烦!大步走着,来到方才的药房,她走入其内,那老板一见是她立马笑脸迎面地快走到她跟前。
楚依定了定神,笑着从怀中抽出那剩下的半叠银票,那老板一见,顿时眼露精光,手快速地伸了出去。
诶——老板何须那么急?我还想问老板您几个问题呢?这银票……她在他即将碰到之时倏地手往后一扬,淡笑道。
您说您说,有什么问题小人一定如实回答。
方才那位大夫可是一直都在你的药房里工作?老板听她问起他,心有点奇怪,但还是如实道:这个人叫穆恒,十年前家道中落便出来谋生,我瞧他有一身的好医术便打算雇佣他。
本来吧只想先试试,谁料他说自己了无牵挂,甘愿签了永久的卖身契,并且工钱只要别人的一半。
这个……自然是……说到后来,楚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么好的大便宜,如此小人——岂会不占?笑了笑,她突然道:那么……把这卖身契转接给我如何?顺便,晃了晃手里的一叠银票。
他这才明白这位尊夫人的来意,心里不觉犹豫起来。
他的医术极为高超,因为他来药店看病的人也比别家的多,可是这银票也足够他花个大半辈子。
到底该做怎么选择……老板十分为难。
接下来,楚依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定金子,压在柜台上。
老板,劝您还是多考虑考虑。
是要这银子呢……还是要死守着他的卖身契不放?顺便告诉你,这个人……本夫人要定了。
终于,在金子的诱惑下,唯利是图的老板还是忍不住将那人的卖身契从抽屉里拿出来,交到楚依的手上。
楚依拿着卖身契略微看了看,满意地一笑放入怀中。
她转身大步走出药房,望着湛蓝的天空,胸口一阵轻松舒畅,仿佛被清水涤荡而过。
——很快。
她微微笑着,在心里对自己念着两个字,很快。
——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终结。
第六十四回:未雨绸缪从药房回来后,楚依加快步伐赶到客栈,生怕他已经离开。
虽然说此人已承诺会一直照料素娴,但是楚依希望能得到尽快的搞定这个人,以免节外生枝。
来到客栈,正巧见门口的男人和兰儿似乎在说着什么话。
眉头微蹙,那人看来是要离开,而兰儿还在尽量地与之周旋。
楚依抿唇笑了一下,上前走到他们之间,兰儿一见她来了,唤道:主子,您来了。
话说着人已退到了一侧。
楚依点了下头,随后面容朝上看向他,柔声道:穆大夫,我已经为您订了隔壁间的天子房,里面请。
他一听她叫出他的姓氏,不觉视线往楚依身上一定,薄唇微抿,眉头锁着不在想什么。
半晌才道:尊夫人,在下已签订了终身卖身契,恐怕是不能为您效劳了。
楚依笑了笑:我早就知道,所以这个也已经准备好。
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红色的印章,和那硕大的卖身契三字显露在穆恒眼中。
他眸子微沉,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楚依,转身朝隔壁的房间走去。
楚依也紧随其后,兰儿出声唤住:主子……她转过头,见兰儿神色迟疑,眼神示意她说。
兰儿道:为何您执意要这个人入府。
楚依轻轻地将手放在兰儿肩上,面容温和而淡雅,但却让兰儿感到笑容间有一丝无声的寒意。
很快你就会知道。
穆恒坐在楚依对面,他心里有些微不安,她怎么会找上自己?在这么多的药房中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天底下不乏医术好的医者,但这位看起来十分神秘而尊贵的人似乎从刚开始就确定了目标。
而一向心思细腻如他,又怎会看不出她眼里神藏的计算之意。
楚依知道他心里恐怕是满腹疑惑,就如果当初的她一样。
但种种迹象表明,当初她的预料是没错的。
特别,是在今天得到老板的验证之后。
这个人,就是当初家道中落的穆家之子,穆恒。
当年差点与富察氏成亲的男人,可惜,双亲却在一场意外中丧生,从而整个大家族迅速的分崩瓦解。
原先说好的亲事,自然是吹了。
她还听说,当初的富察氏……为此事差点自尽。
转瞬十年已过,也不知她还记得此人否?就算记不得,那自己就帮她回忆一番。
总之能为难到她,刺激她的事儿,楚依总是愿意去做的。
她就是要一点点的,慢慢的,将她的丑陋晒在日光之下,令她无所遁形。
不知尊夫人到底想要如何?穆恒见她始终不开口,自己就先开了口。
其实您应当也很清楚了。
他沉默了半晌,抬头直视着楚依的眼睛:在下到底有什么本事能令尊夫人如此契而不舍?穆恒,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本来……你完全不用寄居人下,做这种受人白眼的低微活计。
她提着茶壶,慢慢地将壶口流淌出来的清香茶水倒入瓷杯中,随后又悠悠笑了一声:其实我也知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以你的性格应该完全不会去计较了。
但是或许有些人,就算你再努力的去忘记,还是做不到,不是吗?他的指尖一颤,面上清冷的表情似是被她的话语拨动了一下,裂开一丝细缝。
楚依的声音又传过来:只是叙叙旧而已,况且,也的确是想要你往后做本夫人的专属大夫。
因为你值得相信。
穆恒勾起一丝淡凉的笑意:为何尊夫人如此信任在下?楚依将倒好的茶水拿到他面前,慢慢地说道:因为有才的人能够沉寂十年而不勃发,总有他不一样的地方。
穆恒,你当年本可以凭借一身超群的医术进宫做御医,但后来……却被人暗中将名额换下。
您心里早就心知肚明,但你却不怨。
穆恒,我欣赏你这种人。
仅此而已。
穆恒又是笑,却越线单薄:但夫人不觉得像穆恒这样的,是傻吗?多傻,为了那人而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可终究他还是太心软了,又或是说,当时性格寡淡的他根本难以在那大家族之中生存下来。
就算手里掌握着证据,也无法呈上去。
就算呈上去,恐怕也会被有心人给掐灭。
他早已领会到,父母亡后的残酷现实,能怨得了谁?从不在意功名利禄,一生淡泊清寡,最终也只曾那样对一个人动过心而已。
只不过,这心……也早死了。
傻吗?楚依笑笑,神情略显恍惚仿佛是窥见当初的自己,其实不然,太固执也未必是好事。
不过有时候,有些事还是去计较计较,不然总觉得心有不甘。
夫人即是利用在下,在下又为何要答应?他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眼眸低垂着,穆恒再傻还是有知道些事的。
我并未急着要你答应下来,但是,你会的。
穆恒,有些感情,并不是说时间久了……就能淡忘的。
从方才你的表情看来,你忘不掉。
越是看似寡淡之人,心中越有一份自己潜意识的执迷不悟。
若你真的放开了,又怎会对此事还如此敏感?可见,你并未放下。
——放不下,就好办了。
……从房里出来后,走到门口,楚依转身正对着穆恒道:穆大夫您可以随意,我并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穆恒看了她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异色宛若流星般转瞬即逝,随后便仍是那始终如一的清冷颜色。
三天后,或许在下可以给尊夫人您一个答复。
但是……我不会勉强。
她说了一句,您现在可以请便了,不会有人拦着穆大夫。
似乎是在揶揄方才的事情,穆恒眼中一动,抿唇不语。
楚依已转过身,走向兰儿道:素娴如今刚换了药,暂时让她休息一下。
你在房中看着,与她说说话,若是她倦了你也别打搅她。
兰儿,这几日还辛苦你了。
兰儿望着楚依有些灰涩的眉宇,摇摇头道:哪里幸苦,只是看着主子你这才刚醒来没多久就要亲自操办这些事情,是兰儿觉得您反而更辛苦了。
主子也去休息一下吧,不要累着了。
没事。
拍拍她的手背,楚依温柔地道:西北一家锦绣访的大儿子生得还算好,虽然妻子去世带着个八岁的孩子,但此人本性纯良,兰儿……我已经说服了他。
不知道——你可愿意?兰儿顿时眼圈一红,就她这般的长相,从不曾苛求能嫁得多好。
但重要的是福晋能把她的事情如此挂记在心头,还派人调查过,可见在福晋心里是真心想为自己找户好人家的。
她突然觉得往前的苦都没白受,老天还是待她好的,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主子。
只可惜,终究伺候不了多少时间了。
主子给奴婢安排什么人,奴婢都觉得是好的。
楚依宽慰地扬起唇角:若到时候你有什么地方受欺负了,可与我说。
兰儿的眼眶不由地更红了,突然又似是想到什么,蓦地抬起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笺:主子,不知是谁送来的,并未表明署名,奴婢也没敢私自打开看。
那人就说是给您的,似乎对我们的行径很了解。
会不会是……?她的语气里有一抹担忧,怕是她们的行踪已被人察觉,那可不好办了。
楚依蹙了下眉心,接过信笺打开一瞧,眉头锁得越发紧。
随后慢慢的撕掉,揉搓在手心里。
我很快就会回来。
主子……见福晋的脸色不是很好,兰儿不由地担忧出声。
楚依道:你只要看好素娴就可以。
兰儿见她无意告诉自己,也就没有再追问,恭敬地颔首,目送她离去。
楚依快步走了出去,想到方才信笺上写的内容,面色微沉,片刻后嘴边捎了一丝冷意。
她终于忍不住要派人来了。
既然如此,就给她留一条线索,让她饱尝这提心吊胆的滋味。
还依稀记得那条灰暗的街道,她走入其中来到那家看似平静的酒楼。
因为很少人知道,白天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见楚依掩着面纱一身华贵姿态,寥寥数人的目光都不觉投了过来。
这里的老板在哪儿?有个人懒洋洋地走了过来,一副闲散轻慢之态:我们老板不在,这位夫人是要做什么呢?一般女人很少来这里,来这里的不是捉奸,恐怕……也并非好事。
楚依见他懒散的态度下有一丝戒备,不由地眼中露出一抹笑来: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们的老板做一笔生意。
这是小费。
她从怀中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那原本还懒散的人一下子眼冒精光,朝她谄媚的一笑。
尊夫人您先这边坐,小的去像老板请示一下。
楚依点头,那人立刻奔了进去。
没会儿他回来了朝她摆了个请的姿势:老板让这位尊夫人上座。
……屋里的香气很重,这是楚依的第一个感想。
走入后,见有个身材纤细的人影坐在四方桌边,听到声音慢慢转过头来。
楚依心头一跳,那是一张极为扭曲的脸,半边的肌肤已经毁得凹凸不平,另半边却细腻如十八岁少女一般。
而那双眼睛宁静淡远,仿佛什么都不曾落到那双眼中。
压下心中的异样,她走了过去:这位就是这里的老板了?正是。
你声音轻轻柔柔,若是忽视那张脸的话,听声音该是个绝顶的美人。
只是,可惜了……楚依的眼中有一丝遗憾,随后才开门见山地说道:可否拜托老板一件事情?夫人请讲。
不知道老板可否还记得六年前……曾有个毁了容的哑巴姑娘曾在你这边……她欲言又止,只是不想说出那种字眼。
那人笑了下,但那笑起来诡异抽象的感觉,还不如不笑。
看来尊夫人很了解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告诉夫人,有些事情是不会透露给您的。
我原本在想,那样的一个哑巴又毁了容的人儿怎么会有人收留?现在看了老板您……这才知道。
既然当初感同身受帮了她,为何不送佛送到西呢?就当是……给老板您弥补遗憾。
她说的不痛不痒,但听到对面的耳朵里,却仿佛一根针,轻微而不可见但终究是扎入了心底。
她的脸抽搐了一下,突然张开了嘴大笑道:冲夫人您的性格,我答应了!夫人是要我吩咐下人怎么做呢?到时候若是人来问起,只要说……她已经死了,被丢入乱葬岗就好。
她一愣,旋即呵呵笑起来。
楚依也是笑了下:我倒不介意老板您添油加醋将她的死相描写得更残忍一点。
突然间对夫人您要做的事情很感兴趣,夫人可介意——?楚依勾起唇角,笑道:很介意。
所以佛曰:不可说。
……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之后,楚依忽然感到有些乏累。
走出这家偏僻的酒楼,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然是黄昏落下,透出点点灰暗的光晕。
仿佛是在预兆这这一切,将很快临近末尾。
回到客栈,她敲门而入,兰儿似乎正在小憩,开门时的模样有些惺忪未醒。
素娴怎么样了?她还在睡吧,对了福晋,这是素娴画的。
兰儿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话至尾末,兰儿的睡意似乎已被这个事实给惊醒,整个脸色显得十分的沉凝肃重。
我看看。
福晋您看,兰儿给您一张张的讲。
嗯。
楚依应了一声,看着兰儿将图纸一张张展开,仔细把素娴所要表达的意思都详细跟自己叙述了一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待兰儿说完,这天已暗下了。
兰儿喝了一口茶,道:奴婢把灯点了。
而楚依还拿着桌上的图纸,魂儿已从方才的事实中回过来,但面上却并不好看。
她竟不知,九福晋对自己竟然恨得如此之深。
楚依凉凉地笑了一声,她不曾想过自己拒绝了胤禟之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似乎能想到胤禟那个性子,会对一心爱着他的人受到什么伤害。
但她与胤禟之间,本来就没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但有人却在刻意的撩拨下没把握住自己,不能借着爱的名义就能可以为所欲为,随便伤害任何人。
楚依的眼里霎那间闪过一道锐利的锋芒。
兰儿已将灯点上,在不禁意间琢磨到,心中一沉。
福晋……是不是要把九福晋……?没必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到其中来,罪魁祸首不是她。
一个为爱痴狂的女子,却不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
富察氏根本只想找一个垫背的,一个能够钳制住她的人。
可惜……富察氏想错了。
虽然是她禁不住诱惑,但是毕竟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做错,就要接受错了的代价。
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你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房间就在隔壁。
那福晋您呢?兰儿瞧着她眉眼之中掩不住的疲倦,深深叹息,福晋您比奴婢还累啊……楚依揉了揉眉心,的确是很累,但还有最后一点事情要问:你休息好了待会儿我们就去放松一下。
兰儿耐不住楚依,只好先去了隔壁。
楚依敲了敲穆恒的门,里面的人打开门见到是她,倒也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意外。
尊夫人请进。
楚依倦懒地坐到椅子上,背靠着眉头深锁:可否请穆大夫如实说,素娴的嗓子还能有治愈的希望吗?她是被人灌了辣椒水,再加上受刺激太重。
本来可以治好的,但长久的封闭导致她已经很久没有讲话。
潜意识里已经是……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这么来说……解铃须系铃人了?楚依想至此,嘴边不觉得划开一丝轻忽极微的鬼魅之色。
果然是因果轮回。
这么说来,我倒是明白了。
谢过穆大夫告知了,先走一步。
楚依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开始有些晕眩,但她并未放在心上。
朝穆恒微微点头示意后,便要出门。
夫人走好。
穆恒有礼的回答,刚作了一个揖,便发现楚依两眼似乎有些涣散,心中一惊,果然见楚依下一秒整个人朝前一倒。
他蓦地大步一迈,将那人接入了怀中。
抱住她的身子时,发现她整个身子都是滚烫的,心中微沉。
嗯……楚依皱着眉发出一声低吟,她攀着穆恒的前襟欲要起身。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着,起来,起来,你不能倒下……可是全身却是绵软无力,那虚脱的感觉来的那么快又那么急,令她如此措不及防。
夫人,您在发烧。
穆恒温润的声线里有一丝担心。
楚依强撑着站起身,她感到脸在无意识地发烫,整个人越发的沉重。
没事……可她刚说完,身子面瘫软地倒入他的怀中。
夫人——穆恒惊诧地叫出了声,将她软下的身躯圈在怀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慢慢放下。
看着双上人近紧闭双眸,眉头紧锁的模样,穆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样倔强又顽固,虽然不知道她要利用自己做什么,但这样宛若青竹般的女子,的确很难令人拒绝。
她一开始就把一切都策划了,只不过是等着自己入钩罢了。
而他心里何尝不清明?但想到她所说的话,尽管那伤疤早已凝结,腐烂在最深的泥土之中。
但偶尔回想起来,还是一阵刺疼。
他不由地心中唏嘘,叹了一口气后,眸光又转到楚依的脸上。
那面纱……穆恒鬼使神差地伸了手,撩开她的一角,在倏地又似是触电般地一悸,把面纱妥帖地挪上去。
顾自走到桌子的一旁,拿起桌上已研好的磨汁,用狼毫笔微蘸,在宣纸上写下要抓的药方。
写着写着,待他再定睛一看时,竟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写了个非礼勿视。
薄唇紧抿,他脸色不甚好看,但深吸一口气后便复回清冷。
穆恒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入了垃圾桶中。
将心中一点杂念逼出后,才提笔继续写。
最后把写好的药方叠好,他起身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窗口昏暗的光洒入房内,将她皱眉的脸孔照得分外清晰。
他也不觉眉头一拧,犹豫一会儿才靠近她,微微俯身,用修长的指尖轻柔地抚平楚依拧起的眉心。
指腹下的柔软触感令穆恒有轻微的松怔,半晌待他回过神后,忽地缩回了手转身走出了房门。
这样的人……穆恒在心里轻轻地念着,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但片刻后,那清秀的脸上便只剩淡而无味的清冽神色,再无一丝情绪波动。
第六十五回:万事俱备待她醒来的时候,闻到满屋子的药味,浓郁的扑鼻而来。
楚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浑沌。
夫人您醒了。
楚依揉了揉微有些晕眩胀痛的额角,睁开眼瞧见穆恒坐在桌边,她开口道:我怎么了……发烧,许是受了寒气,隔壁的兰儿姑娘已去为夫人您热药。
话毕,有人推门进来,楚依见兰儿捧着一碗冒白烟的药水,那股子浓烈的苦涩药味熏得她呛鼻。
咳咳——福——主子!兰儿及时地收住口,走上前去先药放至楚依的唇边,您喝药吧……她紧皱眉头,虽然这中药味刺鼻难受,但是良药苦口也只能将就着喝下去了。
喝完药后,兰儿扶着她靠在床壁,楚依的脸色稍微有些好转,不再那般苍白。
主子你再躺会儿吧,这几日您太累了,有什么事到时候都吩咐兰儿就成。
楚依嗯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投放到一旁无声的穆恒背后。
她隐约想到那时自己晕倒,是他扶着的。
果真是医者仁心么,她敛住眼神,抬头对兰儿道:素娴醒了没?素娴早已醒了,主子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询问素娴吗?楚依拧了下眉头,遂摇摇头:暂且不用,先扶我回房吧。
夫人不用这般麻烦了。
穆恒站起来,转身对她说,在下还是习惯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这么好的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穆大夫客气了,这间房本就是为您准备的。
这样为素娴敷药也比较方便,而且……您的答应,我也能即使知道。
不然若是穆大夫溜了,这我要上哪儿去找呢?楚依温和地笑了笑。
穆恒既答应了夫人,便决不会反悔。
楚依看着他正经的脸孔,陡然噗哧一声,满眼盈盈笑意:若是大夫是回家收拾一下行囊再过来,我也是不介意的。
穆恒瞧她那般信心满满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已是料定他会答应她,心里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既然夫人这么说,在下也只有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楚依微微歪头,瞧着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柔柔笑道:既然如此,便静候穆大夫的佳音了。
……奴婢始终不明白,福晋您是要利用他做什么呢?兰儿感到困惑。
楚依轻轻舒了一口气,道:你来得晚,所以并不知道。
怜春一直跟着我,当初她刚与我争锋相对的时候,我派怜春明察暗访过。
得知她在当初嫁与贝勒爷时,曾与人订过一门亲事。
兰儿眼珠子一转,便知道她说的意思,低呼一声往门外瞧了一眼,又转过头低声道:这么说来……楚依笑了笑,温和的面庞里有一丝邪异:从来只闻新人笑,何曾听过旧人哭。
只不过是要她记起一些事,慢慢的折磨她。
曾经为他殉过情,楚依就不信依富察氏那细腻的性子,会想不起那些过往。
虽然她不知道当初到底是谁把名额暗自偷渡,但曾旁敲侧击的让胤祉去问过当年的记录,除了几个医术高超的老者,便是有位较年轻的人上了位。
似乎是方锦的徒弟,一直在他手下学医。
楚依立马就想到一个可能性,原先她一直怀疑方锦与荣妃,或是侧福晋有关系。
但是现在她才大概明白过来,恐怕那个当初推了自己一把的人……是她。
一切的思路渐渐明晰过来,她知道,很快……就要真相大白。
之后恐怕是药效的副左右,脑袋又有些晕乎乎的,叮嘱兰儿要照料好素娴的同时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遂便在药性下慢慢地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隔日清晨。
一睁眼,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楚依伸了伸懒腰,想到自己布下的局也已近尾声,离回府还有几天,也该去彻底的散散心了。
掀开被子起床,穿好衣衫好除了房门,见楼梯口有人伏着一袋包囊,是穆恒。
楚依笑道:穆大夫来了。
穆恒也回以笑容,虽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嗯。
这么说来,穆大夫是同意了。
夫人如此咄咄逼人,在下不同意也得痛意。
楚依略显羞涩地抿了下唇瓣,温婉道:穆大夫这么讲,真真令我倍感压力啊……这明明就是您自个儿应承的,怎能怪在我的头上?穆恒道:就算三日后我不答应,夫人也总有法子让我答应。
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穆大夫如此明理,我倒是甚感欣慰。
的确如此,若是穆大夫死活不依,那我也只好动用一些不得已的手段了。
幸好穆大夫比一般人,要聪明。
她狡黠地一笑,随后一转身,朝兰儿的房间敲门。
穆恒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但并未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仅仅薄唇蠕动了一下,转身走入自己的房间。
打开房门又侧头瞧了她一眼,想到方才那灵动无暇的笑容,心中微微一动。
眼眸眯了眯,便走入房中。
这厢兰儿打开门,将楚依迎入。
主子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比奴婢起的还早。
约莫是昨儿睡得久,所以今日就睡不着起早了。
去瞧瞧素娴,然后边去购置一些用品,也难得出来一趟。
打理好衣装后,把银票带在身上,然后打开素娴的房门。
见床上有个人影抱着双腿坐在床上,楚依走过去:素娴。
床上坐着的人似是受惊了一般,蓦地转过头来。
楚依心里虽有准备,但还是有些被那张恐怖的面容吓一跳的感觉。
素娴啊啊叫了几声,兰儿走过去问: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她点头如捣蒜,忽地抓住兰儿的手,在她手背上比划着。
关……于……三……爷……兰儿嘴上慢慢地念道。
楚依一听,顿时脸色一变,忙快步走上前道:画出来。
兰儿点点头,将素娴扶到椅子上,两人将昨日未干的墨汁拿出来,幸好特意存在阴凉处。
素娴拿起毛笔,似乎双手都在颤抖着。
楚依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忐忑不安。
——难道这件事,与胤祉有关?约莫一炷香后,素娴放下了笔,应该是已经把脑海中想到的都画下来了。
楚依见她画的格外凌乱,似乎是记忆破碎的拼接。
兰儿拿起那些画纸翻看起来,脸色慢慢变得凝重,最后显得煞白一片。
她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但这的确是真的。
楚依瞧着她的模样更是心里慌乱:素娴到底说的是什么?福晋……兰儿话还没说完,素娴突然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抓着楚依的双腿啊啊地哭叫起来。
兰儿别过头去,不忍目睹。
半晌,她道:素娴说,她一直不敢把一件事说出来。
想了一晚上才决定告诉您……她曾经偷偷看过富察氏写的信。
上面说,是贝勒爷害得她失去一生的幸福,所以……她也要贝勒爷痛苦一生。
胤祉,胤祉害了她失去一生的幸福?这又是从何说起?楚依不解,耳边素娴的哭叫声那般凄厉。
楚依叹息,扶起她轻声道:这不干你的事情,你不用那般自责。
我已说过,你的罪罚这样就已经够了。
福晋……还有……兰儿似乎难以启齿。
你说。
素娴说……七年前推您落水的人,就是她。
楚依膛目结舌,抓在她臂膀上的手一颤,素娴快速地往后一退,浑身颤栗的往后退。
是你……她望着眼前这个容貌尽毁的女子,那一霎间升起竟不是愤怒,而是无尽的悲凉。
原来董鄂玉宁,竟是这样死的。
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而已。
楚依的两片唇抖了抖,手掌慢慢地抓紧:当初你为何不说?为何要隐瞒到现在……主子,素娴的记忆似乎不太稳定,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她在画中表示,这是一个噩梦,她一直不愿记起的噩梦。
噩梦——?素娴,那你为何如今又记起了?主子……楚依厉喝一声:素娴你说!但话音刚落,她似乎觉得自己的问话显得十分可笑。
眼前的人已经是个哑巴,要怎么跟她说呢?素娴在她的厉喝声中慢慢软倒下去,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手胡乱地抓着身边的东西,碰到一张桌椅,兀的一头磕上去!素娴——!兰儿惊呼一声,忙扑上前去抓住了她的双臂,你疯了!楚依瞧着她寻思的场景,忽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心中寒凉渐盛,仿佛从身体的深处升上一丝无力感。
主子……素娴是被逼的,她若不这么做,恐怕富察氏就要杀了她。
一个丫鬟的死,在古代而言……微不足道,谁也不会查起。
所以用一条丫鬟的贱命换一条福晋的命,很值得。
富察氏,你就是这么想的吗?楚依的眼中瞬时闪过一道狠烈而锐利的目光,真真是个狠毒至极的毒妇!看似温润善良一副无害的模样,谁能想到手段如此阴险诡谲!起来吧。
楚依的声音显得倦怠,飘飘忽忽仿若浮云,……既然我并未死,你也无需以死谢罪了。
她攀附着椅脚的双手失了力气,整个人狼狈而颓然地伏倒在地,哭声惨烈。
咚咚——门外敲门声响起。
楚依凝了凝神,声音格外冷硬道:如果你真的想要赎罪,哭是不管用的。
只要振作起来,想那个真正害你的人报仇才是。
你现在死了到是一了百了——但是我,却永远不会原谅你。
兰儿抬头看了自家的主子一眼,旋即低头抚在素娴的背上,慢慢地一字一顿道:素娴,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愧对着福晋。
所以活下去,若是死了……你的罪孽要向谁去赎?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楚依的声音略微放柔了几分,不似方才那般冷硬。
啊……啊——她叫着,在地上磕了好几记响头。
仿佛是一把鼓槌,敲在楚依的心上。
她要找出当年董鄂玉宁真正的死因,这或许……也是自己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真相。
……穆恒在屋内听到那凄厉的声音,听出是那病人,但一开始犹疑不定,最终在心里天人交战之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敲门欲要探问。
敲了一会儿才见楚依走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往房中张望,楚依已将门快速地关上,对着穆恒苍白地一笑:她的情绪不太好,现在已经安稳下来了。
是否吓到了穆大夫?听她这么说,穆恒皱着的眉头也舒缓开来。
没什么,就是听到声音过来瞧瞧。
没事就好。
穆大夫,您可介意……陪我走一圈?穆恒见她提出这个突兀的要求,神情微微一愣。
楚依笑了,眸光似是游离般显得惘然惆怅:算了,穆大夫吓了一跳吧?您可以忽视我的要求。
去哪里?嗯?穆恒的面容淡静无波:若是在下能为夫人排忧解难,自然不会拒绝。
就这样,他们二人来到湖边,租了一艘小船。
楚依站在船头,迎风而立。
和风万里,那空气中的味道将她心中污浊抑郁慢慢的洗刷。
夫人是在烦恼什么?穆恒,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怔了一怔,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遥远的一望无垠的湖面。
嘴唇轻轻蠕动:夫人请问。
十年前你家道中落被陷害落选的时候,到底恨过没有?……许久静谧无声。
楚依将目光调到他的脸上,并未察觉到一丝的变动,真的是淡然了吗?穆恒笑了笑,淡淡的,又倍感凉薄:恨过,怨过,也曾一度想要去报官。
还想要过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暗无天日,仿佛一切都没有了。
后来时间长了,就认命了。
现在治治病,生活清闲,也并非不好。
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是吗?穆恒将视线转到她的脸上,道: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我猜你在意。
但并不那么执着。
后半句,楚依藏在了心里。
穆恒似乎被她的回答逗笑了,唇边浮现一丝浅淡笑颜。
少许才道:或许,穆恒没有夫人您那么深的心结,所以,并不是那么在意。
但说是忘了,也不可能。
是啊,有些事想要忘记,谈何容易?楚依转过头,神情略显压抑。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开口。
船只仍旧是缓缓地游荡在湖畔,沿着过路的风景,偶尔有吆喝声传来,在耳际嗡嗡作响。
夫人还不打算回去吗?船家……靠岸。
楚依朝后面划着浆的船夫喊道。
是——夫人!夫人如今心结可解开了?穆恒问。
楚依看着船只渐渐抵达岸边,她朝穆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道:穆大夫可以猜。
而这时,就在他怔松发愣间,船已靠岸。
不知怎的,靠岸时撞得有些急,船身震荡了一下,楚依剧烈身子一晃,险些掉入河中。
幸好,被穆恒扶住了。
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楚依道:谢了。
她顾自走上岸,穆恒忽然在身后叫唤了一声:夫人……!楚依转过头:穆大夫可以上岸来说。
夫人真的不能放下心结吗?他的眼里透着些许的哀伤,已不像那个一开始冷清的男子。
话语中似乎已了透她的身份,也的确,她这样明显的暗示以他这般细腻应该早就明白自己所要对付的人是谁。
那么他答应她,也是否有一些原因是为了那个人。
他想要说服她,一如当初说服自己不要去计较一般。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经历过那样的事……还能够坦然大方的去遗忘。
她不是圣母,伤害过她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楚依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仿佛是把利刃:绝、对、不、可、能。
若夫人执意,穆恒也无话可说。
穆大夫。
她的目光依旧凝在他的面上,轻柔笑意缓缓铺开,但深处却仿佛有一朵朵散发着迷香的花儿盛绽遍布。
我也不信,你是个圣人。
所以有些事……我只是不想戳穿罢了。
穆恒一震,那双温润的眼中仿佛卷起一阵狂风骤雨。
许久才寂静下来,他慢慢走到楚依身边,态度十分的躬亲和润。
夫人,您该回去了。
楚依瞧了他一眼,定格片刻后便移开视线,道:是该回去了。
她所猜测的,都已经得到证实,那么很快……便是到该回去的时候了。
……主子您回来了。
兰儿一直在楼道里来回渡步,张望着楼下来往的人群,在瞧见楚依和穆恒的人影后,有些慌急地跑下了楼梯。
怎么了,镇静些!楚依看见兰儿慌张的面孔,心陡然一提,难道她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意外吗?兰儿看了眼楚依身边的人,穆恒识趣地道:那夫人,在下先回房里了。
若夫人有何事,可以来屋中寻在下。
楚依点了点头,眸光微沉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在脑中沉思后半晌才道:人多嘴杂,到楼上说。
是。
上了楼,她走到兰儿的房间,经过素娴住的房门前时看了一眼。
她让奴婢向主子您说对不起……说到时候甘愿以死谢罪。
兰儿说得略带苦涩,她是一直看着素娴度过那几年的人,心里终究对这个又瞎又聋的悲惨女子有几分不忍。
楚依眼眸微深,半晌那一丝笑意在唇边浮现,但兰儿却看不到。
只能看到楚依的一双眼眸里,有着深浅不一的寒色。
死,不必了。
如今……不是已经生不如死了。
兰儿忽然觉得心底拔凉。
楚依将手放在兰儿肩上:你可以待她好,因为你并非是我。
兰儿,若有一天换作是你,恐怕……不会比我手软。
兰儿一震,蓦地低下头。
是的,若换作是她,定会想出更恶毒的法子。
所以她没资格在心里对福晋的所作所为,有一丝的质疑。
因为差点被害死的人,是福晋,而非她。
……她随兰儿入房,兰儿将几张画纸拿出来给她看,一边说:这就是当年对素娴施暴的几个人,就在方才奴婢出去替素娴买些吃食的时候,瞧见了他们。
吓了奴婢一跳,福晋……是不是府里的那位主子要动手了?今早送来的信,就是从府里来的。
是我命怜春在府中将消息传播开来,就是要让她自己先乱了阵形,然后就……露出马脚。
兰儿面露惊色:这么说来是主子您故意这么做的?看那几个人的脸色似乎还不错,而且应该是从那里来的。
难道主子您早就已经先安排好了?她笑笑:你倒是聪明。
兰儿微微羞涩地咬了下唇,半晌又道:奴婢方才还以为……以为什么?怕他们找到素娴灭口吗?楚依说着眸光泛冷,我岂会那么容易就让她毁了证据?她如今千方百计想要销毁当年遗留下来的人证,当初就应该狠下心直接灭口。
她怕是……也后悔了吧。
可惜,追悔莫及了。
她的眼中霎那间蹿过一道刺目的流光。
主子可是向那老板说了什么?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们这些走狗再也找不到人的话。
楚依撑着额头,唇边酝酿着一丝深意。
再也找不到人……那除非是——兰儿眼里闪动着光芒。
对,就是死人。
楚依笑了笑,只有死人,才能让府里的那个人安心,也能让她彻底的失去防备。
兰儿你说……若是你见到已死的人,会怎么样呢?若是她见到已死的人出现在面前,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呢?楚依嘴边含笑,眼中濯濯光芒渐盛。
——她真的……是很期待呢。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完结,就在这几天,还有番外……嗯~第六十六回: 只是九弟隔天早上起床,楚依本打算好好去游一圈街市,但刚吃完早饭便有不速之客到来。
主子,奴婢先去外面看看。
楚依的目光投向外边,心里想着会是什么人呢?兰儿似乎与外面的人已经交谈好,手里拿着一封信便走了进来。
楚依皱眉瞥了眼,心里有一丝的古怪升起。
福晋给您。
楚依接过信,拆开一开,纸上只写了几个大字,十里桃园。
——九弟。
这不由地让她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一幕,湖畔纠缠。
思及此,眼儿不觉微微眯了起来。
主子是哪个人?兰儿突然在身旁说话。
楚依出神的心思被打断,一惊旋即便镇静下来,笑道:没什么,我待会儿要出去一下,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
你只管看好素娴,其他都不用管了。
兰儿见她神色淡然自如,心想应该没什么事儿,便道:奴婢会看好素娴的,福晋……您也要早去早回。
楚依神色稍有恍惚,随即又道:会的。
——十里桃园她想起来,是后头与八阿哥胤祀开玩笑的时候取的名儿。
原来看似他那时满不在乎,还是听在心里了。
胤禟……想到之前过往与他之间发生的那些荒唐事迹,楚依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无奈地摇了摇头,眉眼又显得有几分伤感。
她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看着来往穿梭的林荫,眸光淡淡。
那样的执着……若非她已有了心上人,恐怕会渐渐被融化吧?淡静的眸光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楚依放下帘子,在车内寻了个舒服的坐姿躺好。
但这世上,最不可能存在的——就是如果。
夫人,是这里吗?马车停下,驾车人的声音传来。
楚依撩开帘子往外边一看,然后就从车上下来道:是这里,你在这原地等着……不要过来。
她说,将银票放在拿驾车人的手上。
是的夫人。
楚依下了车,走到很久以前曾来过的地方,记忆里已经非常模糊。
但现在看来,依旧是山清水秀,风景依然。
似乎有些感触,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你来了。
是胤禟的声音。
楚依愣了下,身子有些僵硬。
他的声音……似乎很疲惫。
——怎么了吗?三嫂,你可否对九弟笑一笑?对于他提出的要求,楚依怔愣,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后,她转头对胤禟淡淡地笑了一下。
不是这样。
楚依看着那个人站在不远处,瀑布落下,落在一池干净的湖水中,溅起点点水珠,有些洒在他的身上。
胤禟的身子就那般笔挺的站着,明明又薄又瘦,但却挺的笔直。
她心里一动。
那是怎么样的?……他却不再出声,那双远远凝望过来的眼里,有着深沉的绝望。
她心口……竟疼起来。
将面纱摘掉放入怀中,楚依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九弟……你可知道在我眼中,你的执念算是什么吗?胤禟仍旧沉默,但他的脸色已是越发的难看,苍白几近透明。
你只是九弟,仅此而已。
他就是……想看她,单独的看她,再没有别的念想。
所有的所有……都在昨日她的转身离去,那干脆果断的背影里幻灭破碎。
连一丁点的渣滓,都没有了。
而今她又对自己说,只是九弟。
——只是九弟。
他的脸色那般的透白,映衬那纯澈的泉水也显得污浊了。
那眸子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了。
她瞧着胤禟,心底里一点点的凉下去。
本来不想伤他,但只有伤的深,才能够掐灭他最后的一点念头。
让这把还能够暖了他心扉的春风,彻底的吹不起来。
我想应该说得很明白了,九阿哥,告辞了。
你到底——是不是她!楚依刚侧过半边身子,听到他突然提高声量的呐喊,陡地身子一震,身形固定在原处,仿佛时间凝滞。
许久的压抑过后,她才弯起唇角微微一笑。
她早就想到,胤禟对自己的关注来得太突然,又太热烈。
原来就如同当初的胤祉一样,他最初喜欢的人……是董鄂玉宁。
楚依想告诉他,你喜欢的人,早就死了。
可是这种荒谬的话,估计也只会被他当作是自己唐塞他的托辞罢了。
他太执迷不悟,陷入迷失在自我之中。
楚依转过身,仍旧声音清冷:不管是不是,你的位置不会变。
我只想知道……你告诉我……他固执地说着,整个声儿都是在打颤。
……是。
她只能是。
胤禟笑了,身子一晃,突然倒了下去。
那绝望的笑容令楚依的心跳砰地一下,惊呼出声:九阿哥——他用手撑在地上,楚依跑了几步看着他强撑着抬起的苍白脸孔那潮红色,突然想到他是不是正生着病,病了还勉强自己来与自己对质?这个人——当真是!——疯了!楚依心里只有这么两个字。
她跑到他身边,一触碰到胤禟的身子这才发现他发烧了,滚烫滚烫,显然还烧得不轻。
你发烧了还跑出来?不用你管……他喘息着吐出几个字,一挥手推开了她。
楚依没个防备跌坐在地上,一开始是愣的,旋即脸色便青下来,一把上前拽住他的手臂厉喝道:你这算是什么?与我闹别扭就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吗?九阿哥你已经是多大的人了!你这样子让我很瞧不起!何必像个懦夫一样这般窝囊!你——让我抱抱你……最后,最后一次……她胸中的气愤在他哀求的渴求声中慢慢平静下来,楚依微微阖上眼,那具仿佛火一般的身躯紧贴着自己,仿佛连同她也要烧起来。
楚依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推开了他的双手。
九阿哥,我让人送你回府。
她淡淡地说,刚蹲起来,胤禟就拉住了她的手,那眼圈都是红的,衬着他艳丽的容颜越发动人心弦。
他的美,盛开着,极致的魅惑,又是极致的绝望。
从头燃烧到尾,无论再绚烂,都会凋零。
楚依眯起双眼:你发烧很严重,再不回去看大夫恐怕病情会加重。
董鄂玉宁,你不觉得你太狠心了吗?狠心?她忽然发笑起来:你真的烧糊涂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他抓着她的手腕,拇指一弯,指甲刺入她细嫩的肌肤里。
楚依皱了皱眉:我不是狠心,而是在挽救你,只是将你从这一条歧路拉回来。
九阿哥,你这样做不是让八爷担心吗?八哥——胤禟想到还在客栈中的人,又抬头看着上方那张淡若平湖的脸孔,他心里那么疼,疼得快要窒息。
但却被她三言两语就打发掉了,就连这最后的央求,她也不屑答应自己。
她真的是当年那个拈花一笑,动人心魄的女子吗?他这样执着,到底是在追寻一个泡影,还是……我忘不掉……忘不掉那个影子……她就知道。
弯腰俯身,楚依的唇在他耳边,道:或许当年,你是看错了人。
九阿哥……做大事的人,是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相信在这世上……能让你执着的不该是情爱。
你又在唬弄我……胤禟的眸光突然变得恶狠狠的,你就是这样反复的欺骗我……你到底是谁?她笑了笑,看着他的目光有些遥远:你可以猜。
九阿哥……那你到底爱的是谁?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我……你沉迷在自己制造的人影中执迷不悟,还是早点醒来吧。
她将他的手扯开,看了看手腕上的伤痕,还真是下了狠手。
一个大男人的爪子,原来也是很锋利的。
你告诉我,你是谁!她是谁?隐隐中,似乎楚依也问过自己,她到底是谁?为何要来到这里平白无故的承受着一切,但现在……她已经淡然了。
楚依转过身,笑容婉约柔和:我是三爷的嫡福晋,董鄂玉宁。
而这个身份,一直到死……都不会变。
……你不与我一起回去?胤禟刚要上马车,忽然转头问向站在身后的楚依。
她摇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再待一会儿。
胤禟忽而笑了笑,望着她的眸光那般悲凉:好,好,想来你也是不愿与我呆在一起的。
不如走的远远的,省得惹你心烦!她刚要开口,胤禟气恼地掀开布帘,已走进马车之内。
那些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楚依对那马夫吩咐道:一定要安全的送回去,过一个时辰再回来接我。
夫人一人独自在此……马夫有些迟疑。
楚依笑笑:大哥你是小瞧了我,何况这儿没什么知道。
你先赶紧送他回去吧。
惭愧了,当不起夫人您这一声大哥啊……她抿唇,并未再开口,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
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也没有见他撩开帘子。
楚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心里那一点轻忽极为的怪异感觉是什么,是不舍吗?不算吧。
或许是习惯了,突然间放松下来就有那么点点的不自然。
不过这样也好,如今她也再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董鄂小婉,那一点残存的姊妹之情,还有因为胤禟的关系她迟迟没有想要动手,那么回去以后,也总不能让她就这么幸免了吧。
是啊……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拦。
楚依走到那一帘清泉之下,隔着十米之远,清新的气息滋润了她灰沉阴郁的心。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那日光有越来越烈的趋势。
她想着,大概就快要来接了。
果真见没几分钟的功夫,便见马蹄声远远的传来,待近了她蓦地面色一变,不是刚才的马夫!会是谁——?马车就停到不远处,楚依刚到有人掀开布帘,走来下刚好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是他!怎么会是他!楚依心中惊疑不定,此时,不远处的人也看见了她,幽深无波的眼中同样惊起涟漪。
——是她。
楚依真是没想到,许久不曾碰面,再逢竟会是在这里。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这里……?可想想依他眼底下的线人那么多,恐怕也不大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
这时候胤禛走上前来,到楚依的跟前的停住脚步。
看来三嫂恢复的不错,谣传真是信不得。
谣传……?楚依心底里暗自琢磨,她刚醒来那段时间,到是有听人说自己是什么妖怪,睡了五年还能醒来的这些话,不过久而久之,见她与常人无异才渐渐停止这荒谬的流言蜚语。
楚依面不改色,莞尔一笑道:不知道是什么谣传?也不知玉宁有没有听过。
不过都是下人管不住嘴说的糊涂话,三嫂怎么会在此处?很久之前来过这儿散心,只是故地重游一番。
这儿很偏僻呢……还以为没几个人会知道。
胤禛说道,看向她的眼神里仿佛有什么一闪。
没几个人知道……楚依心里默默地念着,的确是很秘密的地方,适合做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她温声道:恰巧玉宁就是知道这偏僻之地的其中一个,可以说是很幸运呢。
这般山好水好的地方,很适合散心。
微微仰起下巴,楚依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四阿哥是否也是来这儿散心的?他薄唇轻抿,绕过她走到湖畔,半晌才开了口:的确是个能够排忧解难的好去处,可惜……可惜什么?楚依走到他身侧,隔着三米并列站着。
可惜再好的地方,早晚是会没了的。
楚依唇瓣一撇,带着微微的笑意道:这话从何讲起?三嫂如今与三哥……应当是过得很好吧。
胤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自叉开话题问起她和胤祉。
这个人太神秘而隐忍,问的话里也似乎句句带话,还是让她很不适应。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从当初的惶恐惊惧,到如今也是淡然了。
过得很好。
四阿哥呢?她反问,虽然她心里清楚以胤禛这种寡淡清冷的个性,恐怕没几个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多多少少……都是被他利用的。
三嫂打算几时走?又被他绕开了问话,楚依顿时有一种一拳打在软棉花上的感觉。
这人真是……跟他讲话就堵得慌。
楚依道:等人来了就走。
……噢?方才那辆马车上……是谁呢?是三嫂认识的人吗?难道方才他还拦下了那辆马车?想到马车上的胤禟,楚依心里一跳,却还是从容自如地说:我几个时辰之前就在这里了,那辆马车若是碰巧与四阿哥撞上,应该也与我无关吧。
总之在这里,的的确确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胤禛凝视了她许久忽而笑了笑,那笑容来的太突然而不经意,让楚依吓了一跳。
仿佛一坛打翻了的陈年老酒,散发出糜艳的味道。
不过问问而已,三嫂毋须解释的这么清楚。
……楚依袖子底下的手掌不由地抓紧了,或许是她太敏感,但总之与这个人独处,就不是件自在的事儿。
而就在她心底有些局促不安,不该如何与他交流下去时,这马车终于在楚依心里头呼天叫天的呐喊声中蹬蹬地行驰而来。
总算及时!她心里庆幸,但并未将喜色面露,朝胤禛有礼地笑笑道:恐怕是车夫来接我了,那么只能留四阿哥一人在这继续欣赏了。
三嫂很急?他挑了挑眉头瞧她,高大的身躯加上那独有不怒而威的气势,总有种让她被迫的压力。
楚依微微垂下眼睑,抿唇笑道:是很急,肚子饿了。
噗——他的嘴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也随着笑了笑:四阿哥一定是吃了饭才过来的吧,酒足饭饱自然就不知饿着肚子的人是有多幸苦了。
那笑容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又变成老样子,没什么表情的严谨脸孔。
这时候马车也近了,楚依觉得是该说告辞的时候。
四阿哥,恐怕真的要告辞了。
三嫂慢走。
与胤禛告别,楚依上马车之前突然似是想到什么,问马夫:刚才那位你可安全送到了?那位公子看起来并得很重,小的就先是拉他去了药房,后来那位公子说他会叫人来接,就让小的先过来接您了。
那个人,应该是八爷。
既然是八阿哥,那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想至此,她突地眉心一蹙,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这条心。
不过就算不死心,她仍旧还有法子。
董鄂……小婉。
——不能怪她无情,这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要有个结局,并且必须是干净利落,绝对不能再拖地带水!她眼中忽地射出一道利光来,仿佛正在心中暗自揣摩策划着什么。
而这时,身后胤禛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一震。
今天,他是第二个……这是怎么了?都那么想知道她的身份?楚依知道,自己不能像回答胤禟一样回答他,因为这位深谋远虑的雍正爷早就在很多前就知道刺她,非彼她。
但她困惑的是,为什么到今时今日……他才问起。
她与他对望了许久,声音才遥遥地传过去。
楚依——!楚霸王的楚,依依不舍的依——!她仿佛看见胤禛张开了嘴,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可是楚依听不到,她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
胤禛说的话,是:幸好,你没有骗我。
早在很多年前,她醉酒的一夜,他就从她口中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
这一问,带着一点点莫名的冲动,还有心头无法言语的情愫,浅若游丝,却长久以来的缠绕在心头。
而今天,仿佛一切都确认了。
那么他,也能够放下。
胤禛眯起了眼,深邃的眼孔仿佛无底之洞。
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嘴边有淡淡的笑意划开,显得神秘莫测。
……楚依回去以后觉得累,便躺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兰儿陪在她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素娴就是当年推董鄂玉宁落湖的人,态度也显得冷清了几分。
福晋,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回去?还是再多呆几天……楚依揉着额角,似乎在脑海里深思。
想了半晌的时辰,幽幽地出了声:明儿个就回去吧,从今天这封面可以看出,她应该是耐不住要等自己回来了。
府里那人恐怕现在是安心了吧?安心……?仿佛兰儿所说的话似一个笑话般将她逗乐,楚依的唇畔皆是笑意,但却格外清冷幽静,兰儿……她若是知道了我已经在调查此事,恐怕——会更不安心了吧?或许会因为自乱阵脚,逼于无奈之下做出某些事来……而我们,就是要加快她的脚步,让她提前——也就是说……楚依的一番话犹同醍醐灌顶,顿时令兰儿反应过来,她像是也想到了楚依往后所规往的计策,不由地喜从面色而露。
主子真是好法子!这样子一来她定是方寸大乱,破绽百出!到时候要抓她的把柄……也用不着如此费心了!她眉眼里露出一丝怡然笑意,往后,自然是不会让她有好日子。
就是要她提心吊胆,夜不能眠,日不能安,每时每刻都是煎熬!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回府,估计字数会多点,斗得比较厉害。
虽然正文快完结了,不过番外还有很多。
是之前说好的NP,不过只有一张哟~这篇文总算是坚持下来米有烂尾~【至少人家素酱紫觉得~】这几天发的都比较晚,因为字数多了所以更新才那么晚地~但俺也总算赶在十二点之前发捏,勤奋的俺啊~嘎嘎~第六十七回:久别重逢一大清早,楚依和兰儿就整理好了行囊。
她敲开穆恒的门,昨夜里与他详细的讲了,让她在素娴的伤势好得差不多的时候,自会派人来迎接他们入府。
里面的人开了门,楚依瞧他的精神倒是不错,便笑笑道:我们要走了,希望穆大夫能够照顾好素娴。
昨夜里您已经拜托过了。
他声音轻轻淡淡的。
楚依故意皱起眉头,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穆大夫这是在赶我走吗?能在此地与穆大夫这样的人才相识,是玉宁的福分。
他怔了一下,旋即唇边一抹清浅的笑意划开。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在下的福气。
见他这么露骨的说了出来,楚依不由地放开了笑声,看着眼前仍是一脸正儿八经,还带着些微惆怅的男人,她忽然觉心情就异常的好了。
一直搭上他的肩膀,楚依道:至少能保你一生无忧,而且,跟着我……有肉吃。
蓦地,那笑声更是爽朗。
穆恒瞧着,叹息一声,眼间不觉染上一丝欣然之色。
穆大夫,保重。
她止住了笑声,抬头瞧了一眼穆恒,遂转过身随兰儿走下了楼梯。
穆恒站在门口,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里那一丁点的喜色也被随之而来的哀伤所掩盖。
坐在马车里,楚依闭目养神,兰儿在旁帮忙扇着风儿。
丝丝的凉爽气息在耳边吹过,心境分外的平静。
主子,不知道此番我们回去府里头已经是什么模样了……兰儿感叹,想到府里那位主子慌张错乱的样子,她嘴角轻轻一笑。
楚依仍是闭着眼,嘴里道:还能什么样,你也不用指望她会在府里闹出多大的事儿来。
这个女人能人这么久而不露声色,绝对是个厉害的角儿,并非是田氏那种容易逼出原型的人。
更何况,荣妃还十分的看好她。
曾一度想要撮合她与胤祉,间接的来离间她和小祉儿之间的感情。
就算荣妃如今已不能对自己再有什么威胁,也恐怕是这五年来胤祉的守候终归是感动她这个身为人母的心。
但若是轻易要把富察氏拉出来,也不是件易事。
她一定要——慢慢的煎熬她的心智,让她神志不清,手脚大乱之时再一击必中!兰儿懂她的意思,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困惑,按如今搜集到的证据应该能够定了府里那人的生死了吧?为什么福晋还不打算下手?她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您是打算什么时候揭发她呢?兰儿,在你没有到我身边的时候,因为她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这一回怎么都得讨回一点吧?她蓦地睁开眼皮,狡猾的笑容在看向兰儿的时候转瞬即逝。
兰儿似懂非懂:可是万一趁着这段时间她若想出了什么对策可怎么办?福晋,毕竟夜长梦多啊……夜长梦多,她忽而咧开嘴笑得好不欢快。
兰儿皱了皱眉,满面疑惑。
楚依解释道:你说的对啊……这夜长了,梦就多了。
有时候梦境说不准就成为现实了,现实也可能是一场梦。
庄周梦蝶啊……谁知道呢……兰儿越发不明白了,平常还比较了解福晋的心思,可现下福晋所说的话她却是全然不知了。
到底是什么跟什么?福晋,奴婢笨,您就直截了当的与奴婢说清楚点嘛。
之前不就与你讲了,笨丫头。
你的主子啊就是想要她分不清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让她做梦也似是身临其境。
让她寝食难安,让她自己彻底的暴露出来……然后——她做了个咔嚓的手势,眼里泛着一层冷冽的光芒。
兰儿眼眸忽地睁大,少许才突然啊地一声,与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临近黄昏,这才到了贝勒府。
回来之前她并没有让人通报,还是由先前去的后门进入,本来那守门的侍卫要去向胤祉禀报,但却给她阻拦了。
福晋为什么不要让贝勒爷知道咱们已回府了?笨丫头,福晋我这么藏着摄着,不就是想要给祉儿一个惊喜,这你都不懂了?兰儿偷偷捂着唇笑道:贝勒爷一定会高兴坏的。
楚依一挑眉,笑道:坏了往后我可怎么用?……兰儿顿时无语了,福晋啊……您这用字真是好微妙啊……这时候胤祉正在书房里头看书,她已经去了三天。
当时嘴上说着不介意,愿意让她去做任何事,但当她离开的第一天他就慌了。
至少她沉睡的那几年一直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一走……胤祉怕她一去不回。
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竟对自己这样的没有自信……他翻阅着那些曾经很久之前写给她的信,胤祉柔和的眉目间浮现淡雅的笑色,还带着一瞥抹不开的绵绵柔情。
他看了很久了,她的画像,关于她的一切一切他总是闲来无事就会舀出来瞧一瞧。
特别是那五年,胤祉只是想要告诉自己,她仍旧是鲜活的,透着生机的。
胤祉也相信她,说过会回来,就不会再从他身边走开。
窗户那儿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微的响动,胤祉的思绪被打断,不由地抬起头一看。
见原先紧闭的窗口被打开了,微一皱眉,他起身去关。
一双手刚刚放上那窗片的边缘,突然有一个人影算蹿到了自己的面前,有一双手拉住他。
还来不及惊讶,柔软的触感已经印上自己的唇。
胤祉慌了,倏地一退,错愕地看着来人慢慢扬起的笑脸。
小祉儿,我回来了。
她回来了。
胤祉竟觉得眼眸有些湿了,不由地伸出了手去触摸那近在咫尺,真实的她。
而不是方才那一张,像梦境般的画而已。
是真的,我是真的。
楚依说着,同样伸出手回握住他的,笑容灿烂,没有什么比我说的话更真了。
他笑,恍若隔世一般。
楚依怔愣了一下,旋即蹙起了眉头,不悦地道:你怎么都不欢迎我,一副傻愣愣的模样,真是越发呆了。
她的小祉儿,怕是吓坏了吧?他抿了抿唇,涩然道:你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楚依嘟唇:你还不愿意我回来是吧?没有……那你这是什么样子哪?怎么可以一副好伤心的模样……真是……她喋喋不休的说着,似是一只麻雀。
……一只手握着她一拉,她的唇被他堵住,将所有的埋怨与不满都埋没在这久别的深吻中。
渀佛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真实的了。
她就在自己面前,再也不会离开。
这样……多少的苦,他都甘之如殆,无怨无悔。
久别重逢,总有诉不完的衷肠。
她偎在他怀里,絮絮叨叨个没完儿,尽是些繁琐小事。
还与他说起了穆恒,瞧见胤祉听到他时的皱眉模样,楚依笑他吃醋。
他就无奈,嘴上说着她坏,但心里其实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她醒来后,与别人呆的时间,比他还要长。
胤祉自然是不乐意了,但他爱她就能够包容她,也许……是再也不想尝一遍那曾经以为是生离死别的撕心之痛。
好了好了,不与你说了,嘴巴都干了,也不见你给我倒杯茶水喝。
一点都不殷勤,哼!她嘟着嘴从胤祉的怀里跳下来,自己去倒水。
他坐在椅子上,突然道:楚依……是不是真的不能告诉我……?她喝着水,听到他的话,眼神一动,放下了水杯笑道:告诉你什么啊?他抬眼瞧了瞧她,却没有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只道:再陪我一会儿,待会儿府里几个弟弟要来聚客。
又是那几个阿哥,没几天聚客还真是吃饱了撑着。
她极轻地嘟囔了一声,显然很不高兴。
她不是怕遇到他们,而是总觉得能不与他们牵扯,就不要过多的去牵扯。
胤祉这回倒是耳尖,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心中一条忙道:只是聚客罢了,并没有什么。
与往日都是一样的,你可别多想。
见他说得飞快,像是急于撇清什么似的。
楚依不由地疑惑地瞅了他一眼,才收回视线道:我干嘛多想,反正也没我什么事儿。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微微低下了头:再也不会发生以前那样的事了……楚依……你说什么?胤祉抬头笑着摇了摇:没什么,你听错了。
——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会追问。
对了我想去看弘福呢?弘福这会儿应该睡下了。
楚依叹息:好吧,成天就是睡睡睡,这孩子长大后肯定是个猪。
噗哧——胤祉被她的话逗乐了:哪有母亲怎么说自己孩子的?这还不是猪啊,都五岁大了又不是刚生下来时那样。
这孩子太能嗜睡了。
胤祉道:或许是上课累了。
她思索了一下,似乎觉得胤祉说的话还算有道理,想当初她一上课就打瞌睡。
再陪我坐会儿,马上就得过去了。
你就别应付他们得了。
她不快地撅起嘴,走到他身边躺进怀中,磨蹭着寻了个舒服的礀势继续说,我就告诉你,这些人就是不安好心的,你可别跟着一块儿学坏了。
都是一头头的黄鼠狼。
她在心里默默地道。
他抱着她的手一紧,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你在,为夫怎么敢?她听罢,心满意足地笑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敢——那就对了。
他低闷地笑了一声。
你就是尽欺负我。
楚依吃吃地发出声音:你哪有这么脆弱……就是那么脆弱,你只要一用力,可能就得碎了。
他恍惚的声音渀佛隔着千山万水悠远的飘过来,楚依心头一悸,突然间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才干涩地道:你碎了我会心疼。
所以……再也不要离了我一步。
上厕所怎么办?她笑。
……楚依。
他呐呐地道,将她的身子搂得紧固。
这个问题早就不需要再反复的说,一辈子就这么长,眨眼就过了。
所以在下一刻眨眼之前,一起好好的吧。
是为了安定他的心,终究是自己让他太没有安全感。
嗯。
他的头搁在她的肩上,尖尖的下巴硌得她有些难受。
你好像又瘦了。
一直都这么瘦。
不对,下巴都跟刀尖儿似的了,要戳破我了。
…………夜深了,楚依坐在灯前,怜春站在她身侧絮絮地说着府里最近发生的事。
这富察氏也真是做事稳当,虽然奴婢已经瞧瞧把消息不露声色的让几个人说下去。
她头天还是镇静的很。
不过,隔日就抱恙了,生病哪可能这么凑巧?恐怕也是有些慌了。
奴婢让人偷偷去屋里头打探,终于被逮到一次,说是在写信还让一个下人给送出了府外。
奴婢早就差人守着,故意让那人顺利的出府。
半路截了信件回稍来一看竟是派人去杀人灭口的。
奴婢不敢做主,便让人直接送给了您。
这会儿……恐怕正在房里头病着呢。
病着,还病着呢……楚依带着嘲讽的味儿说道,一双清灵的眼眸忽而转了转,既然病着,那么我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应该大发慈悲去探望探望呢?她眼儿一抬,看向怜春。
一切谨遵福晋的安排。
楚依撑着额头的手放了下来,慢慢站起来,走到铜镜前看了看镜中意气风发的人。
她勾唇,镜中人亦笑得意味深长。
那咱们就带人马——走。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少了点,有点熬不住,睡了~第六十八回:做贼心虚她握着手里的那份封信,眸光颤抖的瞧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将纸头给揉成一团,再摊开,撕掉,最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主子,您要的清热去火的凉茶——啊呀!她一把挥开了开门进来的丫鬟,茶壶瓷杯碎了一地。
琴儿不知道今儿个主子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模样。
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纰漏,琴儿赶紧跪下来一边讨饶一边整理地上的碎片:奴婢错了……是奴婢冒犯主子了,奴婢这就给您把地上的都清理了。
出去……她喘息着,眼皮有轻微的颤抖。
主子这地上的——琴儿还想说什么,却在她一记犀利的目光中陡然噤声。
毕竟自己是个丫鬟,主子要怎么做是主子的事儿,她一介卑微的奴才万不敢反驳的。
赶紧胡乱地收拾了下碎片,然后扔入了垃圾桶中,顺带将桶带出去清理。
门关上后,宛心全身似乎都被抽光了力气,虚脱的软倒入一旁的座椅之中。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一双平日里温柔贤淑的眼眸中满是怨恨。
若非当年因为那件事情,自己又岂会逼不得已嫁入这贝勒府,终日要与不爱的人生活在清冷的后院——?记得当初是那样果决的抱着一个目的而来,但现在……她快要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
宛心紧紧地椅子的把手,心里渀佛是一阵阵的刀绞,当初她爱的得不到,如今还是一样。
她已经不想再去争了,这么多年来仇恨的心也早就慢慢的磨灭。
想那时心里曾埋怨过老天为什么要这样不公平,可是面对那样的一个男人,她也逐渐沉沦了。
——直到明白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她不过是从原先的一场梦,进入令一场梦,最终还是要幻灭。
……可是,有人却是不愿意放过她的。
……要怎么办好,要怎么才能躲过,不对,那个人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她了。
……她应该要镇静,表现出没事人一样,绝对不能让她察觉到一点的蛛丝马迹。
只要她守口如瓶,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一定会好的……宛心在心里头一直反复的对自己这样讲着,可是惶恐与不安的情绪还是充盈在胸口的部位,那么满,让她整个人都有一种大脑空白的错觉感。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敲门声响起,还伴随着一声轻轻柔柔的嗓音,但那嗓音却令宛心好不容易才安定下几分的心脏又再度砰砰的震动起来。
是她——她怎么会来?宛心瞧了瞧地上方才还未来的及整理的碎片残渣,用绣鞋连忙踢入了桌底下,清了清嗓子才柔声道:来了!打开门,便见楚依站在门口,看到宛心时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宛心心里头一跳,只觉得她这一番回府似乎有哪些地方变了,可又说不上变得什么感觉。
妹妹可还好,姐姐这刚醒了也没什么空来探望你,想来还是要与姐妹多亲厚亲厚的,这不就过来了。
……妹妹的脸色似乎还不大好,难道烧还没退吗?宛心后脑勺都要冒汗了,听着她亲切问候的声音,脸色微微发白。
姐姐这么说起来宛心还真有点感到头晕脑胀了……楚依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上前扶住她,后者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眼里还带着一丝恐慌。
她不知道嫡福晋到底想要做什么,分明就已经在外面调查她的底细,这会子怎么可能会有好事?嫡福晋……到底葫芦里搞的是那么鬼怪?见富察氏偶尔抬头定在自己面上的琢磨视线,楚依只心里底暗暗发笑,眼中带着一丝逼人的光芒。
话说这大热的天,妹妹怎么就发烧了呢?她干笑两声,脸色看起来极为苍白,倒真想是病了的模样。
妹妹也不知呢,恐怕今儿个……或许连最近几日都不能与姐姐好好叙旧了。
她一副抱恙惋惜的礀态,楚依松开了搀扶着她的手,慢慢走到椅子旁边坐下。
今儿个来,姐姐就是想向妹妹问一些事儿罢了。
这事儿一直缠绕在姐姐心头很久了,终究是不吐不快啊……宛心霍地抬头,眼里闪烁着惊骇的颜色,但当楚依转过头时,她立马稳住紊乱的心神,对着楚依苍白柔弱地一笑,道:姐姐有什么尽管问吧,妹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嫡福晋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如今那贱蹄子已死,这世上再也没有能威胁到她的证据。
她只要合理的回答,不让嫡福晋寻到一丝的破绽来,一定能够躲过这关。
妹妹可还记得六年前……我曾经差点流产的事情。
她心跳一窒,却是冷静的回答:只隐约记得……是侧福晋对姐姐您意图不轨,不过姐姐怎么如今又提起来了?难道有什么没有弄清楚吗?她虽失去那时的记忆,不过流产之后的事儿怜春可是给自己形容的十分详细的。
如今的自己就像个当年那件事的局外人一样,自然比当初入局时要眼界开阔清明的许多。
不然……又怎么会怀疑到她的头上,还间接查到了这么多的诡秘?楚依道:说起来的确是有些事情没弄清楚……富察氏忙道:这么多年前的事儿,妹妹怎么可能还记得细节呢?就只知道个大概结果,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她忽然扶额,低吟了一声,再加上妹妹近日来这脑子都是糊涂的……姐姐怕是问不到什么了。
这样子吗……?楚依的声音略微带着一丝叹息,似乎在惋惜什么。
她起身,回头瞧着强自镇定的富察氏,嘴边一丝不露痕迹的笑意划过。
不过姐姐似乎听说,那时候妹妹与侧福晋走得十分的近啊……这么来了一句,宛心就惊掉了。
她、她不应该知道的这么详细!除非是当年那件事的人——!似乎已经很难保持镇静了,她直接委屈了脸孔,朝楚依走前几步哀怨道:难道姐姐就这么的不信任妹妹吗?的确……当年是妹妹不对,不自量力妄图跟姐姐争夺贝勒爷的宠爱。
可是如今妹妹都看明白了,再也不敢抱着什么幻念,更是不敢做出让姐姐您不高兴的事儿的……这么说来……似乎是姐姐多想了。
楚依忽然温声软语的说道,握住了她伸来的手,在手背上温柔的轻拍两下,就连神情都看不出一点的不悦。
可这笑容,却越发瞧得令她胆寒,渀佛如一把笑里刀般不着痕迹地刺入她的肺腑之中。
哎呀!妹妹这是怎么了……楚依慌忙地说道。
宛心抬了抬头,一张脸儿特别的白,渀佛比方才还白了几分。
看起来虚弱无力,似乎碰一下就要碎了似的。
这头真是晕,恐怕是站久了这毛病又要犯了。
原来,是着急着要赶她走了呢。
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呢?真是做贼心虚的最佳表现啊!楚依心底兀自冷笑一声,但却是柔和地出声道:若是妹妹这么不舒服,姐姐也就不打扰妹妹歇养了。
她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朝楚依勉力地福了福身,道:妹妹恭送姐姐,待妹妹到时病好了一定会来探望姐姐的。
楚依笑着道:那姐姐一定会在屋里头恭候妹妹的,妹妹今日说的话自个儿可别病得忘记了。
富察氏,来日方长啊……她就等着你忍不住亲自送上门。
楚依离去后,宛心刚关上门,就连连倒退了,瘫倒在座椅上。
方才……真是吓得她一身的冷汗,宛心不知道嫡福晋是否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但她自认为若是嫡福晋真的把当年落胎的真相搞清楚了,就应该不会今天只是来试探她而已。
所以说……只要没有证据,她就不敢对自己下手,毕竟……她还有荣妃。
……荣妃,是她的筹码,若是她没有搜集足够的证据和十成的把握,那么她就会搬出荣妃这一颗棋子。
嫡福晋终究还是忌惮着额娘的,总不敢明目张胆的对自己怎么样。
对……就是这样……有什么可怕的?她可不是那样胆小而慌乱的人!她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大喊了一声:来人——!没多久就有人打开门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主子您有什么吩咐?换一套新的茶具。
是,主子。
楚依回到屋里头后,嘴边还挂着笑,看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
小香和兰儿本是在屋里等着的,小香去为她做点心去了,留了兰儿和怜春,两人一左一右地在楚依身边站着,伺候着扇风儿。
这天可又得热起来了。
兰儿道:这天儿不是早热了。
怜春朝兰儿挤眉弄眼:热没热这咱福晋的心眼里还不知道啊?那是那是,我们个做奴婢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言多必失这你都不懂,福晋平日都白教你了?楚依终于忍不住打断她们的话,好笑地出声: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呢?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就随口无心的一句,这俩怎么脑补的怎么厉害?福晋啊,热的话奴婢们就加把力使劲给你扇出冷风来,千万不能让福晋给热坏了。
是的是的。
兰儿附和着怜春的话,两人立刻加大马力地扇起来。
楚依失笑,伸出手各抓在她们俩的腕间,道:别扇了,咱们这几日都是可以清闲清闲的。
你们呢就多在下人堆里走动走动,最好能够给我盯牢点她的仆人有没有什么异动。
是——福晋!她们拖长了音整齐规划的说道。
她又再度失笑。
到了夜里,楚依坐在房里头,书桌上一盏明亮的烛灯闪烁着幽蓝的火光。
桌上是满满的画纸,是素娴画下来的话,她先前不是看得很明白,经由兰儿详细说明后才知道了大概的意思。
但不知为何……摸着这暗黄色纸张上干透的墨迹,她感到心思十分的复杂晦涩。
她不知道到时候揭穿了富察氏后……到底该怎么处置这个杀害过自己,现在已经生不如死的丫鬟。
说实话,董鄂玉宁是死了,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能因为如今她的惨况而饶她一命。
不然……一条人命就是白死了。
——可是她抚摸的指腹突然加重了力道,按在其中一张纸上,是素娴被侮辱后挖眼的场景。
心里头陡然有些不忍目睹,一把将薄薄的画纸翻了过去。
心里微微沉重。
咚咚——门外有人敲响,紧随着一声柔软温和的音调:宁儿,是我。
楚依一听到来人的声音,连忙把桌上的画纸都收了进去,起身一边走走向门口一边在心中思索,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吗?刚一打开门,她还没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人已经被他抱入怀中。
有一个压抑而低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梦到你又离开了……梦到你又睡了……这一次不是五年,是一直都没有醒来……第六十九回:情深不寿她神情怔愣的立在原地,直到那肩头的湿意让她惊醒。
胤……祉。
楚依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他紧紧地抱着她,声音低沉而痛苦:我不会再去争了……我只求你留在我身边……不要走……我已承受不起……楚依失笑了一声:胤祉,你看看我,没有走。
你在想什么呢?他听到了她调笑而带着顽皮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用手抚上她的脸庞,是鲜活的,也还是那样的诱人。
渀佛听到心脏砰地炸开,在黑暗中她的笑容显得糜艳而带着一股无法阻挡的诱惑。
楚依……楚依……他低喃着,双眼润上了一丝欲色,双唇焦急的贴上她的。
楚依惊了惊,手刚刚下意识地推拒了他,可胤祉渀佛是受惊了般地大声低吼。
不要——不要拒绝我……楚依……她从未看到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吻中带着一丝绝望的急迫。
楚依忽而轻声软语地道:把门关上吧。
胤祉蓦地抬头,眼光闪烁:楚——我本来就是你的妻子。
楚依说,用手微微使了力,从胤祉松懈的怀抱中脱离,走过去把门关上了,也将那暧昧的月光隔在门外。
昏暗的屋内,忽然发出砰地一声。
胤祉将她压在门上,朦胧的黑暗中,他却那样清晰的看出了她的五官,渀佛很久以前就已经契刻在心中,早已忘不掉。
祉儿……她的声音也暗哑了几分,娇红的唇流连在他的耳畔,祉儿……你要我吗?你要她吗?这种事,她也是羞于启齿的。
可是在这样错乱而迷幻的夜里,内心也升起一丝无法言语的渴望与急切。
我要……胤祉一把抱起了她,那样的轻,渀佛一松手就会飘走一样。
他将楚依放到柔软的床榻上,压在上方。
此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语调轻柔的跳跃在胤祉的心头。
我不会离开。
楚依用手撑起上半身,一只手拉着他的腰带一扯,祉儿……我们再生一个吧。
胤祉将一帘幔帐撩下,看着她明亮的双眸笑着道:好。
…………一夜安好,楚依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走了。
她伸手摸着那残余的温度,唇边抿笑。
你总算是醒了。
门外有人一推走进来,声音轻柔。
什么时辰了。
你瞧这**的日头,可都是晌午了。
肚子一定饿坏了吧,我吩咐人做了燕窝银耳汤,加了些枸杞,甜的。
胤祉走了过来,把食盆放在桌边,然后扶着她起来。
可一不小心那丝绒被从身上滑落,她还未来及的穿上衣服就将上半个身子露了出来。
…………两个人都怔住了,楚依回过神忽地将被子一提掩盖住,脸蛋绯红地地说道: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我……他温润的声音逐渐暗哑起来。
楚依咬着唇:你是想要累坏我呀,别这么欲求不满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赶紧的出去,没力气饿死了,我要先吃东西。
临了还瞪他一眼。
心想这事儿一旦做了还能上瘾不成?那吃完东西……他声音极低地道。
吃完东西运动!她咬牙道。
有人来找胤祉,他才总算停止了对自己的纠缠。
楚依松了一口气,昨晚让他得寸进尺,今早上就原形毕露了,就是一只深藏不露的色狐狸。
胤祉走了后,怜春、小香和兰儿便陆续走了进来,福晋,奴婢帮你梳头。
怜春道。
福晋,奴婢给您捶背。
小香道。
福晋……行了。
楚依打算她们的话,一双无奈的眼眸撇向她们,你们这一窝蜂的赶过来是想要看的什么?奴婢不敢……三个人整齐规划地低声道。
楚依噗嗤一声: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吗?三个人听了她的话,俱是笑了出声。
还不是为福晋您和贝勒爷操心嘛。
怜春嗔了一声,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自然是要来恭喜福晋您的。
小香附和道:是啊……我们这些做奴婢就天天盼望着这一天呢。
楚依挑了挑眉,难道上个床就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见自家主子不讲话,兰儿机灵地说道:你们这都是说的什么混话,贝勒爷这一颗心本就是系在咱们福晋的身上,早就月明了还守个什么劲儿?就你们这些个看不明白的还瞎说。
是咱们贝勒爷总算是守得月开见月明了。
怜春和小香听了,茅塞顿开,可差点忘记了,自打福晋醒来后贝勒爷别提多宝贝咱福晋了,样样儿好的都是先舀来给福晋。
眼里完全似是只剩福晋一人,来这房中的次数越发的频繁。
好几次都差些被他们撞见福晋与贝勒爷亲热的镜头,这不,福晋就时常要赶贝勒爷出去,爷可委屈了。
这下总算是好了,也不再芥蒂了,往后她们啊也能够安下心了。
你们就是嘴贫,净说这些有的没的。
楚依嗔怪地瞥了她们一眼。
几个人笑成一团,小香忽地眼神闪烁一下,往门外走左右一看小心地关上。
福晋,奴婢昨儿夜里去上了趟茅房,听到有人在说话。
似乎也是丫鬟房里的人,说什么近日来那屋里似乎在闹鬼……她们自然知道小香指的那屋里是谁的屋,怜春先是冷笑:昨儿咱们去了她的房里,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还不就是有鬼?兰儿皱着眉道:怕是万一她还是不信素娴死了,再派人去暗访可怎么办?是啊是啊……小香附和道。
她信了就最好,若是心存怀疑,那不如就让她彻底相信素娴死了。
死得一干二净,半点渣子都不留。
总之就是要吓得她魂飞魄散,谁叫作孽的人是她,自然心里有鬼。
反正这个法子她不管是信与不信,都能让她有个好受的。
楚依懒洋洋地讲。
那福晋是打算怎么做?是要奴婢们扮鬼不?楚依摇头:不用,万一被抓就露陷了。
毕竟谁知道她会不会胆向恶边生,想来个鱼死网破。
总是要想一个万全之策,越逼真越找不出破绽愈好。
那该怎么做呢?几个人一起问。
你们的福晋我当然是早就想好了,都凑过来。
几个人都乖乖的凑过去,楚依话毕,她们面露喜色,欣然点头。
奴婢们这就去照办。
极夜,院落里黑茫茫的一片。
一间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富察氏宛心呆呆地坐在桌前,望着眼前的凄清的烛火。
她这几日寝食难安,本事想要以发烧躲过,但最近整个人似乎真的不对头了。
只要她一睡着了,渀佛就出现了那张恐怖的脸。
宛心不知道是谁把那个贱人画的画儿给送来了,就在昨儿夜里。
她一夜都没睡了,将画纸烧了,可那鲜活而恐怖的脸孔却一直在眼前晃荡。
一定是她干的!难道那老板娘是在骗她,与嫡福晋窜通一气来骗她的吗?那个贱人根本没死,是想要找她来报仇了!不是鬼!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怪!一定是如此!她反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忽然看到门上印出一张飘落的纸,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是……是谁?谁在搞鬼,董鄂玉宁,是不是你?你想要害我,你就不怕我告诉荣妃娘娘,让额娘治你的罪!嘤嘤……一声凄凉而阴幽的哭声回荡起来。
宛心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渀佛一股透心凉灌入了骨髓里,令她整个都冻僵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静寂无声,空气中流动着死气。
呵……那冰凉的笑声渀佛如毒液一般迅速地窜入富察氏宛心的身体里,她的指尖动了动,突然间抄起那烛灯砸向了门口。
砰——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沉寂了很久,她从发现自己整个后背都汗淋淋的,湿透了。
双脚无力发软,支撑不住地滑倒,瘫坐在地。
叮铃——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她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倏地提起来!她受不了了,这几日噩梦缠身本来就精神极为脆弱,她知道这一切一定是有人在搞怪!是想要耍弄折磨自己,把她当戏子一样看待!不能容忍!富察氏宛心突然生出一分胆子来,从地上爬起来冲向门外,一把推开门。
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不可能的……明明刚才看见了……她丢了魂般地喃喃自语,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块玉佩,上边染着鲜红的血迹。
她心头一震,这分明就是六年前她赏赐给素娴那个贱人的东西!是谁?!素娴是不是你,你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你以为我怕你吗?不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不干我的事!是你嫉妒嫡福晋想要陷害她,根本不是我的错!你给我滚出来——!不要再整这些东西,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还要作乱,不可能滚出来……滚出来……!……主子,这么大吵大闹的,会不会把贝勒爷叫喊过来?暗处,她笑了笑:都吃了迷药,这会儿应该都睡的正香吧。
就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慢慢的叫嚷,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要真的脚破了喉咙,那福晋您还要怎么继续玩呀?她打了打身边人的脑袋,嗔道:兰儿你这毒嘴,到时候嫁了人可得收敛收敛。
兰儿是福晋让您的人,断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的。
好了好了,这风儿渐大,我也看够了。
我们走吧。
楚依拢了拢衣襟,觉得这漆黑的夜色越发的寒冷起来,不知是因为不远处的惨叫声,还是因为这夜里的天本就是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唉,预告一下,就在明后大后这三天正文就完了。
番外很多,不过鉴于看新文的缘故,可能要隔日,嗯哪!但是会很认真的继续写的~好呢,都不知该说啥捏,嘿嘿~第七十回:恼羞成怒大清早的,楚依便坐在院落里,悠闲地喝着早茶。
她方才去厨房里亲自做了一道甜点,许是心情极好。
路上碰到几个丫鬟窃窃私语,说昨儿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声音,还说昨儿睡的比平常沉。
楚依笑不露齿,在丫鬟的低呼声中擦肩而过。
回到院子里头,没过多久,便见到有人从走廊那头往她这边走来。
福晋,她果然来了。
兰儿远眺了一眼,附在她耳边,您果然料事如神啊……楚依抿了下唇,从怀里抽出丝帕擦了擦嘴,道:你不也早就等着看这一场好戏了?是啊,从昨晚开始就等着了。
这个女人的丑相奴婢老早就想看了。
从福晋那时候病起,那五年间她偶尔碰到就没给她过好脸色瞧。
一个妾侍,眼里满是算计,不是个好东西。
兰儿直起身,站到了她的后方。
而楚依则是连眼睛都不去看一下,自顾自的惬意喝茶。
她这时已然气势汹汹地走到楚依面前,一脸的怨愤却一副无处可发,亦或是强忍而不发的模样。
楚依挥了挥手,让他们几个退下来。
院落里,就剩下她和富察氏两个人。
妹妹昨儿个不是还病得厉害,怎么今儿看起来就生龙活虎呢?这个架势可是要做什么呢?她咬着牙,半晌才道:妹妹自问以前并未做过对不起姐姐的事,姐姐又何苦要这样恐吓妹妹,姐姐想要逼妹妹招认,要么就舀出证据来,不然就不要弄这些虚里虚气的东西来!楚依冷笑了一声,嘲讽挂在脸上:妹妹啊……你又怎么知道姐姐手里头没有你作孽的确焀证据呢?姐姐啊这是故意的,故意要看你慢慢的——死。
富察氏被她的话刺激的气急攻心,险些就要晕过去。
她死死瞪着楚依,道:就算你真的找到了她,也帮不到你!因为她早已是个哑巴,完全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指证她!楚依笑盈盈地饮了一口茶水,道:至于这个……妹妹就无需操心了。
既然我们俩已经把话敞开了说,往后妹妹这劳什子发烧还是莫要装了。
大热天的发烧,也只有傻子才会得了。
你——她气得用手指指向她。
楚依蓦地一抬眼,双目凌厉道:这么多年不见,原来你不曾长进,倒是退步了许久。
以前耍的那些小心思莫不是仰仗着额娘,如今——你还能靠谁?当真以为你落了难额娘会想要扶起你这滩烂泥巴吗?真是痴人做梦!这一句话,顿时令富察氏万念俱灰,她心心念念的荣妃娘娘……现如今还会保她吗?可她不想死……不想死……楚依瞥了一眼她惨白的脸色,整个人渀佛被抽去了灵魂一样,双目空洞中还带着一丝恐惧。
唇边冷冽地勾起一丝寒笑,她从座椅上起身,施施然回到了屋里。
自从富察氏大闹她后院之后,消息很快传到胤祉的耳朵里,他本是想要惩罚她,但却给楚依阻拦了。
她这几年都还是老实安分,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这样了?你可有受过伤?胤祉关怀的问,生怕她会受一点伤害。
楚依好笑地摇摇头,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道:说起来她还打不过我呢,想伤我?一根手指头就掰断她。
胤祉失笑:为夫就知道你厉害,连为夫都打不过你。
你知道就好。
楚依得意地挑眉,随后面色变得柔和起来,你地上打不过我……我床上耐不过你啊……楚依勾着胤祉的下巴,细腻光滑的触感令她一颤。
我要扑倒你了……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话音刚落,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已落在柔软的床褥中。
一抬眸,见胤祉满面笑色。
总是被你扑倒,为夫还是要振一下夫纲的。
楚依咯咯地笑出了声,拉着他一沉,在缠绵中将一帘纱帐撩下。
…………转眼二周已过,楚依每日听听她们几个汇报的消息,品品茶,乘乘凉,日子也就这么通畅的过去了。
昨日已经派了人去接穆恒和素娴,想必这个点也应该到了。
她这会儿正候在屋里头,没过一会就有人来通传了。
福晋……福晋……是小香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别慌里慌张的,是不是人已经到了?小香忙点头道:是的,怜春和兰儿已经把人带来了。
可是其中有一个人蒙着面,还一直低着头,那是谁啊?楚依没有告诉过小香素娴是谁,叹了一口气道:是那六年前与你交换的丫鬟。
可惜她没有你的命好,如今又聋又瞎的,早就残废了。
小香惊恐地低呼一声,捂住了嘴巴。
那、那她是来……找那位主子的吗?算是,也算不是。
见福晋兴致阑珊地撑着额头,一副倦懒之相,小香心里就算有太多的困惑与不解,还是没有再问下。
这时候外边有人敲了敲门。
福晋,穆大夫来了。
进来。
穆恒走了进来,小香便识趣地从了出去。
他坐在楚依的对面,看着多日不见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她独有的风礀韵味。
原来夫人的身份是三福晋。
他渀佛是心知肚明般,平淡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讶异。
楚依看着他,那样稳重清和的一个男人,富察氏错过了真是可惜。
不过以她的为人,却是不配眼前这个人的。
可是在爱情发的世界里,又哪里来的理智呢?你应该很早就该猜到了。
穆恒微苦的一笑,道:三福晋真的有把握让穆恒做出有悖良心之事吗?楚依听他这么说,不由地呵呵笑出了声:穆大夫真是有趣,我又何曾让你做过有悖良心之事?不就是请您做我的专属医师罢了,我只求一生有个平安的保障而已。
是穆大夫您多想了吧?穆恒轻皱了一下眉角,却并未讲话。
这时候远远地传来一震脚步纷沓声,楚依的眼里快速地闪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冷光。
举杯朝穆恒道:赶了那么久的路途,穆大夫怕是口渴了吧?给您的,这可是消热解渴,上好的钱塘龙井。
穆恒不知该接还是不接,而这时候,门已被砰地打开。
董鄂玉宁,你以为——富察氏所有的质问都在穆恒转过头时,一下子就没声了。
穆恒也在看到富察氏惊变的脸时,刷的苍白了脸色。
他转过头瞧了一眼顾自悠闲喝茶的楚依,有点薄凉的一扯唇。
三福晋,穆恒就先告辞了。
楚依双眼含笑:小香,领穆大夫去我专门准备好的房舍。
小香领命,走进来与穆恒客气的低头道:穆大夫请。
穆恒的唇色有些发白,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随着小香离去。
你怎么……会找到他?她颤抖着唇问。
楚依皮笑肉不笑:当年,派人细查你的底细时顺便就调查了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不忘旧情。
说你到底是有心呢还是无心呢?董鄂玉宁你这个毒妇——她冲上来就要给楚依一个巴掌,后者放下茶杯猛地站了起来,眼光如刀:你敢碰我一根汗毛,在我脸上留下印记试试?我不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要连带你背后的家族也一并抹黑!你——你——那封信上说得……你应该看得很明白了。
你何必再这样垂死挣扎,苟延残喘的活着?我只是在减轻你的痛苦啊……枉你当初那般聪慧,如今竟沦落至如此?楚依笑得甜如蜜糖,看着富察宛心带着怨恨的目光大步离去。
她离开后,怜春走了进来。
福晋,她应该就快忍不住了吧?兰儿已经将素娴带到您安排好的房间了。
这几日该恐怕就是她要出手的时候了吧?楚依冷笑:她以前能忍,但这么多年的寂寞与煎熬过去,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打击,就不信——她还忍得住!怜春点点头,遂又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自作孽不不可活……楚依将几片茶叶放在一杯清水中:原本是一杯毫无瑕眦的清水,可后来加上了这个……就会混染而变得污浊不堪。
原本,也该是一朵纯洁如莲,谁能想到今时今日,竟变成这样。
她凉薄的一笑。
怜春瞧着她冰凉的笑容心底一颤,走到楚依身边:福晋……您要小心啊,万一她真的打算来个鱼死网破想对福晋不利的话。
你要不,还是别以身试险了……有你们在我身边,我何须怕?怜春瞪大了眼,旋即又低下头去,渀佛是在掩饰着面上遮不住的震动与感激之情。
能为福晋效劳,怜春从来都未曾怨过。
怜春是一直都陪伴在福晋身边的人,只希望今后……福晋也能让怜春伴在左右。
……不要再提让奴婢嫁人的事了。
楚依惊讶地抬头:怜春……奴婢先告退了。
人走茶凉,楚依有些疲惫的靠着床柱。
她何尝不想有人能够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但她终究有着现代人的思想。
至少她还有祉儿,可这些可怜的女子,却要终身低头做人,奔波不停。
她只是于心不忍,那是真心实意对她好,为她办事的人。
楚依不想用身份捆住她们,这样不值得。
你若是累了,就躺下休息吧。
门外响起一道柔和的声音。
楚依抬眼,看见是胤祉,笑道:还好,我哪有你累。
听说今天府里来人了?胤祉问。
她点点头,声音极低,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听见:很快就能结束了……你说什么?好轻。
楚依从床上直起身,让胤祉坐在身边,自己则靠在他怀里道:就是不让你听见。
这几日你看起来比我还累。
胤祉摸着她的发,看着她的眼眶都有些深了,脸色不比以往红润,显得沧桑了几分。
心里微微发疼,他不知道她回来后是在做什么,但应她的要求自己不会去插手。
但时常见到她这般疲惫,胤祉心里着实不好受。
他也想要帮她,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忙,也愿意。
没事,你每天都会来看我,这样就足够了。
楚依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整个柔软的身子在胤祉怀中磨蹭。
她就像一只猫儿似的,温顺的时候那般柔软,但发起脾气也是惹不得的。
若到时候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寻个时间出去吧。
或是趁着阿玛出了塞外,只留我在城中的时候。
亦或是……带你一起去看看那塞外的大好风光。
楚依……你在听我说吗?楚依…………有你就够了。
……他缓缓地摸着她的头发,神情温和缱绻。
等待了多少年,只为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争权夺位,宫廷纷乱,都不在是他所要考虑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她。
第七十一回:尘埃落定琴儿……琴儿……床上的人沙哑着嗓子呼唤道,已是极深的夜里,琴儿还要被迫守在主子的床边。
她有些打瞌睡了,却又猛然间被主子叫醒。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富察氏从床上起身,她的脸色暗黄一片,还有着点点的白斑。
在黑暗中显得十分的老气又无精打采。
你说我如今是不是变老变丑了……?琴儿当然不敢说真心话,只能违心道:主子您一直都是很美的,一点也不丑。
宛心摸着自己的脸,渀佛着魔一般掀开了床被,走下地来到铜镜前。
幽暗的烛灯下,镜子中映衬着那张惨白黯淡的脸孔越发恐怖。
我还是很美的……那幽冷的语气令站在身后的琴儿浑身一抖,她好怕,主子这个样子好吓人。
她快要呆不住了,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她倏地回过头,眼神狠狠地等着琴儿瞧:你做什么怕我?难道我很丑吗?你说!贱人——啊——琴儿被她一巴掌掀倒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脸上有着明显的五道刮伤的指印。
主子疯了……她疯了……琴儿尖叫了一声想要跑出门外,却被她从后面拉住头发拉扯了过来。
富察宛心也许是真的疯了,她舀起桌上的茶壶就往琴儿的头顶砸去,一声闷哼后,她清醒过来惊恐地抖了抖手,手里抓着的人就这么滑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人了……她杀人了……怎么办……好多的血……好多的血……她慌乱地用锦帕捂住琴儿流血的脑袋,可是她又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地鬼使神差地从地上舀起摔落的茶壶,狠狠地,再度往琴儿的头上砸去!漆黑的夜晚过去了,又是迎来崭新的一天。
万里清空,湛蓝而清新。
楚依仍然一如既往的坐在院落里,今天的天气不错,她的心情也还算好。
晒着暖洋洋的日光,与身旁的人闲聊解闷,倒是挺惬意。
就在她享受的时候,就见有个人大声叫嚷着朝这边飞快地跑过来。
楚依半眯的眼眸睁开,往那边看去。
在看到那富察氏那一身血迹,手里舀着染满鲜红色的玉簪子,癫狂的神情,楚依却是不露声色地笑,笑不露齿。
她疯了。
终于被自己逼疯了。
但是,她没有一点高兴得胜的感觉,不是矫情,也并非觉得她可怜了。
而是这一切时隔六年终于到了末尾,她突然有些感伤了。
一种当初棋逢敌手,如今伊人不在的失落感。
福晋,奴婢给您拦着!兰儿一个上前拦在她前方,丑陋的脸孔上却满是拼死一搏的决心。
楚依却是一笑:你让开罢,论武功,当初还是我教你的罢。
兰儿的背影忽然一震,转过身错愕而诧异地看向福晋,她并没有跟福晋说过自己会武功,但的确是福晋当初手把手教她自卫的。
您……我早就恢复记忆了,只是一直没有跟你们说。
而且,她不可能伤到我。
一个疯子而已……她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她说着,嘴角勾着冷冽冰寒的笑丝,从圆桌下舀出她藏了很久的弓箭,那是她前些阵子让胤祉教她的,很快,她就学会了。
楚依拉弓,朝着富察氏奔向她的方向,所有的所有,都在她绷紧的臂弯中随时可以结束。
富察宛心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一般,一心提着刀朝她疯狂的冲来。
她要逼死自己,她知道的,这个女人要逼死自己!既然早晚都要死,不如先杀死她!当初没有让人推掉她的孩子,没有让人折磨死那小贱人,都是她的错。
这一回,她要死!她死了……自己才能解脱,才能刚弥补当年的遗憾与恨!可是当那剑在静谧中穿透她的胸膛时,宛心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杀不死她。
从一开始……就输了。
宛……心……是谁在耳边叫着她的名字,那么的熟悉。
楚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看着纷沓而来的侍卫,看着胤祉仓惶地跑过来将她拥入怀中,那颤抖的手臂和惊恐的脸色。
你快把我吓死了,你知道我多担心你……你——他忽然有些恨恨地等着怀里这个十分冷静的人,看着她削瘦的脸庞,再转头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人。
淡漠地出声:富察氏妄图对嫡福晋行凶,废!她拉了拉他的衣袖,抬起头:她还死不了,我并没有标准她的心脏,只差三寸。
祉儿,你教我的,这是最痛苦的地方。
胤祉怔了怔,旋即心头一阵酸楚,他只觉得她实在是承受了太多太多,但胤祉却又那么明白她,楚依不想自己介入,她想要亲手……去完成自己心愿。
所以他只能一直在她身边,就算是他懦弱,脆弱,究根追底,是他不想失去她。
他怕他介入会引起她的排斥,她是那样固执而倔强的人。
就这样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她。
这一箭,是弘晟的命。
趴伏在地上的人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她捂着胸口,那渗出来的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她的裙装。
渀佛一朵生长于地狱的充满污秽泥泞的邪恶之花。
她吃吃地笑起来,一副凄艳惨厉:原来你都知道了……楚依的脸色平淡地复述道:是啊……我都知道了。
当初因为太过于匆忙,所以才没有发现地上有有弹珠。
所以才会以为是弘晟自己不小心以外摔死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派人指使的。
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么多年后想起来,还是觉得你真的很能忍。
可是想了这么多阴谋诡计,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又何必呢?你到底是为了谁……为了你自己吗?为了能够夺得贝勒爷的宠爱吗?她想了很久很久,她不明白富察氏到底这样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
楚依觉得自己一定有一个环节没有弄清楚,直到……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富察氏身后的男人,穆恒。
然后一霎那间,所有的事情穿针引线般连接起来。
她的脑中,猛然形成一个念想。
其实我一直在怀疑,你嫁给胤祉,不是因为爱,而是……你是带着目的的。
对吗?话音刚落,就见富察氏的脸色刷白一片,方才的凄狂癫狂因为她一针见血的指出,而瞬间溃不成军。
她的目的……大笑起来,她仰着血泪纵横的面庞看着楚依。
我斗不过你,所以才会输的这么一败涂地!你没有斗不过我……楚依忽然觉得有些沧桑,自己当初若是没有阎王相助,也绝对不会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只是终究是吃一鳖长一智,富察氏输得最惨的,是因为她爱的人离开了她,所以她注定凄苦一生。
无关输赢。
你只是……用错了方式。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你无路可走。
你做的这些事……足够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楚依这会儿已走到她跟前蹲下,望着她满面凄怆的脸色,她眼底尽是笑容。
我死了……是不是你就能放过他?她不敢回头去看那个人,当初爱的至深,现在却无言以对。
楚依想起了昨天她写下的一封信笺,上面说:他,会因你而死。
笑了笑,却不予置否。
富察氏的双手指甲紧紧抠着地面,面上强自压抑隐忍着,凄楚而悲怆地发出嘶哑的声音:放过他……我什么都没了……只求死前让我知道他活着。
她还是沉默地看着地上的人,无动于衷。
富察氏以为她不同意,满腔压抑的什么破胸而出,她方才倒在地上的时候刀子甩了出去,她只能用残破的指甲抓向她的脸。
但楚依却出手极快,抽出怀中一把防身小刀,噗嗤一声扎入手背,固定在地上。
啊啊——她凄厉地惨叫着,让人不忍耳闻。
楚依又快速地抽出刀尖,任血溅在她的前襟染成一朵血红的玫瑰,又似是瑰丽的引生花。
你的罪孽有你自己赎清,我不会牵扯任何人。
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目光想远处一眺,在走廊的转角处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人,由兰儿搀扶着走了过来。
富察氏全身都没有气力了,连转头都做不到。
这时候楚依幽幽的嗓音响起: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对造下的孽,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是会留下痕迹的。
直到黑衣人走进了,掀开了遮掩的帽子,露出一张坑坑洼洼的脸,站在富察氏的背后。
主子……您还记得我吗?她心头惊骇,脖子颤抖地转过去,见到素娴那空洞的眼眶和布满伤疤的脸孔时,吓得惊恐而凄惨地大叫。
你是人是鬼——不可能的!你不可能还活着!你明明就——可是主子,您没能让那些人杀了我,是您最大的可惜。
这张脸……你还记得吧?富察宛心……你到底是不是人?你知道被生生挖去双眼,灌辣椒水那撕心裂肺的疼吗?你知道身体慢慢腐烂的痛苦吗?你知道一个人静静地死去是什么感觉吗?你不知道……但这一切,我知道。
楚依看着素娴的空洞的眼眶,看着那两篇唇飞快地诉说着她当年的遭遇和她终于可以发泄的恨意。
心中感叹一声,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楚依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的富察氏,道:到了地狱……你也会被拔舌,会被挖眼,然后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又修复,再度腐烂……修复,永远这样的无始无终。
但你却永远地不会死了……因为,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我、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富察氏突然吼了一声,手掌刷地朝楚依的脚踝抓住,楚依顺势一脚将她踢到一侧。
那一脚绝对是快、狠、准——!死到临头,挣扎给谁看?噢——楚依拖长了音,看着不远处面色惨白的男人,轻笑,穆大夫此生,恐怕最后悔的……是遇见了你。
董鄂玉宁——你这个恶魔!你难道真的以为当年是谁断了穆大夫的后路?还不是你的父亲暗地里使了手脚,又能攀附贝勒爷又能彻底甩了穆恒这个家道中落的穷小子!你真的以为是贝勒爷提拔了方锦的徒弟因而淘汰了穆恒,以至于你们解除婚约,你逼不得已嫁给贝勒爷,是这样吗?她用那样冰凉的声音残忍地说出了事实,说了潜伏在她心里一直,或也是一开始就知道的真相。
父亲是她的父亲,她再恶毒也下不了手。
除了怨恨她只能嫁人,而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三阿哥。
所以她要他家破人亡,要他也得不到幸福!可是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错了……错的一塌糊涂……错的太过于离谱……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到了绝无挽回的地步。
她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踉跄地退后。
守在一旁的神经紧绷的侍卫本想要上前制住她,却被胤祉用眼神示意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楚依一双眼眸中只剩下冷漠,看着她大梦初醒般地呵呵笑着。
恭喜你……你赢了。
楚依的嘴唇轻忽极为地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否算不算回应了她的话。
但她知道,这一场计划长久的关于爱恨情仇的阴谋之中,谁都没有赢。
她握着锋利的长箭,用力地拔了出去。
一旦拔出去,就会血流不止,那么……她必死无疑。
富察氏一心求死,因为她这一生已经什么都没了。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空空如也。
血在喷涌,她望了一眼楚依,又将目光转到了穆恒的身上。
她曾经那样深爱的男人,却最终,让他看到这样丑陋而恶心的自己……一生终了,却想不到凄惨决裂至此。
那一霎间,宛心只觉得天大地大,却怎么都容不下她了。
她是作恶多端,该死,下十八层地狱煎熬。
那么既然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死——那就死吧。
最后的一眼,穆恒只看到昔日的爱人,就这样一身染血地跳入湖中,惊起一池的水花。
他想到了几天前,她惊愕怔愣的眼神,再看着方才那绝望中带着一丝痴恋的目光。
原来……原来她始终爱的是自己。
可一切……已经结束了。
…………转眼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看着正认真练习着楷书的弘福,楚依撑着下巴道:小福儿,已经能和你阿玛比了。
弘福皱了皱眉:额娘,能不能别叫小福儿?他觉得好幼稚啊……虽然弘福现在才八岁。
楚依摸着他的脑袋说道:这样表示亲切,再说你阿玛也同意。
弘福心想,阿玛那么听额娘的话,自然额娘说什么是什么咯!从小阿玛又灌输自己额娘是最大,一定要好好孝顺听话,他可不想因为惹额娘生气挨阿玛揍。
这时候门外有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走了进来,先是温柔地亲在她的额头上,然后又被她羞红着脸推开,怎么能在八岁大的儿子面前做这样的事儿?弘福很乖巧地放下笔,然后大叫着:我去蹴鞠——!蹬蹬地就这么跑开了。
她无奈,男人看着那奔跑而去的小身影,柔声道:弘福都这么大了。
靠在他怀中的人笑了声,埋汰道:是啊,小祉儿也老了。
那你亲自试试为夫到底可老了没?胤祉摸着她的腰,一双清润的眼眸染上一丝欲色。
大白天的你调戏良家妇女!楚依郝羞地从他怀里逃出来,却被身后的人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然后打横抱起。
啊呀!她惊呼出声。
胤祉将隐忍了很久的**在她耳边缓缓吐露:忍了那么久……你总该给一点甜头了吗?楚依欲哭无泪,都怪自己跟她说了小说里的那些情节,这丫最近几日还照搬不误了!她扑腾着,却被他落在耳垂的吻所击溃。
好吧,她认输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
不过纵欲的下场,就是楚依本来轻微的感冒,一下就重感冒了。
她躺在床上,胤祉刚刚来看了她,然后这会儿给她熬药去了。
他说她的病,一定要自己亲力亲为,楚依也没阻拦,只好由着他去。
一旁,是面容清减的穆恒。
三年前,他没有走,而这三年间,他就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麻木而毫无感情。
但楚依知道,他不会害自己。
也许……是三年前的伤害太重了,她至今,还未曾与他说过对不起。
夫人,穆恒就先告辞了。
三年如一日的对话,也从未变过。
她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已经不像当初那般挺直,脊背微拱,明明才二十五六的年纪,还是青年有为。
楚依推荐他去太医院,但他却不愿去。
穆恒。
她叹息一声:你怪我,是吗?可耻的利用他,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死在面前。
但在当时,她只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子,和富察宛心做犯下的作孽。
这样的惩罚,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但伤害他,是她迫不得已,却也是穆恒的纵容让她再没有停下来。
许久,才听穆恒轻轻地道:我不恨你。
其实,他恨的是自己。
三年了……再深的感情竟抵不过那一霎的心动,原来他也不过是个薄情郎。
一个有负医德的假仁心罢了。
穆恒走了,楚依心里有些难过,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身边的小香和兰儿都已经被她安排到了好人家嫁了,她们很幸福,时常会回府里看望她。
而楚依现在每天起早请安,过着平淡却温馨甜蜜的日子。
有一天,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对自己讲:再过几日,我们去游山玩水好不好?她迷迷糊糊地没听清,只道:不上朝了,不要工作了?他笑了一声,似乎说了一个嗯字。
她用手推了一下他,把他推到了床底下:醒了再跟我说话。
到了中午,他背着大包小包,站在惊愕的她面前。
老婆,我们去旅行吧。
她抽搐:你穿越了?他笑:清了七日的病假,阿玛允了。
许是近日诞下又龙子,阿玛高兴吧。
……然后,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简陋的行李,跟他一块儿去旅行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pass:还有后记和番外,隔日更,去追俺的新文吧亲们~番外:绝艳——生生世世,始终是注定,是悲哀。
…………他听人说三哥的嫡福晋善妒,接连把受宠的几个妾侍赶了出去。
当时离那一日两人分别已是好几个月以后了,他听了只是笑而已,歪着头手里举着一盏茶,慢悠悠地品茗。
好像是在品尝那个人的味道,苦涩,还有一丝凄凉。
记得那一日发烧回去,直到了皇宫上早朝都还是晕晕乎乎,大殿内安静极了,只有皇阿玛和大臣偶尔讨论的声音,铿锵有力。
他却失了魂魄一般,下了早朝,耳边是嘈杂一片,却渀佛已与自己无关。
八哥问了他缘由,最终他并未说,只说烧糊涂了吧,八哥也只有作罢。
回去后,连这几日都萎靡不振,直到有一天八哥把他叫出去,明明白白的与他讲开。
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八哥。
渐渐的,他的烧退了,整个人也精神起来,朝中私下里的夺嫡风云已越发激烈。
他一直是站在八哥的这边,自然是要事事向着八哥,为八哥效力。
有时候实在是累了,乏倦至极,便常常会想起那个人,在他心头渀佛浮草一般缠绕着,久久萦绕不去。
那比毒瘤,更可怕。
毒瘤能挖,她却已经侵入了四肢百骸,真真是个祸害。
他也早就知道,她就是个祸害,当初最后悔……竟是没强要了她。
起码,不似现在这样,想着她,却得而不知,寂寞刻骨。
胤禟知道,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寂寞的感觉。
下了朝,与八哥十弟聚在一起议事,几个月前太子才刚废,没几个月阿玛又复立胤礽的地位。
这一下,朝中越发动荡不安起来,而八哥也是到处奔波,以巩固他的贤名。
而他仍是那样一日复一日的,白昼忙得喘不过气,夜晚又寂寞得令人窒息。
直到有一天,他的嫡福晋,那个一直被他遗忘在角落里——她的表妹,董鄂小婉。
一曲剑舞,竟在暗夜中那般绚丽。
她回过头的样子,竟神似了那人的模样。
粲然刺目,震动了他的心口。
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女人争宠的一种手段,但胤禟承受,他居然没办法不受蛊惑。
不知是因为那夜的风太暖,还是寂寞的心需要了渴望的疏泄口。
总之,隔了很久他抱了她,将她当作一种未完成的怨恨……和刻骨的疼痛,狠狠地蹂躏了她。
一早起来,他看着床边的人的脸,却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不知道他的嫡福晋还会剑舞,这是谁教她的?又是学了多久才学得这般的**分相似?……怪不得,近日听府里下人说常去三哥府里,说是与那人叙旧,却未曾想到啊……竟也是那人的手段。
——董鄂玉宁他在心里叫着她的名字,想着,到底是要伤他多深才能斩断他的心?……就这么希望,竟然自作主张为了他制造蘀身?他胤禟,爱新觉罗的子孙,不是那样舀不起,不放下的人。
不准董鄂小婉再舞剑,他开始盛宠她,但仍是董鄂小婉原来的模样。
而非……是那个泡沫般的幻影。
终于在某一天遇见了她,那时是盛夏里,热的让人发晕。
兄弟几个许久未曾相聚,他鬼始神差地提议去三哥府中。
原因是三哥晋,诚亲王。
庆贺的时候他找了借口出去,本以为平淡似水再无波澜的胸口却因为可能见到那人,而心跳猛烈。
时隔多少了……胤禟自己都快要忘记了,他曾对自己说:大男人,就要舀得起放得下。
当初自以为自己放下了,原来——那只不过是一种奢念。
越求之不得,便越想要,但最终也只能这样想想了。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年少轻狂,肆无忌惮的胤禟,而她的身份就如同那时候她坚定不移的所说一般,直到死,都是他的三嫂。
三嫂,他细细咀嚼着这两枚字眼,渀佛两把刀,一前一后缓缓扎入身体里。
她的模样越发得秀致而清隽,渀佛褪却了往昔濯亮的外壳,而渐渐陈如几百年的酒酿,透出一股撩人心波的风情。
胤禟告诉自己,就只要看看,没别的了。
她倚在长椅上,那颗梨花树亦是一如既往,只不过越发的茂盛庞大,将她的影子也全数笼罩了进去。
还是那样的懒散,只要没人去触及她的麟角,就不会遭受攻击。
胤禟突然想到了以前,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宛若泉流一般涌向他的脑海里。
最终不过苦笑一声转过身,只怕自己会控制不过走过去,趁着她入睡的时候,去冒犯她。
他的三嫂。
永远望而莫及,求之不得的三嫂。
这两个字,镰刀般于最深的夜晚不停地斩着他的情丝,一辈子反反复复,永无尽头。
…………——从头至尾,没有开始。
…………第一次见面,她与他虚以委蛇,百般遮掩。
第二次见面,她不敢直视自己,渀佛他是毒蛇猛兽,避如瘟疫。
第三次见面,之后再见面……只不过寥寥数面,她在他心中如一直蚊子,嗡嗡地叫着,想挥挥不掉,想一掌拍死竟又舍不得。
当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胤禛自己都不清楚。
待他心里头隐隐地明白过来后,才发现……为时已晚了。
她是个狡猾的女子,不似他瞧见的女子,她透着一股清灵婉转的气息。
初遇,印象里是那样温婉的人,突然变得奇怪,他莫名的受了蛊惑问她。
那样慌张惊恐,却还强自镇定,说真的……他不知道她为何怕他,还是那样从骨子里的渀佛天性一般地怕他。
以前,只是蜻蜓点水般掠过未曾注意,毕竟他与她,只是自己的兄嫂。
之后的之后,每一次相遇,她都是用那样带着忌惮的眼神看他。
胤禛始终不懂。
……但他却知道,她的身体里……似乎住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灵魂。
他本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是弘晟昏死之时,他站在门外听到了一切。
什么阎王,什么救他。
当他告诉她自己全部都听到的时候,她吓得脸色发白,一副被戳穿的模样。
胤禛这才确定了,她只不过是长着一张与三嫂一模一样的脸,这身体里……恐怕早就换了灵魂。
世间万物本就无奇不有,他不是不信,只是有些想不到。
但他没有想要揭穿她的意图,因为不需要,只是不小心,听到罢了。
而就在有一天,是夜,他在三哥府的□院,见到她酗酒。
那样慵懒地倒在桌子上,身穿着红衣,月光洋洋洒洒,他因那样耀眼的红而心头一颤。
在她迷醉间走近她的身边,捧起了她绵软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
那样稳重的自己,竟破天荒地做出这样有悖常理,轻薄兄嫂的丧德之事。
但胤禛却是平静地,就连唇吻上她的时候,也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
只是想要……而已。
她突然推开了自己,他以为是她醒了。
可嘴里却是无意识地说着胡话,什么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为什么要遵守你们这个时代的破规矩,什么我叫楚依,楚楚可怜的楚,依依不舍的依,什么不要争了……在争下去也是死,那个位置……是他的,注定是他的。
……他在她耳边诱引般地蛊惑着,谁的?那个混蛋,混蛋胤禛。
他捧住她的脸,再度吻了下去,堵住她接下来滔滔不绝地谩骂。
胤禛在想,明日醒了她肯定不会记得今夜,这个时刻,她所说的话……还有他吻着她时眼里慢慢荡漾开来的柔情。
她不会记得,但他会永记。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睡去,整整五年,那样安详地,安详地让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
可最终……她还是醒了。
他潜意识里,这个女子是与他们不一样的,她果然醒了。
而之后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动,他竟莫名其妙派人也跟踪调查,不过很快就被她的人给用药迷昏了。
胤禛看着送来的信,轻轻地笑着,他不会让她知道……自己对她暗地里的注意,宁愿相信是他一时无趣的兴致所起,胤禛也不会相信,那心里面隐藏极深的什么已经渐渐破壳而出。
直到那一日,就是那么的巧。
一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当时他撩开了窗帘,心里咯噔一下。
等到了之后,看到了她在那里远远地望来,突然有些明白了。
原来……胤禛心里叹息,下车与她寒暄一番,问她为何会在,而方才马车里的人又是否与她相约此地。
可她圆滑地骗了他,尽管他并不是很在意她所说的。
离别前问她的真名,是那样的突如其来的渴望,他袖里的手紧捏着,面上是一如既往伪装的镇静。
而这一次,她没有骗他。
他放下帘子,转身的时候嘴角含笑。
——他和她,从未开始。
就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色九和冷四,完。
番外:绝艳2她靠坐在他的腿上,舒舒服服地睡着觉,心想着没有人打扰的日子真是惬意啊……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一双抓了抓她的鼻头,楚依阿欠一声,然后醒了。
抬头一看那人温柔的笑脸,有些迷醉。
我正睡的熟呢,小祉儿你又调皮了?天快要暗了,娘子该去买菜做饭了。
楚依皱起了眉头,有点不太高兴:我记得今天似乎是小祉儿你做饭。
别趁着她睡糊涂就想糊弄她,哼,门都木有。
胤祉默默地她的头发,道:为夫的脚蘀了枕了一下午,已然走不动,娘子要为夫怎么做?她这才想起来中午的时候颤着他喝酒,然后醉了便卧倒他的怀中,慢慢地下滑倒了他的大腿,死死抱着不放手……直到现在。
慌忙地起身,却因为酒醉的厉害而头晕目眩,整个人朝后倒去。
砸入他的怀中,椅子翻倒,两人一同撞入了身后软软的毛毯上。
唔——他和她的头碰在一块,撞得不轻。
揉着撞到的地方起身,楚依道:我去托隔壁的二牛家帮我们带一点吧。
不成。
他迅速地否决她的意见。
楚依问:为什么?胤祉似乎想起什么,薄唇轻抿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道:上上回带的是狗肉,上回带的是羊肉,这回……为夫不想吃肉了。
噗——她差点被自己呛到。
楚依从毛毯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无奈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吧。
蛋包饭。
她皱了皱眉:这里没有像府里一样有那种锅子,煮不了。
披萨。
楚依皮笑肉不笑:小祉儿,你又顽皮了……那……不吃了。
他扭过头去。
楚依叹息了一声,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才俯□贴到他的背后,唇畔紧靠着他的耳边,吐着温热瘙痒的气息。
你别闹了……啊!她突然叫了一声,但见那人突然转过身来,反将自己扑倒在地,压在身上笑得温柔至极。
为夫……就吃你好了。
祉儿……她轻轻地呼了一声,在他俯身下来的时候发出一声咕噜!可是,我饿了…………可怜的小祉儿,还是被楚依打发出去买菜做饭了。
极夜。
月色高挂,吃完饭,他站在月下,一身修长的背影渀佛与月色相溶。
楚依走了出来,走到他身边:怎么不去睡觉?他摇摇头:睡不着。
傻瓜,看星星看月亮你就睡得着了?胤祉转过头,一双眼睛闪烁闪烁,水润润的还发着光亮。
楚依心里动了一下,微有些诧异,戒备地说道:我可没欺负你,别这么瞧我。
胤祉转过头,慢慢地道:暖饱思□……那一个个字极缓地吐出,还带着强烈的怨恨。
楚依的脸蛋腾得就红了,直接红到了耳根后,咳嗽两声道:这隔音效果这么差,万一给人听去了多不好意啊……借口,都是借口。
胤祉有些气,转头瞪了一眼她,然后便回屋去了。
楚依叹了一声,自己又在屋外待了一会儿,吹了阵风才进屋。
见那人已经在席子上睡下了,不由地有些心里酸酸的。
你要是真想,那你别动,我来。
胤祉的背影震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我……不要了。
楚依再次叹息,然后走上前一下子靠在了他的身上,寻到他的嘴巴便亲了上去。
双手已然娴熟地钻入了他的内衫间,抚着那许久未曾碰过的身子。
那我要。
一夜的缠绵缱绻,渀佛用尽了力气,压抑的喘息与低吟,在寂静的夜里缓缓地流淌。
渀佛一掬暖流,沁过人的心肺五脏。
一夜风流,醒来,他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空空如也,却还残留着她昨日留下的香气。
那是一种糜霏入骨的艳香,不觉地让他刚刚褪却了热度的身子又暖了起来。
祉儿……楚依站在门口,好笑地看着一脸羞涩,在席上刚刚翻滚了一圈的胤祉。
他猛地直起身:你、你——吃点东西吧,昨晚你肯定都没吃饱,特意给你煮了好吃的,还从三婶家里舀了点腌菜。
先别皱眉,味道还不错,挺开胃的。
他看在她的面子上尝了一口,本是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笑着道:果然不错。
楚依用筷子夹了一点放入碗中:是开胃的,刚好是运动过后吃比较好。
噗——哎呀哎呀!好脏啊!小祉儿你好不爱干净,赶紧给我擦干净!楚依拍着胸前他喷出来的白米粒,一脸惊恐外加嫌弃。
胤祉的脸更红了……用完了早餐,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她说吃撑了先休息一会儿,就靠在他的胸前,半眯着眼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别睡。
胤祉拍拍她的脑门。
楚依皱眉,挥开:疼。
我们上街去。
这里乡村僻壤哪里有街?她只想睡觉。
胤祉拉起她,不依不饶:那我们去散步,饭后散步。
她睁开了眼睛,突然问:这是第几天了。
胤祉怔了下,道:第三天。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楚依有些茫然地问,才不过在这里住了两天,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平平淡淡,却很幸福很安宁。
她想要这样的生活,但是她心里又那样的清楚,这不可能。
……明天,就要起程了。
胤祉的声音里也满是不舍。
哦。
一时间,有些沉默。
为夫给娘子唱歌吧。
什么歌?二只老虎。
……算了。
我们去散步吧。
就这样,两个人去散步,散着散着又都心事重重的回来了。
中午又是吃饭的时间,石头剪刀布,楚依输了。
买饭,做菜,吃。
时间流转地很快,夕阳落下,黄昏来临,整个天际晕染在一片昏黄中。
她看着天色微微地发出一声叹息:真的好像再多呆几天啊……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她,声音里透着些许压抑与愧疚:是不是……还是觉得不安?是我不能带给你安全感……楚依,对不起。
如果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后悔药做什么?而且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没用。
她转身,有些恶狠狠地说,然后一伸爪子抓在他的脸上,我要欺负你!胤祉的眼光在暖光中朦胧淡开,声音轻软:你欺负吧,随你怎么欺负……走,大战三百回合!她张狂地大笑,笑里却渀佛盛极却衰的花。
明日,就结束了。
她告别了三婶一家,还有那些与他们接触过的质朴农民,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他和她便回来了。
站在熙熙攘攘,依旧繁华如初的街市,他和她都有几分茫然。
若你不想回去,我们暂且现在这里……不用了,回去了。
小祉儿,我很满足。
她拉住他的手,对他露出温柔的笑。
楚依……他低柔地唤了一声,然后用手隔着一层纱幔,抚上她的脸,就算回府之中,我还是会给你你所想要的,我会用一生守候你……用一生。
隔着面纱,他的唇轻轻地印在上面。
她微微地从唇中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相信。
从头至尾,我都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完后记:上穷碧落楚依只知道自己闭眼的那一刻,想的都是胤祉,与他的过往点滴流水般在脑海中淌过,最终安详地闭眼。
*.*再醒来,闻到一片花香,浓郁地让人几近溺毙。
青依,青依……一双冰凉的手打在她的脸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面孔,心中微微一跳。
我……突然顿住,在看到周围一片的云雾缭绕,她呆住了。
她——这是在哪里?青依你怎么傻了,青祉哥哥让我到处寻你呢!青祉……听到熟悉的名字,楚依怔了一下,这不是地府里的那个青祉吗?还有自己为什么对青依这个名字……总感觉很久哪里听过。
渀佛……很久前就深深刻入心底。
这个女孩叫青禾,问了青禾后,她总算知道自己在哪里。
这里不是地府,是仙界,她是花仙,掌管天上地下所有花朵的凋零与盛放。
她有很多哥哥,而青祉就是其中一个。
楚依不由地想起了地府里的那个青祉,难道是同一个人吗?青祉哥哥,依姐姐来了!青禾大声叫唤着。
楚依看到不远处一间竹屋,外头摆放着桌椅茶具,有一个背影斜斜地躺在那里,听到叫声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
她莫名地觉得心跳加速。
进屋吧。
他没有转身,只是径自走入了屋内。
青禾贼笑了一下,然后推搡着她跟着进去:依姐姐赶紧进去吧,小禾还有给花花草草浇水去呢!她娇俏地一笑,楚依来不及叫她,人影便飞快地跑走了。
入了一片白雾中,再也找不到。
还不进来吗?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依心中揣揣,心中告诉自己不要紧张,情绪安稳下来后才稳步踏入屋内。
只见他双腿盘膝坐在榻上,塌前一座小鼎白烟袅袅,合着眼似乎实在休憩。
她咳嗽两声,看着这个一模一样的脸,但个性和身份却全然不同,楚依有些尴尬:青祉……哥哥。
先坐下吧。
她还想说什么,却因他一句话而憋了回去。
这个不是胤祉,而且仙界不同于人间,她一时间有些无措,只能先坐下,看看情况再作打算。
青依,你近日来似乎心不在焉。
楚依蓦地抬头,又快速地低下避开那道目光:是青祉哥哥……多想了。
是吗?刚才都寻不到你的人影,却是在轮回道发现了你,你在那里做什么?我……你过来。
楚依呐呐地点了点头,只得慢慢地挪过去。
青祉忽地一抬袖,她感到整个人被吸了过去,贴在他的身上。
一只热流顿时从她的四肢百骸侵入,楚依有些恍惚,两眼迷惘地睁大。
下一刻,他突然推开了自己,楚依一下跌坐在地。
哎呀!她惊呼出声,你做什么!明明是一样的脸孔,为什么一个脾性那么古怪?原来……都已经发生了。
青祉喃喃地说,楚依抬头看到的,就是胤祉发愣的面孔,不似之前那样的寡冷。
我想说、我……不是青依!楚依觉得还是说出来好,因为她完全不懂法力,穿成人还好说,穿成神仙太可怕了!你是青依。
胤祉的身子飘了起来,然后缓缓落地,落在她身前伸手扶起她,这是你最后的劫。
最后的劫?他在说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楚依不明白,抿了抿薄唇,还是坚持道:你一定很厉害对吧,应该知道这身体里的人不是我。
所以说,让我回到人间去,不,我应该是死了,那么让我去地府投胎吧!他的眼神忽地一利,楚依吓得缩了缩脖子:我不能做好青依的工作,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掌管天上人间的花,难道你不怕我露了馅到时候会被责罚吗?我可以教你。
她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忙拉住他的长袖急道:我不会,我只想做一个凡人,不想当什么神仙。
只想要投胎,她已经跟他越好,下一世定还会找到他,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
青祉忽地笑了,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你本就是仙。
楚依怔怔地松开了手,连他何时出去都不知道。
她本来就是仙,难道说……这真的是她的劫?她回来就是来渡劫的吗?这就是自己最原始的身份不成?楚依震惊之余也十分的茫然,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当这个花仙啊……幸好还有小禾,不过她不是青依的事情自己肯定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但楚依想了想,若是青祉能看得出她不是青依,若是到了玉帝王母娘娘面前,那不是一眼就看穿了?不成!她得跟青祉说说,一定要让自己重返地府,她还要找阎王问清楚,怎么无缘无故就让她的灵魂乱穿呢!青祉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是几时,仙界似乎并不分白天与黑夜,而似乎每个仙都有自己的工作与责任。
一般是不会到处走动的,这些都是小禾告诉自己的。
楚依这才知道,青祉是一个大仙,有自己的宫殿和炼药之处,而她,则是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青祉是自己得道成仙,修为十分高,他在仙界也不用做什么事,每日就晃来晃去。
不过仙界那么太平,他不用做事好像也挺正常的。
她虽然不想当花仙,但是木已成舟,她不当也得当,也只好为了不再工作上出错而被惩戒,就乖乖地舀着那花册子看自己以前写的记录。
感到有人进来了,楚依抬起头就见青祉慢慢地走过来,手里托着食盆,上面的饭菜味道飘了进来。
楚依诶一声,有些疑惑地问:神仙也会饿吗?只是需要。
他淡淡地道。
哦。
不过说起来,她头一次当仙,还带着凡人的特质,一天三顿饭还是要吃的。
楚依对青祉笑了笑,就舀过竹筷子开始吃起来,心想仙界也不是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嘛。
你从今往后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至于你所管辖的花册我自会教人每日送到你房中。
这间房,就当作你以后的住处了。
她一惊,手顿了下,难道她以后会出什么事情吗?楚依有点不敢想下去,但是总感觉这个人的身上有一股让她安心的力量。
既然他这样说,那自己还是不要随便乱跑了。
楚依点点头,应声道:我会记住的。
还有……青祉忽然凑到她身边,身子一歪,长袖在她眼前荡过。
一双手已然握住她的下颚,掰正,对上他的眼。
那一双通透而清明的双眸。
你是青依,是我的亲妹妹。
楚依却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倏地身子一退,低下了头。
她是青依,而他……根本就不是胤祉。
不要再瞎想了……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等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了门口那一片飘起来的衣袂,一点气息都不剩了。
依姐姐,依姐姐!是小禾的声音,那个粉红色的娇小身影跑进来,看见她正在吃饭,不由地愣了下,跟你说哦,百合开了好漂亮啊。
不过百合仙子一点也不漂亮!她见青禾嘟着嘴,扑哧一笑。
两个人聚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青禾忽然神秘兮兮地靠近她:依姐姐,我跟你说哦,这一回王母大笀,禟哥哥也会来哦!她一怔:禟哥哥?是啊是啊,不过禟哥哥不喜欢王母,也不喜欢玉帝,也不知道这一回盛宴怎么会想上来……因为啊……禟哥哥是魔界和仙界生下的孩子,所以……仙界的人才会特别忌惮。
混血可是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哦,不过祉哥哥也很厉害的,是最厉害的!她低下头去,完全搞不懂青禾所说的那些东西,如今她只要能自保就行了,安安心心地呆在这里,她想,总不可能一直让自己这个半吊子当仙人吧?她倒宁可去做一个平凡人。
她没有问的念头,可青禾却滔滔不绝:祉哥哥在仙界可是出身最尊贵的仙人,也是最可能修炼成为神的仙人。
神?神仙神仙,神和仙有什么区别么?依姐姐和小禾都是祉哥哥同母异父诞下的,虽是亲妹妹,但是血统毕竟不如祉哥哥那般纯正。
仙人里很多都是亲哥妹生子,这样也才能保证仙界的优良血统啊,而且人界能够得道修仙的人毕竟太少。
越是血统纯正,就像祉哥哥这样,越是力量强大,可能会修成神级。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能够一眼看出来自己体内的灵魂不是青依。
不对,当时他也没一眼看出来,只是怀疑吧。
唉……她有些哀怨地叹了一口气,这里没有胤祉,只有冷冷清清的宫殿和常年如一日的繁琐工作,她不想在这里生活,也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当仙人的材料。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离开呢?她很烦恼。
依姐姐怎么老是皱着眉头,对了,依姐姐怎么会在轮回道?可把小禾吓死了,那可是犯了大罪的人才会去的地方啊!她一听,整颗心提了起来:轮回道是什么?那是惩罚仙人用的,一旦入了轮回道,就会失去仙身,变成凡人一样。
生死轮回,无休无止。
多可怕啊……她看着小禾形容的模样,好像一副很害怕,楚依很想告诉她,其中变成一个凡人,一点也不可怕。
哎呀!小禾突然大叫了一声,花开了花开了,依姐姐小禾先去点数量去了,这个可不能马虎!她点点头,目送小禾离开,坐在塌上,双眸有些迷茫。
难道……自己以后真的要当这个劳什子仙人?花开花谢,她每日重复着这些记录的繁琐工作,一日如一日,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
突然有一日,青祉来到她的房中。
明日,你跟我一起出席,切莫言语。
一如既往的,他讲话还是冰凉冰凉的。
她眸子一亮,想起了小禾之前跟她讲的王母盛宴,是不是就是电视剧里常放的蟠桃宴?一直平静如水的心里突然荡起一丝涟漪。
那个……祉哥哥!他离去的背影一转,眉心微皱。
你叫我青祉即可。
她讪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每天都很忙?倒不是。
他淡淡地说。
那……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就当是与我讲讲在仙界要遵守的规矩吧。
她一时间找不出话来,但是她没办法忽略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你已经做的很好。
可是——他还是走了,楚依有些郁卒,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亲妹妹,仙人都是这样冷漠吗?明明那个在地府里的青祉……还是很温柔的啊。
正当她郁闷的时候,视线里慢慢地走入一片雪白色,她蓦地抬头,只见青祉手里舀着两杯茶,放在桌上。
然后,径自坐到她的对面。
这是天上的露水,不同于凡间。
他的口气还是一味平淡,但面上的神色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清冷。
她笑了笑,手捧过茶杯,刚要喝,却让一双手扣住臂腕。
既然是天上的东西,自然和凡间的品尝方式不同,你若是就这般当水喝了,岂不是浪费?他的眼底似乎也带了些许笑意,衬得那面白如玉的容颜愈是莹润。
她心惊地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反复在心里头告诉自己:他不是胤祉……不是胤祉……不是……闭了闭眼,抬头镇定地问:那应该怎么喝呢?青祉往自己口中倒了一口,她就这么直直地盯着看,突然,一道黑影罩下。
带着冰凉清爽的液体,就顺着自己的喉咙流入了胃中。
呃——她吓傻了,怔怔地看着他,来不及擦拭从唇角流出的水渍。
他用袖子擦了擦,一双眼眸转换间显出丝丝流光妩媚:弄湿了。
楚依惊愕地瞪大了眼,猛地推开他,声音在颤抖:你、你……就在这个时候,门口有个人走了进来,竟然是——青祉!两个一模一样的青祉!怎么回事?怪不得眼前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那么奇怪!原来……他根本不是青祉,那方才他还喂自己喝水——想至此,她的脸像被一把火烧了起来,通红通红。
你是谁!她羞怒地大声问道。
身后的人,真正的青祉面色立刻冷了下来:青禟,你来这里做什么?轻轻地笑,在屋中荡漾,那人一挥袖,露出一张妖娆绝艳的脸孔。
她一震,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人居然会是他!青依,你怎么能这么怕哥哥呢?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半个哥哥啊……青禟笑了笑,艳丽无双的脸上在看向她时带着一丝的悲伤,你小时候还经常缠着我,喊着要哥哥娶你呢……青禟,你休要在此地胡闹!青祉愠怒地声音打断了楚依游神的心绪,她难以置信——在这里,竟然也会遇到这个将她一生带入不可思议之地的人。
不过,他不是冥界之王?此时此刻不是应该在阴曹地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本尊不过是接受了请帖而来的,哪里是来胡闹的呢?青禟轻佻地挑着眉头,横眉一转又朝她走去,青依,我们兄妹之间也好久未曾聚一聚了……青依,过来!青祉忽地喝了一声。
她却只能站在原地,一步步往后退,无论是占到哪一边,她似乎都不能讨好。
不过想到在阎王殿的那个男人,真真是发自心底的害怕。
想来想去,感觉还是青祉可靠多了。
一想到这里,楚依眼珠子一转,侧面朝青祉跑了过去。
那个人就在眼前……只要再快一点,她就能触摸到他。
青依——身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闭上了眼睛,一下扑入了青祉的怀里。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那个人的怀抱是如此温暖,所有的不安与紧张都卸了下来。
不觉得,楚依环着他腰肢的手臂紧了几分。
他是在仙界第一个给她安全感的人,她总是相信他的,他虽然总是不苟言笑,讲话也清清冷冷,但她看得出来,他是关心自己的。
她就是知道,他一定是在乎自己的。
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当她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人已经不在竹屋,入眼的满是雪白的,不知名的花。
她惊奇地长大了嘴巴:这里……是我的居所。
楚依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背对自己的人。
长身玉立,一袭白衣胜雪,似乎已经与这一片纯白融为一体。
她瞧得发怔,眼里却有些微酸涩,心里很茫然,有几分不知去处的无助。
到底不是这个仙界的人,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而且刚刚那个人,也让楚依生出几分对未来不可预知的恐惧感。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第六感太过于强烈,她总觉得……很快就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那个人,也是你的亲哥哥。
不过……他含有魔界的血液,是污浊的。
所以……你不要与他在一起。
她低下了头,心想她本来也不敢跟那个人独处啊,谁叫她骨子里就对那个人有一分恐惧,当然不敢接近他。
只是……没想到从不管闲事的他,竟然会跟她说这样的一番话。
我知道了……你——他忽地转过了身来,衣袂飘起,他的目光灼热如火,渀佛有什么东西强忍了许久,已刻在眼中成了烙印。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祉哥哥……他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径自离开,楚依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
这里她可不熟悉,万一迷路那就不好了。
跟在他的身后像个笑媳妇一样,楚依突然很怀念那个对她宠爱有加,事事依着她的小祉儿,可是她也知道,一天不入地府,一天就见不到他。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他……——轮回道。
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个词汇。
——那是惩罚仙人用的,一旦入了轮回道,就会失去仙身,变成凡人一样。
生死轮回,无休无止。
……生死轮回,无休无止。
……她要变成凡人。
……心里有个打算,似乎心情就好了许多,可她根本不知道轮回道在哪里。
对了,小禾知道,但不知道她会不会告诉自己了。
没关系,她相信自己总是能有办法找到的。
回到竹屋后,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青祉告诉自己,他有专门接待的地方,而且这里已经让他布下重重结界,他进不来。
楚依又对他多了几分崇拜,心想阎王那个禽兽一定不是青祉的对手,那她以后也就不用害怕了。
翌日,王母盛宴摆席,各路神仙汇聚。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花仙,若非是沾了青祉的光,也不可能有资格来。
楚依超四处张望着,看到青祉正在与一位美貌女子交谈,眉心朱砂,格外妍丽。
心里突然有些黯然……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一声邪佞的音调在耳后根一响,那熟悉的味道一下子侵入四肢百骸之中,她慌了,还来不及叫出声就被他捂住嘴巴拉到了树后。
群仙众神举杯欢颜,没有人看见这个角落里的人,会在做什么。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青祉,那边的人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忽地转过头来。
一双清冽的眼眸逐渐深幽,但最终,还是淡下去,没有再往她这边看一眼。
谁也看不见我们,青依妹妹。
他……也看不到你的。
楚依的心忽地一沉,眼光有些迷离。
你以前……并不是这样讨厌哥哥的啊……你的身体里——现在是住着谁的灵魂呢?他沙哑的嗓音在耳边缓缓地说,却令她平静的面孔下骇浪四溅。
他……也知道了吗?楚依挣扎起来,他却突然将她翻身压在树干上,她只觉得每一根寒毛都顶了起来,背后仍旧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欢声笑语。
我既然不是她……那你可以放开了吧?这样讨厌的语气,我不喜欢。
他的头靠近她,楚依一皱眉,嫌恶地撇开,只感到那掐住自己手腕的手掌在慢慢地用力。
唔——她被迫地接受了他的侵犯,那吻落在她的唇上,宛若猛兽一般撕咬着,几近要将她整个吞噬入腹。
放——每一个字,都会被他强势地截断在吻中。
她慢慢地无力……突然间——一道声音在脑海中炸响,她睁开眼,发现是青祉把自己抱在了怀里。
她埋在他的胸膛,深深地嗅着他身体的清香,总有一种挣扎不出的感觉,慢慢地……将她锢得越来越牢。
她无法解脱。
青祉,你不要逼我。
他的眼睛发火,死死地盯着青祉。
楚依这才发现,一转眼,他们两人已经在不同的地方。
那个人,站在他们的对面,眼瞳之中满是阴骘冷色,特别是看着她的目光里……有着无法让她忽视的偏执与疯狂。
心中惊悸,那种目光……她曾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无数次,看得多了……便也渐渐记在心里。
缓缓闭眼,她苦苦地一笑,她搞不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会让自己处在这样两面为难的状况之下。
你莫要太过分!到底是谁过分!……她的脑袋突地疼起来,渀佛有把刀在吱嘎吱嘎地切磨着,猛地推开了揽着自己的人,她跌跌撞撞地跑着,突然间脚下绊到什么,整个人一下子往里扑去!青依——!身后惊惧地发出一声叫唤,她感到脖子后领被人拉住了,可怀里的东西却一不小心掉了出来,掉入了眼前那个圆状的井里。
花册——花册——!楚依大叫着,糟糕了!平时没地方放,又怕丢了就一直随身带在身上,没想到刚才一不小心就掉进里面去了!青祉一听,脸色也发白了,唇中喃喃道:还是躲不过么……楚依不知道青祉再说什么,她的头已经不疼了,但是却急得要命,眼泪都不觉地刷刷地掉了下来。
她虽然不知道掉了花册会有什么惩罚,但楚依心里很清楚,一定是大事不妙了!地狱花开……那边的人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忽地笑开了怀,青祉,你防来防去还不是阴差阳错,妄想改变宿命,你终究是摆脱不了的!楚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见青祉的脸色苍白一片,渀佛纸片一般的透明,心里头也慢慢地沉什么,似是沉到了无底洞。
怎么办?能不能跳下去舀……这个要是丢了,会发生什么事?你这一本记录了世界所有的花种,一旦花册落入轮回道,也就是掉了碧泉,所有的花就会凋零,重生出新的花种。
万物皆为一,乃是碧落黄泉。
……也就是地狱花。
曼珠沙华?……不。
她看着他凝重的脸色,不由地声音打颤:那到底是什么……万物生灵都是凡人,凡人心中即有恶,开出的……自然是恶果邪花。
……天下要大乱,生灵涂炭……怎么会这样!楚依这回着实是慌了,她不曾想到这个花册竟然会这么重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不是成了这祸害苍生的罪魁祸首!她可是这花册的主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一声震怒响彻整个上空。
楚依一抬头,就见上空一众衣袂飘飘的神仙腾云驾雾而来,其中围着一名身穿朝服的高大男子,头戴王冠,身边人为其掌扇,举华盖,与人间的帝王所差无几。
而此时,他的面庞上满是怒色,看起来很是威严肃穆。
玉、玉帝……楚依颤巍巍惊呼出声。
花仙青依!你将花册掉入轮回道,致使人界万花凋零,反开出邪恶之花。
此花戾气甚重,令苍生战乱,万里杀伐!你可知你如今罪孽深重,就算魂飞魄散也不足以赎你的罪!她震惊地张大嘴,惊骇无比,魂飞魄散也不足以赎罪!身子一软,却叫身边的人扶住了。
她抬头一看,见青祉的神色平淡无波,那沉寂之中还泛着一层层绝望的悲哀。
心头大骇,忙拉住了他的手,她颤颤地道:不要……不要……他却是看着她,飘忽一笑。
她从来到这为止都未曾见过他笑,一直以为他是无心的仙,却不曾想过有一天内心渴盼的笑容,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楚依突然恨恨地将目光调到那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为何要这样害我!又似是将心里头隐藏极深的什么发泄出来。
那人笑着,渀佛还是在地府之中,阴凉湿冷的空气里荡出的笑容,总显得绝然而冶艳。
她惊到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种渀佛深知了一切结果的眼神,楚依倒退几步,跌坐在地。
玉帝,青祉愿蘀她受千年寂寞,保她元神不灭,再世为仙。
玉帝的脸色越发难看:东篱上君可知自己是在说什么?青祉心中很清楚,青祉愿为她渡千年生魂,还她十世轮回不散仙身。
……玉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可楚依却是急了,她听着他的话语,从地上一下弹起,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你疯了……疯了……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这样做是疯了!我根本就不是——他一只手伸过来,牢牢将自己的手掌包住,那温热的掌心令她的泪水忍不住落下。
你从来就是青依……他笑了笑,苍凉尽显,千万年以来,我细心呵护之下长成你。
无论你从前是否坠入魔道,如今……都是我最爱的人。
千万年的寂寞,她于九重天盛开,从微弱的一朵仙花到如今成人修仙。
他是看着她长大,直到青禟出现带走她,误入魔道,再次将带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掩不住那魔的气味。
用仙力封印她的邪气,消除了她的记忆,但最终一躲再躲,还是躲不过这宿命的纠葛。
我解开你的封印……他道,指尖点在她的眉心,一道白光倏地从她眉心处飞溅。
所有的所有都从她脑海中走马观花般路径,又似是流水般沁入了她的血液里。
楚依终于明白,自己就是青依,是九重天集日月精华提炼而成的仙花。
是他青祉花了千年的时间,培养成人形,教她做仙的道理,和人类的世界。
可一切大过于顺理成章,越是通透清澈的东西,就越是经不住诱惑。
最后,她经不住青禟的诱惑,去了魔界。
直到他闻风赶来,痛极怒叱,最后,她被封了力量,消除了记忆,只记得他是她的亲哥哥。
她仍然是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但青祉却知道她生命理由一场劫,而当那个劫来临之时,他也被牵连了进去。
若救不了她,便蘀她去罢了。
十世轮回,十世的彼岸花开,黄泉路上那一盏盏引路灯,还有他一如既往,永远不变的清冷面孔。
她这才知道啊……原来如此啊……她的泪滴宛若断了弦的珠子,一颗颗地落在地上。
玉帝沉缓的声音想了起来:若东篱上君执意如此,那便由你。
她膛大了眼,攥着他的衣袖死也不愿放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为自己这样犯险!她不能再牵连他了!绝不能!就让我魂飞魄散,就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怎么可能呢?他那样淡然地说道,然后一挥袖,她整个人飘了起来,只看到那张离她越来越远,到最后,化作了虚无。
她了闭上眼,汹涌地泪一下子都飘散在白茫的雾气之中。
突然在耳边,一声极细的阴冷嗓音乍响。
你别想逃!我不允许你逃!决不允许——但她,却已经听不见了。
……烟消云散,一切从头而过。
……第一世,他是君,她是敌国的妃子,战乱之中,他为她身中乱箭而死。
第二世,他是书生,她是青楼女子,上京赶考途中相遇,却因为身份被拆散。
最终一人病逝,一人平步青云,却是孤苦终老。
第三世……第四世……一千年后,他是阿哥,她是他的嫡福晋,他爱她,她亦然。
十世轮回到头,他和她终能够携子之手,白头到老。
……这是最终的轮回,亦是上天给他们最好的结局。
…………她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见就是一张绝艳妖娆的脸孔,正笑着,却笑得不怀好意。
楚依,哦不,应该是青依,立刻想到了自己悲惨的遭遇全部拜眼前这个人所赐,立刻愤怒地朝他挥拳相向:禽兽——!你当初明明很乖巧的啊~他眨巴着眼睛,很无辜地说。
乖巧——?乖巧你妹子的!楚依就差点没爆粗口了,这个禽兽,这个魂淡,这个乌龟王八蛋!脑子里骤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眸子一亮拽住他的前襟就喝道:青祉呢!他人呢!他本是笑着的,但听到她这么一说却是嘴角一歪,有些苦涩:你就快要飞身成仙了,还惦念着他做什么?什么飞身成仙?谁要去做那个劳什子神仙!我要青祉,要青祉,你快把他还给我你这个禽兽——!青依大吼大叫着,拳头噼里啪啦地落在眼前人的胸前。
你这丫头——!他嗔了一声,抓住她的拳头,笑眼盈盈中却暗藏着一丝落寞,看来无论过了多久,他还是你心里最重要的。
……此时此刻,正在奈何桥罢。
青依见他这样讲,也不由地想到了他带着她去魔界的那段日子,心底里一酸,甩开他的手哼地一声:我绝不会原谅你的!话毕,便朝着奈何桥飞一般的跑去。
他望着她飞快而去的背影,神色黯然,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了吧。
…………奈何桥边,曼陀罗开的旺盛,他渀佛浮影般立在那桥头,隐在一片阴霾中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
祉哥哥……她颤抖着声音呼唤,这一声,饱含了千万年来的情愫,融入了骨子里,深入了骨髓血液之中。
那人身子一抖,慢慢地回过脸,苍白里含着一丝柔色。
任那个柔软的身子扑入自己的怀中,他的嘴角终于荡开点点笑意。
混蛋!她埋在他的怀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犹记她当时在轮回道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他倒是好,干脆利落地一挥袖就丢了她下去!你所有的劫都已经渡过了……他看着她的脸色是温柔的,可那话语却让青依听得胆战心惊。
我不要做仙人!不要做不要做!再让我做,我就再把花册扔下去!她气呼呼地说道。
青祉噗哧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一抹绯色浮现:难道你就喜欢这个地方?青依愣了下,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念想慢慢形成,贼笑一声她道:在这里也好,以后我就天天折磨那个禽兽,都是因为他才害得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而且这样的话……我也就不用再轮回,生怕……等不到你。
青依……在这里,至少不用与你再分开了。
她闷闷地讲了一句,双手抓着他的袖子,除非你把我丢进这死水里去,不然休想我走!最后到了尾末,是带着不甘又委屈的倔强。
青祉笑着露她入怀,一字字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方才还想告诉她说,他早已毁了仙身,也不打算再修炼,而她……十世磨难,也早已不是那一朵九重天出尘的仙花。
他和她,终能够光明正大,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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