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今天双更,评论有红包。
请大家一定一定一定要收藏,鞠躬。
这次要缓慢地讲一个爱情故事,欢迎理智讨论,觉得不好看可以弃文,但千万不要告诉我,也不要骂我:D**本文设定:1、宫内各监、各司都设有掌印太监,即为各部门一把手,其中司礼监掌印是整个皇宫的一把手。
2、内学堂为司礼监内设机构,相当于一个下属事业单位鹿白是极讨厌窦贵生的。
倒不是因为他比正经男人少二两肉,更不是因为他仗势欺人——人之本性而已,没什么好怪的。
她讨厌他就讨厌在,这人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尖酸,刻薄,谄媚,弄权,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惹人生厌的气息。
而且还打她。
最主要是他打了她。
是以一回来,鹿白就怏怏不乐,见了谁都不说话。
甄秋好心地凑了过去:小白,谁欺负你了?跟我说说,我替你骂他。
鹿白瞥了他一眼,哭丧着脸不说话。
放到别人那儿,多半就是说出来主子给你撑腰,在他们这儿,别说主子给你撑腰了,连主子都没人给撑腰。
顶多就是说出来心里松快松快,再得别人两句安慰罢了。
甄秋,鹿白抿着嘴,像是要哭了,我让人给打了。
甄秋吓了一跳,仔细打量了一番:谁啊,打哪儿了!他可从没见鹿白这么难过过,还以为是哪个太监宫女,见她长得傻气,又欺生,对她怎么样了。
鹿白的嘴角撇得更厉害了,说话都带了哭腔:典刑司……甄秋不解了:你犯什么事儿了?不管犯什么事儿,也该先找主子报备了再罚呀。
何况小白怎么着也占了个六品女官的名头,再不济也不该沦落成这幅惨相吧?鹿白姿势怪异地蹲在石阶上,随手揪了一片叶子在手里使劲揉碎,悲愤得不能自已:我裤子还让人扒了,太不要脸了!前些日子整肃宫闱大行动,已经明令禁止了太监和宫女私相来往,更遑论肌肤接触了。
今日竟然还发生这等宫女被当众扒裤子的行为,简直有违宫规,有失体统,有辱斯文!别说了!甄秋一把捂住她的嘴,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随即立马意识到不对,忙甩开手,蹲在她半步远处,怎么回事啊?鹿白扔了叶子,用脚尖点了两下,没精打采地开始复述方才极其屈辱的经历。
严格说来,扒裤子的小太监是无辜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叫窦贵生的恶鬼。
鹿白早就听说过窦贵生的名头。
进宫第一天她就知道了,这宫里除了主子们,不能惹的还有一位,就是司礼监秉笔、典刑司掌印,太监窦贵生。
司礼监秉笔说来好听,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实则跟他们底下人没什么干系,最多不过是感叹两句啊圣上真宠窦公公,然后巴结得更起劲了而已。
且上头还有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压他一头,算来算去,他也最多称得上是个二把手。
但典刑司就不同了,宫中男女老少,凡是触犯了宫规的,都要被拎去典刑司处置。
至于宫规谁来定呢,自然是窦公公;至于有没有触犯宫规谁来定呢,自然是窦公公;至于怎么罚谁来定呢,自然还是他老人家。
这可是性命攸关、杀头掉脑袋的大事,由不得大家不怵,也怨不得窦贵生能在宫里横着走。
譬如方才,单单因为看她不顺眼,就二话不说,直接把人临到典刑司打板子了。
至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遭的哪门子殃。
甄秋的声音颤抖得像吃了弹簧:谁?鹿白道:就窦贵生啊,你不认识吗?空气霎时凝固了,半晌,对话才得以继续。
你怎么招惹他了?甄秋虽然胆战心惊,但仍不免好奇。
我知道就好了!认真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端详传闻中的恶鬼。
他立在那儿,像一张空白的信笺,任人涂上几笔什么都可以。
从他身上读不出任何情绪,一眼过去,转瞬间就能忘个一干二净。
风从大敞的青石壁间猎猎涌入,呼呼作响的绯色衣袍,跳动如同一颗濒死的心脏。
鹿白常常想,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矛盾之人呢?他明明毫不起眼,却正因不起眼而叫人印象深刻。
他明明是个欺下媚上的小人,却自带一股青松挺且直的文人豪气。
那双眼什么情绪都没有,但被它默默注视之时,却如同天崩地陷,河海奔流,万般情绪涌入心头。
似乎没有一个词能形容他。
直至许多年后,她终于想到无比贴合、无比精准的两个字:傲娇。
他也许是半途折返,又或者是根本没走,盯着鹿白,似笑非笑道:莫啼院陆白,跟我走一趟。
出乎意料的,他的声音柔和得不像话,让鹿白一听就浑身酥麻,心神荡漾。
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乖巧地跟了上去。
窦贵生进宫许多年了,具体年纪没人说得清。
提到他的时候只剩畏惧和缄默,至于年方几何,压根没人在乎。
鹿白偷眼打量,瞧着倒是不年轻。
眯着眼时,眼角露出两道细小的皱纹,是老太监了。
他身上飘着一股被火烤过的竹子味儿,清爽冷冽,还带着点湿润的甜气。
鹿白紧紧跟在他身后,恍惚间仿佛踏上了奈何桥。
引路的是一根陈年红烛,稍不留神,便会被烛火付之一炬。
敢问公公,咱们去哪儿啊……她打了个哆嗦,小声问道。
窦贵生眼珠子斜了一下,没回答。
寻常人定要被他这表情吓傻了,但鹿白此时心乱如麻,一心只想着方才的事儿。
她没有过男朋友,更没有过女朋友。
但她知道,一言不发的窦贵生就跟拒接电话的女朋友一样可怕。
她错哪儿了,怎么把人惹了,她自以为的错是不是他认为的错,以及,道歉到底该用什么姿势才会死得好看一点……一连串问题简直要把她逼疯了。
鹿白绞尽脑汁,努力回忆道:我先前在靖萝园里还见过他一次呢。
先前贾公公偷偷传话过来,说太子殿下正在靖萝园小憩,叫她速速前去。
对于勾引太子这等事,鹿白实在没什么信心,但是背后那群人仿佛猪油蒙了心似的,对她寄予了极大的希望,盼望着她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一举推倒太子这座巨塔。
鹿白只得去了。
当然,不是因为对太子侍妾的位子感兴趣,只是出于一种投桃报李的感激,以及被胁迫的无奈。
先是救她一命,再把她家人捏在手里,恩威并施,手段确实高超。
她不奢望事成之后送你回家的承诺能兑现,只求那记不清的爹娘能好好活着就行了。
身为穿越人士,鹿白身上有种近乎傻气的自信和异乎寻常的超脱。
她对男女之事没有太大抵触,要是太子品貌性格还过得去,她也不算吃亏。
成与不成的,她都对自己的处境不甚担忧。
到了靖萝园,只见到一个人。
虽然进宫没几天,但对主子们穿什么戴什么也算是烂熟于心了,毕竟这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
是以鹿白怎么也没想到,丹色的太子常服竟然跟绯红的一品太监官服如此相像。
别说她了,是个人都没想到事件竟会这么发展。
事后她曾无数次懊恼自己上辈子不是个设计师,不能第一时间分辨两种颜色的细微差异,以致于以后一见窦贵生那身红衣,她就会条件反射地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咚的一个脑袋磕下去,鹿白朗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没人说起,她也不敢动。
等了半晌,头顶蓦地传来一声轻笑,一道轻柔到让人头皮过电的声音响起:这是哪宫的丫头,连太子殿下都认不出,眼睛是鱼鳔做的么?——嗓子是好嗓子,就是说不出人话而已。
说着,一只脚出现在鹿白面前,脚尖微抬,缓缓托起了她的下巴。
男人背手侧身,把她的狗头转向他身后,朦胧的目光从睫毛和眼睑的缝隙中漏出来:你这可是折煞我了,还不快去给太子殿下请罪?说完像是嫌她脸脏似的,飞快挪开脚,在地上轻轻蹭了蹭。
说到此处,鹿白恍然大悟。
敢情是这个原因!根据光的直线传播原理,三点一线,后头的人被挡了个严严实实,不怪她看不见。
那这可真是折煞了。
细论起来,窦贵生挡住太子就隐隐有点不敬的苗头了,再生生受了她这一拜,再怎么狡辩,太子也难免对他有所猜疑,甚至心生厌恶。
后头发生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确行事鲁莽,也害窦贵生开罪了太子,挨这顿打不算冤。
此事合情合理,完美无缺,天衣无缝,但正因如此,鹿白才更加生气。
没有旁人可以怪罪,只能怪她自己,但她错了吗?压根就没错啊!思来想去,追根究底,一切根源就在这万恶的裤子上。
我定要报这一裤之仇!鹿白面色坚定,振振有词,宛若一个失心疯。
甄秋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同情地叹了一句,哄小孩似的安慰道:你别放在心上了,我也被打过的,这宫里进过典刑司的人多了去了,不是个个都有命活下来的。
殿下方才还问你去哪儿了,专门给你留的盐津梅肉,一颗没分给我们呢!鹿白捂着屁股站起身,慢吞吞地往回走:殿下不能吃盐。
他不吃,甄秋眨着眼,语气揶揄,特意替你寻来的。
……哦。
鹿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显然,莫啼院从主子到下人,无一例外,统统认为她是个傻子,傻孩子。
十六皇子比她小四岁,照样拿她当小孩一样逗着玩。
关心爱护之情着实令人感动,但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失忆不等于失智呢?对对对,你说得对。
这是她几天来听得最多,也是感到最无力的话。
敷衍中带着无奈,无奈中带着溺爱。
一切狡辩都如此苍白无力,有的人就是这么邪性,不论她做什么、说什么,被她那乖巧中带着痴呆的大眼一看,你就会忘记一切阴谋诡计,抛却一切勾心斗角,发自肺腑地长叹一声:可惜了!可惜这一副好皮囊。
可惜是个傻子。
十六皇子的品味很独特,越过香衣云鬓的一众宫女,一眼就相中了鹿白,央了母妃把人要走。
她确实是个很合人心意的女官,心思单纯,为人直接,有一说一。
关键是清白——家世清白,连记忆都是一片清白。
你叫什么?鹿白。
哪两个字,会写么?苍白羸弱的十六皇子期待地望着她。
鹿白沉默了。
虽然没了记忆,可她早就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世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这种敏感并非因为她有多聪明、多机敏,纯粹是出于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救她的吴大人所说的那套,她不敢轻信也不敢全信,只能听凭直觉的驱使做出选择。
姓陆的很多,譬如一同入宫的鹅蛋脸宫女,譬如浣衣局一个跛脚太监。
譬如吴大人的母家。
而姓鹿的人家,放眼天下几乎没有。
这一笔要是落下去,可就轻易不能悔改了。
彼时她听凭本心,写下了陆字。
一半是因为吴大人要她隐瞒身份的吩咐,另一半则是想保全鹿家。
别管有没有用,这份心思倒是好的。
可落在十六皇子的眼里,便是一番连名字都犹犹豫豫不知如何下笔的景象。
他脸上露出天真又同情的笑:我便叫你小白吧。
一进院子,赵芳姑就急匆匆迎了出来。
不由分说,先瞪了甄秋一眼:叫你寻个人,半天没影儿!甄秋连连喊冤:我的芳姑呀,我才去了一刻钟,都不到!赵芳姑不理他,揽着鹿白往屋里走:小白快来,殿下找你,有好消息。
鹿白一头雾水:是盐津梅肉吗?赵芳姑噗嗤笑出声,手指戳着她的脑门,眼神更加温柔了:你倒好,不惦记殿下,净惦记零嘴了。
这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分明是甄秋先提的盐津梅肉。
鹿白冲甄秋使眼色,可惜甄秋刚被骂了一句,完全没有替她辩解的意思,只剩下幸灾乐祸了。
小白回来了。
几人的声音不小,十六皇子早早就听见了,但等到他们进了屋,他才从床榻上虚弱地坐起身,冲她招了招手。
慢性肾衰竭这病最是折磨人,才十四岁的孩子,皮肤已现出灰败之色。
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多喝水,不能多吃盐,连情绪都不能有大波动。
以穿越前的医疗水平,就算是终期尿毒症患者,靠血液透析也能活个四五十年。
但放到现在,那便是药石无医,无力回天。
见人回来了,十六皇子很高兴,但他早已学会控制情绪,再高兴或悲伤的话说出来也是一派云淡风轻。
小白,有个好消息。
他递来一张竹牌,上头刻着莫啼院几个字,底下用朱笔缀了两颗红点,背后写着:辰和廿年,甲班。
见她不懂,十六皇子好心解释道:我身子不好,不能亲自上阵,但总不能叫你一直不识字。
我同母妃求了内学堂的名牌,明天起你就能去念书了。
鹿白一愣:殿下,我虽不是学富五车之辈,但字还是认得的。
内学堂尽是些小太监,咱们……没必要这样吧?赵芳姑敲了她一下,笑道: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上了!十六皇子也抿着嘴笑了:男女分席,你就放心去吧。
鹿白认命地点点头:那便听殿下的吧。
内学堂她是知道的。
每日奏疏多如雪片,除了千篇一律的溢美之词、又臭又长的争论辩驳,便是无甚营养的一堆屁话,真正有用的内容少之又少。
圣上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上头,全靠秉笔太监将水分滤上一遍,凝练语言,概括大意,捡些干的内容上报;等圣上听完,他们再充当语音转写机,将圣谕原封不动地落到纸上。
有时甚至还有自由发挥的余地。
御笔朱批落定,再送去廊房传抄,发往大小官员手中。
这等传抄的活计也得由识字的太监担任。
从目不识丁到御前秉笔,就差一个内学堂的距离。
近些年也有女官被送去接受教育,收效相当良好,整个皇宫的素养都跟着提升了。
鹿白不讨厌学习。
学习使人快乐,学习能让她更快地融入这四方宫墙内的世界,能让她用些实质性的东西填满空荡荡的脑子。
你自求多福吧!甄秋倒是很同情她。
什么意思?你可知道内学堂的先生是谁?鹿白隐隐觉得有点不妙:谁啊?窦公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