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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2025-03-22 07:01:22

督军还是玉印?玉印。

但玉印在谁手上, 内奸怎么会知道?追兵兵分两路, 散入城内,很快便失去了猎物的踪迹。

两名校尉是杨信的人,对蔺城了如指掌, 但窦贵生……咱们去哪儿?鹿白问窦贵生。

他似乎对地形很熟, 虽然有两次差点走错,但很快便找回了方向。

若隐若现的星空和弯弯绕绕的路线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只能全心全意信赖身后的人。

他是掌舵的船长, 正载着她横渡风暴肆虐的太平洋。

你觉得呢?窦贵生压低声音反问,字与字间有些含混不清。

鹿白沉默片刻,忽的抬手摸向身后, 摸到窦贵生的肩。

果然。

你中箭了。

指尖微凉,她伸到鼻下闻了闻,是血的味道。

刚才她听见窦贵生轻咳了一下,仔细想想, 在那之前仿佛还有一声极其微弱、被人刻意掩饰的闷哼。

他早就中箭了。

她很诧异自己在生死关头还能记得这些细节, 正如窦贵生很诧异她这么久都没发现。

她又开始忧国忧民般的叹气:你逞什么能呢?窦贵生用更灵活的半边脸挤出一个矜持的笑,妄图证明自己无甚大事, 但转念一想, 反正她也看不到, 干脆抖了抖肌肉,摆出呲牙咧嘴的怪相。

受伤又如何?我还没嫌你拖累我呢。

窦贵生动了动肩膀,心道真疼,但声音却四平八稳, 叫人听不出丝毫波澜。

跟老太监讲理纯属做无用功,这一点鹿白已经领教过无数次了。

倒打一耙,颠倒黑白,捏造事实,混淆逻辑,总之,她没一样能占上风。

因此鹿白干脆直接夺了求生之舟的驾驶权: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我就不能有好心的时候吗?窦贵生握住缰绳的手被鹿白霸道地赶走,连马鞭也被夺了,两只手无所适从地垂在身侧,像只被剪了翅羽的鸡。

现在老太监只剩一张嘴在行了:得了吧,你对我能有好心?我知道你想什么,不就是现在我可算落到你手里了,不好好报复一番简直天理不容吗……鹿白觉得他矛盾得特别好笑,于是毫不顾忌地笑出了声:对呀,我恨不得立刻把你扔下去,拍拍屁股走人。

你可做不出这种事,窦贵生心道。

但嘴里却半点不饶人:那你扔,左右我也活不成,我就拉你一起死,你看着吧……我知道你想让我死。

鹿白漫不经心道。

窦贵生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又或许是实在没力气了。

从方才起,他的语速就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轻,到你看着吧的时候几乎已经听不清了。

鹿白腾出一只手,摸索片刻便抓住了挫败的鸡翅膀。

太凉了。

她迅速把他两只手按在腹前:还有劲儿吗?窦贵生胳膊微微用力,在她腰上紧了一下,权当回答。

去哪儿?往西。

都护府?再往西。

那是悬崖。

走不走?鹿白沉吟片刻,猛地挥鞭:走!窦贵生会骑马,会驾车,射箭也会那么一些,但是跟此时此刻的鹿白比起来,这些活动都显得太过文明了——她不是在骑马,而是在杂耍,用生命在杂耍。

他觉着她很可能想颠死他。

但叫她失望了,他非但没掉下去,手还很有劲,有劲到能勒断一两个死丫头的腰。

到了能看见都护府的时候,马终于慢了下来。

鹿白在腰间颤抖的手上用力捏了一下:窦公公?没死呢。

背后的人脑袋半垂在她肩上,回答得有气无力,看见西城门了吗?西城门在都护府背后,如果昨晚查门戈的撤退计划定了,众军便会从此处放置绳索,爬下悬崖。

看见了。

马停下了,哧哧打着响鼻,鹿白没再前进,而是轻轻地晃了晃他的胳膊,窦公公。

她声音很平静,平静到窦贵生能想象到她脸上的神情,跟那天祭祀大典散场时一模一样。

他倏地抬起头,用力眨了好几下眼,在只模模糊糊看到一片亮黄的光斑时,他便意识到:来晚了。

还是来晚了。

耀眼的光球如同列队整齐的火鸟,火鸟簇拥之中,一柄靛青的大旗在城墙之上猎猎作响。

旗上空无一字,只有一朵硕大的白梅,被火光映出金属般清冽的光泽,恰如一轮冷月缓缓升起,高悬头顶。

人潮正安静而飞快地从夜幕的背景中涌出,头盔的亮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城墙之上,一人身着铠甲,手握镜筒,敏锐的视线瞬间攫住两人的身影。

他与身旁的传令兵耳语几句,片刻后,喊声从墙上传来:奉女皇之命,收复蔺城,城内诸军,降者不杀。

顿了顿,那人声音小了许多,似乎是专门对他们两人说的:交出玉印,束手就擒!数把弓箭对准了他们,与此同时,穷追不舍的马蹄也渐渐逼近。

玉印呢。

鹿白低声道。

窦贵生下意识去摸,正想问你有什么主意时,便听鹿白道:扔了。

窦贵生一愣。

这可是圣上亲赐的玉印,在宫外可等同玉玺,现在叫他扔了,这不是等于把皇帝的脸往脚底下踩吗?哎呀。

鹿白急了,手伸到背后,一把夺过玉印。

物件只在手中停留了几秒,来不及感受它的形状大小、温度材质,便被猛地投入夜色之中。

好!鹿白大声回答,恰到好处地掩住了玉石碎裂的脆响。

窦贵生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也跟着碎了。

也许是骨头,也许是心,也许是玻璃,也许是面具。

要命还是要玉印?鹿白问他。

他想了又想:还是要命吧。

陈军的确是冲着玉印来的。

周国的情况他们颇为了解,得知来的不是九皇子,就知道玉印没可能在督军手里了。

要么是邓帅,要么就是老太监。

他们不知道老太监长什么样,但去掉老字,太监怎么认还用人教么?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就是窦贵生了。

城外仍在鏖战,枪炮声时不时在天际炸出一片炫目的火光,殊不知城内早已被陈军占领了。

传令兵四处奔走,劝降的喊声投入青瓦砖墙的海洋,荡起层层涟漪。

鹿白和窦贵生被捆住手脚,顺着峭壁上的绳索放了下去。

山下,等候多时的接应迅速将两人移入囚车。

玉印在哪儿!陈军再次搜了一遍身,依旧毫无所获。

窦贵生在下降到半空中时便晕过去了,此时正了无生气地躺在车中,背后暗红的血很快将他和囚车粘在一处。

他知道,但是他快死了。

鹿白指着窦贵生道。

将军样貌的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严格按照程序,先救活俘虏,再行拷打审问。

两名女兵把鹿白拖走,扒了衣服上上下下查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结果:禀将军,并无玉印。

两人被放出来了,依旧捆着手脚。

鹿白自被俘后就没有任何惊慌恐惧、委屈求饶、愤懑不甘的情绪,一路面不改色,目不斜视。

见军医为窦贵生拔箭,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嘶了一下。

有陈军好奇地问她:周军怎么会有女子?女兵在陈军很常见,在周军中可就是稀罕玩意了。

鹿白:不知道。

那人继续问:你跟这太监什么关系?鹿白:方才他害了我的马,又不赔,我只能抢了他的马。

那人:你、你跟他不认识?鹿白:也算不上熟。

那人:那你就是城中的百姓了。

鹿白:哪个城?那人:……那人一脸震撼地走了,鹿白望见他跟不远处的将军说了什么,时不时瞥她一眼,手指还在额头上画圈。

其实她一句假话都没说,大家怎么都不信呢。

窦贵生很快便醒来了。

他的意识一直都在,只不过不甚清晰罢了,隐约间听见鹿白说什么生啊死的,紧接着肩上便是一阵剧痛。

很快就能醒了。

他听见有人对鹿白道。

多谢。

鹿白听着很高兴。

他这才知道,自己还活着呢。

人醒了,却失神地盯着她的脸,久久没有开口。

鹿白蓦地想起什么,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伸出两根脏兮兮的手指:这是几?窦贵生的眼神渐渐聚拢,软绵绵地拍开她的爪子:没瞎。

玉印在哪儿呢,窦公公?鹿白一本正经道。

窦贵生怔了片刻:什么玉印?我怎么知道!鹿白晃着他的胳膊,我连玉印都没见过,红的白的都不知道。

快交出来吧,我告诉你,我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入来往陈军的耳中。

如她所言,一句假话都没有,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窦贵生真的很想笑。

也不是很傻嘛,他心道。

我扔了。

真扔了。

你没扔!是我扔的。

鹿白于是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她话不会说,牙还是挺尖的,这一下咬得窦贵生一个激灵,差点破口大骂。

公报私仇,大逆不道!眼看两人都要打起来了,围观的陈军赶紧上前阻止,半拖半拽地把鹿白抱了出去。

鹿白嘟嘟囔囔,骂骂咧咧:这还是轻的呢!真的,她早就想给他一口了。

两名女兵把鹿白拖走,扒了衣服上上下下查了一遍:禀将军,并无玉印。

陈军将军打量了她一番:你回去吧。

鹿白傻眼了:回哪儿?蔺城。

……怎么回?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悬崖上的绳索已经悉数收回,不知头顶战况如何,只能瞧见不住挥动、偶尔冒头的军旗。

陈军将军无奈地挥了挥手,懒得跟她废话:给她找匹马。

没多时,马就找来了。

缰绳递到手里时,鹿白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似乎不论她说什么,对方都会答应。

就这么让我走?她忍不住问了个蠢问题。

不然呢?将军反问,还给你开个欢送会?他决定好心地为周国百姓讲讲道理:军法有令,不得随意杀死战俘,不得伤及无辜百姓。

今天伤了你,明天议政院就该治我的罪了,犯不着。

哦。

鹿白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中,缓缓从口中掏出一团黏腻恶心的东西,如果说,我不是无辜百姓呢?对方愣住了:你……我要换人。

鹿白晃了晃那团白色的东西,又塞回了舌底。

现在她有十足的把握了,有陈军的军规兜底,她不会随随便便没命。

马上的人语气突然自信起来:将军,玉印换人,不亏。

你想想,我本来可以直接跑的。

那将军现在半是懊恼半是庆幸,审视着鹿白的神情,唯恐再次被骗:我怎么知道玉印是真是假?鹿白表示自己很无辜: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他给的。

这时,窦贵生从半人高的矮帐中钻出来,人被陈军拦着,声音却肆无忌惮地冲了出来:陆白,你要玉印还是要我?鹿白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儿,痛下决心道:自然是要你。

交易达成,马蹄疾驰,如同离弦的箭般一闪而逝,消失在深秋的山路中。

陈军对着沾了口水的东西研究半晌,终于得出结论——这他娘的就是块石头啊!这下确认了,玉印应当还在督军身上。

玉印碎了,回去可怎么交差?鹿白一逃出生天就开始叹气。

窦贵生难得没有冷嘲热讽,好心安慰道:我给你的也不是真的啊。

真的早给邓帅了。

鹿白:……我现在要回陈军投案自首。

窦贵生:得了吧,你认路吗?鹿白:……你就骗我吧。

隔了许久,鹿白才低声喃喃道,我就跟傻子似的……要不是怕被剖开肚子,她差点就要把玉印吃了呢。

刚才她还为自己急中生智,毁了玉印感到骄傲和后怕,结果呢?呵。

窦贵生挪动疼到麻木的手臂,一寸一寸往前,绕过鹿白的身子,绕过杂色的覆满尘土的鬃毛。

被鹿白咬出一圈牙印的手僵硬地动了动,从她手心一点点接过马鞭。

哪能啊。

他抖了抖缰绳,下巴搁在她发心,权当安慰。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说的是哪能骗她,还是哪能是傻子。

抑或两者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窦贵生:说谁是鸡!**统一回复:我个人在写故事的时候可能习惯先讲结果,再慢慢讲原因,如果有不理解的话,欢迎养肥再看。

文案正在施工中,改文案真的令人头秃TAT(但我一定会改好的评论有红包,爱你们~**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哪吒啥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