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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2025-03-22 07:01:22

年节过后, 朝中便着手准备立储一事。

冬天虽然没过, 但已经是新年了,新年就要有新气象。

新衣裳,新首饰, 新妆容;新目标, 新计划,新生活。

太子换新的, 丞相也得要新的。

为了迎接崭新的一段关系, 鹿白特意在初五的沐佛日上求了两枚平安符,一枚给十六皇子,一枚留着给窦贵生。

十六皇子得知只有他和窦公公才有, 素来淡得没有表情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他笑也不是大笑,只是抿着嘴唇,弯着眼眉,笑意吟吟地跟在鹿白身后:小白, 你对我真好。

应该的啊。

鹿白不甚在意。

十六皇子一个劲儿地笑, 又把平安符拿去跟赵芳姑炫耀。

赵芳姑十分配合地惊叹道:呀,比那个好看多了!鹿白附和道:对啊, 好看的才给殿下, 不好看的给窦公公留着呢。

一定要如此, 不然他定然又是好一番挑三拣四,嫌这嫌那。

她都能想象得到他会说什么:什么好玩意呢,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多读两页书,比求神拜佛有用多了。

送他就不能送好看的东西, 越是不起眼越是挑不出错。

也唯有如此,他才肯不情不愿、老老实实地戴在身上。

这些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鹿白自己知道就行,但莫啼院的众人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十六皇子隐隐有些激动:我和我娘也求了。

说着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平安符递给鹿白,说是顺嫔和他分别求的,瞧着比她送的精致多了。

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好玩意。

每年沐佛节、佛诞日,宫里都会请高僧设坛讲经,而后为众人分发平安符。

连御书房前的石狮子脖子上都能挂两个,着实算不得稀奇,只是讨个彩头、图个吉利罢了。

但因为每人分得数量有限,平安符顿时多了一层微妙而隐藏的含义——鹿白的符,一个给小豆子,一个给殿下;十六皇子的符,一个给母亲,一个给鹿白;顺嫔的符,一个给儿子,一个给鹿白;赵芳姑的符,一个给殿下,一个给娘娘;甄冬的符,一个给殿下,一个给鹿白。

青怜被分来莫啼院浆洗衣裳,也得了两个符。

万众瞩目之下,她把一个递到鹿白手里,红着脸道:多谢……最终,鹿白以一票优势险胜十六皇子,勇夺冠军宝座。

全是我的!她脖子上挂了四个符,在院里耀武扬威。

走了两圈又觉得没意思,窦贵生不在,也不知道耀武扬威给谁看。

沐佛节那天,鹿白去给窦贵生送平安符。

结果兴冲冲地到了司礼监,才被告知窦贵生已经走了,去西边查税去了。

昨天夜里走的,此时应当出京了。

苏福察言观色道。

一见鹿白的脸沉下来了,他立刻掏出一封信:干爹走时叫我给你的。

放心吧。

鹿白扫了一遍,头顶的怒火这才消了几分。

公务在身,临时出差也是常事,虽说急了点,却也怨不得他。

这么一想,她便收了信,欢天喜地地走了。

苏福松了口气。

干爹说人来了才能给信,幸好。

顿了顿又觉得好笑,既然知道她要来,怎么不肯直接送过去?情之一字,着实难懂。

此次出行,除了去西边查税外,窦贵生还存了几分私心。

本来要等正月十五后才能成行,但他特意求了皇帝,允他提前十日。

整整十天,足够去一趟唐州了。

唐州鹿氏他是听过的。

两百余年的氏族了,兴于开朝,盛于厉帝,自周、陈两国南北初分之后便日渐衰落。

及至今日,鹿氏已经如同倾颓的大厦,只剩几根柱子勉力支撑着脆弱的辉煌了。

鹿氏以铁矿发家,早年间是唐州本地赫赫有名的矿商。

因祖上开国有功,鹿门子弟得以由商入仕,入朝为官。

两百年来,族内出过百余进士,数十翰林,还有两位一度官拜丞相。

到前陈厉帝时,朝中不下半数的官员与鹿字或多或少都扯得上关系。

南北一分,鹿氏也跟着走向没落。

兜兜转转百余年,又龟缩回了群山掩映的环抱之中。

唐州气候温润,四季如春。

窦贵生从冬天出发,经过花繁叶茂、山水如画的春季,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寒风凛凛的冬天。

但不一样了,他也是见过春天的人了。

唐州真是个好地方,等他老了——也许是快死的时候,他一定要再去一趟。

他要再攀一次山,再坐一次二人抬的竹轿,再去青苔覆满的小巷深处,听鹿白跟他道一句窦公公安好。

不过,也许她那时已经不记得他了,那就看她一眼,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了。

一想到那些恬静美好的画面,他就热血沸腾,斗志昂扬,每个毛孔都被想象勾勒出的未来填满了。

尽管那份未来中没有他,他依旧心怀感激,幸福洋溢。

鹿白早就得知他回来的消息了。

自打人入了京城,她就兴奋地满屋转圈;等听到队伍进了宫,众人只见一枚炮弹咻地从莫啼院蹿出,奔着司礼监的方向飞去,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窦贵生前脚刚踏进房门,后脚就被人从背后扑倒。

腰也被卡住了,脖子也被勒住了,帽子也被撞歪了。

他反手掂了掂,多日不见,这丫头分量倒没轻,丝毫没有衣带渐宽、为伊憔悴的意思,敢情一点都没想他。

他心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泛酸水。

我想死你啦!鹿白在他耳边大叫,没轻没重的,把他老脸都勒红了。

鹿白光顾着高兴了,没注意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用力啃了一口便跳到地上:独守空闺一个月,我真是……真是苦哇!嘴里说着苦,还嬉皮笑脸的,一点苦的意思都没有。

闻言,窦贵生左右打量了一番,等看清屋里的景象,鼻子差点没被气歪。

这就是你说的独守空闺?他颤抖着手指,心痛,肝痛,肺也痛。

被子没叠,纸篓没倒,炭盆没点,香灰没扫,床帐没挂,毛笔没洗……这哪是空闺,这分明就是猪窝!消消气,多大点事儿啊。

鹿白轻拍窦贵生的胸口。

拍了两下不见好,又颇有眼力见地改拍为抚,为总是赌气的老公公顺气。

温馨的,暧昧的,感伤的,喜悦的,有的人总能将各种场景统统变成鸡飞狗跳的家庭闹剧。

倒也不失为一种天赋。

给你一刻钟,给我收拾干净。

立刻,马上!先生发话了,鹿白不敢不听。

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勉强将屋子恢复如初,才叫死活不肯下脚的窦公公移动尊驾,迈出尊腿。

进了门,就是屋,进了屋,就是床。

窦贵生半推半就被她拖到床上,下颌如同反刍的牛似的来回蠕动,然后,如同反刍一般,将那些准备良久的话又咽了回去。

待会儿吧,她正在兴头上呢,等……完了再说吧。

他心脏狂跳,眼珠乱颤。

鹿白丝毫没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反正他总不自在。

她按住窦贵生,边解衣襟边凑在他耳边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窦贵生盯着她的领口,觉得身上着了火。

多日不见,怎么学的……在哪儿学的……不是,见过多少回了,是个女人都有,那算什么好玩意吗……在他暗含着期待和紧张的目光中,鹿白神神秘秘地掏出手:看!掌心向上,躺着一个平平无奇、丑陋朴素的平安符。

窦贵生:……然后呢?就这??鹿白觉出他有些失望,立马找补道:每人只能有两枚,我知道花里胡哨的你不喜欢,就把那个给了殿下。

你就说吧,要还是不要?她知道他一定会要,因此脸上的表情特别骄傲。

窦贵生攥着那枚平安符久久不语,看样子是想要,但是不知为什么没有点头。

鹿白心中哀叹,这年头送人礼物,竟还要送礼的人四请八求,上赶着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对方才肯收。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不过哀叹归哀叹,她还是挺乐在其中的。

先生……行行好,收下吧。

她含含糊糊地叫他,黏黏乎乎地亲他。

窦贵生手抵在她肩头,不主动,不拒绝,但很负责地回亲了她。

舌头是会说话的,这点谁都知道。

舌头不发出声音也会说话,这点只有接吻的人才知道。

难舍难分了半天,窦贵生才举着平安符,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我方才正从圣上那过来,殿下也在。

他说……唔。

鹿白见他指节发紧,就隐隐不安,唯恐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只能想办法堵他的嘴。

要论煞风景,老太监的功力可比她胜了好几筹。

窦贵生这回狠了心,用力把人扯开,继续道:殿下想要离京,已经跟圣上求了好几回了。

以往也有未成年皇子封王就藩的先例,方才殿下又去了,哭哭啼啼,瞧着像是非走不可了,圣上于心不忍,就叫礼部送册子来看看。

鹿白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圣上同意了?窦贵生盯着手中的平安符,微微颔首:是,圣上问我哪块地方好,什么时候好。

若是合适,便可开始草拟诏书了。

她抬手碰了碰他的睫毛,声音发涩:你怎么说?窦贵生不答,睫毛从她指尖刮过,抬眼望着她。

鹿白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一望无际的冰面下,是幽深的漩涡,怒吼的波涛,凶兽在海底叫嚣、冲撞,而窦贵生稳稳立于冰面之上。

冰层明明那么脆弱,明明那么薄,却无论脚下如何汹涌,都无法撼动分毫。

人脸在冰层反射的光中惨白又透亮,如同明月。

重重的情景奇异而和谐地混杂在一起,矛盾,纠缠,荒谬,迷离。

而他在笑。

危机与平静,脆弱与坚定。

她被他的眼神淹没。

眼中的风暴渐渐平息,窦贵生嘴角往两边扯了一下,放低嗓门,和声细语:我这次去了唐州,听说城中有个神医,也许能治好殿下的病。

宜早不宜迟,如无意外,唐王殿下半月后便可启程。

如此说来,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窦贵生手垂到身侧,接着劝道:这次出去,找着鹿氏的几个人,鹿修之,鹿仁之,鹿凝之。

与你爹年岁差不多。

身份么,跟你说的也基本能合上。

……人在哪儿?鹿白毫不惊喜。

唐州。

果然。

她早该知道。

鹿白埋怨十六皇子瞒着她,但她不知道的是,十六皇子还有一桩更大的阴谋,这阴谋连窦贵生都毫不知情。

太子死了,德贵妃走了,皇宫一下变得空空荡荡,皇帝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几岁。

章家人本就短命,他一辈子生了近二十个儿子,最后活下来的也不过只有三个。

现在,只剩两个了。

他难得对小儿子生出一丝堪称愧疚的情绪——这孩子左右也活不长,想做什么都随他去吧。

自从太后和太子相继薨逝,他便突然意识到,父母不是你的父母,儿女不是你的儿女。

待他缠绵病榻、卧倒龙床之际,肯守着他的只有霍皇后而已。

如今除了皇后,他什么事都不肯再操心了。

于是十六皇子封王一事很快便定下了。

冒着大不韪的风险,顺嫔见过皇帝一面。

那时霍皇后也在,顺嫔跪在地上,想到儿子即将远走,想到也许在他死前都再也无法得见,眼泪便是止不住地流。

求圣上开恩。

她哭得情真意切,求得声泪俱下。

连霍皇后都心软了:元真难得开口,圣上何必拘泥于父母身世,礼法教条?我看顺嫔说得很对,唐州天遥地远,没人知道京中之事,圣上就网开一面,许她个正妃又如何?皇帝犹豫不决,霍皇后又道:若听礼部的,元真这辈子都没媳妇了。

也对,一辈子对有些人而言实在太短,连后悔的工夫都没有。

皇帝终于点头同意。

顺嫔连磕三个响头,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

江如被皇帝叫来写诏书,写了两遍皇帝都不满意,可究竟不满意在何处又说不上来。

只能归咎为江如不懂他。

无奈,只得叫了窦贵生过来。

皇帝先是问他:你说你与陆白对食是假,那当初为何要救她?窦贵生诚惶诚恐:她救过臣,都是应该的。

皇帝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假,确定两人之间当真没什么男女私情,于是笑道:那好,你帮我拟个诏书,元真走前,一并把王妃也娶了。

圣上所说的……王妃,是何人?你恩人,陆白。

窦贵生僵住了。

本以为一个妾就行了,没想到元真还真是痴情。

皇帝面带笑意,似乎想起了年轻的自己,他说府里反正不会有正妃,何不把名分给她,省得叫她受委屈……絮絮叨叨的人声绕着他转了一圈,如同盘丝洞的蛛网将窦贵生缠得严严实实,喘不过气。

他没有第一时间应是,没有立刻构思出一篇言辞恳切的草稿,而是扶着发冠跪了下去:圣上,臣认为……不妥。

皇帝一愣:何处不妥?窦贵生状若镇定地开了口,一字一顿道:唐王殿下年仅十五,鹿白比他大五岁,本该是会伺候人的年纪。

可据臣所知,此人笨手笨脚,无一是处,平日里说殿下伺候她也不为过,恐难尽到为妻本分。

皇帝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自有下人伺候呢。

起来吧。

这只是其一,窦贵生却不起,继续跟皇帝讲道理,其二便是殿下的身子。

太医说过,殿下的病症恐难有子嗣,过早成亲反倒有损寿数。

若是……该如何?他没有说明,无非是想暗示皇帝,唐王殿下再不济也是圣上的亲儿子,要是因为这事儿损了寿数,说出去可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况且孩子还小,急什么急?这几年的功夫都等不得吗?皇帝没听懂他的暗示,不过他想到了另一点:他和霍皇后。

他比她大许多,几乎不用怀疑,一定会比她先死。

他死了,她呢?余下的十年、二十年,霍皇后该如何度过?余下的三十年、四十年,唐王妃该如何度过?可我都允了,总不好反悔吧。

皇帝顿觉为难。

窦贵生松了口气,将方才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依臣所见,诏书可以照拟,不过需加个期限。

待殿下成年,再行封妃不迟。

皇帝沉吟着点点头:也好。

只是不知他能否活到成年了,两人一喜一忧,不约而同地想道。

因为不知自己是否能活到成年,所以十六皇子、如今的唐王亟需一纸诏书来了却生平夙愿。

他短暂的人生中头一次如此激动、如此迫切、如此焦躁地想要得到一样东西——爱情。

诏书并非百分百如他所愿,但已足够叫他喜极而泣了。

他红着眼给鹿白看,小心翼翼地跟她分享喜悦,鹿白却一下子认出上头的字迹。

好,很好,是他老人家亲自写的。

她揣着诏书,在窦贵生门口伫立片刻,手刚一抬,门就开了。

进吧。

窦贵生似乎一直在等她。

火盆上头热着茶,窦贵生的脸藏在氤氲的茶雾后,摇曳生姿,像在勾引人,又像要吃人。

鹿白坐了过去,手指在他手上走了一圈,一根一根插进他指间的缝隙:殿下说王府有一大片茶园,在城东的山上,好大一片呢,种的都是雀舌。

采茶女带着靛蓝的头巾,背着竹篾编的背篓,一人一天能采一整垄。

她们还会唱歌,你听过吗?窦贵生没听过,却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

壶中的雀舌茶汤越来越浓,壶盖叮叮当当跳个不停,却无人关心。

鹿白攥住他的手,他没有躲,也没有回握,只是从胸腔深处呵出一句:鹿白——微微颤抖的指尖叫她瞬间了然,他不会跟她一起走了。

从这一刻起,鹿白明白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道理。

他可以属于山风呼啸,水涨潮涌,可以属于腐朽潮湿,绿瓦红墙,也可以属于山风呼啸、绿瓦红墙中的她。

只不过,一举拿下老太监的愿望现在只能改改,一举改成二举。

再不济就三举、四举……总之一定能拿下。

剩下的话没有必要再问了。

她在怀里使劲掏了一番,手指张开,四枚平安符一字排开,整整齐齐,皱皱巴巴。

今年我得了四个,加上我自己的那个,一共五个,都给你。

窦贵生懒得推辞,索性全都接了过来。

见他收了,鹿白立刻笑出两排闪亮的白牙,扑腾着站起身:殿下小小年纪,东西却不少,收拾就得收拾好几天,我得赶紧回去了。

这几天冷,你到时候别去送我,叫小苏公公来就行。

主人不愿送客,干脆紧紧阖上了眼。

脚步声离开许久,眼皮仍旧不敢掀开。

蓦地,一声高呼响起:窦贵生!门半掩着,鹿白的声音与日光一起,顺着那道窄缝闯入屋内。

喊声让老太监睁开了眼,他看见鹿白冲他笑着挥动双手,像是在用力挥舞两面得胜的令旗。

我走啦,再会!再会两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老太监不堪一击的神经,压垮了他一向挺直的腰背和脊梁。

再会,她找到了爹娘,还会跟他再会么?唔……说不定呢?反正他也不走,就在宫里老老实实待着,她若是想找,一定能找到。

他心想,也许应该找个机会还回几个平安符,怎么能一个都不留呢。

真傻。

可他很不幸与机会擦肩而过——唐王提前离京了。

后悔两字本不应跟高贵的窦公公扯上关系,但每当想起那四枚皱皱巴巴的平安符时,他就会深陷回忆之中无法自拔,自虐似的一遍遍舔舐悔恨的痛苦,回味无助的绝望。

如果她能晚走一天,哪怕只是一天,是不是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呢?如果她能留一个平安符,哪怕只是一个,是不是就会平平安安了呢?唐王就藩,带走了鹿白,带走了皇宫的最后一丝生气。

一只灵巧活泼的鸟用力一蹬,飞离了树梢,没人知道她颤动的翅膀会晃倒大树,而倒坍的树身顷刻间便会毁掉整片森林。

启宁二十一年,冬季尤其漫长。

二月中旬,本已回暖的天气突然风云骤起,下了一场暴雪。

窦贵生夜半惊醒,没来由的阵阵心悸。

在窗旁怔怔地坐了半晌,正盘算着明日去太医署开几服药,门却倏地被人撞开了。

苏福的声音夹着冰碴被狂风卷入:干爹,圣上召您过去。

唐州地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