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禁锢林

2025-03-25 21:45:24

盛夏飞梦,寂静的院落里突然卷起一袭清风,吹下一捧落叶,悲悯地归入尘土,然而有几片却格外地倔强,穿过半开的纸窗,直直地落入萧肃的房间,看着眼前负手而立的男人俊逸深沉的侧脸不动声色。

夕阳如虹,残破地几片斑斓也直直地射进窗来,静静地润色着榻上女子苍白失真的脸。

而后便如他们一样,陷入长久的沉默。

如何?良久,背身窗边的男子终于打破静默,看向抿唇犹豫的大夫。

公子,这位姑娘可是误食了什么东西?从脉象上看她是中了……她中毒我早知道,是问你这毒你可会解?容越有些不耐之色。

这……老大夫被他的打断生生吓出几滴冷汗,本住在城外的他还来不及搞清楚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陌生的屋子里,便被逼着面对此等状况,不由得手脚有些哆嗦,看向容越惶恐道:我试试……试试。

容越瞥了榻上的女子一眼,这么说是有些把握了,转身挥袖而去,给你三日,让她醒来。

却又突然在门口处停下,幽幽地转头看着老人,妄想出逃者,死!一个字,狠戾、高傲、硬气,纵使是比他多活大半辈子的老人,也不得不屈服于他倾散而来的杀气,腿脚一软,跪倒在塌前,再不敢看他。

所以当两日后沈陌醒来,老人顿时高兴不已,忙跪在窗边感谢佛主让他捡回一条老命。

沈陌仍是全身无力,摸了摸颈项,还是有些发痛,看着眼前奇怪的老人道:前辈,您这是?哦没什么。

老人笑着起身,姑娘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拿药。

端药?沈陌略沉吟片刻叫住他,端什么药?听及此,老人摇着头无奈道:姑娘你还不知自己中了毒吧,下次可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中毒!沈陌前后仔细思索了一番,摸摸隐隐作痛的脖子隐隐有了些思虑,这才稍稍冷静下来,看着老人的眼神已恢复寻常,前辈可知道是何毒?老人摇头,说来也奇怪,枉我行医几十年,诊毒之数也不少,从来没见过你这般脉相,中毒不深,却又似很杂,我也难以判断。

沈陌思索片刻,不再盘问,等到他出去端汤药这才撑起无力的身子环视这间屋子,良久才收回眼神。

凭她在容府待的数十年,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容府!想起昏睡前的容越心下不由得有了些打算。

细想之际老人已经端着药进来了,沈陌感激地接过,泯了一口微微皱眉,抬起头看着老人,前辈这药从何而来?老人有些愤愤然,是那位公子留下的,我便尽力配了。

哦。

沈陌低头饮了一口,眼神却没放过老人的神色,试探道:哪位公子?老人突然惊讶的看着她,看那位公子的神色和交代,我还以为你们……认识的。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沈陌抬起头无辜地四顾。

老人终于放下心思,看着姑娘面善,有句话老朽不吐不快,纵使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随意囚禁强迫我们不是?这可不,明日就要来了,救醒了你我倒是好交差,姑娘你……可如何是好?对方竟是把自己当做是容越抢来的良家女子,沈陌抬起碗,挡住一丝讽笑,不动声色道:我们?我同姑娘一样,亦不知自己怎会落入此地。

看着老人垂败的神情,沈陌料想容越也不会在自己身上再下心思埋伏奸细,突然把药碗往桌案上一搁,用手指醮了汤药在老人讶异的神情下写出一个字:逃。

我不……见沈陌作出手势让自己嘘声,老人忙吞下话头,惊恐地看了看门外,发现一切如常后连连对沈陌摇头。

见过他面容?沈陌继续醮水写,然后口中却道:汤药是苦了些,不过好歹我精神好了不少,多谢前辈。

老人点头,口中接下她的话,应该的。

沈陌看着他神情一凝,写下两个字:必死。

老人突然有些慌乱起来,看着沈陌似是相信又似是不敢相信,他还有一家老小,连手指也发颤起来。

前辈是要去放碗么?我多日没有下床,也正好想走动走动,随你一起去吧。

沈陌却似镇静许多,拿下一旁的瓷碗便翻身下榻。

看着她踉跄地走出门,身后的老人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正犹豫之际,突闻落地碎碗之声,接下来便是一声尖叫。

若不是这个院子没其他女眷,老人定要认为如此大的叫声不会出自于病弱地沈陌之口。

他忙奔出门,瞬间感觉一袭黑衣飘过,眨眨眼睛,又似什么都没看到。

姑娘如何?老人忙扶起她。

沈陌借势往他耳边靠近些,低声道:只有一人。

待重新站起来又恢复寻常,我平日最怕鼠类,方才碰上,让前辈见笑了。

老人愣了愣,遂明白过来她要干什么,默默地放开她终是无声地点点头。

沈陌转身进了一旁的小厨房,片刻便出来,笑着对老人道:看着厨房这些烟灰身上也难受起来,可否烦请前辈提两桶水往我房间?哦不对,我有些洁癖,怕是要多提几桶。

老人看着眼前女子虚晃无力的脚步,突然不明白她到底要怎么做。

当看着夕阳洒下最后一片余晖消失,他突然发现夜幕竟来得这样快。

当夜,老人如往常一样给沈陌送药,但是许久都不见他出来,突然,屋内燃起一大片火光,好在外面的人及时闯进来,拼却性命用屋内的水桶和衣物好不容易扑灭,但当睁开被烟雾熏得发痛的眼睛时,才发现屋内已空无一人,看了看大开的纸窗,那人想也不想,投身而去。

许久,床榻下试探性地钻出一个脑袋,似是觉得安全了忙爬出来,而后拉出老人,前辈,他只是一时受惑,很有可能会回来,事不宜迟,我们要赶快离开。

他们本是穿着满身湿濡的衣物进去的,现在已被火势风干一大半,老人抖了抖衣物跟着她,却很是不满,姑娘怎可拿自身性命开玩笑,若是那人不出现救火,我们岂不要被自己放的火烧死。

沈陌微微抿唇,放心,他受人之命,那人不到,他不可能让我们死。

沈陌说罢又往床榻上浇了些油沫,火折子一扔便往外跑。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为了明日交差不奉上一片空地,那人回来又要一阵忙活了。

老人被她说得良久无话,只得一味逃命。

此刻却发现她放弃小路不走,直奔大路,忙叫住,姑娘莫不是想被抓回去不成。

明白他的意思,沈陌只得停下来解释,自古逃命之人均有小道情节,追命之人亦然。

说罢便离去,前辈若不信,可另取别道,毕竟此事我也无十足把握。

老人回头看了看后路,终是相信她。

两人便这样一前一后寻着大路旁的隐蔽处前行,直到奔跑许多,运动过激,腿脚发软,沈陌才停了下来。

老人正喘息之际,却见沈陌突然朝他行了个大礼,他忙上前扶起,老朽全凭姑娘的聪明才智才得以逃脱,姑娘这是做什么?沈陌垂眉,其实我骗了您,说见了他面容便必死是骗您的。

为何?因为我定是要逃的。

老人思索良久还是君子般向沈陌拱了拱手,如此,你也不必向我致歉,若是你不顾我一人逃脱,我怕才真是必死了。

沈陌也不忸怩,出口道:我便与前辈在此地分手,日后也请前辈忘了这两日所生之事,毕竟涉及性命,若是日后有缘相见,亦可当做路人。

姑娘等等!沈陌回头,前辈还有何事?哦,无事,我只是想提醒你,此地我认识,乃宁城外不远的荒郊,姑娘是想去何处,我也能指个方向。

沈陌终是摇头,释然道:不必了,我本孤寂,父母早殇,从此一人,天涯处处是归路。

前一刻还在潇洒地豪言壮语,在与老人分别后,下一刻便陷入了苦境,眼前突然迷离起来,许是方才气力用尽,她腿脚一软,跌坐在一旁,摸了摸后颈,体内应该还残留了些毒素,该死的何觞,这是咬得有多重!她费力地爬入草垛中,却是还来不及隐藏自己,便晕了过去,晕前唯一的意识便是不想醒来便看见容越。

沈陌迷糊地睁开眼睛,入眼便看到一捆捆干柴和熏黑的墙壁,阳光从缝隙中照了进来,染亮了一片片乱舞的灰尘,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不由得动了动,却发现上身酸痛如麻,只余手指可以弯曲活动。

她想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如愿以偿地没有容越,但是她却被绑在了一个陌生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