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越咻地睁开眼睛,一阵风自脸上擦过,叮!将信号小箭从床柱上大力拔下,展开一看,短短四个字已足以使他扬唇一笑。
上面写着:苍狼已出,时不我待!报,边疆急报!边疆急报!随着边城太守一手提着官服奔跑一边扬手高呼,容越和慕容逝一同上的第一次早朝,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早。
满朝文武以及座上君王,耳目众多,都已或多或少听闻风声,在此凝声等待之时,心中早已有了一二对策。
秉圣上,蛮夷头目独孤尧昨日在我们的边城牢狱越狱逃脱,我等追捕一天一夜,毫无……毫无踪迹,恐怕……特来此请示皇上,望皇上早做决断,以免边疆再起祸端,忧国伤民。
……静默一片皇上?太守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都说龙心难测,他算是体会到了。
来人。
慕容意拿开撑住额头上的手,待看到眼前的人,本来皱着的眉头愈发深了几许,将此人收入天牢,秋后问斩。
皇上!皇上饶命啊,饶臣一命,臣用项上人头保证,一月内定当将那独孤尧追捕回来……堂下太守立刻六神无主、慌了七魄,一阵乱嚎。
项上人头?哼!已经没有保证价值了。
慕容意此刻冷静的话语对比起来越发狠戾。
半个月!半月足以,皇上容臣解释,皇上……随着侍卫押送的脚步,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殿内重归平静,又或者……早已风涌不迭。
我齐天数十万兵力,何惧去去一蛮夷头目!慕容逝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眼殿下众位,这句话此刻怕也只有他能说了。
最后视线在容越身上停了片刻,严重瀚海一闪,上前一步拱手启奏。
儿臣愿操练兵马,往西北驻军,以防外贼骚乱。
唇角半张,银白的牙齿中闪出一丝狡黠,他说的是驻军,是驻军!驻军!听着他话音刚落底下的窃窃私语声,容越不动声色,但手已握成拳,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臣有话要说。
郑东河上前想要说话。
终于,容越的脸彻底黑了,终于,慕容逝的眉角彻底上扬了。
准。
皇上座上挥手准许。
首先,臣要感概九殿下的忧国忧民之心,竟主动请缨驻守西北。
但前段时日收复蛮夷的是四殿下,捕获他们头目的也是四殿下,是不是让四殿下前往更能震慑一二,事半功倍呢?再则,宫内也需良人镇守以防骚乱,九殿下远比四殿下来得熟悉。
果真是远近闻名的郑东河,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郑东河,这种话怕是也只有他才会没头没脑地说出来。
郑大人所言极是。
无论如何,我都比九弟更适合往西北‘御敌’!自己前往西北在计划之中,但却不得不偷换驻守的概念。
也好。
看了一场戏,慕容意最终拍板定论,只是这次他们人少,我们需要打游击战,老四你去兵马营仔细挑选五千精兵,亲自操练一月,待前线定位再往。
五千……这也太少了!听到后面的细微声音,容越顿了顿,待再次抬头已是目光深邃,坚定自信,一个响亮的是字或多或少震了慕容逝的心。
好,我就知道你能信。
皇上对他的反应也格外满意,只是此行路途艰苦,你虽自小习武也要多叫小心,若是有何要求,朕定竭力满足无误。
儿臣谢父皇荣恩,要求倒是没有,只是……儿臣自小跟在母亲身边,如今,即将远行……啪!也不知是谁听了这话竟将手中玉帗掉落在地……这叫没有要求?哈哈哈……慕容意的这一声笑更是让人把握不准,恐怕连容越也有些后悔如此造次。
可是下一秒……你这一提我还真有些记挂她,这么多年……咳确实不容易。
这个时候,皇上竟然独自感伤起来,来人,拟旨!这两个字说得竟比那春水还要温柔。
李氏琴染,多年来孕育养护皇四子慕容越多年,至其长大成人、为国献忠,实乃居功至伟,另其贤良恭德,堪为良家典范,特赐入宫颐养,封号:贤。
钦此!此诏一出,满朝文武立刻伏地跪拜高呼: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传入容越耳中,这后宫的大筹码,给他自信的脸上增色不少。
长长的睫毛扑扇落下,母亲,那是他慕容逝永远的痛。
长亭外,古道边,母亲送他千里远;背影远,泪水流,养父毒缸虐他千百遍。
宫里善妒的女人开始暴躁,尤其是田嫔,每日宫女例行做的事便是扫掉一地花瓶碎片,皇上不宠她了,她除了知道要来个老女人被封为贤妃外,还知道她狠她!同样恨着的还有幽怨的恭妃,还有只剩一步之遥的皇后,还有三千佳丽。
阿嚏!负责花染殿的太监在修整宫殿的时候喷嚏不断,皇上说半月修整完毕,说半月后他提升为花染殿的总管太监,说要好好伺候一个叫贤妃的大主。
可这走在外面满身怨气回来是怎么回事?这十日刚过主子就提前来了是怎么回事?乐昌拍了拍身上几乎没有的尘土,仍然是脱离不开的书生气,在太监通报完之后疲惫却又振奋地进御书房觐见。
甫一上任便让你替朕四处寻访,如今三月有余,乐昌先生辛苦了。
当时自己私下对他下的命令,如今看了他呈上来的日日记录的民情民俗笔记,慕容意直想大声叫好,其中描述竟是如他身临其境一般,何其有幸能得如此学士。
皇上莫要取笑于臣,臣万万当不得您这‘先生’二字。
乐昌也笑得畅怀。
先生谦谨了,慕容意重新埋头乐昌的奏折中,片刻,似是无意提起,听说贤妃一路上承蒙先生照料?并无照料一说,下臣只是在路上偶然遇见贤妃娘娘的队伍,因队中有下臣熟识,所以便一道回来。
哦?慕容意抬头令其直视,先生熟识倒是多,此次安全护送贤妃回来,老四知道是你,定然高兴。
能博四殿下一悦乃下臣之幸,是谁殿下都高兴。
一句话否定了他和容越的私下交往。
如此,甚好,甚好……慕容意哂然一笑便陷入乐昌的奏折中。
乐昌直至夜幕降临才从御书房退出,长舒一口气拂着皱着的眉,对着黑暗处微微一挥手。
转角的暗处清风一徐,影子点头离去。
花染殿:此刻满堂的太监宫女纷纷忙着献礼,一个个都瑟瑟发抖。
贤妃到得突然,花染殿修整地过于匆忙,甚至还有很多物什没有备齐。
看似良善实则心狠,宫中这样的主子不在少数,眼前佛珠素衣打扮的贤妃如何?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有丝毫动静。
于是除了佛珠转动的声音,唯一能听见的便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沈陌呢?这是贤妃说的第一句话,问的竟然不是四殿下而是沈陌!许是长期礼佛不常说话的缘故,四五十岁的年龄声音比宫中同龄妃嫔要苍老许多,但也要亲切许多。
托九殿下慕容逝的福,现在宫中下人之间几乎没人不认识沈陌,传说中四殿下的贴身丫鬟。
略带震惊地,为首的太监稍稍抬头看了看贤妃无多余表情的脸,毕竟老道,回娘娘,四殿下如今日日前往军营操练兵马,沈陌姑娘便也伺候左右。
恩。
淡淡的一个字说完,贤妃便缓缓闭上眼睛养神。
意外地发现主子的脸色似是比方才要严肃些,太监劝当她是因为光线问题了,因为按照规矩,眼前的下人们需要一一见礼。
娘娘,此生能伺候娘娘乃奴才三生有幸,此后定当竭忠尽力,至死不渝。
表表衷心乃见礼的首要标准。
奴才名为笛富,娘娘可唤奴才小笛子,这位是花染殿的总管宫女画西,他们是皇上今日赐给花染殿的奴才……我乏了。
贤妃突然抓起佛珠站了起来,短短三个字让殿内气氛骤降,扶了一旁夏婶的手便往寝房走去。
等四殿下回来,让他来见我。
依然淡淡地语气,片刻后又回头吩咐,记得带上沈陌。
是……是!带着五分猜测,五分迟疑,下人们看着她渐渐没出视线,这是一个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主子!夜来蔷薇开,深夜人未眠。
娘娘你先歇歇。
娘娘你当心身子。
田嫔提着亮丽的裙裳在她的田香殿内走来走去,脑袋恨不得往殿外的夜幕中伸,倒是急坏了一旁忙上忙下的贴身宫女。
田嫔无动于衷,继续晃来晃去盼星星盼月亮。
一炷香之后,终于……门外一个太监急急跑来,险些岔了气,脚下一个趔趄,直对着田嫔呼娘娘。
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田嫔见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直接用脚踢。
娘娘别踢,那贤妃年老色衰,恐怕得不了什么作为,况且……况且……小太监继续喘气。
况且什么?田嫔听到年老色衰,眼睛瞬间铮亮。
况且她和四殿下似是有矛盾。
太监歪着头回忆,方才奴才多方打听,竟是母子见面的第一日他们便有争吵。
争吵?为了什么?为了我们未来的九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