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看着正冒热气的汤药,暗中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杞人忧天。
她不想带着江世霖的孩子离开江家,昨日还在担心如何替自己准备避子汤,今日小潘氏就命人送来了。
虽然这一次她完全没必要饮用,但她不想解释,只是平静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来到池清居,江世霖已经起身。
夏堇熟练地给他递上热水,准备早膳。
因为杏红在前一日告假回家了,这几天一直是桃红顶替她的位置。
因为江世霖很享受绯红的投怀送抱,就算杏红在,也是由她在一旁红袖添香,负责和主子调情。
桃红偶尔会露出不满的神色,但追究不敢在主子面前争风吃醋。
夏堇对周遭的一切早就习以为常,对绯红的娇笑声更是充耳不闻。
更何况是她答应绯红,等江世霖醒了,做主把她收房。
这会儿她巴不得江世霖情难自禁,让他们你情我愿如了意,她好顺水推舟替绯红开脸,然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被翻红浪。
以后他们白日宣淫也好,夜夜笙歌也罢,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求江世霖能放她回未明阁,最好直接休了她。
夏堇知道,这只是她的白日梦。
以江世霖的恶劣,就算他把她折磨够了,也不会痛痛快快放她一条生路。
她必须隐忍,等待适当的时机自救。
尝过鲍鱼粥不冷不热,夏堇把粥碗放在江世霖面前。
江世霖伸手,一把抓住夏堇的手背。
夏堇面不改色,慢慢把碗搁在桌上。
她欲抽回自己的右手,感觉到江世霖用力抓了一下她的手背,她索性不动,目不斜视地低头看着桌子。
直至感觉到他不再使力,她才站直身体。
转身立在一旁。
她一早发现,她越是惊慌,他就越得意。
她越是反抗,他越是变本加厉。
唯有彻底无视他,他觉得无趣了,自己就会放弃。
想着他昨日的交代,夏堇的目光朝窗外看去。
她忘了问他,关于绮红,他所谓的处理掉到底指什么。
先前卫晨一再叮嘱她,不可以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
即使他们再不会有瓜葛。
她也不想令他失望。
按照前世的经验,池清居所有的丫鬟,杏红是最忠心的。
至于绮红等人。
江世霖死后,江光辉原本是要她们陪葬的,后来在江光耀的劝说下,她和另外两个开了脸的丫鬟被送去了尼姑庵。
没多少日子,她死在了自己家里。
据说江世霖还没有入土,她就和别人有了首尾。
江世霖见夏堇望着窗外,神思恍惚,他猛地撂下手中的调羹,不悦地说:太凉了。
夏堇幡然醒悟,重新为他盛了一碗热粥。
江世霖尝了一口。
又说了一句:太烫了。
夏堇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悄悄给绯红使了一个眼色。
绯红巧笑着上前,娇声说:爷。
请让奴婢替您把粥吹凉吧。
还是你体贴入微。
江世霖赞许地点点头,捏了捏绯红的下巴,惹得绯红一阵媚笑。
夏堇暗暗吁了一口气,低头退至一旁。
江世霖见夏堇压根没看自己一眼,一把搂住绯红。
惹得她娇笑连连。
桃红见绯红几乎坐在江世霖身上,两人只差没有嘴对嘴喂粥。
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朝着夏堇看去。
夏堇对她微微一笑,垂下眼睑只当自己不存在。
她一早已经暗示过所有人,无论哪个人想献媚,她绝不会拦着。
小半个时辰后,夏堇收拾了桌子,正要避出去用早膳,桃红从外面走入屋子,对着江世霖耳语了几句。
江世霖听完,突然对夏堇说:我已经有半年没出门了,今天我带你去明月楼见识见识。
听到这话,夏堇心中一紧。
先不说明月楼本身不是良家妇女可以去的地方,就是当下,卫晨不是应该过来给江世霖诊脉了吗?难道他已经回寿阳了?她不敢问,只能低声说:爷,待会儿尤姨娘就过来了。
还有爷昨日吩咐的事,我还没有……你们夏家不是书香世家吗?怎么,是你父亲教你在相公面前‘我啊我啊’,这么说话的?夏堇听江世霖居然提起自己的父亲,抿嘴紧咬牙齿。
每一日,在她踏入池清居之前,她都再次叮咛自己,她必须忍耐,她必须学会无视江世霖。
她答应过父亲,他们一起照顾母亲。
如今她没了父亲,没了弟弟,她更有责任照顾好母亲。
怎么?要我教你怎么说话吗?江世霖诘问。
桃红没料到江世霖突然就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解释:三爷,兴许……你们先出去。
江世霖缓和了语气,对着桃红等人挥挥手。
眼见着房门快关上了,他又扬声说:把院门关了。
不管谁过来,就说我正和三奶奶培养感情呢。
随着这话,夏堇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难道他要继续昨日那件事?又或者……她试探着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需要我再说一次?夏堇不愿意自称妾身,可此刻的她还不如鸟笼中的那只绿哥儿。
妾身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喝了避子汤?你很想让人觉得,我们已经圆房了?这就是你迫不及待的原因?他是不是把话说反了?夏堇在心中嘀咕。
感觉到他正不满地瞪着自己,她低着头说:若是你不想让人误会,我这就去解释清楚。
好啊,不过我想先听一听,你想怎么解释。
江世霖的声音带着讥讽的笑意。
夏堇不用抬头看他就能感觉到,他比先前更生气了。
她一直忍辱负重,而他得寸进尺,阴阳怪气。
她深吸一口气,恭敬地说:三爷希望妾身怎么说,妾身就怎么说?你!江世霖几乎听到自己的指关节正喀嚓作响。
刚才桃红告诉他,她得知小潘氏给她送去避子汤,她想也没想就喝了下去,没有半丝抵触,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这一次,就算她知道喝不喝都不会怀孕,可她到了他面前,居然提都没提,只当没这件事。
整件事只有一个解释,她压根不想要他的孩子。
很好。
江世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用施恩般的语气说:这次就当我好心,不拆穿你。
我想,你这么做,无非想在丫鬟们面前立威,你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罢了。
我这么好心,成全你就是了。
夏堇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江世霖对着门外扬声说:来人,去把绮红叫过来。
你不是说……放心。
江世霖上前拉住夏堇的手,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会儿我疼你疼到骨子里。
夏堇下意识想抽回手指,却感到手指一阵疼痛。
她情不自禁抬头朝他看去。
他在笑,但他的眼中毫无笑意,反而透着危险讯息。
他很生气,十分生气。
为什么?她更加糊涂了。
终于肯抬头看我了?江世霖亲昵地摸了摸夏堇的脸颊。
他因为我没有正眼看他,所以生气?夏堇暗自嘀咕,急忙解释:我只是想专心服侍你用早膳……专心?江世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亲眼看到她对着窗外发呆。
她在等什么?等卫晨吗?对,专心。
夏堇重重点头,又小声恳求:绮红的事,你说过交给我处置的。
她不想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可是她有强烈的预感,江世霖一定又想到了什么恶劣的主意折磨她。
他因为某些她不明白的原因又在惩罚她。
绮红站在屋子门口,刚好听到夏堇要求江世霖把自己交给她处置。
她的心瑟缩了一下。
自昨日被江世霖赶出房间,她一直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特别是当她知道,江世霖居然和夏堇圆了房。
进来吧。
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死死搂住夏堇的腰,整个手掌紧贴着她的小腹。
你先放开我!夏堇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甚至感觉到了他紧绷的肌肉。
如果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没有正眼看他,那么他为免太过心胸狭窄了。
江世霖只是紧紧揽住夏堇,并不理会她的抗拒。
他对着绮红说:我想带你们的三奶奶出去走走,可是她对我说,如果我不惩治你,她就不跟我出门。
没办法,下午就让你老子娘领了你出去吧。
娘子,这样你可满意了?一声娘子吓得夏堇直起鸡皮疙瘩。
绮红回过神,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江世霖见夏堇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为难地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不满意?那这样吧,你随便找个下人,把绮红许配给他。
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三爷,三爷!绮红终于回过神,跪着爬到江世霖脚边,哭着哀求:求您不要赶奴婢离开,奴婢十四岁就跟了您,您是奴婢的天……江世霖叹了一口气,颇为不舍地说:你求错人了。
三奶奶,三奶奶!绮红转而扯住夏堇的裙摆,昨日奴婢被猪油蒙了心……不,不是,是被鬼附了身……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过奴婢这一回……说着,她跪在夏堇面前,对着她嘭嘭嘭猛磕头。
夏堇想要避开绮红的动作,却被江世霖扣住了身子。
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她:这就是他的决定,接下去的事,她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