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牵连薛大人。
夏堇更加焦急。
虽说民不与官斗,但江世霖一向不择手段,若是因此坏了薛子昂的前程,她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父亲?先生,我是相公的妻子,这辈子都是。
我来找你,请求你回寿阳,全因我不希望相公误会我们的关系。
现在的我全心全意只想着他。
所以请你赶快回去,然后转告薛大人,我很好,母亲也很好……不待夏堇说完,卫晨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紧握的拳头说:你一直有一个习惯,只要你心中难受,就会像此刻这般,紧紧攥着拳头。
没有!夏堇慌忙松开手掌。
她的食指上已经留下了深深的掐痕。
她用指腹挡住那道痕迹,重重甩开卫晨的手,一连后退了三步,深吸一口气说道:先生,当日我依你所言离开,只是害怕性命不保。
如今,既然没有危险了,我自然选择留下。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他是我的丈夫,就是我的天,我不想惹他不高兴。
我不明白。
卫晨盯着夏堇。
前世的她选择了复仇,她不择手段,她心狠手辣。
此刻,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无助而软弱的女人。
我以为我们,我们……我们什么都不是。
先生,您若是不想让我为难,请您马上回寿阳。
您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还有薛大人,即便他是朝廷命官,也不能插手旁人的家务事……你到底在盘算什么?卫晨绝不相信夏堇爱上了江世霖。
昨夜他看到了她的虚弱。
那一刻江世霖的确因她而焦急,但像他这样的纨绔,过几天有了新目标,马上就会把她抛诸脑后。
到时江光辉不会放过她。
他相信夏堇心中很清楚。
她不会坐以待毙。
我并没盘算什么。
我和其他女人一样,只想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过安稳的生活。
你要我回寿阳,至少应该告诉我实话。
实话?真心?夏堇苍凉一笑。
卫晨要她说实话,江世霖要她真心对他。
他们为什么都要逼迫她?她再次后退了一步,一字一句说:实话是,我知道他有很多女人,我知道他只是看上了我的皮相,图一时新鲜,可是那又如何?他能替我照顾母亲。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将来我可以守着孩子过日子。
女人的一辈子只能这样。
先生,我感激你。
真的很感激,但事到如今,我不想他误会我们的关系。
你也好。
他也罢,苏州也好,涿州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你说过,你只想和你的母亲重新开始……我的确想和母亲好好生活。
可先前对先生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让你怜惜我,无条件帮我摆脱江家罢了。
我一直都是这么现实的人,因为我要活下去。
说到这,夏堇对着卫晨屈膝行了一个礼,先生,我言尽于此。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我都无话可说了。
今日之后,我希望先生不要阻挡我的脚步。
否则,我对先生的那份感激恐怕也会消失殆尽。
到时。
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说罢,她转身往池清居而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直下。
她不敢擦,不敢让卫晨看到自己的异样,只能任由泪水滴落在衣襟上。
大半个时辰后。
江世霖坐在明月楼的雅间,他的身前站着小厮来喜。
桌上摆着夏堇写给薛子昂的未完书信。
他刚刚听到了夏堇对卫晨说的话。
他彻夜未回,就是给他们机会见面。
他想知道,她会对他说什么,她的真心在哪里。
回去之后,三奶奶做了什么?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纸上的蝇头小楷。
来喜原本是在江光辉身边当差的。
江世霖醒后,他便顶替了来富的位置,成了他的贴身小厮。
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还摸不清主子的脾气,但他知道,这一刻的江世霖很生气。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他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回三爷,三奶奶回去后一直一个人在房内,没有出去过。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她一定正躲在屋子里哭吧?江世霖恨恨地想着,手掌压着信纸,食指的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你先下去吧。
他赶走了来喜,拿起书信细细看了一遍。
我怎么会这么笨。
江世霖自嘲,几乎是咬牙切齿才说出这几个字。
他知道夏堇对卫晨说的每一句都不是真心的,她只是在赶他离开,她怕他会对付卫晨,她在保护他。
这封上的措词这么客气,这么疏离,不过是因为薛子昂是外人。
我怎么会忘了,她不会向外人承认,她爱上了卫晨。
他恨恨地把信纸揉成一团,我怎么会因为她没有爱上别人而高兴!我居然试图和她重新开始。
我居然在讨好她。
此刻她在为卫晨伤心的同时,一定在心中嘲笑我吧?或者,她满心只有卫晨,压根就没想起我这个相公。
江世霖恨不得把手中的书信捏成粉末。
她让他太失望了,她根本不值得他珍惜。
若不是他心血来潮想试一试她,他仍旧被她骗得团团转。
不对,她根本就不愿意费心思骗他,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想当然。
池清居内,夏堇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般,整个心都是空的。
她希望卫晨知道,她听从了他的忠告,她不会害人性命,弄脏自己的手。
她会好好活下去,哪怕再艰难的环境,她也会咬着牙,想办法走出困境。
可是,她唯一能告诉他的,她是一个贪慕虚荣,贪图安逸的女人。
她唯一能期待的,今日之后,他们可以划清界限,再不相干。
三奶奶?杏红在门外呼唤了两声。
什么事?夏堇用力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她还有正事处理。
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三奶奶,奴婢可以进屋吗?夏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打开了房门。
是三爷快回来了吗?杏红摇头,屈膝跪在了夏堇面前,担忧地说:三奶奶,三爷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不该拂逆他的意思。
你是说,我和卫大夫见面的事?放心,这事其实是三爷的吩咐。
三奶奶……行了,你去唤桃红过来见我。
夏堇遣走了杏红,透过窗户看着杏红在廊下行走的身影。
池清居所有的丫鬟,江世霖最相信杏红。
依她所见,杏红的确很忠心。
这种忠心夹杂了很多感情,甚至是爱情。
若是江世霖想要她像杏红那般对他,恐怕她这辈子都做不到。
夏堇胡乱想着,直至杏红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她才转身折入内间。
须臾,当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桃红已经在屋子内等着了。
三奶奶。
桃红对着夏堇行礼。
夏堇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示意桃红坐下。
自绮红被江世霖用热茶泼过之后,桃红对夏堇的态度多了几分恭敬。
在江世霖面前,她虽不像绯红那么积极,但也总是在适当的时候耍小性子,恰如其分地喝几口干醋,既展现了自己对主子的在乎,又不至于让对方厌烦。
每当那种时候,夏堇总是忍不住想,若是她有桃红一半的功力,说不定她就能哄住江世霖。
夏堇见桃红执意不愿坐下,没再勉强,只是问道:上午绯红与你说了什么?桃红表情一窒,低头回道:三奶奶,她只是和奴婢闲话家常。
什么闲话这么紧要,不能在这里说,偏要在院子外面嘀嘀咕咕?夏堇一边问,一边注视着桃红的表情。
可惜桃红一味低着头,她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变化。
夏堇话音刚落,桃红已经跪在了地上。
三奶奶,奴婢不敢欺瞒您。
绯红只是与我说,杏红的老子娘又把她叫去说话……我知道,整个院子里,就数你和绯红的感情最好。
上次绮红离开之后,她是否与你说过什么?没有。
桃红急忙摇头,绮红仗着伺候三爷的时间最久,从来都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大伙儿都说,她能够配个好人家,又得了嫁妆,这是三爷和三奶奶宽厚……我现在不是说绮红,我说的是绯红。
夏堇打断了她,悠悠叹了一口:先前,每到晚上都是她伺候三爷,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其他人也都没有想法?三奶奶,其他人奴婢不知道,但是——桃红哽咽了,连连表示自己对夏堇一片忠心,对江世霖除了尊崇还是尊崇,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夏堇默然听着她的话。
直至她说完了,才感慨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安分守己的人,可人心隔肚皮,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夏堇说罢,挥手命桃红退下。
她相信桃红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她不知道给江世霖下毒的人到底是谁,但她相信桃红并不是真心与绯红交好。
她多半在利用绯红。
至于她的目的是什么,得看她接下去怎么做。
*****明后天就会给《雁回》打上完结标签,下个月专心更这本,偶尔会在雁回更几章免费番外。
在加更都还清前,会保持双更的。
明天再算到底欠了多少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