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霖看着双目紧闭的夏堇,担忧地问:不是说已经醒了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发烧了。
吕嬷嬷心知肚明夏堇只是装睡。
她低声回答:三爷,三奶奶烧了一整晚,十分虚弱,刚刚与奴婢说了两句话就睡着了。
江世霖在床边坐下,心中万分焦虑。
怎么会虚弱得说两句话就睡着了?后半夜她不是就开始退烧了吗?他握着她的手转头吩咐吕嬷嬷:你找人告诉卫大夫,就说三奶奶已经退烧了。
另外,让来喜去请钱大夫和王大夫过来。
吕嬷嬷不敢反驳,应声而去。
江世霖在夏堇的床边坐了许久,迟迟不见她醒来,只得去外间用了早膳,又领着大夫给她把脉。
夏堇心知瞒不过大夫,只能睁开眼睛。
在假寐期间,她做了无数的心里建设,可目光才触及江世霖,她的脑海中马上出现他搂着桔红、绿萝等人缠绵悱恻的画面。
她觉得恶心,可是她没有资格介意,她不该在意的。
江世霖命来喜送了大夫离开,坐在床边问道:你一直皱着眉头,还是很不舒服?夏堇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需要有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
昨日你说有话问我的。
她寻找话题,你说不是祖父告诉你父亲出事的地点,那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事等你康复了再说。
江世霖不想她劳神。
那……时辰不早了,我有事出门,你好好休息。
江世霖没有给夏堇说话的机会,为她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夏堇看着他关上房门,转头盯着床顶出神。
大概是药力的作用,她想着想着。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待她睁开眼睛,就见吕嬷嬷独自一人守在床边。
嬷嬷,什么时辰了?回三奶奶,已经未时了。
您想吃些什么,奴婢去吩咐厨房准备。
吕嬷嬷恭敬地回答,又补充道:三爷中午的时候回来过一趟,见您睡得香甜,就没有叫醒您。
夏堇随意点点头,回道:什么都行,我没什么胃口。
吕嬷嬷深深看了夏堇一眼。
行至门外交代了丁香几句,又折回床边对着夏堇说:三奶奶,早上的时候您是否听到了奴婢和丁香说的那些话?只听到一点。
我正想交待你们。
不用理会那个绿萝。
我答应过三爷,不会干涉这些事情。
你和丁香想办法弄清楚闹鬼的始末才是正经。
三奶奶。
吕嬷嬷低头跪在床边,若是您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在三爷面前装睡。
这个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有些事是要您自己争取的。
你们不用担心。
我已经想明白了。
我让你们查闹鬼的事,就是想和他过下去。
你说的对,女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等我病好了,我会好好打算的。
这也是母亲的希望。
父亲不在了,我不能让母亲失望。
吕嬷嬷静静听着夏堇的话,她总觉得主子根本言不由衷。
她一直在计划什么事情。
因为自己一直劝诫她好好过日子,她已经不相信她了。
她不了解夏堇,她只知道她倔强又要强。
眼里容不得沙子。
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就算是夏佥也不能令她低头。
这样的性子,她若是认准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死磕到底。
夏堇的表情越是平静,吕嬷嬷越是心急。
她恳切地说:三奶奶。
昨夜是三爷亲自喂您喝药的。
还有,看着您生病。
他比任何人都焦急……我知道。
夏堇点点头,他为我做了许多事情,所以绿萝她们,他若是真的喜欢,我不会横加阻挠。
还有,你们千万不要做无谓的事。
就算其他女人有了孩子,那也是庶子女罢了。
谋害子嗣的罪名,我担待不起,更不要说你们了,听明白了吗?三奶奶,就算是老爷对夫人如此情深意重,他也同样纳过妾侍……你说什么!夏堇一下子坐起身,不可能的!她连连摇头。
三奶奶,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您。
就是在那件事之后,老爷才答应夫人,一辈子不纳妾的。
这事夫人可以作证。
夏堇失神地看着吕嬷嬷,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她最敬重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三心二意的男人。
她的母亲一直自责没能替父亲留下儿子,又怎么可能是她阻止父亲纳妾。
你把事情说清楚。
夏堇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她一直坚信自己的父亲因为深爱母亲,才主动立下不纳妾的誓言。
吕嬷嬷仍旧低头跪在地上,她一字一句陈述:奴婢记得,那时候三奶奶刚出生没多久,大夫说,夫人很难再有身孕。
老太爷就对老爷说起纳妾之事。
奴婢亲耳听到,老爷是答应的……不可能的!夏堇再次摇头,父亲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吕嬷嬷相信,是夏知翰令得夏堇对男人的期望过高,才会对江世霖看不顺眼。
她不顾夏堇的抗拒,接着说道:具体情形如何,相信钱妈妈等人比奴婢更清楚。
奴婢可以肯定地告诉三奶奶,确实有人从角门抬入府中,那人还是老爷自己选的。
父亲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母亲的事!吕嬷嬷仍旧只是低头跪在地上。
这十几年来,这件事从没有人提及,但这并不表示事情没发生过。
事实很容易查证。
夏堇不愿相信这件事,但理智告诉她,吕嬷嬷没有说谎。
后来如何?她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在这一瞬间,她觉得父亲高大的形象瞬间在她心中土崩瓦解。
在这个时代,男人纳妾并不是了不得的事,但她的父亲在她面前蓄意营造了主动不纳妾的假象。
这是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
吕嬷嬷斟酌着回答:老爷和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并不知道。
奴婢只是听说,那个女人很快被送走了。
老太爷也是在那个时候对夫人心生不满。
老太爷说……她抬眼看了看夏堇。
说什么?夏堇心生不好的预感。
老太爷说,夫人以三奶奶为要挟,不配为人母……我要去见母亲。
夏堇起身下床。
三奶奶。
吕嬷嬷扶住夏堇摇摇欲坠的身体,哀声说:奴婢斗胆与您说起这桩往事,只是想告诉三奶奶,这夫妻之间的事,都是冷暖自知。
您若是不喜欢三爷亲近其他女人……他根本就没资格和父亲相提并论!夏堇一把甩开吕嬷嬷的手。
三奶奶,发生了什么事?丁香在门外询问。
三奶奶,丁香什么都不知道。
那事除了太老爷和夫人身边的人,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
夏堇恨恨地看着吕嬷嬷。
那句不配为人母是多少严重的指控。
她的母亲一向是弱者,一直是她的祖父蓄意针对她。
为了母亲,她多少次拂逆祖父……三奶奶?丁香再次询问。
没事。
夏堇扬声吩咐,你去厨房给我熬一碗热汤。
待到丁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压低声音对着吕嬷嬷说: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包括那女人是谁,最后被送去了哪里。
吕嬷嬷深知没人愿意听一个下人说自己父母的不是,但她还是低声陈述:据奴婢所知,那个女人姓黄,她家就住在书院附近,她和她的父母经常给书院送瓜果蔬菜,听说她也曾读过两年书。
初时夫人是同意的,老太爷对她也很满意。
她进门那天,夫人就病了。
第七天,老爷对外宣称她急病而亡,其实是送去南方了。
奴婢亲耳听到老爷对老太爷说,无论是黄氏还是她的父母,他都会好生照料,只是他再不能负了夫人,惹夫人伤心……你为何说祖父指责母亲不配为人母?听到这话,吕嬷嬷脸色微变,她艰难地说:三奶奶,奴婢只是知道,在夫人生病的那天,您差点遭了意外。
若不是老爷发现得早……不可能的!夏堇跌坐在床沿,我绝不相信。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
她一直觉得母亲决意赶走她的乳母,是为了某件不能被她知道的事情。
她隐约觉得乳母惹母亲生气是为了她。
那个时候,她甚至无意间听钱妈妈提起过黄氏二字。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两人都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响动。
吕嬷嬷急切地说:三奶奶,奴婢告诉您这些,只是想说,您若是不喜欢三爷身边的其他女人,就应该自己争取,您在心里与三爷怄气,只会让你们越走越远……你不用说了。
三奶奶,三爷对您已经算不错了。
世上的男人大半都喜欢左拥右抱……我让你不要说了!夏堇尖声大叫。
若黄氏是她祖父硬塞给她父亲的,她可以接受,可吕嬷嬷那话分明是说,她的父亲一早就见过黄氏,甚至早已暗生情愫。
她的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江世霖推开房门就见夏堇气得满脸通红,而吕嬷嬷跪在地上,眼眶含泪。
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目光落在了夏堇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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