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的目光让江世霖觉得受伤。
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他咽下不甘,用施恩般的语气说:怎么说都是我带你出城。
害你病了一场,我也有责任。
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说罢又补了一句:你知道的,不要惹我生气。
夏堇很想问他,难道你想留着卫晨一辈子。
还有薛子昂的信,到底怎么回事?听到他说,不要惹他生气,她只能咽下这话,正色说:很多事我们都不明白,父亲的死,崔文麒和紫鸢的目的,娄兰阁的秘密,十几年前闹鬼的经过……行了,都说了,让你不要再想了,外面的事自有我去处理,你只需按我的吩咐行事就行了。
江世霖把夏堇推至床前,你先睡一会儿,晚膳的时候我再叫你起身。
对了——他状似不经意地说,我把李医婆留下了。
你三天两头生病,我让她帮你调理调理。
见夏堇想说话,他又急巴巴地解释:放心,岳母那边不会耽搁的。
夏堇本就不想面对江世霖,再加上父母的过去让她的心乱糟糟的,她温顺地闭上眼睛,待听到了关门声,她复又睁开眼睛看着床顶。
子不言父母之过,但他们让她太失望了。
她那么信任钱妈妈,可奶娘一家的失踪,恐怕与她脱不了关系。
她已经没勇气追查了,唯有希望他们平平安安。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夏堇起身没多久,钱妈妈急匆匆来了,她告诉江世霖,夏知翰出事的那天,夏知瑜没有出门,反倒是夏知贤用过家里的马车。
这事前一日她离开的时候。
江世霖特意嘱咐她打听清楚。
说完这话,她当着江世霖的面对夏堇说:三奶奶,夫人昨日哭了一夜,晚膳和早膳都没有吃……你对她提起黄氏了?夏堇微微蹙眉,抬头朝江世霖看去。
对她的冷淡,江世霖心中奇怪,问道:今日我还有事,我派人送你过去?夏堇不愿相信母亲利用她阻挠父亲和黄氏圆房,但母亲稍有不如意,一哭就是一晚上是惯常的。
以前她为了母亲。
与祖父理论,与二房、三房的人争执。
她一直觉得这是身为女儿应该做的,可今日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当日。
若不是母亲哀求她,她绝不会活着与江世霖拜堂。
夏知瑜等人就是看透了这点,才会有恃无恐地威胁她。
不管怎么样,母亲就是母亲。
夏堇谢过江世霖,匆匆用了两口早膳。
就随着钱妈妈离开了。
踏入冯氏的房间,夏堇还来不及说话,冯氏的眼泪已经簌簌直下。
母亲,是女儿不该提起黄氏,徒惹您伤心。
夏堇道歉,捏着帕子替冯氏擦眼泪。
堇儿。
当年的事,母亲不是有心的。
那时候我已经下了决心,若是你有三长两短。
我定然会去地下陪你。
母亲,我知道那只是一场意外,您也不想的,再说,我不是好端端。
安然无恙嘛。
我一早就对钱妈妈说了,我提起黄氏。
只因为我怀疑紫鸢是她的女儿。
如今钱妈妈已经证实黄氏不可能有子女,事情已经结束了。
夏堇不断劝慰着冯氏。
冯氏并黄氏不可能有子女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只是一味对着夏堇掉眼泪。
夏堇哄着她,直至冯氏累得睡着了,才扶着她躺下。
行至外间,夏堇埋怨钱妈妈:妈妈,我昨日就对你说过,我只是想弄清楚紫鸢和崔文麒的来历。
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身子孱弱,你怎么能说那些无谓的话,徒惹她伤心。
钱妈妈听到这话,连连认错,神情中却多了几分如释重负。
夏堇看在眼中,眼神愈加清冷。
须臾,夏堇如往常一般交代了钱妈妈和海棠几句,坐着马车离开了小院。
以前母亲是她努力生存的信念,兑现自己向父亲许下的承诺,好好照顾母亲是她牺牲自己也必须完成的使命,可如今呢?孝顺母亲是她的责任,或许仅仅是责任。
在这世上,就连最亲的父母都欺骗她,利用她,她还可以相信谁?在车轮的咕咕声中,夏堇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看去。
若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与前世一模一样,她几乎认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讥诮地勾起嘴角,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又是崔文麒!她挑开车帘向外张望,他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回到江家,江世霖外出未归。
夏堇直接去了厢房歇息。
或许真是病去如抽丝,她才出门一趟,就已经累得不想说话。
她换了衣裳,正想去床上躺一躺,丁香来报,银红求见。
昨夜她喝了药,早早在厢房歇下。
她隐约听到桔红在正屋给江世霖唱小曲儿。
之后她有没有留宿,她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唤了银红进屋,看到她手中的鞋袜,夏堇明白是银红急了。
想来银红以为自己和桔红在江世霖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可江世霖一连两天听曲,明显更偏爱桔红,她只能向她示好。
夏堇收下了银红的鞋袜,什么都没说就把她遣退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夏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知道吕嬷嬷告诉她黄氏的存在,是要她与其他女人争宠,生下儿子巩固地位。
她也知道母亲等人把希望寄托在江家三奶奶五个字上面。
而她呢,她一直以为世上真有像父亲那样对妻子痴情一片的男人,结果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原本她一心带着母亲离开涿州开始新生活,如今呢?她迷茫了。
将来她该何去何从?夏堇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依然丝毫没有睡意。
她想要找人谈一谈,可是她不能去见卫晨。
她一直想让卫晨觉得,她和江世霖过得很好,她已经认命了。
吃过午饭,看到丁香端上黑乎乎的汤药,夏堇奇怪地问:我已经退烧了,还要喝药吗?丁香抿嘴轻笑,回道:三奶奶,这药是三爷吩咐李医婆特意给您熬煮的。
他已经开始下一步,准备谎称她怀孕了吗?夏堇暗自嘀咕,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以前她很怕苦,重生之后,她喝药再也用不着甘草了。
下午,夏堇叫了杏红和吕嬷嬷进屋,询问添置小丫鬟的事。
出乎夏堇的意料,杏红提出让绯红的妹妹替补绯红的空缺。
夏堇记得绯红去找小尤氏的事情,没有立时答应,只说想见一见她们提及的那几个小丫鬟,等见过之后再做决定。
待到杏红和吕嬷嬷退出屋子,桔红端着红枣桂圆甜汤求见。
夏堇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赞了她一句,正欲命她退下,桔红低头解释:三奶奶,昨夜三爷只是叫奴婢去唱曲儿。
夏堇觉得好笑。
见桔红战战兢兢的,恍然明白绮红、绯红被遣走,桃红又被半软禁,桔红一定是害怕了。
想到江世霖说,所有的大丫鬟只留下杏红,夏堇只是点点头,仍旧什么都没说。
傍晚时分,夏堇远远看到来喜与吕嬷嬷站在院子门口悄声说话。
片刻,吕嬷嬷进屋汇报,来喜已经找了一个青楼女子和姓肖的偶遇,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逞了一回英雄。
事后他送了女子回家,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若不是吕嬷嬷的汇报,夏堇几乎把这事忘了。
事到如今,她和江世霖的这个赌犹如鸡肋。
就连她的父亲都曾与人手帕传情,纳了妾室,恐怕这个世上再难找出对妻子一心一意的男人。
她所向往的平凡幸福大概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遥不可及。
江世霖不就要她明白这点吗?这事以后不用告诉我进展了。
夏堇轻轻揉着额头。
吕嬷嬷见夏堇病恹恹的,整个人毫无生气,担忧地说:三奶奶,奴婢把黄氏的事说于您听……我已经问过钱妈妈,也知道你说的是事实。
我会仔细考虑你的话。
夏堇打断了她,吩咐道:其实你不提这事,我也想找你的。
明日你让来喜找车夫载你去一趟黄家一探一探黄氏的父母知道多少内情,再看一看她家还有什么人。
对了,最重要的,弄清楚姓刘的与她家是否有关系。
听夏堇提起刘嬷嬷,吕嬷嬷微微一怔,问道:三奶奶,您觉得黄氏和姓刘的有关?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们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夏堇闭上眼睛揉压着太阳穴。
崔文麒的事,若她的父亲像江世霖一样,去他的家乡打探一下,崔文麒根本不可能欺骗他们那么久。
她必须吸取教训,把有关黄氏的一切都调查清楚,说不定哪个角落就会藏着至关重要的线索。
吕嬷嬷见夏堇不答,试探着问:三奶奶,若是您有怀疑,您看奴婢是不是再探一探姓刘的家里情况?也好。
夏堇点点头,又叮嘱她:不过你和丁香眼下的重点还在十几年前的闹鬼事件。
吕嬷嬷点头应下,自去安排。
当天夜里,江世霖从外面回来,见厢房的灯还亮着,他不由自主地朝着火光走去。
行至门口,他刚想敲门,烛火突然灭了。
屋内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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