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晨没想到房门推开的瞬间,就看到江世霖一手搂着夏堇的腰,一手抓着她的手腕。
而夏堇正捂着他的嘴,满脸红晕。
他们亲密无间地挤在同一把椅子上。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
夏堇看到卫晨,一下子慌了神。
私底下,她无力阻止江世霖的种种放浪行径。
她虽然觉得不应该,但既然没人知道那些私房事,她也就听之任之,可是他们怎么能在外人面前动手动脚!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慌忙抽回手腕,恨不得踩他一脚。
她相信他一定是有预谋的。
江世霖面不改色地站起身,上前与卫晨打招呼,把夏堇挡在了身后。
卫晨在早上才收到江世霖的口信,约他在这里见面。
既然他不愿让他见夏堇最后一面,他还以为他找他是为了崔文麒的事。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他想让他对夏堇彻底死心。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越过江世霖的肩膀,朝夏堇看去。
她的身体隐没在江世霖的背后,他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丝,但是他的脑海中满是她含羞带怒瞪视江世霖的眼神。
过去的半年,他从未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总是冷静自持的,就算偶尔的情绪失控,她也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他。
他早就对夏堇死心了。
他该鄙视江世霖的多此一举,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江世霖让他更加清楚地认清了现实。
不知江公子急着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卫晨的语气略显尖锐。
任谁处在他的立场都不会和颜悦色,兴高采烈地接受这样的安排。
江世霖只当没感受到他的不悦,笑眯眯地说:今日我们是替卫大夫践行的。
用木槿的话,你是我们两夫妻的恩人。
说罢引着卫晨坐下。
夏堇心中暗恼。
她想和卫晨道别,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江世霖是什么意思?试探他们,看他们见面后的反应?她顺着江世霖的话。
正式向卫晨道谢。
话毕,她正想找个借口回避,却被江世霖拉住了。
爷,既然您和先生有话要说,我在车上等您也是一样。
夏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看到了夏堇眼中的警告意味。
他咧嘴一笑,回道:其实是卫大夫有话对你说。
因为家里不方便,我只能带你来这里。
他多委屈,多体贴啊!听到这话,卫晨脸上一阵发烧。
他一心想与夏堇见最后一面,却忘了若是因此传出闲话。
就是他害了夏堇。
是他太不谨慎了。
再说,对着别人的丈夫说,他喜欢他的妻子。
他想要见她,这怎么都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
短暂的沉默中,夏堇朝卫晨看去。
见他迟迟不说话,她低语:先生,关于先前……先前的事三奶奶无需三番两次道谢。
诊金和其他的费用。
在下已经收了三爷一万两银子。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分内事。
他和江世霖都知道,彼此压根不在乎区区一万两,但他们亦明白,这张银票代表过去的一切画上了句号。
江世霖这是在提醒他,他必须坚定决心。
夏堇同样觉得自己明白了江世霖的意图。
她趁着卫晨不注意。
狠狠拧了一下江世霖的手臂。
江世霖吃痛,差点惊呼出声,只能无奈地转头看她。
虽然桌上的菜色精致又考究。
但三人很少动筷子,特别是卫晨,几乎食难下咽。
过去的半年多,他就当自己做了一个梦。
可江世霖已经是赢家了,却仍旧步步紧逼。
他和夏堇。
前世无缘,这世也是同样。
不过他们怎么都算相识一场。
既然无缘成为夫妻,兄妹也行,不能让江世霖太得意。
他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咙,对着夏堇说:虽说寿阳与涿州之间,快马也要一两天,其实并不算太远。
你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大可以请世熙派人通知我,或者找人给我带信也可以。
江世霖重重咳嗽了一声,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卫晨。
卫大夫不必担心,木槿自有我这个相公照顾,不需要旁人费心。
看着江世霖的紧张,卫晨身心愉悦,笑道:我知道三公子和三奶奶鹣鲽情深,但嘴唇和牙齿都有吵架的时候,更何况是夫妻……我想,这些事不用卫大夫担心。
江世霖暗暗磨牙。
他看得出,卫晨已经放下了夏堇,但他在警告他。
一旦他对夏堇不好,寿阳和涿州只有一两天的路程。
不用我担心最好。
卫晨轻轻一笑,又对夏堇说:万一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找我。
我医治夏夫人那么长时间,她就是我的长辈,明白吗?夏堇很感动,而江世霖十分胸闷。
他就知道,卫晨是个麻烦,他就不该让他们见面。
他在懊恼中送走了卫晨,迫不及待叫来小二,为他们重新上菜。
夏堇知道自己不再欠着卫晨,又当面向他道了谢,她的心情很好。
没想到先生这么大度。
他,大度?江世霖冷哼。
他分明是故意气他。
他严肃地命令夏堇:先说好,以后不许你去找他,更不许想着他。
还有——他举起手臂,你看,都淤青了,你这是为了外人,想要谋杀亲夫吗?我看看,淤青在哪里?夏堇作势查看他的手臂。
江世霖一把抱住她。
两人间的气氛瞬时变了。
谢谢你。
我不想总觉得自己欠了先生。
夏堇低声道谢。
特别是当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江世霖之后,她总觉得对不起卫晨。
可今天之后,她依然感激卫晨,但她如释重负。
江世霖听着她的话,心中的郁闷渐渐散去。
消灭情敌的感觉很好。
他正暗暗得意,就听夏堇说,一万两银子,她会还他。
他们是夫妻,她有必要算这么清楚吗?难道他就差这么点银子?他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问道:先说说,你打算怎么还。
夏堇语塞。
她的很多想法,其实都是空想。
江世霖轻笑,戏谑地问:不如……钱债肉偿吧!你又胡说!夏堇重重一拳打在江世霖的肩膀上,吓得刚准备上菜的小二差点摔烂手中的盘子。
他在这里干了四五年了,从没见东家挨了女人一拳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
没了卫晨,江世霖觉得桌上的菜肴可口多了,连连给夏堇夹菜。
两人很快用完了午膳。
稍稍休息片刻,夏堇跟着江世霖来到楼下的某个房间。
相比先前的雅间,现在这间屋子狭小很多,除了座椅,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
你要带紫鸢过来?会不会……夏堇朝门外张望,这里毕竟是酒楼,人多口杂。
放心,外面已经没人了。
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包个场子算什么。
江世霖说得豪气万分。
事实上,酒楼是他的,他不过是少赚一天银子。
夏堇哪里知道这些。
她虽不赞成这种暴发户的行径,但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只能听之任之。
小半盏茶之后,来喜押着紫鸢进了房间。
紫鸢看到夏堇,立马怒目圆睁,恨不得亲手把夏堇杀了。
我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怨?夏堇的话音未落,紫鸢重重呸了一声,怒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吕嬷嬷早就得了江世霖的指示。
她上前一步,劈头一巴掌打在紫鸢脸上,沉声说:三奶奶将你买下,你就是三奶奶的奴婢。
你对主子不忠,又出言不逊……你别在这里得意。
你不过是夏家的一条狗,不,你就连狗都不如!吕嬷嬷仿佛压根没听到她的辱骂,平板地命令 :还不快向三爷、三奶奶认错!见紫鸢不为所动,只是瞪着自己骂骂咧咧,她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吕嬷嬷手上并没留劲,顷刻间紫鸢的脸肿了,嘴角渗出血丝。
她呸一声吐出脓血,怒视着吕嬷嬷就要撞过去,却被身后的来喜抓住了。
她像疯了似的,回头朝来喜咬去。
来喜看着消瘦,但毕竟是男子,很快便制服了紫鸢,押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跪在地上。
夏堇看着紫鸢的狼狈,一时五味陈杂。
与崔文麒一样,此刻的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地。
这个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她情不自禁朝江世霖看去。
江世霖悄悄握住夏堇的手,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吕嬷嬷上前两步,居高临下斜睨着紫鸢,厉声喝问:你和姓刘的婆子到底什么关系?紫鸢撇过头,并不理会她。
吕嬷嬷蹲在地上,一把捏住紫鸢的下巴,恶狠狠地问: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吧?你很想步她的后尘?落在你们手上,我压根没打算活着。
告诉你——她抬头朝夏堇看去,一字一句咬牙切地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夏家的每一个人……啪!吕嬷嬷又是重重一巴掌打在紫鸢脸上。
若不是来喜押着她的肩膀,恐怕她已经扑倒在地上。
算了,她到底跟了我那么多年。
夏堇并不是怜惜她。
她只是觉得奇怪,紫鸢到底背负了怎么样的仇恨,能让她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