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霖遣退了小丫鬟,转头问夏堇:你有话对我说?他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夏堇抬头看他。
杏红几乎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可她若是对他说,她不想看到杏红,不希望他们有任何接触,当下他或许会顺了她的意,但将来呢?当他不喜欢她的时候,会不会变成他指控她不能容人的铁证?善妒是七出之一。
没什么。
夏堇对着江世霖摇头,勉强笑了笑,问道:你刚刚说,你走不开,是在等大伯回来吗?是。
江世霖点头。
他深知,人在突发状况下的第一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他等着江世澈,阻止江光辉通知他,就是为了观察他的本能反应。
你真的没事吗?他问。
没有。
夏堇再次摇头,你快去吧。
其他的事,等你回来再说。
也好。
江世霖点头,又吩咐道:待会儿春娘会派人送账册过来,你让他们放下就行了。
说罢急匆匆往东府而去。
江世澈的书房外,江世霖行至院子内,就见他正坐在窗前发呆,表情晦暗不明。
江世霖脚步略顿,已有小厮上前向江世澈回禀。
江世澈惊醒,对着院中的江世霖笑了笑,至屋子门口问道:三弟,你找我有事?他才刚刚坐下,江世霖就到了,显然早就等着他。
江世霖与他打过招呼,暗示性地看了看四周的下人。
江世澈会其意,遣退了下人。
江世霖这才说道:大哥,前几天,我从账上额外支取了一万两……这事我尚未对任何人提及,但此次数额较大,若二叔父问起,我只能如实回答。
江世霖对这回答并不觉得惊讶。
但江世澈直觉避开了他的视线,紧接着又抬头看他。
虽然那只是瞬间的心虚,但他的确心虚了。
难道是他监守自盗,这才对所有人瞒下他每月支取银两的事实?大哥,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支取那么大笔银子?这是你的事,我无权过问。
二叔父早就交代过,若是你需要银子,多少都可以,就算是他。
也不会加以限制,更何况是我?江世澈的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
江世霖知道,江世澈所言的确是他父亲的原话。
当初。
江光耀和他都反对江光辉对他的纵容。
今天早上,大伯父把这件事告之父亲了……父亲?江世澈难掩眼中的惊愕,续而又问:所以二叔父责备你了?还是二叔父为难三弟妹了?见江世霖不答,他懊恼地说:这几年,父亲很少亲力亲为。
我不知道……那笔银子不是我支领的……江世澈愣了一下,断然摇头,不可能!我特意核查过,的确是你的印章……连同先前几个月的五千两月例,都不是我支领的。
江世澈呆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江世霖。
许久才道:一直以来,你都是每月支取伍仟两……大哥,我应该对你说过。
明月楼的生意一直不错。
的确,你是说过,但除了你受伤的时候,你都是按时支领银子,从未间断。
江世澈陈述。
江世霖默默观察他。
除了最初那一瞬间的心虚。
江世澈的反应没有任何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他说的话,从表面看。
全都是事实。
江世霖说不清楚,但他对江世澈的怀疑更甚,只不过,他没有动机。
若他是为了每月的五千两,实在没有道理。
他大费周章,把他的印章偷龙转凤,还不如做假账来得安全,利润也肯定比现在丰厚,更不会冒着被他发现的危险。
短暂的沉默中,江世澈说道:我现在就命人把账房找回来。
先弄清楚是谁支领了银子,把银子追回来。
其他的事,等审问过账房再说。
父亲已经去抓人了,想来快回来了。
这就好。
江世澈吁了一口气,转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又问江世霖:你的印章曾经丢失过吗?……又或者,从早几个月开始,账册上的就是假印章?江世霖敷衍了他两句,并未细说,转而问他,江光耀如何会突然查阅账目,他去探望大潘氏,为何回来得这么早。
听到这些问题,江世澈的脸上似有不悦,仿佛在质问江世霖,他是不是怀疑他。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耐心地回答,因他下午有重要的事,所以骑快马出城探望母亲。
至于江光耀为何发现,他并不知道,可能是他恰巧看到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江世澈命手下把矿上前几个月的账本都送至江光辉处,又请江世霖与他一起去蘅安院。
与此同时,他把经过告之了江光耀。
江世霖冷眼看着江世澈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
他有预感,他们一定找不到那个账房,或者只会看到一具尸体。
果不其然,当江世霖见到江光辉,得知的第一件事便是,账房潜逃。
他的邻居已经几天未看到他了,屋子里一片狼藉。
同一时间,夏堇在蘅安院,第二次见到春娘。
她命婆子把江世霖所需,按照夏堇的吩咐放在桌上后,独自留下,对着夏堇行了一个礼,恳切地说:三奶奶,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夏堇心中讶异。
听江世霖先前的口吻,春娘并不会亲自出现,可她就站在她面前。
你有事不妨直说,或者等三爷回来,也是一样。
夏堇客气地回答。
她不知道春娘和江世霖的关系,但她能够感觉到,江世霖是相信她的。
春娘的年纪,若她是江世霖的红粉知己,年纪为免大了些,但她的的确确是美人。
江世霖受伤的几个月,她独自管理着明月楼,想来应该有些手段。
春娘没有闪避夏堇的目光。
她立在她面前,不吭不卑地说:听王公子说,绿萝正在府中,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一见她。
你想见绿萝?是。
春娘点头,当日她不告而别,虽然三爷说不用追究,但既然她回来,我有几句话想问一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