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想想,夏堇恍然发现,前世的复仇太过顺利了。
从荷花里发现夏知瑜的秘密开始,她虽然也曾遭遇挫折,但每当绝境,不是有人暗中助她,就是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让她化险为夷。
夏堇细细回忆前世的每一个关键转折,心中越来越惊愕,不自觉地回头盯着正在屋内忙碌的紫鸢。
不经意间瞥见王婆婆依旧低头恭立,脸上带着不安与无措,看起来似乎并无不妥,她道:你走吧。
许久,王婆婆依旧呆呆站起。
夏堇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离开。
待王婆婆离开,夏堇扬声呼唤紫鸢,吩咐道:我们去找尤姨娘串串门吧。
三奶奶,这不妥吧?紫鸢小心翼翼地规劝:尤姨娘一向对三奶奶诸多误会,再说太太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好像确实不妥。
夏堇低头沉吟,目光掠过紫鸢的脸颊。
前世的很多巧合,如果没有紫鸢里应外合,断不可能发生,至少不会那么顺利。
可她为什么要驱使我像飞蛾一样扑向复仇的火焰?是我说服父亲,拿银子安葬了她的母亲,这些年,我们名为主仆,实际上我对她从没打骂过半句。
或许是我多心了……夏堇这般对自己说着,心中却很明白,自重生那日开始,她就对紫鸢生出了戒心。
猛然间,她想到了崔文麒和张伯。
如果紫鸢向江光辉告状……她不敢往下想,整颗心重重往下沉。
紫鸢对她的一切太了解了,春桃和秋桐又太小了,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被小潘氏软禁在娄兰阁。
你帮我选一块纯白的帕子,让春桃送去给尤姨娘。
另外再问问她,就说我突然有些不适,想请人过来给我瞧瞧,不知道城西的张婆子会不会把脉。
三奶奶,张婆子是谁?如果您身子不适,奴婢禀了太太,让人请陈大夫过府……不用了,你让春桃去传话吧。
夏堇打断了紫鸢,说完便转身回了屋子。
前世,有关张婆子的事,是紫鸢告诉她的。
用她当初的原话:江家根本就没有干净的人,每个人手上都沾着鲜血。
夏堇本不是丧心病狂的人,但是身处浓烈的仇恨中,又发现江家的人全都死有余辜,她再也没有顾忌。
不消半刻钟,小尤氏怒气冲冲地闯入院子,把手帕狠狠甩在夏堇脸上,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算病死了,又与我何关?她的后半句话到底带着几分心虚。
夏堇不慌不忙地捡起飘落在桌上的手绢,转身关上房门,轻言:这块帕子白得太过素净了。
听说姨娘的苏绣巧夺天工,若是能请姨娘替我绣上几个字……不对,应该说,绣上几个红色的字,如鲜血那般的红字……你——小尤氏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夏堇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因为我要替相公抄写经书,不得空,所以想请姨娘帮个忙。
我想父亲看到这样的手绢,既淡雅,又喜庆,定然是极喜欢的。
小尤氏瞪着夏堇,许久才吐出一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再说老爷绝不会喜欢你送的东西。
也是。
夏堇点点头,父亲不一定喜欢我送的礼物,但姨娘做的事,定然都是极合父亲心意的。
只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喜欢张婆子替姨娘送的大礼。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尤姨娘完全慌了神。
有些事姨娘不必知道。
我只是想请姨娘帮我一个忙,仅此而已。
尤姨娘又惊又怒。
她以为世上除了她和张婆子,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件事。
为了儿子江世?,的确是她让顾氏一尸两命。
没想到顾氏那个贱人,在临死前居然写下血书。
若不是张婆子发现得早,事情恐怕已经被江光辉知道了。
因为那封血书,她一次次把张婆子威胁——难道是她把事情泄露出去的?小尤氏心中暗恨,越想越觉得一定是张婆子出卖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小尤氏咬牙切齿嘣出这几个字,恨不得上前揪扯夏堇的头发。
很简单,我既然与相公成了亲,我想每天至少有一个时辰陪伴相公左右。
小尤氏冷哼,讥讽道:你居然有脸说出这话。
相比姨娘做的那些事,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夏堇反讽,又道:我相信姨娘会帮我说服父亲的。
不可能,我绝不会帮着你谋害世霖!小尤氏断然摇头。
姨娘,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在你心中,到底是相公重要,还是八弟重要呢?若是相公有个三长两短……她暗含深意地眨眨眼睛,我想,父亲应该知道,顾姨娘肚子里的是男胎吧?其实很多事是经不起推敲的。
男人对女人,信与不信只在一念间。
您说是不是呢?随着夏堇的话,尤姨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两人僵持许久,她怒问:你的目的是什么?让老爷对你改观?她用眼神告诉夏堇,这是不可能的。
我想干什么姨娘不用知道。
姨娘只需记住,若是明天上午父亲依然没有答应我的请求,我唯有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小少爷是怎么死的。
夏堇说得斩钉截铁,又微笑着提醒:姨娘若是在想补救之策,我只能提醒姨娘,张婆子年纪大了,走不了多远的。
更何况这世上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就算张婆子永远闭上了嘴巴,有些事也不可能随着她永沉地下。
我怎么知道,下次你会不会又要我替你做其他的事。
小尤氏屈服了。
夏堇轻笑,反问:姨娘这是要我立下字据吗?我倒是无所谓,就怕我的字据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又会成为姨娘的另一桩罪证。
见小尤氏的表情似想把自己吃了,夏堇又道: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我想提醒姨娘一句话,难道你没有发觉,顾姨娘过世那天,一切太过顺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