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借着胡思乱想,努力忽略江世霖是男人这个事实。
众人只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替江世霖洗脸,动作虽称不上熟练,但她专注地看着他,也算十分尽心。
小尤氏等得不耐烦,吩咐丫鬟拿干净衣裳替江世霖换上。
夏堇急忙后退了几步,假装忙碌,一会儿吩咐小丫鬟去厨房把粥热着,一会儿又让绯红拿干净的被子过来,紧接着又对小尤氏信誓旦旦地说:姨娘,以后我一定会更小心,更尽心地服侍相公。
小尤氏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见卫大夫?应该是出府去了。
夏堇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模样,借着解释:不过先生在昨天就已经交待我应该如何煎药,如何喂药,请姨娘放心,我会做得妥妥当当的。
两人说话间,杏红等人已经替江世霖换上了干净衣裳,绯红拿了新的被子过来,自有小丫鬟把脏了的拿出去洗,厨房也在同一时间送上了热粥。
这一次夏堇不敢多想,专心致志喂江世霖喝粥。
小半个时辰后,正当小尤氏坐得不耐烦,蘅安院的丫鬟来报,夏知瑜夫妻来了,小潘氏请夏堇过去说话。
夏堇知道他们一定会出现,却没料到他们这么焦急,一大早就来了。
想到夏佥给他的盒子内几乎包括了夏家大部分产业的地契,她明白夏知瑜夫妻的焦急。
当着小尤氏的面,她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的粥碗,起身对着传话的丫鬟说:麻烦姐姐转告母亲,待相公用完早膳,我还要替相公煎药。
卫大夫说了,这药是顶顶重要的,错不得半分。
我不能假手他人。
相信二叔、二婶会体谅我的。
待传话的丫鬟走远,夏堇坐回江世霖的床边,把剩下的粥全喂江世霖吃了,随即带着李大嫂、竹青等人开始煎药。
夏堇不知道卫晨是故意,亦或者这味药的确这么麻烦,她整整用了两个时辰,才煎了小半碗汤药。
喂江世霖喝了汤药,又是午膳时间。
得知夏知瑜夫妻仍旧在等着自己,夏堇又慢条斯理地喂江世霖吃了午膳。
见时间不早了,她用过午饭。
回未明阁换了衣裳,这才去了蘅安院。
夏知瑜和张氏在午饭后仍不见夏堇出现,两人全都火冒三丈。
却又发作不得。
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江光辉和小潘氏对他们的态度十分冷淡,特别是江光辉,几乎只是不情不愿地露个脸就走了。
远远看到夏堇不疾不徐往正屋走来,张氏猛地就想站起身。
被夏知瑜压住了手背。
夏堇进了屋,依次向三人行过礼,歉意地说:二叔、二婶,你们特意为侄女而来,我却让你们等了几个时辰,实在是我的不对。
不过幸好有母亲帮我陪着二叔二婶说话。
否则我一定不会安心。
夏知瑜本想问问江世霖的情况,再慢慢转入正题。
他听夏堇的话有些奇怪,正想直接开口。
就听夏堇又说:二叔父,你已经帮我找到奶娘了吧?不知道奶娘有没有跟着你们一起过来?张氏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急忙朝夏知瑜看去。
昨夜,他们按照钱妈妈的书信。
抓住了夏堇的奶娘和奶娘的儿子。
今日他们一早赶来,就是为了用他们换回丁香和吕嬷嬷。
夏知瑜相信。
夏佥不会把夏家的地契交给他一向不待见的夏堇。
他肯定是把东西交给丁香藏起来了。
与地契银票比起来,半死不活的冯氏根本不值得他们费心。
夏知瑜深深看了一眼夏堇,又看了看小潘氏,意思很明确,他要单独和夏堇说话。
小潘氏不想搀和夏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早就想置身事外。
她正犹豫着是让夏堇带夏知瑜去未明阁,还是自己找个借口离开,就听夏堇抢先说:母亲,其实我早就想见一见奶娘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二叔父。
是嘛。
小潘氏敷衍着笑了笑。
是的。
夏堇点点头,又转头问夏知瑜:对了,二叔父,我知道你忙,家里有很多的事,我不是想催你,只是母亲一向身子弱,呆在家里只会给您和二婶娘添乱,不知道您什么时候送母亲去庄子上?堇丫头,你母亲的事不赶在一时。
庄子上不比家里,要什么没什么。
她呆在家里,至少有我们照应着,万一有什么事,请大夫抓药都是城里比较方便。
夏知瑜的这几句话带着淡淡的威胁意味。
他在告诉夏堇,若是她把他惹急了,他就在涿州城大肆寻找她的母亲,坏她名声,最后再办一场葬礼。
二叔不必担心,母亲只是心病。
眼见着春天快到了,她去庄子上散散心,用不着请大夫喝药。
小潘氏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思量。
她原本以为夏知瑜的出现是为了冯氏,此刻看来完全不是。
对夏知瑜来说,有什么比找到随时可以过继一个儿子的长嫂更重要?突然间她想到了丁香。
丁香原本是夏佥身边的,凭白无故的,夏佥为何把丁香给了夏堇?早上,她见过丁香,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很聪明,是个讨人欢心的丫头。
仔细想想,那个吕嬷嬷虽然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丁香沉得住气。
小潘氏正这般想着,就听夏知瑜说:你母亲去庄子的事,随时都可以,倒是你祖父,今天有些不舒服。
他的身边,唯独丁香最伶俐,一向最得你祖父的喜爱……二叔父,祖父没事吧?有没有请大夫?大夫怎么说?夏堇连番追问。
没事,只是偶感风寒,不过他身边没有妥帖的丫鬟,他不方便,我们也不放心,你说是不是?夏知瑜几乎已经把话挑明了。
见夏堇轻轻蹙了蹙眉头,他又道:我知道,你身边也需要大丫鬟,不如这样,你喜欢家里的哪个丫鬟,我立马让人送来。
夏知瑜说得很急,小潘氏不注意都难。
夏知瑜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补救:对不起,亲家太太,我只是担心家父的身子,他实在离不得丁香。
二叔父,侄女明白您的一片孝心,只是侄女也很为难。
我知道丁香对祖父很重要,本来不想收下的,可是长辈赐,不可辞,我如何能辜负祖父的一片心意呢?听夏堇这么说,夏知瑜心中恨极,可是在小潘氏面前又发作不得。
赵氏在一旁听了许久,早已等得不耐烦。
沉默的间隙,她直言:堇丫头,不如这样,这两天,先让你的奶娘陪着你,等你祖父身子好些,我们再把丁香送还给你。
二婶娘,丁香虽然是家里的奴婢,但她也是人,怎么能这么儿戏?再说,早几年母亲就已经替奶娘赎了身,她现在不是家里的下人,我如何能要求她陪着我?真要说起来,她愿不愿意见我,全凭她的意愿,我半分都勉强不得的。
夏堇说着又询问夏知瑜:对了,二叔父,您还没说,您见到奶娘了吗?她愿意见我吗?堇丫头,你祖父一向那么疼你,如今他病了,你连一个丫鬟都舍不得,你怎么能如此不孝?夏知瑜几乎拍案而起。
小潘氏见状,表情有些僵硬,干巴巴地说:你们叔侄俩有话好好说。
是啊,是啊。
张氏急忙拉了拉夏知瑜。
她看出了小潘氏的不高兴。
二叔父教训得是,是我不孝。
夏堇温顺地点头,作势擦了擦眼角,悲伤地说:母亲病着,我因为要照顾相公,不能回去侍疾。
如今祖父又染了风寒。
我事前答应过祖父,所以不能把丁香交给二叔父带回来。
她叹了一口气,如此多左右为难的事,看起来我应该让钱妈妈代我去一趟荷花里。
什么荷花里?张氏一脸莫名其妙。
夏知瑜的眼神随之一闪。
二婶娘不知道吗?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如果遇到左右为难的事,就去荷花里找一户姓齐的人家。
他们家有个姑娘,会替人改运。
听说只要她愿意,立马能让左右为难的尴尬事变成左右逢源的美事。
哪里有这么荒唐的事!张氏连连摇头,我怎么从没有听过?原来二婶娘没有听过啊。
夏堇朝着夏知瑜扯了扯嘴角,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
二叔父,您经常在外面行走,知道的事一定比我和二婶娘多,您听说过这件事吗?夏堇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夏知瑜,可她的神情看在夏知瑜眼中,就变成了得意猖狂的笑脸。
他恨不得狠狠质问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这些无稽之谈根本信不得。
夏知瑜摇头否认,又忍不住追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不记得了。
夏堇摇摇头,可能是因为最近事多,一时记错了。
说起记错了,母亲——夏堇转头对着小潘氏说:先前媳妇在娘家的时候,与二妹感情甚好。
昨日见到二妹,原本有好些话说,可时间紧迫,一时没顾上。
如果母亲允许,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接二妹过来陪我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