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几个上流佳丽微不觉察的出了宴会厅。
楚信风曲起指腹滑上言诗诗施了淡淡脂粉的脸颊,赏心悦目的叹。
他也就不在F城几天,不想她已蜕变如斯,果真内里是精湛的,稍欠抛光打磨就能光彩照人。
言诗诗挣不开他的手就只能来狠的,不着痕迹的掐上他胳膊肘儿下的那点嫩肉,云淡风轻的咬牙:楚总,能否高挪贵手了?楚信风神色堪称无比正经,煞有介事的说:假的吧,我怎么觉得你不是言诗诗。
有一种内在的修为不是单靠包装就能华美呈现的。
而眼前这人即便衣衫褴褛时也能散出一种涵养的灵性,不是一般的女人比得起的。
言诗诗惊怔,险些咬断舌头。
啊……一声痛呼,吵着:嘶,疼死了……疼死了……楚信风当即将人扳正,俊眉微蹙:咬到哪里了,伸出来我看看。
言诗诗依言张开嘴,伸出舌头让他看,止不住的抱怨:好疼,都怪你。
楚信风瞪她一眼,垂眸就软下来,帮她吹了吹,全不知他这样的动作有多暧昧,只冷冷的说:你笨怨得着我么,犯傻啊,不懂得什么是开玩笑……哥……一嗓清甜女音响起,陡然湮灭楚信风的话。
他一米八三的身高,此刻正按着言诗诗的肩膀略微卑躬屈膝,却正好与她视线平齐。
言诗诗穿透他额前笔直的发线看到眸中一点明光像断电一样,啪一声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下来。
嘴角微微一动,搭在言诗诗肩膀上的一只手没有拿开,转身看向来人:可心……左右看了一下:肖凡没陪你一起过来?称作可心的女子还是笑着:他去泊车了,我先进来跟秦夜打声招呼。
目光转向言诗诗:这位是?言诗诗没等楚信风介绍,从他魔爪下脱身后自动伸手:你好,我是言诗诗。
眼前女子长相甜美,十分讨喜的一个人。
早听说楚信风有一个妹妹,简直疼宠有佳。
侧首瞧他,嘴角至始保持一个绝佳的弧度,尽是锦衣公子的风度翩然,眼里却疏无笑意。
你好,我是楚可心。
视线穿行而过,大有深意的看了两人一眼。
楚信风指着宴厅里间的方向:夜在里面跟奶奶说话,过去吧。
楚可心不急着走,温温软软的道:哥,听说你出差好几天,也才刚回来,很辛苦吧?楚信风抚了下眼角,淡淡道:嗯,还可以。
侧身一倾斜,靠上言诗诗几分,拉拉她胳膊说:出去呆一会儿吧,想抽根烟。
言诗诗拿胳膊肘儿怼他,那意思像在说,注意点儿,别让人觉得咱俩很熟。
楚信风索性攥上她的手腕,举到半空中,低低笑起来:你怎么着吧?有意见?楚可心那样看着言诗诗,言诗诗也只能尴尬的笑,本能的想说点什么,人却已经被楚信风拖着走了。
他走得太急,像要把她带得飞起来,一直到了露天场地才松开。
她喘着粗气想,这兄妹俩也不见多情深意重,莫非传言有误?楚信风摸索出一根烟点燃,转身坐到游泳池边的椅子上,铺陈了灯光的水面盈盈晃动时映着他一张绝伦的脸,冷情一片。
言诗诗也跟着坐过去,烟火在他指间明暗闪烁,显得他整个人都过份安静。
她有些不适应,倾身凑过去问:楚信风,你怎么了?楚信风眯了眯眼,学着她的样子也凑近些,缓缓说:你今晚的样子让我很有感觉,想亲你。
言诗诗僵化了一下,猛然站起身,骂他:神精病!楚信风当即坐直身子哧哧的笑起来,吸了口烟操起手臂看她,又恢复昔日混世魔王的轻佻相。
你生气的样子更可爱,像哈巴狗一样。
言诗诗转身就走,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干嘛去,逗你玩呢。
言诗诗一字一句:对不起楚总,上厕所!没想到会在通往洗手间的路上看到秦夜,侧身靠着墙面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风姿卓然。
听到动静回过身注视着她,走廊里阴柔不明的光洒了他一身一脸,真真是华贵典雅。
言诗诗怔愣在那里,一时间生出恍惚,忽然分不清谁谁。
秦夜缓缓踱步过来,离她一步之遥站定,从眸子里透出冷冷笑意,修长的指已经触上她的脸颊。
言诗诗如遭电击,那点被他碰触的肌肤当即燃起火来,下意识想要退却。
却被他另一只大手猛然一扯,接着船过水无痕的跌进他的怀里。
惶恐抬眸:你干什么?秦夜无波无澜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清淡,嘴角随意一弯,扯出讽刺笑意:看看你涂了多厚的脂粉,是真白还是假白。
说着那捧着她半侧脸的大手更加肆意留连。
言诗诗挣脱两下无果,索性静冷的看着他动作。
他眸中的光冷是冷的,却没半点猥琐。
秦夜盯着她整张脸,心脏狠撞一下,不觉微微眯起眼睛:你这样煞费苦心,怎么,是要我履行当时的承诺么?言诗诗寻着他话里的意思思考,想起最早在秦家说过的事来。
她当是什么呢,原来是秦大律师怕了,怕她蜕变之后他就不得不化身王子,所以诚惶诚恐了。
扬起下巴轻笑了一下:怎么,你怕了?秦夜盯紧她,谈不让怕不怕,只是从未想过在感情上的归属问题,心无所系,不想着有所牵绊倒是真的。
所以当老太太真拿身份压到他头上,意图改变什么的时候,便会觉出烦躁。
诚然他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更不是一个会将感情轻易交付的人。
这一刻盯着她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微微伤怀的明丽脸颊,她的发香幽幽,氤氲在他的衣袖间,原本清析的冰冷感触竟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言诗诗见他默然不语,忽然觉出伤情。
这个男人本就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就算有也不是她,那个言诗诗早就死了,剩下的就唯有恩断义绝。
但是,实在悲哀透顶,她这两生两世似乎总跟这些不相干的人扯上关系。
轻描淡写的从他怀里退出,眼眸垂下低低说:不用你履行什么,我也说过能嫁的人并不是非你秦夜不可的。
秦夜心思微软,想唤她:言诗诗……一侧手臂已经被来人缠上,法国高级香水味在这一刻浓而热烈,秦夜闻着的时候就像被一计闷棍敲醒。
喉结哽动,就当真没有叫她。
言诗诗看到挽上秦夜胳膊的庄桐,在她柔情飞杨的笑嫣里想到乖乖退场。
只是她今天时运不济,真是挡也挡不住的事。
再返回露天场地时,楚信风不知所踪。
紧跟着一个侍者过来说:楚总被二小姐叫走了,让你在这里等他。
言诗诗转身进宴会大厅,想跟秦老太太打声招呼就先回去了。
可是转了一圈也不见人,便打算去休息室看看。
进来时就觉得气氛古怪,之前没注意便不觉得跟自己有关,现在听两个美艳妇人压着嗓门这么一说,就全明白了。
我还当谁家的千金大小姐呢,原来是一个乡下姑娘。
话到此处作不可置信状,捂着嘴巴阴阳怪气的笑起来:听说小学都没毕业,而且是个放猪的。
这年头少见多怪的人不少,而且总喜欢打着上流淑女的名号做那种猪狗都不如的事。
另一个女人跟着亢奋起来,声音都略显崎岖:天呢,这么粗俗!她怎么有脸往这里挤啊。
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秦少是她高攀得起的么。
言诗诗攥紧拳头真想挥上去揍得她们满脸开花,秦夜脑门生花啊?谁说她想高攀了?!可是,这一拳挥出去是畅快不假,也无疑向别人展示她有多粗俗,平白让那些有意或无意泄露她底细的人得逞。
再没见过世面礼貌也还是懂的,况且今天是秦夜的生日,她跳出来砸场子无非是在辱没秦老太太的一番苦心与栽培。
她言诗诗只是穿错了身,实则并不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差。
手掌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还是任空气自由滑过掌面。
嚼舌根的人也看到她,均尴尬的闭上嘴巴,满面羞红。
言诗诗扯着曳地礼服走出去,像一枝迎风傲雪的冬梅,开在冰天雪地里,就连带起的风都是宜人凛冽的。
心里那样凄苦,背却挺得直直的。
十七章她酒量一直不行,闷头灌下几杯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离宴会厅远远的,窝在二楼无人区上一杯杯的饮。
窗外霓红交替闪烁,就连星子之光都被摭掩无踪。
大都市到底有什么好?处处都要讲身份,谈门面,每天面对摩肩接踵的人群,似空气都分外的浑浊稀薄。
这里的人瞧不起那个质朴的言诗诗,可知她又瞧得起他们?往上翻几代,谁家不是贫下中农啊?穿得起亮片就能瞧不起人么?不知喝了多久,只觉心里又苦又涩,靠在墙面上就有些不知名的相思开始泛滥衍生。
可是她没有家人,就连恋爱都不曾谈过,又思谁想谁呢?!啪,啪。
掉下两滴清泪来,一张口就骂了句粗话:都他奶奶的不是人!肩膀被人狠拍了一下:小孩子跟谁学的说粗话。
接着已经挨着她倚墙坐下,急速喘息两口之后,歪着头看她:刚断奶的孩子怎么就不听话?不是让你在那里等的么。
跑这里独怆然而泪下,吓唬谁呢?这香气幽幽一袭来,言诗诗就知道是谁了。
抬腕抹了一把,就见楚信风大惊小怪的凑过脸来,顺带扳起她的:什么妆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啊,让我瞧瞧,是不是变成花脸猫了。
言诗诗扑哧一下破涕为笑:你就胡说,我这是淡妆,根本就没怎么画,而且还防水的。
楚信风顺手将人揽到腋下,玩味道:你这是在夸你自己天生丽质么?言诗诗嘟囔:本来就是。
楚信风停顿了一会儿不说话,知道她这是受了刺激。
也是,那样的身份在这种浮华也腐朽的圈子里一揭晓,难免会像一计猛药,成为一些八卦群体的饭后谈资,就好像多大的事。
这样困兽一般的言诗诗离开靠山屯那天晚上见过,看着心疼。
清了下嗓子,转而清清淡淡的说:怎么了?受打击了?跟那些打着优雅名号的下等人计较什么有意思么?言诗诗星眼朦胧,倚着他哼哼:是没意思,要有意思我就上去揍他们了。
楚信风笑笑:行啊,有我的风格。
言诗诗忽然问:那个庄桐跟秦夜关系很好么?楚信风眯了眯眼偏首看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就扎在那道光影里,夜光下一张脸盈盈闪动光彩,仿似将他心里的一块暗角都照亮了。
大手不觉伸出去,替她抹掉那点晶泪,笑问:怎么?吃醋了。
见言诗诗不说话,咂咂舌说:这个庄桐可不简单,有名的翻译官,有哪个国家领导人是她没见过的吧。
而且跟夜也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理论上讲秦夜的命是她捡回来的。
言诗诗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嘴巴开合间,只问:怎么回事?楚信风微不可寻的叹了口气:一年前秦夜胃出血,一个人晕死在郊区的路上,是庄桐碰到他并将他送去医院。
那时医生说很严重,稍晚一些只怕命都没了。
言诗诗咬着唇齿任感触肆意蒸腾,庄桐拾回秦夜的命,那秦夜呢?是否也将她当命一样的护着?楚信风届时又补了一句:不过一个女人想从秦夜那里得到感情上的东西只怕难!就那样一个不短不近的距离,我倒觉着庄桐用一辈子的时间逾越都不够用。
揉了揉她盘得整齐的发:凭心而论对你就挺好。
否则公安调查张明那事时,也不会刻意疏通专露下她。
言诗诗觉得,秦夜除了不愿意娶她,真是没什么不好。
落住秦家这段日子一直彬彬有礼,想让他帮忙的地方也是处处到位。
之前楚信风问她破茧成蝶了么?她是真想破茧成蝶,华丽丽的转身,华丽丽的惊滟,可是却不是让秦夜娶她。
她有时迷糊不假,但并不代表就真的不开事,秦夜一出场,秦老太太就将人拉下去,不是她真的思念孙子难耐,而是她太了解自己孙子铁面无私的性情,怕当着众人拔她面子。
虽然事后发作了,却免及那当众的一巴掌,要由心感激秦老太太的。
是挺好,就算真不好,看着奶奶的份也该是好的。
楚信风掏出一根烟没有点燃,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寸寸辗碎。
轻笑了一下忽然站起身,一伸手拉她起来。
走,带你去玩点儿好玩的。
言诗诗一直被他拉上二十二楼,宴会在东厦酒店举行,这里是他的地盘,谁会挡着他折腾。
脱下西装外套去休息室,回身说:等我一下。
言诗诗晕乎乎的伸头往里看,这一会儿酒醉的感觉已经将她整个脑袋都僵化了,木讷的点了点头,笔直的等在外面。
转眼楚信风拎着一把吉他出来,脸上抡着笑,大而明快,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可谓春光灿烂。
修指拔动间试着弹奏两下,几个狂放的音符蹦出来,真是有模有样。
言诗诗酒劲刹时醒了两分,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楚信风,你也热血过么?楚信风挽起袖子好笑的看她,微一抬手直接弹了上来:没热血过叫男人么,上学那会儿全校没哪个男生有我音乐玩得好。
言诗诗摇头晃脑的表示受教:原来您老也有青春年少时,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以为呢?以为你只会在红尘里摸爬滚打呢。
楚信风瞪她又忍不住笑:又犯浑,又犯浑,老板也敢损。
言诗诗啐了句:老土。
借着灯光很有几分摇晃不稳的劲头,直接坐到沙发上想,这种热血不叫彪叫什么?老男人才会干的事。
他们这一代人就理智很多,谁再抱着吉他在女孩子面前炫酷,就是十足的浪荡子。
人刚坐下就被他拉了起来:别使懒,走,哥哥给你现唱一曲。
言诗诗整晚像一只风筝被楚信风扯来扯去的,当他要做什么,一到宴会厅就蹦到大堂的台子上,衫衣胡乱的扯出来,像个十**岁的不良少年。
本就灼眼非常的锦衣人物,只一上去就引来足够的注视,磁铁一样紧紧吸住众人目光。
言诗诗呆在下面看他,不知他这是唱得哪一出。
接着就听他嗓音含笑说:献唱一曲,送给今晚最绝色风华的言诗诗。
厅堂里一片哗然,目光纷纷在台上台下的两人间穿梭。
楚信风肯做出这样的举动,对一个女人简直最大的看重。
言诗诗头脑再晕炫,也能参透楚信风这样做的目地,无非想替她搬回这一局。
他楚信风都高看一眼的人物,别人有什么资格将她望进尘埃里?!唱的是西城男孩的那首《ifIletyougo》磁性噪音圆润魔力,用情程度也刚刚好,唱功竟一点儿不比原唱差。
他在台上悠闲的抱着一把吉他,半曲着一条腿坐在椅子上,眉眼含着细微零乱的笑,款款注视着台下那一颗宛如脱壳珍珠的言诗诗。
如果说言诗诗此刻的心情是感动而欣喜的,楚信风则有一种不明慌乱,仿似血液真的沸腾了。
多久不曾有过的感觉,这一刻被激起涟漪,追溯起年少时的影踪,才发现沉溺得竟然已经这么久。
定定瞧着她嘴角勾起的样子,便不觉开始微微满足。
吐出的音韵也更加情动三分,引得全场一阵热烈欢呼。
言诗诗终于像饮尽冬阳的花,跳动的音符里足足的开艳了,咧着嘴角笑起来。
事实上她也正经很彪过,上学时也曾像楚信风一样,抱着把吉他悠悠的弹唱西城男孩的曲目,风靡一大批少男少女。
想来她是真的喝多了,提着礼服踱到钢琴边,那时楚信风的一首歌已经唱到终结,场上的热度一路达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他将吉他杵到地上,撑着下巴看她动作。
言诗诗被他勾调起热情,乎悠悠的飘起来,早忘了今夕何夕。
仿还是那个肆无忌惮的年代里,她谁也不是,就是政法系的言诗诗,长相清甜绝美,单恋一个连姓名都陌生的男子。
纤指滑上琴键,端端走出绚丽音符。
《mylove》,扬了扬下巴挑衅的看向楚信风,那意思是说西城男孩的东西,我不会比你差。
薄唇轻启,正宗的英文字句吐出来,她是流年里绽开的花,眼眸中就只有动人的宁静。
殊不知众人惊怔了眼,只差血液倒流。
是谁说她小学三年没毕业的?又是谁暗传她是个十足的乡下放猪女?扪心而问,这样正宗的修为又有几人能及?!庄桐第一时间望向秦夜,他操手倚在厅门上,眸子眯紧,手里还是那半支烟,英俊如斯的面容一片宁静。
可是……这个男人的波澜何时外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