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母早起惯了,天刚蒙蒙亮就已经将早饭做好了,不见有人出来又转头去干一些零碎活计。
估摸着该将人叫醒的时候从菜园子里出来,就见秦夜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脖颈上随意搭一条汗巾朝气蓬勃的从外面回来。
同她对视时礼貌的点了点头示意:阿姨,早啊。
言母喜滋滋的乐开:早,原来已经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顺带招呼他进屋准备开饭。
秦夜过来帮她提起菜篮子,跟进去时答: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以前他是怎么样的人不知道,可是打他有记忆开始就是清水无波的一个人,对待生活不激进也不陈腐。
在别人看来多么的难能可贵,秦家家境殷实,只他漫不经心赚来的钱就花不完用不尽的,知道什么叫清贫疾苦?原本该养出一身懒散的贵气才是,却偏偏没有,时时风度可佳的劲头让人望而生叹。
言母嗓门大,也不将秦夜当外人,隔着几道墙撕心裂肺的喊言诗诗出来吃饭。
叫了几声没人响应,言母摆放碗筷的动作停下,卷起袖子冲进去叫人。
秦夜本来闲闲的坐在桌沿轻叩手指,这一会儿出手拉住言母,温和的扯动嘴角:阿姨,我去叫吧。
言诗诗这嗜睡的毛病还是在秦家养成的,回望两世都是操劳的命,前一世为了养活自己不停奔波,这一世又开始贴补家用。
自打住到秦家才知什么叫清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简直翻花的享受。
加之酒店的工作也很随意,生活状态就变得不紧不慢起来了。
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轻微弯起一个弧度,早晨的阳光清澈纯净,洒到她脸上碎金子一般。
秦夜下意识眯起眸子盯紧她,忽然知道了什么叫做精彩,此时的言诗诗就像渡了金的白玉娃娃,怎么看都是娇俏。
走近时听到她欢娱的一声轻笑,跟早上跑步途经一条小河时丁冬的流水声很像。
秦夜唇角一抿,跟着笑了笑,伸手去拉她铺散开的一缕长发逗弄。
引得言诗诗蓦然皱眉,烦躁的出手拔弄过,翻个身又睡了。
秦夜板着脸瞟了她一眼坐到床边,动作迟缓了片刻,看着她略微回不过神。
这个人他觉得熟悉,这副面相自上次来靠山屯之前又分明没有见过。
人就是这么神奇,有时素不相识的两人只需一眼就似认识很久,仿似灵魂是跳动的,保不准哪一世见过,这一世又是免不了相逢。
修指抬起扣上她下巴那点痒痒肉,身体前倾就要贴到耳畔上,魔音灌耳的唤:言诗诗……言诗诗……言诗诗睡得再香甜,还是经受不住这痒。
梦中躲闪不及,恍惚的睁开眸子,这一瞧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以为梦中的影音轮廓不散,真实到这种近在眼前的地步了。
随着她一个猛然上提的动作,秦夜几乎与她头碰上头,发线松散,隐隐摭住一笑含笑桃花眼,气息清香宜人却渗出一阵阵的邪恶。
一双手臂何时撑到床面两侧,以一个极近暧昧的姿态将人困于其中,两个相距呼吸可闻。
言诗诗大眼睛极力呼闪两下,终于拾回魂魄惊叫起来:啊……指着他啊啊了半晌,想问他这是干什么呢?吱吱唔唔的反倒说不出话来。
秦夜泰然自若地直起身子,挑着冷眉眯着冷目凉凉的看着她张牙舞爪的唱哑剧。
听到言母向这边跑来的脚步声,微一敛神,优雅风范风光再现,飘飘的瞄她:叫你起个床,至于么?一秒,两秒,言母破门而入。
急急问:怎么了?秦夜一只手撑上额,看向言母时极至无奈的苦叹:看来是我长得太抱歉了,叫诗诗起来时把人吓到了。
言诗诗扯着被子半坐不躺的,深深狐疑秦夜何时学来的这些故弄玄虚的本事,还是本性如此?恶狠狠的用眼神无声指控,见他抬眼间划出一个笑,那欠揍的表情明显在说,别想了,我就是故意的。
言诗诗深度了然,原是深藏不露!明知那张脸是杀手锏,才摆弄无辜表情引中老年妇女怜惜。
果然,言母色变,凄厉的目光直直打到床上,就像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到极点。
舍不得真训斥是真,还是摆着脸面说两句:不是我说你啊诗诗,这都几点了,小夜都帮了我一早上了,你这孩子也是越来越懒了。
就你这样将来跟小夜结婚了可怎么办啊,当媳妇的得学会照顾丈夫,真是越大越不像话!言诗诗气得心口疼,闷闷道:谁说我要嫁给他了?!言母哑言:你这孩子……阿姨……秦夜已经掺上言母的手臂,温雅的颜色安抚人心,若有所思地看了言诗诗一眼,慢条斯理:阿姨,你放心,我们讲求夫妻平等,不用她晚睡早起的照顾。
先去吃饭吧。
言母顿时像得了一种保证,忽然心满意足,一边向外走一边确认:真的?我一直怕诗诗迷迷糊糊的性子会时常惹你们家里人不快。
言诗诗盯着人出门,眼中却一片虚茫。
直觉哪里不同了,细斟酌又指不出哪里异样。
初见时秦夜虽然也是这种时冷时热的不羁性情,时不时语言调戏或谩讽一下也是常有的事。
但却从来都保持着一颗淡冷决绝的心,情理上虽不至于拒她于千里之外,可是心里上又像真的对她视而不见。
现在两人或许是熟悉了,他便时不时摆出混世的嘴脸逗弄,嘴皮子上不时占些小便宜,一脸的得意洋洋又高深莫测,让她心里没了底。
仿似进了一趟公安局被人指点迷津了,亦或是他本来就想清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隐隐不同的感觉呢?!上次事件整体上算天衣无缝,曾经跟他同属一丘的那些富家子不会说,而她这边自认也算利落干净,只那个律师的声名小震了F城一回,其他便不见一丝暴露的端倪,秦夜探不到想要的,除了失望还会有什么?不容她再往下想,言母这一次真的怒了。
隔着几重墙声音仍旧孔武有力:言诗诗,你还出不出来吃饭了?!马上出来!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叹,估计女儿出落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桌面不大,一桌子总共就三个人,远谈不上自顾不暇,可是言母还是频频往秦夜碗里夹菜,一转眼碗里的菜都堆成小山了。
秦夜脸上没有不适表情,次次欣然接过,再谦和谢过。
眼风不紧不慢的瞟过来,言诗诗闷着头将饭咀嚼得十分用力,腮边两个浅浅梨窝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言诗诗心里有事,眼皮垂下就忘了抬起,碗中忽然多了食物,一抬头对上秦夜没什么表情的脸,细长的眼角微微上挑着,却说不出的好看。
怔了一下,没领情:你把菜放我碗里干什么?我又不是没长手。
秦夜低下头快速吃下最后那一口,闲闲的放下:还真不会说话呢。
眼风有意识下移,并且确定言诗诗也清析看在眼里,要笑不笑地:多吃多长,省着长不大,永远像未成年一样。
言诗诗移动碗挡到前胸上,伸出筷子去戳他。
中间被言母二话不说的拦下,又是狠狠一记白眼:你这死丫头,小夜好心好意,你是怎么说话呢?言诗诗哑巴吃黄莲,心里莫说多苦。
他这明嘲暗讽的也算好心?吃罢饭言母踌躇,实则有些话在心里已经酝酿了整整一个晚上,又怕秦夜这样的世家子身段太高,说出来也是多余。
但粗枝大叶装不住事,一放下筷子,看着秦夜吱吱唔唔的就想说话。
秦夜看出她有话要说,转过身正儿八经:阿姨,您有什么事吗?言母啊了一声,尴尬的笑了笑说出来:阿姨是想啊,你跟诗诗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我们家在村里算是小辈,有一些长辈不去看望终归不好。
再者……阿姨对你也是由心喜欢,平日在村里提到你,大家都不太相信,所以阿姨想啊……主要还是虚荣心作祟,是人都会有的。
言诗诗饶富兴致,村子里的家长理短她见过,琐碎到完全不是秦夜会有的风格。
而且来之前他也见识到那是怎样一种如狼似虎的热情了,心情老大不爽,还摆出一顿冷脸给她看。
现在言母主动提议带他去赴这种胭脂宴,估计秦夜不疯掉也会拒绝得毫无悬念。
只见秦夜眉头微微打结,一刹间变得十分惆怅。
言母察言观色,以为他这是不愿意了。
当即改口:也没什么,阿姨就是随便说说,这个时候村里人都下地了,也没什么时间,吃完饭你跟诗诗出去转转……秦夜轻笑了声:我不是那个意思,去拜访一下是应该的。
太粗心了,把礼物忘到车上了,这样空手去实在不好看,要不我先去把礼物拿过来,再去逐家拜访。
这一句话说得太人模狗样了,言诗诗跟言母几乎同时一怔。
接着言母喜出望外,拉上秦夜的一只手只差千恩万谢,就怕他悔了主意,连说:不打紧,人去了他们就很高兴,说明将人看到眼里了,礼物不重要。
既然这样,我们走吧。
秦夜起身:阿姨,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好,好,你去,我等着你。
回过头见言诗诗咬着筷了观望,神色一转,下命令:你也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
言诗诗兴致寡淡,低下头边吃边道:还是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脑子不好用,七大姑八大姨的哪里记得清,你把我也拉去了,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女儿放猪摔傻了么。
这里的关系网言诗诗算领教过,挨家挨户的走几乎就没有一家是一点关系扯不上的,辈份又很悬殊离谱,看似年轻的可能一张口就到奶奶辈上了。
她觉得混乱,听言母说了几次也想不清,干脆就能躲就躲了。
楚信风昨夜落住酒店,回来时已经接近晌午了。
彼时的阳光又浓又盛,看着眼前人的时候微微睁不开眼。
这样热靡的阳光还是照不进他瞳中一丝一毫,仍旧淡冷得生了冰,有寒慑人心的魔力。
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掏出钥匙开门。
不论以前是真心还是假意,楚信风对楚向阳一向尊敬。
虽然不如女儿一样喜欢腻到双亲身边,却也时不时回去看望。
现在看来都是假的,在他眼中那不是双亲是仇家,如此,又怎能情真意切得了呢?!心里源源不息的苦触再度涌上,楚信风视若无睹让他唯剩的一点希冀跌撞到无影无踪。
蓦然回首他已经长这么大,这是个注定要成大气的男子,不拘小节,心肠也是非人的冷硬。
微不可寻的叹口气,跟着进去。
楚信风酒意才要过去,只是难掩的困倦。
一路走过扯开衬衣扣子,兀自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一口饮尽后拿起茶几上的烟到窗前点燃,背对着他将窗子开得老大。
楚向阳没有一丝存在感,就主动靠过去。
想了一夜无非想跟他好好谈一谈,当年的事过去太多年,其中对的错的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信风……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怎么样?楚信风夹着烟默然不语,良久,突兀的轻笑了声,转过头悠悠讽刺的看他,反问:现在才想起找我谈,不觉得太晚了么?这么多年他给他多少次机会?他可曾主动想着亲近他一次,哪怕一个关爱的目光或句不咸不淡的言语,只要那一点点的恩惠,他也不会狠厉的想去探纠几年前的伤。
如今他已经长到三十而立的年纪,到了连伪装都多余的时候。
外人皆知他楚信风闪闪发亮,多情风度,却没人知道他喜欢深黑的夜独饮伤情。
这些人实在可恨,他们不仅负了他的母亲,也负了他!楚向阳面色惨白,苍老的嘴角微微颤抖:信风……喉结干疼蠕动,缓缓道:对不起……这么多年是我对你疏忽了。
楚信风狠狠吸着指间的烟,再听这话只觉苍白无力。
错误犯下了就不要说对不起,三个字太微薄,小伤小疼可以,一但到达无法弥补的地步,便是连说出这三个字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不买帐!如果你来说这句话,我建议你到我妈的坟上去说,我想她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不过以你的罪孽深重,说了也是白说。
楚向阳垂着头,思绪浓重:信风,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年为了跟张兰在一起辜负了你的母亲。
可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早在认识你母亲之前我跟张兰就彼此喜欢,如果不是你爷爷执意,我也不会跟你母亲走到一起……然后你们在彼此婚姻存系期间就暗渡陈仓,直到苟且不堪到玩弄阴谋将我妈逼退的地步是不是?楚信风蓦然厌恶地拦断他的话,整张俊颜因为某种情绪已经开始微微抽搐。
楚向阳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一层,睁着眼睛想要反驳:信风,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张兰是……楚信风抬起手臂脆生生的指向门板的方向:出去!信风?楚信风掐灭手中的烟,已经腥红了眸子,嘶吼出音:我让你走,走啊!楚向阳被这气势威慑,一切话蓦然含到舌尖再吞吐不出。
转身前只说:我知道你的性情,你要做什么我也不拦你,这都是我们的报应。
可是……可心毕竟是你的妹妹,还是个单纯的孩子,以前的事跟她无关,你就放过她。
楚信风眯了眯眼,笑问:你这是在为你的女儿求情么?楚向阳不语。
楚信风整理好含笑的嘴角,所有情绪皆不见。
转身上楼前扔下一句让楚向阳色变的话:我现在倒觉得,毁了楚可心更能达到让你和张兰痛不欲生的效果!花开花落要多久,潮涨潮落又需多长时间?一个家族奋斗多少年才能成就一番辉煌霸业,可是说陨落就像是眨眼一瞬间的事。
楚家产业已见土崩瓦解的趋势,楚信风这样巧然的一抽身,才发现事态严峻。
之前他一手撑控楚氏企业,从里至外都透出种严谨和蒸蒸日上来。
如今再一看,楚家就像一早被人掏空了,只有一个华丽的外壳日光下当众招摇着,一但内部唯一的一点支撑也撤离了,你当它会撑上多久?一家开着电视,屏幕上楚家丑闻滚动。
秦夜眼风瞄上去,唇角漾出一丝微不可寻的冰冷笑意。
楚信风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终于如愿所偿了,这一点他就没有怀疑过。
实实为张兰一对母女可惜,无时无刻不在楚信风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真当他眼拙么?处心积虑那么久,繁华却终究不过梦一场!最后一家拜访完,言母自觉周身都像渡上了光,金灼灼的明快,就连腰杆都比平时挺得直了。
那些不绝于耳的夸赞听到耳里美上心头,哪一个人见到她的未来女婿不是竖起大拇赞不绝口的?日后她再提及,就不愁有人怀疑了。
转过头乐呵呵关问:走了这么多家,累了吧小夜?秦夜温和的笑着:不累。
只是全身都酸,他这副身板不算单薄,可也经不起一村人的敲打,那一刻有全身失守的感觉倒是真的。
呵呵……都是庄稼人,朴实也没那么多讲究,看到你都是打心眼里喜欢,所以可能会热情一些,别放到心上啊。
秦夜故作轻松的挑挑眉:没有,挺好。
言母安下心,眼见到了午饭时间,她便直接去摘菜了。
秦夜拖着倦怠的身体回去时,言诗诗正倚在床头看书。
见他进来有一丝惊讶:怎么现在才回来?秦夜懒懒的抬眼看她,几步过去高大的身子一下砸到床面上。
俊颜埋进被子里,略为可笑的哼哼:散架了,倒是占了不少人气。
言诗诗放下书,凑过去几分狐疑:什么意思啊?秦夜埋首的动作不变,一抬手蓦然攥上她的手臂,用力一扯,身体微微侧身躺好,已笑吟吟的将人拉进怀里,手臂一收即时圈个满怀。
不顾她惊怔的反抗,似笑非笑:我就吃点亏,让你也沾沾,感受到热情似火的人气了吧。
言诗诗一边往外挣,一边没好气的嚷嚷:我看分明就是妖气,秦夜,放手……你放手啊……两个人皆执着,一个越战越勇,一个越收越紧,瞬息闹成一团,不可开交。
言诗诗身体被扳过来,被迫同他面对面,就看到他一脸游刃有余的坏笑。
手上力道也不算重,奈何男人的一点微薄之力女人想要脱困也是难上加难,何况秦夜又是一身高超绝学。
言诗诗有些恼羞成怒,抬腿踢上去,两个鼻孔就差喷出火来,像一头喷怒的公牛。
秦夜看着好笑,那笑声自嗓子里溢出来,无赖得像再平凡不过的邻家男孩儿,笑意可谓爽朗。
一条大长腿搭上去,将她小身板彻底捆制得紧紧的,竟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言诗诗全身失守,一句:混蛋骂完,下口就要咬上去。
秦夜先前偿过她这招,这次早有防备,闪得比什么都快,索性半侧手臂自她脖颈绕行过去,菟丝一样缠上她。
扯着嘴角叹:还不服?就你这小身子骨还敢跟我来劲?言诗诗气焰高涨,一脸的不服输:不服,不服,就是不服。
这样一激发,全身拧成一股麻绳,死命的叫起劲来。
秦夜吹来的热气浮上她耳畔,细微的哼了声,一只手紧紧攥住她胸前一双胡乱挥舞的小手,面色很正:别乱动!言诗诗不断缩着脖子,脸面一片潮红,之前不得要领,愣头青似的还想要继续挣扎。
被他恶意的一贴紧,猛然像被人点了穴道,僵死的停下动作,一张脸更是从里到外的烧起来。
秦夜硬如灼铁的一部分紧紧贴上她,之间还笑意安然的一张脸隐忍后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嘴角抿得紧紧的,眸子垂下看向两人的贴合处。
言诗诗跟着看过去,又胡乱的错开。
转到哪一处都逃不过他的气息,心里泛成苦海,却只能拿捏着动作一动不敢动。
两人就以一个暧昧也尴尬的动作僵持着,秦夜定定的瞧着她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忽然玩味,主动权在他手中,却没点儿放开的意思。
有意凑了凑,与她的气息错乱交织:你在紧张?还是怕了?言诗诗切一声吐音,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人性的本能反应么。
大大方方的看向他,奈何真是太近,尖挺的鼻都能碰到,还是表现出退缩,嘴上却很硬:我怕什么,这有什么好怕的么?你快放开我。
秦夜似笑非笑:哦?这么有魄力,看不出来啊。
那也该不介意婚前性行为吧。
揽上腰身的手指动了动,噙着一个邪魅的钩子:要不要试试?言诗诗瞠目大睁,猛然一股蛮力,猝不及防滚落到床下。
砖砌的地面,冷硬欺骨。
全身散架了一样的疼。
秦夜滚到床边,这个动作还真是没想到。
笑着伸手捞她,被言诗诗洪水猛兽一般的躲过去。
起来,不用你假情假意。
秦夜拿捏着表情,不直接笑出来,眼角轻轻弯着,枕到一只胳膊上看她,咂咂舌:知道疼了?还不是自找的,老实点让抱抱不就完了。
言诗诗眉头紧皱:秦夜,你怎么那么混呢。
平是假正经都是装的吧?哼哼,早听过林宿远近迟名的桀骜名号了,从校园到社会,都是一路的高调,名副其实的混世魔王!她还纳闷呢,失了一段记忆换了一个名字还怎么连性情都变了呢,原来是个演计派。
她这揣测秦夜自己就悠悠的说出来了,躺正身板看天花板,表情说不情道不明的那种。
真是有点儿装,我骨子里好像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或许是比楚信风还放荡不羁的一个人。
你还小,很多事不懂,人很多时候都是拿捏着性子生活的。
言诗诗盯着他半张侧脸觉得很苍桑,韵味斐然。
鬼使神差的靠过去,贴着床沿坐在地板上,仰头看他:你以前的性情是什么样的?还记得以前的事吗?她问得小心意意,秦夜却回答得大方:我没有以前,完全不记得了。
只记得有记忆那一天就像一个新生儿,头脑中一片空白,不认得这个世界,不认得身边的每一个人,就连自己曾经是怎样的人也全然不知。
那感觉就有一瞬迷茫,二十几岁的人一切却都要重新来过。
那你是怎么失忆的?秦夜说得轻松,好像三年过去了,早已事不关已一般。
侧过头:生病,听老太太说是生了一场大病,能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已经不错。
言诗诗心下暗然,他去赴死亡的次数还真多。
跟那个庄桐不也是有着这样的机缘巧合么,以至于现在庄桐都抓着不放,好像秦夜以身相许才最是理所应当。
怎么得的胃病呢?秦夜坐起身,粑了把散乱的发跳到床上。
伸手去拉她:喝酒喝的,估计我曾经是个酒鬼吧,连命都不要的那种。
言诗诗没由来的心疼,这样看着他的时候,觉得全世界都无人能及,谁能想到这个男人只有三年的记忆?有生之年那么多的痛苦,快乐,或难以忘怀或深爱通通被他忘记了,过眼云烟都不及。
而她或多或少就知道他遗失的那部分,却有意隐瞒下,这一刻忽然不知是对是错。
如果有朝一日他恢复如初,会不会想要重拾一切?喃喃的动了动嘴角,放低声音:你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吗?秦夜准备换衣服,听到她问回过头作思索状,半晌:之前想,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就不再想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人总该学着长大。
长大就是舍弃。
言诗诗听得认真,盯着他同样认真的一个表情回不过神。
他一句话震动她心弦,就像心跳都微微失衡。
他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人总该学着长大。
如果他此时此刻有完整的记忆,是那个为情所困的林宿,再对她说这样一番话她怕要感动欣慰到喜极而泣吧。
如果那样,就该如苏小语所说,他漫长的成长周期后终归还是长大了。
只是可惜……预期是要在这里多住几天再回去的,不想第三天秦家就来人了,说老太太身体出了状况住进医院了。
电话打不通,就第一时间派人过来送信了。
秦夜真是看出急了,那些衣物也不打算收了,即刻准备出发。
言诗诗是真的担心秦老太太,可是心里又掩不住的失落。
她知道回去会发生什么,生死之交了得么,秦夜跟庄桐就是实足的生死之交。
一想到庄桐高高在上的嘴脸,心思便一路沉到谷底。
神色暗淡下,潜在眼眸中微不可寻。
言母舍不得人走,但是听到秦老太太生病还是没有一丝犹豫的赶言诗诗回去,在她眼中那老太太对言家有恩,人总不能忘恩负义。
言诗诗回头看她,生出巨大的不舍来。
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思恋亦或是其他,多种感触混杂后就有些微微伤情。
几经催促都站着不动,最后抬起头看向秦夜:你先回去吧,我想在家里多呆一段时间。
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添乱。
奶奶没事了,就给我送个信。
说着将他的电话掏出来还给他。
秦夜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伸手去接时连同她的手一起紧紧扣在手中,眉眼素冷:又任性?一起回去。
等老太太没事了,我再送你回来。
言诗诗不动也不说话,他懂什么呢?女人的小心思男人怎么懂,她对他用了多少心思,这几年可曾好好的过过,他怎么知道。
秦夜什么都不知道,又仅有三年残缺不全的记忆。
可是这世上仿又没什么是他不懂的!转首跟言母说了几句省心的话,又保证之后会再将人送回来,留下一沓钱后还是将人‘强行’带走了。